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勝：速寫中國藝術界



藝術之根本在於人精神表達之需求，無論是繪畫還是音樂、影視、雕塑，等等形式同是。藝術蘊含哲理而k又高於哲理，依附於形式而又超越於形式。藝術從某種意義上說最貼近人性本質，其智性、神性及慾望渾然一體，與道平行，相契相合。老子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恆名」。道被稱作道只是勉強的名，其實一旦有名就不是道了。但為了表達，只能如此。藝術也一樣，只要稱作藝術就被名給局限了。總之藝術形式並不是藝術的本身，而是你表達的內容才更接近於藝術。形式只是迫於表達的需要而已。所謂，言有盡而意無窮，這也就是說，表達方式只是為表達才存在的。關鍵還在內容。



近千年來，中國文藝界恰恰沒有真正具有與道平行的思想與內容，僅僅就糾纏在筆墨技法的層面。還搞出一套非常低級的理論，如臨摹、線條訓練等等拉雜玩意。比如書法，歷代書法演變都與其思想、應用的改變而改變。甲骨文乃鍥書，局限與物質工具，故以獸骨、龜殼為載體。后發明木簡和竹簡，於是有了筆書。秦改大篆、漢改小篆，然後有隸書和行書，楷書。均因文字廣泛應用和社會發展之需要，此間亦由帛書到紙書，直接與生產力掛鉤。而後印刷術興起楷書規範化使用，在於好辨識。至於草書其實就是快寫簡化，乃古代速記方式，從草寫到章草、行草、狂草，逐步演變為一種書寫形式。而今擬用電腦，書法是應該最自由才對，因為它只具備悟道、審美、娛樂的作用，有些也認為可以健身。總之每個人因個體不同都可以寫成自己想寫樣子。如果非說書法藝術，那就是書寫形式的獨特與精神表達見高低，而不是什麼線條字體。我見一個台灣人寫文章，強調遵循「真草隸篆」，我嗤之以鼻，古人有古人的玩法，今人有今人的玩法，這種因循守舊實則酸腐得要死。

讀中外歷代大家書畫，我更多讀到的是書畫形式中的精神內容，而非筆墨功夫。對於精神內在的追求恰恰是近代西方超過東方的原因。這不僅僅是油畫和水墨表達方式問題，而是對於藝術認知的問題。中國千年就追尋在筆墨技法里，而沒有從禁錮的思想中解放出來。我們希望尋求更完善的表達，而我們欲表達的精神又在不斷變幻，表達內容變化一定造成表達方式的改變。這也是抽象藝術和當代藝術在西方興起的真正原因。這是一種突破和進步。中國相比就是落後，臨摹前人，沒有任何創新，還在寫「王羲之」、描摹千多年的玩意，所以只能成為山寨大國罷了。就是學洋玩意的，也是在素描、寫生，和臨摹沒有任何區別。人家西方人很多都拋棄素描寫生了，你跟人屁股後面也拉得太遠了。

 

筆墨形式無論你玩到什麼程度，都是技術。有些人說技術玩到極致就是藝術。這是屁話，無論玩到如何極致的技術，僅僅也只是像藝術而已，僅是技藝。因為技術本身不具備藝術精神高度的。當然這並非我反對技術，我認為首先得有思想與精神，然後用恰當表達形式表達出來。這個表達形式就是技法性質的。我告訴大家所有的技術、觀念、理論都跟藝術無關。只有生命幸福、美好快樂，自由獨立、人格精神，才會與藝術相關。

 

觀中國文藝現狀，絕大多數都是手藝人，哲史文詩、琴棋書印，皆不通，僅僅就會在前人創造上做加減法。無非還是竹菊梅蘭、花開富貴、大吉大利、錦繡河山，那些千人一面的腌渣玩意。就是這些東西，許多人要麼憑職稱、文憑、資格，要麼憑專制政治背景，要麼憑佛道矇騙手段，要麼憑資本運作，弄得風生水起的。沒幾個憑自己的學識、才華、品格精神混出個樣子來的。如范增、劉大為之流，在我看來只是個高級技術工人而已，根本算不上藝術家。學院派的那些人多是賣膠囊的。他們用西方的爛皮鞋和中國土生巴豆做成藥丸子，以為能治好中國的痢疾呢。還有就是中國野生野長的一群混子，非傳統、非學院、非官方，非正而八經的一群人，可謂草莽。雖然這一群人多是烏合之眾，佔山草寇，但是他們的確屬於中國、屬於漢語文化範疇的未來，中國藝術的開拓者恰恰就在這一群人中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