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已經快忘了春晚上的那一幕, 看了柴靜的博「心軟能救世界」,心又猛烈地抽了兩下,彷彿又看到了春晚上那張蒼白的臉。那張臉上的一切與春晚的氣氛格格不入,在人們為他的「見義勇為」好人好事激動的時候,我能想像他的心在流血,因為他似乎又看到了他的兒子。這個男人的名字叫胡傳文。
那個下午,他和兒子去捉螃蟹,搞得一身泥,他讓兒子到村邊大水塘洗一洗,然後就傳來了兒子和幾個孩子落水的消息,當他趕到時,他看到兒子的手向他搖著,似乎在喊爸爸救救我。因為兒子在離他最遠的地方,他一下水就被離他相對較近的孩子抓住了。如果他想往裡游,唯一的辦法是把其他孩子的手掰開,他才有可能接近兒子。他心一軟沒有這麼做,當他把抓著他的孩子們送上岸,兒子已經永遠地從他的視線中消失了。
暫且不說人們的議論,作為一個父親,他的心永遠不會安寧,他不能用任何理由原諒自己,包括見義勇為的高風亮節,他永遠內疚著。他只有一張兒子的照片,是小學時在照相館照的。他想兒子時就在相框上寫幾句話。從此,他被邀請到處作報告,他說每一次,都像是在掏他的心,每一次他都要大哭一場。當記者問他是不是願意做這種報告時,他出人意料地說,願意,因為只有這時他才能說著兒子,大哭一場發泄一下,算是釋放。
我們的世界需要典範,我們的世界也需要英雄,讓人們效仿和崇拜,前提是人們真那麼天真地願意效仿和崇拜。但是,我們能不能多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不要用臆想去揣摩,想像著人們心中翻騰的東西,我們的宣傳機器能不能接點地氣,說說人話,做做人事。這個男人跳下水的一刻,眼前沒有任何英雄形象嚓嚓地閃過,他的本能是救兒子。我們光鮮亮麗的高唱著「精神」,那個男人的眼前是兒子的笑臉,是兒子不解的眼神;我們煽情地頌揚著搶救他人的偉大,這個男人的耳邊一定是兒子在問:爸爸,真的嗎? 你捨棄了我,對嗎?
能不能不往別人的傷口上撒鹽無論出於什麼目的,無論多麼偉大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