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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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回家

作者：切克於 2011-4-3 03:18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子女教育|已有4評論

特護房的日子光明又寧靜。我躺在保溫箱里，聽不到任何別的雜音。等阿姨給我換尿布的時候，我會趁機打量周圍。好寬的房間，卻沒擺多少嬰兒箱。房間的一側全是玻璃窗。窗外的陽光熱烈明亮。阿姨每隔幾個小時會換，高的，矮的，寬的，窄的，戴耳環的，不戴耳環的，聲音洪亮的，聲音輕柔的，但有些東西她們是相同的：

抱著baby的時候，她們的眼神都象裹在我身上的小單子，軟軟的，暖暖的，那種感覺我很久以後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東西來形容，就是被熱熱的點心化掉的冰淇淋。
招呼baby以甜為主：甜心，蜜糖，松糕，南瓜派，小派，甜甜，甜餅，蜜派，等等。
手輕且快。這以後很久，我都時常想起她們給我換包單，換尿布的情景。媽媽還好，手腳跟這些阿姨差不多。爸爸就太那什麼了，算了，不好說，至少他態度好。

媽媽定時來給我餵奶。如果你沒經歷過這樣的享受，我只能跟你說，太可惜了！沒有比躺在媽媽懷裡吃奶再幸福的了。濃香的奶汁緩緩地流淌進我身上每一個細胞，同時還有媽媽的手輕輕地撫摸我身上每一個角落。有一點需要提醒你的是，這是個力氣活。每次吃完奶，我都累得渾身發軟。可跟我得到的享受比，這點累我甘之如飴。再說了，累完了正好又倒頭大睡。睡醒了又該吃了！唉，現在想起那段好日子我都咋舌。

過了幾天，我從全封閉的保溫箱畢業了。阿姨把我轉移到普通嬰兒箱，就是像個大塑料盒的那種。我為自己的進步感到欣慰，但沒想到我的寧靜也因此被打斷了。剛到普通艙一會兒，我隔壁就搬來一壯碩的哥們兒。我是真羨慕他的個頭。跟我一樣早產五個禮拜，但身高體重足足是我的兩倍。聽阿姨說他比好多足月的baby都大。沒過多久我就發現這哥們兒先進的外表算是白搭了，因為他動不動就哭。看清楚了，是不管你動還是不動他，他都愛哭。而且那哭不是那種讓人憐愛的悲切的啼哭，而是悲慟地哀嚎。我聽阿姨說他沒什麼值得這麼投入的，還說有的baby就這樣，家長攤著就攤著了。我不贊同這哥們兒的人生態度。你說你有苦痛你哭我絕不攔你，沒準兒還會幫你哭，一塊兒湊個熱鬧，可沒什麼事兒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你的左鄰右舍？

這倒也罷了，因為阿姨覺得這同學對別人影響太大，把他移到一個邊遠的角落。真正讓我覺得這特護房非久留之地的是社交生活的貧乏。想想吧，除了吃奶的時候我可以出箱子換換地兒，別的時候我都得呆在箱子里。換了你你幹嗎？我變得有些煩躁了，尤其是醒來后媽媽又沒來的時候。阿姨可能也覺察出我的心思，時不時地放我到小鞦韆上晃一晃。可那只是唬人幾秒鐘的東西。我需要看見人，聽見人說話，看外面的樹，花，草，車，和別的一切我可以看見的東西。

我暗下決心，要早日出獄。胡吃海睡了幾天，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我聽見醫生對媽媽說我可以跟她回家了。終於等到了，是時候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