美國外交官中國來信之 不能打盹（22）

致妹妹 北京 英國公使館 1900年7月15日

在英國公使館里，我們既是外國客人又是難民。現在，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開始漸漸了解「難民」的含義了。

我們不得不格外節省彈藥，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使用。要打擊我們或致我們於死地的大火似乎幫了我們的忙，強化了我們的防衛能力。

大火在公使館附近燒出一片空地，這片開闊地由我們的士兵嚴密把守，無論中國人從哪個方向發起進攻，我們的士兵都能迅速集結，搶彈齊發，這樣敵人就會誤以為我們的力量比實際情況要強大。我們的機智迷惑了敵人，他們似乎恐懼了。目前在執勤的過程中他們需要集中注意力，不能打盹，否則會被查到。

士兵們不僅要在房頂上，城牆上瞭望放哨，也要注意地下的情況，因為他們還要警惕地雷。我們沿著公使館館區的北面和西面挖出溝渠，以防止敵人埋設地雷，因為法國公使館幾乎完全毀於地雷和大火。現在，我們可以聽見從北堂方向傳來的嘈雜聲，不知道那些可憐的人怎麼樣了，我們得不到任何有關他們的消息。我們曾試圖找個信使傳遞消息，但沒成功。

我們先後派出二十多人去了解增援部隊的消息，但只有兩人到達天津並順利返回。敵人採取了各種計謀來隱瞞這類消息。

被圍困期間，我親愛的女兒一直身體虛弱。在我們最初遭受攻擊的時候，她表現得很狂躁，後來又變得越來越虛弱。敵人的呼喊聲和嚎叫聲伴隨著衝天大火。你根本想象不出那樣的聲音。我建議勞拉這樣想：當你感到恐懼時，你就想一想上帝的恩賜吧，並且衷心地感激他。我認為這很有效，她逐漸恢復了平靜。一個多星期以來，她吃得多，睡得多，人也變得健康起來。她一直在幹活，直到很晚也不睡覺，其他人也是如此。她和瑪麗真是兩個可愛又能幹的姑娘。

王管家一直在用心準備「精緻的」東西送給勞拉小姐。有一天，餐桌上多了一道菜，那是兩隻食米鳥。我問王，那是什麼，從哪兒來的。「給勞拉小姐的。我先把米撒在地板上，小鳥就給引過來了。我關上門窗，抓住了鳥。然後把它們做給勞拉小姐吃。」 這只是為她著想的一個例子而已。我們的這位總管總是樂意為我們或其他人做任何事情。那些留下來的僕人每天為醫院燒水並給水進行過濾，照顧邁爾斯上校，為我們跑腿，裝沙袋。勤勞的雙手和樂於勞作的精神使他們總是忙個不停。我們那九個一起跟著去英國公使館的僕人大都和中國難民一起，什麼活都干。其實我們自己也都在幹活。

勞拉負責食物供給，她認真地監管每餐食物的數量和質量。因為我們一大家子有九口人，所以這個差事可不簡單。一起分享為數不多的食物時，我們都要先站起來，丁韙良教士則抬起手，用清晰的嗓音向親愛的上帝祈求，祈求他給我們更多的恩賜，忍耐和感激心。的確，這才是我們最需要的食物。

這些天以來，我們的餐廳，客廳，接待室和卧室全都變成了忙碌的車間。兩台縫紉機一直處於運轉狀態。供給醫院的東西都還沒做好，而在製作的同時，對於物品的需求每天又都在持續增長。隨著我們不斷地工作，物資需求已經得到滿足。女醫生兼做護士，大學教師變成了廚師，女士們都在照料傷病員。忠實的姐妹們都很合格。女人們在這些崗位上供職，是因為男人們要做其他方面的工作。總是有生病的孩子和大人需要照料。這是最能考驗人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