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裝病毒之：獨自死亡

　1月29日下午，湖北黃岡市農民鄢小文接到村委會通知，他17歲的大兒子鄢成剛剛死了。自從1月23日起，鄢小文和11歲自閉症小兒子因疫情防控被隔離，獨留患有腦癱的鄢成在家中，託付村委會照料。

　　從武漢返鄉被隔離

　　鄢小文是黃岡市紅安縣華河鎮鄢家村人，現年49歲，曾在武漢一家中學食堂當廚師，17歲的大兒子鄢成患有腦癱，妻子在小兒子滿一歲時發現次子又明顯異常而崩潰自殺。小兒子後來被確診自閉症，鄢小文辭職帶孩子干預。

　　1月17日，鄢小文帶著兩個兒子從武漢漢口乘坐客車，回到了老家村裡，準備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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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癱哥哥鄢成（輪椅內）和自閉症弟弟小偉

　　據鄢小文告訴大米和小米編輯，在父子三人回家后第3天，他就發起了低燒，「以為是感冒」，就在村裡的衛生室輸液。1月23日，武漢因為疫情防控「封城」的消息傳到鄢家村，仍在發燒的鄢小文就成了重點觀察對象。鎮衛生院經檢查，認為鄢小文疑似被感染。1月24日，鄢小文和小兒子被送到了紅安縣集中定點收治場所——杏花鄉衛生院。

　　鄢小文與另外一名疑似肺炎患者同住一間病房，沒有感染癥狀的小兒子也和他們睡在一起。「他沒有床，白天就坐在旁邊椅子上玩手指，晚上就睡我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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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隔離的鄢小文和自閉症兒子小偉

　　讓鄢小文擔心的，除了小兒子在隔離病房很可能會被感染，還有獨自在家的大兒子鄢成。鄢成四肢癱瘓，需要有人餵食和全天照顧。為此，他向武漢心智障礙群體公益組織「蝸牛家園」求助，後者又向湖北省殘聯彙報此事。

　　鄢小文表示，自己和小兒子被帶離家時，大兒子鄢成身體健康，無發燒等異常。

　　腦癱兒情況變差

　　「蝸牛家園」負責人朱文沁說，在省殘聯的過問下，紅安當地的殘聯找到鄢家村村委會，請求村裡給鄢成每天送一頓飯。但是，她很擔心鄢成的狀況，「整整5天了，孩子大小便不清理怎麼過？」

　　因鄢小文是「蝸牛家園」的骨幹會員，所以朱文沁很熟悉鄢家父子，鄢成還曾在朱文沁家裡住過一段時間。「他除了癱瘓，還不會說話，只能喊聲『媽媽』。」

　　據朱文沁介紹，村委會幹部告訴她，從1月23日到28日，鄢成在24日下午吃了飯，26日晚上吃了點蛋黃派，28日，則由兩名村醫餵了兩杯氨基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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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委會主任陳敬友發給志願者的部分現場圖

　　而鄢成的二姑告訴大米和小米，1月23日，她去看望鄢成，餵了他一頓飯。1月24日，她又回鄢家給侄子餵了一頓飯，還換了尿不濕。接下來的3天，因為身體不適，她就沒去，再到1月28日，她又看到侄子，「情況就很差了。」

　　「他躺在躺椅上，頭懸空著，嘴巴和臉上都是髒東西，被子裡面也是。我帶有開水，把他嘴上臉上擦乾淨，換了尿不濕，餵了半杯開水，他吃了小半杯米飯，就不再吃了。」鄢成的二姑說。

　　1月28日，鄢小文在志願者協助下曾發求助微博。但據醫生介紹，鄢小文至今並未被確診感染新冠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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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委會：孩子被抬走後死亡

　　「鄢成走了。」今天下午15點32分，朱文沁給大米和小米編輯發來微信語音，轉告了鄢成的死訊。

　　15點40分，鄢小文在電話中證實，下午兩點3分，村委會通知他鄢成去世的消息。通話中一直咳嗽的鄢小文，斷斷續續地表達了願望，想儘快結束隔離，回家見孩子最後一面，處理好後事，並且他也想把兒子的遺體捐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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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鄢小文與村委會陳主任通話截圖

　　而在今天中午12點35分左右，朱文沁還在微信上看到了華家河鎮衛生院院長發來的幾張照片，上面顯示，兩名穿著防護服的人正抬著在躺在擔架里的鄢成。

　　朱文沁還通過鄢小文得知，村委已在縣城裡找了一家隔離用的酒店，要把鄢成送去集中安置，這讓朱文沁連連致謝。

　　「沒想到剛過兩個小時，我就又收到死訊。」朱文沁說，這些天來，她找殘聯、找家長組織、找她能找的一切關係，都沒有挽回鄢成的生命。「一個全身癱瘓、生活無法自理的孩子，在大冷天里怎麼能撐得住？」

　　幾天來，大米和小米編輯一直試圖聯繫鄢家村村委會相關負責人，採訪鄢家三口的隔離安置問題，但截至今晚發稿前，對方一直未接聽電話。

　　鄢成到底死於何因，我們將繼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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