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生⑭——楊繼繩的《墓碑》(三)
病枕軛
老實說作為一輩子接受共產黨洗腦教育,在體制內浸潤打拚整個職業生涯的專業記者楊繼繩,在其晚年能夠寫出令全世界善良的人們觸目驚心這樣一部專著,良知未泯的讀者在咋舌稱奇之餘,忍不住會好奇心頓起。合上最後一頁我一直在想:是什麼樣的動力,什麼樣的內在心理因素,或者說出於怎樣的考慮斟酌,促使作者苦心孤詣、不遺餘力去打造如此一道撕裂舊制度黑沉沉鐵幕的霹靂閃電呢?
天空轟隆隆作響,雷聲雨點交錯而至,不解的心仍在苦苦思尋當中……
前言作者提及一九五九年四月父親死於紅旗下那場駭人聽聞的曠世慘劇。
《墓碑》一經面世在華人世界中就引起軒然大波。質疑聲浪一波高過一波。最主要的聲音徑指三千六百萬這個令人目瞪口呆的餓斃數字。關於這一點,作者在書中已經非常詳細地向讀者們解釋陳述了。我倒是覺著其開放討論問題的態度和方式,深值熱心中國歷史與現實的每一個人引目關注。另外原引書中的幾位關鍵事例進一步闡述大災難的嚴重性後果,讀來令人不忍卒睹徹夜難眠。
對話收存一,薄一波對當時的山東省委副書記、省長趙健民說:山東餓死了三百萬人。(趙健民原話轉錄,本書第三百九十二頁)
對話收存二,文革中,中共中央原組織部長安子文下放安徽勞動,回京后對李堅說,安徽餓死五百萬人。(李堅原話轉錄,本書第某某頁)
看看令人目眥盡裂的簡報吧。
甘肅省,省委第一書記張仲良,一九五八、五九、六零三年餓死人在一百萬以上。(本書第一百二十七頁)著名辭彙:引洮工程、夾邊溝
四川省,省委最高負責人李井泉,(四川省第一書記,后西南局第一書記)「天府之國」餓死上千萬。(本書第一百八十二至一百八十三頁,
第二百二十二頁)著名辭彙:肥幾粉、觀音土
安徽省,省委第一書記曾希聖,餓死二百二十六點二六萬人。(本書第二百九十八頁)著名辭彙:萬雞棚、萬鴨棚、萬魚塘、萬鵝灘
吉林省,省委第一書記吳德,餓死人十二點七八萬。
江蘇省,省委第一書記江渭清,三年共餓死人六十點二三萬。(本書第三百四十九頁)著名辭彙:「幹部浮誇,我們浮腫」「過去養地主,現在養幹部」
廣東省,省委第一書記陶鑄,總餓死人數不詳。著名辭彙:羅定事件、逃港
山東省,省委第一書記舒同,最嚴重的省份之一。餓死三百萬人。(詳情參上)
浙江省,省委第一書記江華,共餓死人十一點九萬。(本書第四百二十八頁)著名辭彙:病、餓、流、荒、壞、官。「反動勢力復辟,地主、富農、反革命的統治勢力還沒有摧毀」
雲南省,省委第一書記謝富治,三年非正常死亡人數五十萬。(本書第四百三十八頁)著名辭彙:外逃當平叛
河北省,省委第一書記鐵林,四十多萬人餓死。(本書第四百八十九頁)著名辭彙:四清運動發源地之一。
貴州省,省委第一書記周林,非正常死亡人數九十萬。(本書第五百零二頁)
福建省,非正常死亡人數十八萬。(本書第五百三十頁)
青海省,非正常死亡人數十點二九萬。(本書第五百三十一頁)
山西省 ……
大飢荒對各省人口的影響。詳見本書第八百八十三頁計算數字。
……
毛澤東對河北徐水等地的批示。
一,「只要有膽量,有想法,就大幹實上,就實得有結果」
二,「這世界上的事是不辦就不辦,一辦就辦得很多。過去幾千年都是畝產一二百斤,你看,如今一下子就是幾千上萬!」
三,「糧食多了,以後就少種一些,一天做半天活兒,另外半天搞文化,弄文化娛樂,辦大中小學,你們看好么?」
四,「也要考慮怎麼吃糧食呢!多了,國家不要,誰也不要,農業社員們自己多吃嘛!」
五,「小麥地一定要深翻,翻到一尺以上;以後人民就主要吃小麥,玉米和山藥喂牲口,餵豬;豬喂多了,人民就多吃肉。」
毛澤東的語錄「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多年來一直被視作黨的靈魂法寶和指導思想遭受膜頂禮拜。原來他是在開玩笑。不但與自己,也與全世界善良的中國人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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