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該為孩子買房嗎？

剛剛開春，國內的好友就在張羅著她兒子結婚。有這樣的喜事，自然很為她高興，玩笑話：「千年的媳婦終於熬成婆了，可喜可賀！」其實她兒子還年輕，研究生還沒讀完，但好友想孫子心切，就催著兒子把事辦了。可以想象，這年頭結婚還挺麻煩的。雖然只是訂婚，就要送聘禮，辦酒席，還要同親家談判。商量的結果：好友準備送一套房子給兒子當新房。女方家也不含糊，也送一套房子給小倆口。這兩個屁大的娃，啥事還沒做，兩套房子已經賺好了。

把這件事情說給小寶聽：「你知道XXX哥哥快要結婚了。」小寶有點詫異，「哥哥不是學生嗎？他哪能結婚？」我不知道如何回應，只好說：「他們相愛，那就結婚了」，心裡想，還不全靠著父母，不然結個哪門子的婚。

對這事我雖然有點吃驚，但尋思：要結婚先買房，也許國內就是這樣。不曾想，前幾天同幾位在美國的朋友聊天，她們也在嚷嚷著要給兒子買房子。難不成中國在輸出孔子學院之餘，也把這地道的國粹也出口到美國來了？問她們是啥理由，有的說現在加州灣區的房子太貴，不忍心看著兒子受苦當「房奴」；也有的說，怕兒子找不到女朋友，給他買好房子可以為他加分。聽得我又不知如何回應，只好打哈哈，我家女兒是沒有這樣的福氣，找不到這樣把房子都準備好的男朋友。

後來我靜下心來再尋思，她們這樣的思路還是很可以理解的。從小到大，我們這些華裔父母不都是想盡辦法給孩子積累一些優勢嗎？從各種補課，到各項課外活動，不就是想讓他們進好一點的大學？華裔家長多半把學費全包了，不是想讓他們工作以後不為學貸所累嗎？學了四年本科還不夠，還要再讀個研究生，MBA之類，不就是想讓他們更上一層樓嗎？那麼按照同樣的邏輯，如果有條件的話，幹嘛不給兒子直接買好房子呢？這聽上去有道理，但這兩件事性質還是不同。以前的錢都是花在教育上，父母有責任，也是一種投資。而買房子是孩子自己該做的事。

工作、自立、結婚、買房，按這個次序

每當人們談論起「美國夢」，總會提到，找到工作，結婚，買房子，通過苦幹而達到成功和興盛。毫無疑問，買房子是美國夢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次序同樣有講究，先是找到工作，能夠自立，然後結婚，最後才買房子。這是美國之道(American Way)。一代代的美國人都是這樣做的，自然有它的道理。

美國是講究個人獨立和個人努力的國家。找到工作是邁向獨立的第一步，意味著離開父母自己居住，意味著自己養活自己。這些都是結婚的前提條件。如果一個成年男人沒有工作，或者同父母住在一起，很難想像有女孩子會喜歡她，更不要說結婚了。自立也包括財政上的獨立，不需要父母的接濟或支持。這些都是美國女孩，包括很多美國出生的華裔ABC女孩，考慮的重要因素。美國女孩並沒有男孩把一切都準備好的期望，也願意一起打拚和奮鬥，但她們會很在意男孩有沒有獨立養家的能力。

中國人的次序似乎是：工作，買房，結婚，獨立。不但買房在結婚之前，而且很多人在結婚之後還沒有做到自立 – 多多少少還在啃老。難怪有人在問，為什麼中國出來的學生這麼不成熟？中國的方法在美國是行不通的。媽媽們一心要幫兒子，但實際上很可能是幫了倒忙。為什麼這樣說呢？

首先，這給女孩發出一個負面的信息：我兒子還沒長大，還要靠著爹娘，靠著祖蔭。如果房子是這個男孩自己賺來的，會為他的形象加分。如果房子是父母給的，這同美國所崇尚的個人努力是背道而馳的，恐怕只能是減分。拼爹在中國也許是司空見慣，但在美國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不宜拿出來示人。

第二，築巢引鳳的作法在美國的大環境里顯得很突兀，容易引起誤解。有些多疑的丈母娘可能在想：親家母要給他兒子買房子，到底是啥意思？是不是在結婚後還要插手他們的婚姻？這個男孩是Mama's Boy嗎？有些人會擔心房子的產權問題。如果房子是兩人婚後合買的，產權很清楚。如果房子是男家買的，無論是全部買下還是只出了頭期，萬一小夫妻離婚，產權怎麼算的清楚？買房也會影響到家庭內互動。小寶以前就說過，「要麼一起租房，要麼一起買房，我不會住進他的房子里去，這樣會不平等。」

第三，這給兒子釋放了一個錯誤的信號：你可以啃老。有關啃老在國內有很多討論，多集中在後輩如何不肖。但我對這些父母並不同情：如果你不讓他啃，他也啃不起來呀，問題還在父母這裡。在孩子成年，有工作，能夠自立后還給他們財政支持是不健康的。即使家裡有足夠財力也不應該這樣做，因為這會減少孩子上進心和企圖心 – 反正父母會給錢的，為什麼要辛辛苦苦地自己去賺？那有沒有證據表示啃老的孩子會更孝順呢？我看是沒有，更多的事例似乎表明相反更加成立。韓非子就說過：「孝子不生慈父之家」，也不無道理。

以上是我個人的看法：為什麼不需要，也不應該給孩子買房子。我知道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有時想幫助他們的慾望非常強烈。但給孩子一個機會，讓他能成為獨立的人。有人說，舊金山房價動不動就上百萬，他們如何買得起。其實很多人都是在郊區的小城鎮買下第一棟房子，慢慢積累財富，人生就是這樣的。憑啥他們一下就住進百萬的宅子？

寫到這裡，我要對那些有兒子的媽媽說：辛苦了。在美國養個娃不容易，養個兒子可能更難。現在他大學畢業了，找到工作了，你的任務也圓滿完成，值得自我慶祝一番。剩下來的，放手讓兒子自己出去闖蕩吧。他很快就會像你希望的那樣，形成獨立的人格，建立自己的生活，完成從男孩到有擔當的男子漢的轉變。你作為一個忠實的觀眾，遠遠地看著，為他加油喝彩。也許有一天他在人生旅途會遇上一位心儀的女孩，帶回來讓你看，你要做的就是為他們祝福，然後淚流滿面。

真的，你只需要做這麼多。

白露為霜注：如果你實在是想幫助孩子，可以讀這一篇「529計劃：最佳教育儲蓄」。給孫子孫女儲蓄教育的經費遠比給兒子買房子更加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