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文人不能免俗，文字可以脫俗

詩人寫散文，總會瀰漫著一種不經意的詩意，讓讀者如沐春風。

這就是我讀北島《藍房子》的感覺。

詩人不能免俗，但文字能使他們脫俗。

這也是我讀北島《藍房子》的感覺。

艾倫金斯堡，這位美國「垮掉的一代」的精神領袖，影響了整整一代反主流反越戰的美國人，在美國歷史上佔有一席之地。可是，這位曾經令美國聯邦調查局頭疼的異類，在北島的筆下，卻變成另一個人：

「艾倫彬彬有禮，慷慨地付賬，並送給我一條二手的領帶作紀念。……贊助那次詩歌節的是紐約的襪子大王------一個肥胖兒傲慢的老女人，動作遲緩，但挺有派頭。據說艾倫的很多活動經費是她襪子里變出來的。艾倫總是亦步亦趨，點頭哈腰地跟在老太太身後，像個貼身僕人。不時朝我擠擠眼。我真沒想到，這傢伙竟有這般能屈能伸的本事。」

在美元面前，昔日的傲慢與瘋狂終於也低下不羈的頭顱。這是詩人的不幸，也是詩歌的不幸。因為我們生在一個不需要詩歌但需要美元的時代。詩人生活在一個需要美元來推銷詩歌的時代。

可是，一旦回到詩歌，「上了台，他就像瘋狂的火車頭吼叫著，向瘋狂的聽眾奔去。」

北島對這位「野和尚」表達了他的禮讚:

「說來我和艾倫南轅北轍，性格相反，詩歌上志趣也不同。他有一次告訴我，他看不懂我這些年的詩。我也如此，除了他早年的詩外，我根本不知他在寫什麼。但這似乎並不妨礙我們的友誼。讓我佩服的是他對權力從不妥協的姿態和戲謔的態度。而後者恰恰緩和了前者的疲勞感。他給我看過剛剛解密的五十年前聯邦調查局對他的監視報告。我想這五十年來，無論誰執政，權力中心都從沒有把他從敵人的名單上抹掉。他就像個過河的卒子，單槍匹馬地和嚴陣以待的王作戰，這殘局持續了五十年，這對峙本身就是勝利。」

這就是艾倫金斯堡。對權力從不妥協，卻對金錢畢恭畢敬。

詩人北島，一個精神漂泊者，同時也是一個嗜賭之徒。拉斯維加斯，雷諾，大西洋城，斯德哥爾摩到赫爾辛基的輪船上，倫敦，蒙地卡羅的賭場，都留下北島與命運一決雌雄的籌碼。我很想知道，當北島在凌晨六點往老虎機塞進最後一個硬幣的時候，浮現在他腦海里的詩句會是什麼樣？

我們這些自命不凡的文人總以為自己超凡脫俗。其實，文人從來不能免俗。唯一不同的是，在隨俗之後，文人總能夠用文字把自己的俗行過濾蒸餾升華，達到一種脫俗的境界。

文人不能免俗，文字可以脫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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