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和偉在煙台的朋友家裡住了一個晚上,初十下午偉送燕回來,自己回到他奶奶家裡。
我問燕,和偉一起這兩天,有什麼感覺?
燕說:三叔,我覺得跟偉好像認識很久了,在一起非常自然,沒有任何陌生的感覺,但也沒有什麼激動興奮,心裡很淡然!
聽燕這麼講,我心裡暗自叫好,成了!我拍拍燕的肩膀,說道:燕,你和偉本來就認識!只是後來各自走各自的路,繞了一個大彎,又回到了你們相識的起點。你心裡很淡然,說明你已經很成熟很踏實,更加現實。
三叔,真沒想到,偉和我的生活經歷那麼相似,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他家裡也發生了那麼多事。
我說我也是這兩天聽你二叔講偉的事情,才知道偉的過去。
原來偉和燕一樣,也是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
前面說過,偉的父親濤改革開放之初,下海經商去了東北,偉的母親不願意過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一個人留在老家帶著偉生活。濤這個人能說會道,人長得頗為英俊,不久就在東北和一個朝鮮族女人同居生活,偉的母親知道后,便和濤離婚改嫁,偉沒有跟著母親,而是留在爺爺奶奶身邊。偉的母親改嫁后婚姻很不幸,沒過幾年含恨離世,偉小的時候來我二哥家,總是一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樣子,相信也是父母婚姻不幸造成的。
偉在老家高中畢業以後,到東北找到他的父親濤,濤早已和那個朝鮮族女人結婚,而且有了一個女兒,可惜濤依然是瞎折騰,欠了一屁股債,偉跟他也沒什麼話可講,偉後來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不久認識了一個朝鮮族女孩,女孩很漂亮。七年前的春節,偉帶著她回老家探親,那時青島的城陽區有大量韓資企業,急需能講漢語和朝語的人才,女孩很容易在一家韓資企業找到一份工作。偉回到東北不久,女孩便提出和他分手,偉一氣之下,辭掉工作,通過中介公司辦了去韓國工作的簽證,一去就是七年。燕七年前和嬌一起去東北療傷,偉剛去韓國兩個月,所以沒有碰上。
七年時間,偉在韓國拚命做工,賺的錢除了幫父親還債以外,還供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上大學,這麼多年並沒有攢下什麼錢,最後剩下的一點積蓄,買了一套樓房,還沒有裝修。
我說燕,偉家庭條件雖然不怎麼樣,但他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你要是沒什麼意見,我想你們應該儘早辦個訂婚儀式,不知偉是怎麼想的!在我的心底,覺得以燕的年齡,不能再等了,過了這個村,不會再有那個店。
燕倒是很自信,說只要她願意,偉沒問題,他不用任何彩禮,白撿個媳婦,高興還來不及呢!
第二天我和二哥二嫂一起到偉的奶奶家裡。偉的奶奶比我母親小兩歲,但是頭腦卻比我母親清醒,老太太一見我,緊握著我的雙手,叫著我的小名,一連聲地說:你真是辦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這兩個孩子真是天作之合,兩個人從小都這麼可憐,沒有爹媽疼愛,跟著我們兩個老太太,老天有眼啊!老太太說著說著,開始流眼淚。
我忙安慰老太太,說這是兩個孩子的大喜事,咱們不想過去,商量商量怎樣為孩子辦個訂婚儀式,把兩個人的事情定下來。
老太太說這事就由你做主,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她馬上給她兒子濤打電話,讓濤趕快給偉裝修房子!
我說濤的經濟情況我們都知道,也不指望他能幫上什麼,我們兄弟姐妹會湊一筆錢,給燕和偉,裝修房子買點傢具布置新房應該夠了。訂婚按說應該在男方家裡,但是你這裡地方小,我二哥二嫂家裡地方大又寬敞,他們一個是燕的二叔,一個是偉的二姑,都不是外人,我和二哥二嫂商量過了,就在他們家操辦吧!
最後大家商量日子,定在正月十六!
偉從煙台回來以後,基本都住在我二哥家裡,每天和燕一起進進出出,幫著幹些家務活和奶牛場的活。有天二人出去遛彎,遠遠地看到我母親跟在他倆後面,兩人便轉回來送我母親回家,我母親說:我以為你們倆要走了,我來送送你們!可見那幾天兩人每天都在我母親身邊轉,我母親已把他們倆當成小兩口了!
正月十二那天,燕對我說,三叔,俺媽給我打電話,想找個機會看看偉!你說我該不該帶偉去見見她!
我說燕,這事你已經告訴你媽了?
燕點點頭。
你媽想見偉,一定又是你小姨的主意吧!
燕沒說話,等於默認了!
燕的小姨是個為了錢可以六親不認的女人,但這個女人又很有心計,口蜜腹劍,我大哥婚姻的不幸,跟這個女人有很大關係。大哥去世后,大嫂帶著很大一筆家產回到娘家,她這個妹妹把她的錢全騙去花了以後,又收了一個老光棍的錢,把燕的母親嫁給了這個人,實際上是把燕的母親賣給了這個人。燕的母親卻還把這個妹妹當知心人,有事總愛跟她商量。這些年燕跟她母親又有了來往,她這個小姨便打起燕的主意,想給燕找個婆家,可以要一筆很大的彩禮,老家現在小夥子娶媳婦,沒有十幾萬的彩禮,根本別想把媳婦娶回家。
我對燕說,你媽這個人,自己沒有一點主意,只聽你小姨瞎忽悠,她要是摻和進來,只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覺得你和偉結婚之前,最好不要去你媽那裡,等你們倆結了婚,再去看她也不遲。燕說也好,我也怕見了我媽多生枝節,餘外添些麻煩!
正月十四那天,偉要回家陪他奶奶過十五元宵節,臨走時我對他說:偉,你和燕的事情,一定要想好,千萬不要因為家裡人的關係,有什麼壓力,有什麼顧慮!
偉說:三叔,你也知道,我跟我父親根本談不來,我也不知該怎麼對你說,我從小沒有父母疼愛,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孩子跟我一樣,你放心好了!
元宵節晚上,我們一個村燃放的煙花,大概比以前國慶節北京天安門廣場上空燃放的煙花還多,確實有點盛世味道!
正月十六這天,二哥家裡安了六張桌子,親戚朋友街坊鄰居五六十人,都來參加燕和偉的訂婚禮!
這天我特意開車,把我母親的舅舅,也就是偉的奶奶的父親,我的舅姥爺請來。老人今年九十五歲,眼不花耳不聾,走路也沒什麼問題,我們故意沒告訴母親,想看看她還能不能認出她的這個舅舅。母親走到二哥院子,看到老人站在門口,疾步上前緊握著老人的手,連聲說:大舅,大舅,我去老家找你們,一個也沒找到,沒想到我還能看到你!說著那眼淚就嘩嘩的直流。我站在母親身邊,那一刻也止不住地流淚!
那天下午,母親和舅姥爺坐在一起,不停地聊,我偶而得空,到他們桌子坐一會,給他們倒酒添茶,就聽舅姥爺對母親講: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到我家裡,有個叫小桂的欺負你,你就來找我,說小桂欺負你,我就帶著你,找到那個小桂,讓他給你賠禮道歉。母親彷彿也記得很清楚,說那個小桂,後來對我還挺好的!
老家辦酒席,現在都請專業廚師。廚師根據要求列出菜單,一大早到菜市場購買各種海鮮魚肉蔬菜調料,二哥騰出一間庫房作為臨時廚房,每一道菜每一碗湯絕對貨真價實新鮮實惠,比起酒店裡要便宜好幾倍。
酒喝的差不多的時候,按老家習慣,新人要向客人敬酒。我之前一直各個酒桌來回跑,和大家聊天沒喝多少。燕和偉拿著糖端著酒杯向客人敬酒的時候,我這個媒人兼司儀清清嗓子,開始了我一生中第一次的演講:
今天我們聚在一起,為燕和偉祝福!雖然今天是他們兩人的訂婚禮,但在我的心裡,今天就是他們兩人的婚禮,燕是我見到的最美的新娘,偉是我見到的最帥的新郎!
大家一齊故掌!
過幾天,燕和偉跟我一樣,都要遠走高飛,我要回加拿大,燕和偉要去東北,我希望他們兩個能夠比我走的更遠比我飛的更高!
大家再一次鼓掌!
對我來說,回到加拿大,生活一切照舊,還是老樣子,但是燕和偉將會開始全新的生活,希望他們倆的新生活,就跟昨天晚上我們村上空的禮花一樣,絢麗豐富,多姿多彩!
大家又一次鼓掌!
接下來,偉開始給每一個人敬酒,來到我們自己村裡的那一張桌子上,我對偉說,這些人的酒,我來倒吧!這張桌子上的幾個人,都是我大哥生前的好友,我和他們一杯一杯不知喝了多少,相信每個人心裡都和我一樣的想法。
回加拿大的那天一早,我自己一個人悄悄來到村外,拿著一疊燒紙,來到大哥的墳前點燃!這是大哥去世后,我第一次來到大哥墳前祭奠他,我總算沒有辜負他當年的囑託!
回到家收拾好箱子,帶著一個塑料袋去二哥家裡。母親陪我一起,路上看我拉著箱子提著塑料袋好像很累,對我說,你把袋子給我吧,我幫你提著!
母親健步如飛絲毫不比我走得慢,我覺得這一次回來,母親的身體好像比我上次回來還好,再看祖國母親,跟我母親一樣,雖說經歷過各種各樣的苦難,但畢竟是越來越好越來越健康,我心裡感到從未有過的安慰!
正月二十我回到加拿大后,燕也辭掉了工作,和偉一起飛到東北的那座城市,第二天就去登記領了結婚證!最近時常給我發EMAIL,說偉對她很好,讓我放心,偉最近也在親戚的幫助下,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有情人終成眷屬!
在此我還要祝福機場見到的那個長發及腰的女孩,如果你已經結婚,希望你的婚姻幸福,如果你還在等待,希望你的等待會和燕一樣,有一個美滿的結局!
後記:寫下這一段春節回國的紀實文字,主要是要了卻一個心愿,那就是讓我大哥的在天之靈得到安息,因為我的大哥,在我的心裡,是除了我母親以外,最值得我敬重的一個人!以前曾經寫過一篇紀念大哥的文字,鏈接如下,有興趣的朋友,不妨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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