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4月從印共分裂出來的毛派,領導西孟加拉邦大吉嶺縣納薩爾巴里地區興起了一股農民武裝運動,後來媒體將這個組織稱為納薩爾派。1967年7月5日處於文革高潮中的中國在《人民日報》上發表社論《印度的春雷》,公開支持大吉嶺地區印共革命派的鬥爭。】
時 間:1967年12月13日10時25分至11時45分
地 點:人民大會堂
參加人:
印方:卡努·桑尼亞爾、迪帕克·比斯瓦斯、阿卜杜爾·哈密德、庫丹·馬立克
中方:周恩來、康生、楊成武、劉寧一
翻 譯:李光輝
速 記:姚世根
毛主席(以下簡稱主席):卡努·桑尼亞爾是哪一位同志? 康生(以下簡稱康):就是這位同志。 主席:那一位同志叫什麼名字? 卡努·桑尼亞爾(以下簡稱桑):迪帕克·比斯瓦斯同志。 康:他是個大學生。 主席:迪帕克·比斯瓦斯同志是大學生,那你(指卡努·桑尼亞爾)呢? 桑:我不是。 主席:讀了幾年書? 桑:學了大學預科。 主席:你叫什麼名字? 桑:他是阿卜杜爾·哈密德同志。 主席:你沒有上過學? 阿卜杜爾·哈密德:學得非常少。 主席:學多了也不見得好。那一位呢? 桑:他是庫丹·馬立克同志。 主席:你們兩位(指阿卜杜爾·哈密德和庫丹·馬立克)都是農民嗎? 桑:是。 主席:這一回你們是怎麼跑出來的?從哪裡來的? 桑:先通過印度的西孟加拉邦,然後再通過尼泊爾。在印度西孟加拉邦那個地方坐火車,到了尼泊爾坐公共汽車,然後從加德滿都到中國這一段路,有時乘汽車,有時騎馬。 主席:你們還爬過喜馬拉雅山。 我們站在你們這一邊,跟你們一起反對南布迪里巴德、孫達拉雅和左蒂·巴蘇。左蒂·巴蘇是不是到過中國? 康:到過,和高士一塊兒來的。 主席:他們是搞合法主義的,跟政府搞妥協,思想上和他們是一致的。他們對人民進行欺騙,要搞什麼聯合政府,搞什麼議會過渡,這樣就可以和平過渡,將來搞社會主義,那是一些假話。 印度現在是一個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統治的國家。統治一直到什麼縣政府,一直到什麼鄉政府,都有警察。印度人民要把這一套統通搞掉,建立自己的政權機關。現在你們力量還小,印度這個國家那麼大,人那麼多,也不曉得政府哪時建立,你們是不是有這樣的感覺? 桑:我們有信心,只要沿著毛主席思想這條路走下去,我們最後一定能夠得到解放。 主席:真正的革命開頭規模是比較小的。如果開頭很大規模,那是不可設想的。 現在西孟加拉邦不是有個聯合政府嘛。 周恩來(以下簡稱周):被國大黨政府解散了。 主席:喀拉拉邦呢? 桑:到現在為止,據我們所知,喀拉拉邦還是聯合政府。 主席:沒有國大黨的聯合政府,好像有八九個吧? 桑:有九個邦的聯合政府是非國大黨的。 主席:印度一共是十四個邦? 桑:十四個邦。 主席:印度有四億多人口,十四個邦,那每一個邦都相當大了。 周:孟加拉邦是個很大的邦。 主席:你們四位同志是不是一個民族? 桑:是不同的民族。 康:他們三位(指桑尼亞爾、比斯瓦斯和哈密德)是孟加拉族,他(指馬立克)不是孟加拉族,哪一個少數民族我不記得了。 周:你的家是不是在和錫金接境的地方? 庫丹·馬立克(以下簡稱馬):在馬吉莫附近。 周:挺接近。他有點像我們黃種人。 桑:他住的那個地方,有兩個族,完全和黃種人一樣,一個叫吉美吉,一個叫德馬克。 主席:他們也許是元朝蒙古進入印度時留下來的。 你們在路上走了多久?什麼時候到北京的? 桑:從孟加拉邦大吉嶺縣到拉薩花了五天時間。 主席:那也走得很快嘛。 從拉薩到北京呢? 桑:坐飛機一天就到了。 主席:到北京多久了? 桑:9月15日到的。 主席:10月15日,11月15日,12月15日,80天了。你們在北京就沒有出去? 康:主要是在昌平軍事學校學習軍事。 主席:他是總參謀長楊成武同志,管軍隊的。(向楊成武)你也是從小當兵的嗎? 楊成武(以下簡稱楊):是,16歲當紅軍。 主席:你們從推翻地方政權,奪取地方權力機構,奪取土地這樣的方式開始時,贊成你們計劃的的還是少數嗎? 桑:我只能談談我們縣的情況。開始進行武裝鬥爭時,我們縣只有二十來人。 主席:那後來呢? 桑:後來人數增加了,從開頭的兩個區發展到4個區,到後來發展到4萬人。 主席:革命是有起有伏的,像波浪那樣前進的嘛,是會受到挫折的。你們對中國黨的歷史清楚不清楚? 桑:到中國後學了一點。 主席:開始在城市裡頭搞工人運動、農民運動和學生運動,這靠不住。後來資產階級叛變了,殺了人,把工會、農會和學生團體通通掃光了,我們的同志才知道要搞武裝鬥爭。開始力量也很小,打了一些敗仗,也打了一些勝仗。因為那時我們黨裡頭出了幾次機會主義,所以結果把大部分的根據地都搞掉了。這時日本人打進來了。以後我們在日本佔領的後方又建立了許多根據地。日本走了,又和蔣介石打,結果打敗了蔣介石,他逃到台灣去了。像中國,像印度這樣的大國,帝國主義是很注意的。要使自己隊伍裡頭不犯錯誤也是很難的。你們剛換了丹吉,南布迪里巴德、孫達拉雅這些人好像比較好一些嘛。結果他們是右的。 康:特別是達斯·古普塔,原來以為他是左的,到赫魯曉夫下台以後,就完全變右的了。 主席:他們脫離群眾,群眾根本不和他們站在一起。現在大雪封山,你們還能過去嗎? 桑:要過去的話,就要努力。 周:有公路可走嗎? 桑:因為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到中國,所以我不知道這個情況。 劉寧一(以下簡稱劉):12月以後才封山,現在有的地方還可以通。沙爾瑪就是走山路回去的。他走了兩個禮拜。他過去不曉得怎麼組織游擊隊,到了中國,在昌平學了兩個月,學習怎麼組織游擊隊。回去后,他現在正在開訓練班。 主席:在他們哪裡開? 劉:在他們本地區開。 他們有計劃地一批一批地來,現在一共來了三批。互相都不知道走哪一條路來的,什麼時候動身也不知道。 主席:第三批有多少人? 康:8個人。 主席: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走? 劉:明天乘飛機到成都,然後由成都乘飛機到西藏,大概後天就可以走。 主席:成都有到西藏的飛機嗎? 周:拉薩南邊有個新修的機場。 康:乘飛機到拉薩的情況是這樣的:從北京到拉薩一個禮拜一次,從成都到拉薩一個禮拜兩次。 主席:我們很歡迎印度同志到我們這裡來交換意見。 辦的訓練班有多久了? 劉:不到兩個月,在北京正式學習了一個多月,學習毛澤東思想,學習群眾工作、農民工作。到了昌平以後,就學游擊戰爭的戰略戰術和建立根據地。 主席:不學打槍、投手榴彈這些? 劉:本來要在昌平實習,據說那裡有武鬥,就準備到西藏去實習。 康:你們在昌平學過爆破技術和製造手榴彈沒有? 桑:學過。 主席:訓練班頂多辦兩、三次。要注意休息,準備鬥爭。大多數不學也可以,就打,打仗就是一次很好的學習嘛。書讀多了,像丹吉、南布迪里巴德和孫達拉雅,學了有啥用! 康:庫丹·馬立克同志打過仗嗎? 馬:打過。 周:會打槍? 馬:稍微會一點。 康:迪帕克·比斯瓦斯同志也參加過戰鬥? 桑:參加過。 康:你們四人都參加過? 桑:都參加過。 康:用什麼武器? 桑:弓箭,另外從地主手裡奪來的打獵用的槍也用上了。 主席:從警察手裡搶些槍沒有? 桑:我們和警察較量過,但是槍沒有搶到。 主席:用突然襲擊的方法搶。用多數人對付小股警察,就可以消滅那一小股警察。 中央政府的正規軍隊還沒有參加進來和你們打仗嗎? 桑:在我們縣裡,正規軍隊還沒有參加,中央政府只派了半軍事武裝的部隊在那裡駐紮。 主席:怎麼叫半武裝部隊? 桑:在這個部隊中,有一部分是警察,有一部分是軍事幹部。 主席:這樣的軍隊有多少人? 桑:大概有12000人。 主席:有這麼多呀! 康:恐怕是連地主的武裝在內。 桑:沒有。 周:大吉嶺地區有一個軍,軍部在大吉嶺。這個軍有兩個師,一個師就在那個地方。 你們離大吉嶺有多遠? 桑:25英里。 周:那很近。 主席:運武器、手榴彈和物資到那裡去現在還很難。 楊:我們國境到大吉嶺只有80公里。 周:80公里兩天就能走到。 劉:北邊最難過,因為那個地方軍隊駐紮得多。 主席:你們對麥克馬洪線怎麼看法? 桑:我們並不承認麥克馬洪線。中印邊界衝突時,我們曾經起來反對印度政府,認為中國政府所說的那些話是對的。 主席:我們現在把這個問題拖著,拖到印度人民,就是你們這些人組成了中央政府,跟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斷絕了關係,那時和你們訂一個條約,把這條線以南九萬平方公里的那些地方給你們。如果是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的政府,不管是尼赫魯政府也好,現在的英迪拉·甘地政府也好,或南布迪里巴德的政府也好,我們一寸土地都不讓。將來印度革命人民建立了政府,那麼全部給你們。你們看這樣做好不好?我們就這麼一個方針。 桑:我們認為中國黨和政府的政策是完全正確的。 主席:我們並不想要這九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這些話我和高士也講過。高士實際上是替尼赫魯打交道的。我們告訴他,他有一點好處,他在莫斯科會議上還說了中國的好話。 康:他比丹吉好一些。 主席:你們這種來往的辦法比較好,不要什麼護照,也不要什麼政府許可,就自己走來。 康:從印度到尼泊爾不要護照。 主席:到東巴基斯坦呢? 桑:要護照。 周:從尼泊爾到西藏算半公開的。 主席:我們加德滿都使館怎麼安排你們來的? 桑:我們先到尼泊爾的加德滿都,找到了中國大使館,然後由大使館同志給我們安排,派了一個嚮導,指定我們走那一條路到邊境。 周:給不給條子? 桑:我們晚上走的,沒有給什麼條子。 康:你們坐汽車,人家問你幹什麼,你怎麼回答? 桑:通過關卡時我們躲在汽車底下,關卡過後,然後我們從汽車底下出來又走。 主席:你們搞得好。但是這不是一個長久的方法,走的人多了,印度政府就懷疑了。 康:沙爾瑪就是走小路過去的。他走了兩個禮拜。 主席:他不是通過尼泊爾走的? 康:他不是通過尼泊爾的首都。 劉:他走山路過去的,帶了乾糧,走一天就有一個村莊。 周:公路以西,香客就走山路到中國來。你們熟悉香客走的路嗎? 桑:這些路不大熟悉。 劉:走山路要路熟。如果路不熟,找不到村莊就吃不到飯,所以要帶乾糧。 沙爾瑪在路上還有這麼一個插曲:他到了一個村莊,住在農民家裡睡覺,農民家裡夫婦兩人吵架,警察去了,一看有個生人,就把他抓起來帶走了;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個地方,遇到農民和地主吵架,警察看到又有人吵架,就沒有注意他,沙爾瑪就乘機溜走了。 主席:印度要靠工人、農民來解決問題,就是靠你們這些人。我們不是靠什麼甘地、尼赫魯和南布迪里巴德來解決問題的。他們都是暫時性的人物,只有工人、農民的英雄們,這才是將來的領導者。所有的封建主義、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都消滅了,才能在全世界建立起社會主義制度。現在嘛,它們在多數地方還很「興旺」,比如在你們印度,就是一個大吉嶺縣政府就了不起了。 康:《參考消息》上轉登了一篇印度人寫的文章,說勃列日涅夫和柯西金上台三年對印度反動派的援助超過了赫魯曉夫的十年。 周:價錢比西方貴20%。 康:黎筍在車上對我說,他同蘇聯的勃列日涅夫、柯西金講,蘇聯對印度的援助比對越南的援助要多得多。不曉得他是真講還是假講,但是事實是這樣的。 周:援助阿聯也比援助越南多。 主席:那些援助是有利息的。所以現代修正主義跟帝國主義差不多。 周:蘇聯在安全理事會上放棄了自己的提案,可以把英國的提案接過來。所以現在加深了阿拉伯國家的統治者和蘇聯之間的矛盾,國家之間也有矛盾。 主席:看來葉門政權有危險。 周:皇室那一派過去逃出去了,住在沙烏地阿拉伯的邊境地方,現在在進攻共和國派。 在阿拉伯國家中,阿聯也有大國沙文主義。 主席:(向印度客人)我們講的是阿拉伯國家的事情。 康:蘇聯現在相當緊張,勃列日涅夫到捷克去,烏布利希到莫斯科,葛羅米柯到波蘭,大概西德問題有點緊張。 主席:怎樣緊張法? 周:西德復仇主義不承認邊界。北大西洋的布防,美國要撤兵,英國也要撤兵,結果邊界第一線陸軍裡頭有很大數目是西德的部隊。 康:另外,捷克內部有問題,諾沃提尼有些危險。 周:羅馬尼亞政府改組了,更傾向和蘇聯宣戰。因為蘇聯不給它工業原料,鐵是靠蘇聯供給的,所以現在改組政府和它宣戰,把親蘇的換了。斯托伊卡過去是比較親蘇的。 康:斯托伊卡由國務委員會主席變成了書記處書記。 周:齊奧塞斯庫既是第一書記,又是國務委員會主席。斯托伊卡沒有權了。現在黨政軍變成一元化了。 康:特別是阿波斯托爾,他過去是部長會議第一副主席,實際上是管黨的,現在和謝列平一樣,管工會去了。另外,搞警察特務機關工作的德勒吉奇也撤職了,改任部長會議副主席。 主席:過去有四個部長會議第一副主席。 康:現在只有一個年輕的,準備代替毛雷爾的。 它採取一個辦法,黨政合一,黨的機關同政府機關是一個,文教和宣傳也是一個。 主席:搞兩套也沒有多少道理。 康:他們覺得重複了。 主席:(向印度外賓)我們講的是羅馬尼亞政府改組的事情。它和蘇聯有衝突。據他們(指周總理、康生)說,蘇聯、東歐、波蘭這些國家對西德復仇主義起來有些害怕。那個邊界我看靠不住。 周:它們把普通軍隊擺在第一線,把核裝置和空軍都擺在後頭。如果邊界發生衝突,可以拿普通軍隊打,不能動用核武器,這個規定很特殊。這是剛得到的初步材料,還要研究。 康:英國也借口財政困難要撤兵。 周:美國有四個師,英國本來就不多,法國也撤了,所以西德就更自由了。 主席:蘇聯在東德、波蘭和匈牙利有一點軍隊,捷克沒有了。 康:美國在越南等問題上壓蘇聯。 看來它們很緊張,十月革命節時,那些傢伙都到了莫斯科,現在有的到莫斯科去,有的出去,看來相當緊張。 周:它們困難重重,所以羅馬尼亞的齊奧塞斯庫率領一個代表團正式訪問蘇聯,講條件去。 主席:今天就談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