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
年春天,大學里兩派對峙,武鬥一觸即發。學校里大喇叭一天到晚講什麼文攻武衛,不是不報時候未到。。。4
月初,媽媽爸爸被群眾專政,被羈押在生物館。開始有個爸爸的學生每天給他們送飯。4
月23
號,學校兩派在舊電機館打了起來。學校里太危險了,他們被轉移到西單分校。我們從此就失去了聯繫。
舊電機館戰鬥後學校兩派佔領陣地(就是學校教學樓)互相用自行車內胎做的綳弓子(彈弓)向對方打磚頭。5月30號,兩方在東區浴室又大打出手,結果死了幾個人。學校里一派佔領科學館。另一派就從大禮堂往科學館樓上打燃燒瓶,結果整個樓頂全燒了。那時我們小孩子看這些東西特興奮。加上家裡沒有大人管,只要一打仗我們就去看。
春天變成夏天,我們漸漸習慣了家裡沒人管的現狀。我和弟弟一個月有12塊飯錢。房子是學校的,沒有把我們趕出去。我家有個老阿姨照顧我們。她的工資由學校照發。可能是由於媽媽在經濟大蕭條時長大,我們家裡存了很多罐頭,以防不測。1968年夏天不測發生了。我們不夠吃,於是就把這些罐頭吃了。可是這些罐頭維持不到一個月就沒了。
1968年到處革命。學校不上課。很多小朋友們都買了小鴨子養著玩。我也想要。一隻鴨子一毛錢。阿姨嫌貴不肯給。我求了很久,最後她終於同意了。結果我們一共買了三隻小鴨子。我弟弟很喜歡小動物,高興得不得了。
鴨子著東西很能吃。它們非常喜歡吃浮萍,我和小朋友們每天早上到圓明園裡的稻田裡撈浮萍。那時的圓明園只是一片廢墟。圓明園幾經大火燒了以後,加上勞動人民的辛勤勞動,原來的水榭樓閣全都變成了稻田。我們經常一邊撈浮萍,一邊逮青蛙。浮萍餵鴨子,青蛙喂人。北京人管青蛙叫田雞。經常有農村來的農民在學校里叫賣。這樣來打打牙祭。
1968年7月27號這一天開始和其他的日子沒有什麼不一樣。一早起來,我們騎車出了校門。大約中午時分,我們每人撈了一大筐浮萍回家吃中飯。騎車沿著校牆邊上的林蔭路一行北上。今天路邊有點不一樣。沿途有很多人和卡車。到了校門后我們發現大門緊閉。門口圍了很多人。他們大都是學校的教職員工。我們幾個小孩在裡面鑽來鑽去最後我們意識到今天他們是不會開門的啦。這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們知道學校圍牆裡哪裡有破口。於是我們就鎖上車,提著浮萍筐子繞道從一個豁口進了校園。回到家裡后才聽說是偉大領袖派遣工人階級和人民子弟兵來制止武鬥。
工/軍宣隊進駐后,武鬥雙方弱的一方馬上繳槍。科學館里抬出兩口用桌子做的棺材。由於夏天天熱,裡面流出惡臭的液體。可是強的一方不肯放下武器,頑強抵抗,打死了5個工人又傷幾百工人。學校斷水斷電。那時電器不多,沒電也就算了。可人不能沒水啊。當自來水泵停了以後,那水管子里還是有水的。我們就到維修井裡打開龍頭用桶把水接出來。這水沒有多久就沒了。好在戰事很快就平息了。水電供應也恢復了。
你還記得我們那自行車還在學校外邊哪。阿姨就帶著我到門口跟工宣隊說情。他們看看我們這些小孩子,老太太,不像是要到外邊搬援兵的,於是就放了我們一馬。
大概一兩天後,工宣隊控制了局勢,校門開始放行。我們又開始了日復一日的撈浮萍活動。到了秋天,鴨子長大了,我們吃了一隻,賣了兩隻以補家用。我弟弟拒絕吃鴨子。那是他的小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