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狗狗（一）

1950年，我7歲；父親當汽車助手，負責聯繫拉腳跑長途，所以童年的記憶中他從來沒有管過我；母親要照顧三歲半的弟弟，顧不上管我所以我很「獨立」。

玩伴都是窮孩子，什麼「騎馬搶象」「打衙役」，什麼「撞架」「官兵逮鬍子」都是必須的玩法，有時候也成群結夥地到處看熱鬧，起鬨亂叫什麼「講民主講自由為什麼女人不剃光頭」，「老太太吃白菜下晚放屁好涼快」。不懂得含義的兒歌俗語是我們快樂的源泉。只有母親的召喚「回家吃飯了」，才是我們解散的號令。

與我們爭鬥的最大「敵人」就是野狗和大戶人家養的護院犬，所以「狼怕小刀，狗怕彎腰。」是我們互傳的秘籍。但我試過，對付小狗有效；對付大狗，他會退後幾步卻依然像我狂吠，所以，最好的策略是別惹他，自己悄悄溜掉。

但我還是被他咬了一次。那是西隔壁老尚家的大狗；說是隔壁，其實中間有道鐵絲網的牆，因為他家臨街，院子很大，經常停放幾台汽車，所以養了一條大狗。我家在他東側，出入要走東邊的小門，要上大街要繞很大的彎，我們小孩圖方便就在鐵絲網上扒開一個大洞，經常從這裡去大街溜達。那天傍晚，天很陰；我從街上回來，實在不想繞道，於是就趁人不備，從老尚家大門溜進來直奔那個破洞，忽然聽得一聲「汪汪」，嚇得我一哆嗦，本來熟悉的鑽洞本領全忘了，脖子和腿上的衣服都刮在了鐵絲網上，只覺得腳後跟發痛，忙大聲喊媽；這時尚大爺和媽媽同時從兩家裡跑出來，尚大爺喊回了狗，媽把我從破洞里拉了出來，雙方都是「道歉，道歉」。我卻哭得夠嗆。原來腳後跟被鐵絲扎了以後又劃開了一條血印。同玩的小夥伴都有因為鑽鐵絲網被大狗追咬的經歷，所以專門為尚大爺的麻臉傳唱一首兒歌：大麻子有病二麻子瞧，三麻子買葯四麻子熬，五麻子買板六麻子訂，七麻子抬八麻子埋，九麻子坐炕上哭起來，十麻子問他哭什麼？他說大麻子死了回不來，遠遠抬深深埋，別讓大狗挖從來。

後來的六十多年，我一直討厭養狗，即使是親近的人養狗，我也會預先知會：我嫌狗臟，其實是怕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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