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源：現代快報全媒體
- 編輯：李蔚蔚
- 時間：2021-12-20 20:49:43
現代快報訊（記者 劉遙 陳子秋）近日，電影《親愛的》的原型孫海洋，終於找回兒子孫卓的消息引爆網路，人販吳某被刑拘，買走孫卓的養父母也按照法律程序被採取強制措施（以下簡稱孫卓案），眾多網友都替14年後終於團聚的一家感到開心。
△ 2021年12月6日，孫卓時隔14年與親生父母相見
12月18日，被拐32年的廣西男子的親生父母，欲追責養母（以下簡稱曹平案），但檢方不予批捕一事引髮網友質疑。
有媒體報道稱，曹平家人想追究當年拐騙曹平的保姆刑責，但桂林市檢察院認為，雖然保姆涉嫌拐騙兒童，但本案已過追訴時效，不予批捕。曹平家人表示，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檢察院維持了不批捕決定，他們將繼續向最高檢申訴。那麼，「曹平案」親生父母的訴求還有實現的可能嗎？為何「孫卓案」和「曹平案」的處理方式不同？12月20日，現代快報記者帶著這些問題諮詢了幾位律師，聽聽法律人士是如何解答的。
嬰兒被保姆拐走32年後才找到，檢方認為已過追訴時效不予批捕
1988年1月，剛剛5個月大的嬰兒曹平被家中保姆秦某英拐走，從此秦某英以養母身份撫養孩子長大。2020年5月，根據公安部下發線索，曹平被找回。公安機關根據線索對曹平生活的村子及其養父母展開調查，發現曹平養母秦某英有重大作案嫌疑，隨後案件告破。時隔32年，曹平親生父母終於見到了自己尋覓多年的兒子。
△ 2020年6月1日，桂林警方發布微博稱曹平（化名）時隔32年終於與親生父母相認
曹平父母認為，保姆拐騙兒童的犯罪行為，從拐騙之日起到曹平14周歲時，犯罪行為一直處於持續狀態，本案尚在追訴期限內。
△ 曹平與家人見面
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檢察院刑事申訴結果通知書（以下簡稱《刑事申訴通知書》）顯示，檢方認為本案發生在1988年1月10日，應當適用1979年刑法關於追訴期限的規定，從1988年案發至2020年案件告破，時間過去32年，且案發後無法確定犯罪嫌疑人，未採取強制措施，已超過追訴期限。
不少網友也對「不予批捕」表示不解，有網友質疑 「該接受懲罰的人就這樣沒事了？」也有網友表示理解檢方的決定「買賣同罪，但是本案是由於過了追訴期。」
律師解讀為何設置追訴時效
刑法設置追訴時效的目的是什麼呢？江蘇鐘山明鏡律師事務所律師張駿表示，首先，刑法的本意是威懾、防止、懲處犯罪，維護社會穩定，其次才是打擊、懲處犯罪。「犯罪分子在一定時間內沒有再做出犯罪行為，可以認為此人知道錯了，不會再危害社會穩定，所以追訴時效過後，沒有再懲處的必要。這樣可以節省有限的司法資源，讓辦案機關集中精力處理現行案件。當然，對於要判處死刑、無期徒刑的，認為必須追訴的，即使過了追訴時效，也可以報請最高檢核准。」
△ 曹平被拐當年的協查通報
高朋（南京）律師事務所律師徐應超表示，追訴時效的期限，是根據各種犯罪法定刑的輕重，分別規定長短不一的追訴時效期限。如不滿5年有期徒刑的，追訴時效的期限為5年；最高刑為5年以上不滿10年有期徒刑的，追訴時效期限為10年等等，超過了就不追究刑責了。 「1997年刑法修訂（以下簡稱97年刑法，舊刑法簡稱79年刑法），對於不受追訴期限限制的相關規定做了改變。「簡單來說，79年刑法是嫌疑人被採取強制措施后，逃跑了，不受追訴期限的限制。而97年刑法則加重了力度，只要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就可以一直追訴。」徐應超認為，發生在1997年以前的「曹平案」，適用的是79年刑法，既超過訴訟時效，又不符合不受追訴期限限制的條件。因此，檢方不予批捕。
「曹平案」適用79年刑法還是97年刑法，律師們有不同觀點
張駿也認為該案應適用79年刑法。他表示，1988年，保姆將孩子拐騙到自己家時就是既遂犯，犯罪完成，因此該案的追訴起始時間應當從這個時間點開始計算。「此後保姆一直養育孩子，不能將養孩子的時間算作犯罪時間。因此，『曹平案』親生父母想實現訴求的可能性不大。」
有律師對於該案適用79年刑法還是97年刑法這一問題，持有不同的看法。江蘇天倪律師事務所律師張志華認為，該案拐騙兒童的行為應當不受追訴時效限制。
根據《刑法》第八十九條規定，追訴期限從犯罪之日起計算；犯罪行為有連續或者繼續狀態的，從犯罪行為終了之日起計算。第二百六十二條規定，拐騙不滿十四周歲的未成年人，脫離家庭或者監護人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張志華說：「保姆涉嫌拐騙兒童罪，系繼續犯，行為人從著手實行到被拐騙對象曹平滿十四周歲之前，曹平脫離家庭一直處於持續狀態。1988年案發時，公安機關已經立案偵查，至1997年刑法頒布，曹平還未滿14周歲，犯罪行為尚未終了。因此，我認為應當適用1997年刑法第88條規定，在檢察院、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立案偵查或者在法院受理案件后，逃避偵查或者審判的，不受追訴期限的限制。」
張志華表示，該案應當不受追訴時效限制，但他認為考慮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動機、情感因素、沒有再犯罪、對社會危險小等情節，不予批捕體現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
「孫卓案」和「曹平案」的區別究竟在哪？
有網友表示，同樣是拐孩子，為何最近引發熱議的「孫卓案」，犯罪嫌疑人被採取了強制措施，而「曹平案」卻不予批捕呢？對於這一問題，徐應超解釋稱：「『孫卓案』和『曹平案』有著明顯區別。」他表示，兩起案件有兩點不同之處：
其一，「曹平案」發生在1997年以前，適用的是79年刑法。79年刑法規定，不受追訴期限制必須滿足在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立案偵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後，逃避偵查或者審判這一條件。而『曹平案』的保姆未被採取強制措施，且已超過追訴期限，所以檢方不予批捕。而「孫卓案」發生在2007年，適用97年刑法，這時的追訴時效已經修改，只要是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就會追到底，追一輩子。
其二，「曹平案」是保姆將孩子抱回家自己養育，但「孫卓案」是被拐賣。「孫卓案」具有拐賣犯和收買犯兩方，這兩方適用97年刑法是都要承擔責任的。因此，一個案子不予批捕，另一個案子要承擔刑責。
（文中曹平為化名）
「認親之後，親媽要我去告養母」
作者： 澎湃新聞 | 2021-09-07
澎湃新聞記者 朱軒廣西男子曹平被拐32年後與家人相認，他的親生父母想追究「養母」秦某英的責任，檢察機關認為，雖然秦某英涉嫌拐騙兒童，但因本案已過追訴時效，不批准逮捕。
「（親生）母親要我去法庭指證我養母，我沒有同意，叫了三十多年的媽媽，也有過養育（之恩），我做不出來那種事。」曹平告訴澎湃新聞，他現在和親生父親關係很好，有段時間和親生母親的關係也很好，但他們上一輩人的事情他無能為力，也不想去管。被拐后在「養母」家，他從小是爺爺奶奶帶大的，「有人說我『給人當狗養還幫別人講話』，他們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爺爺奶奶，他們是對我最好的人。」曹平說，他在網路上被很多人罵，但他沒有說過話，或者作過解釋。他現在已經結婚了，有兩個孩子。養父對他很好很大度，也同意他去認親生父母。他奶奶已經90歲了，有老年痴獃，生活不能自理。「我也要生活，要養家，要糊口，希望不要再來打擾我們已經平靜下來的生活了。」曹平說，他只想這件事情能慢慢被淡忘。澎湃新聞此前報道，曹平的親妹妹曹穎說，1988年1月，曹平僅五個月大時被保姆拐走，這給父母帶來很大打擊，直到2020年5月他們才在公安部門的幫助下相認，但拐騙者並未受到懲罰。曹穎表示，當年他們家庭條件算是小康，父母都是職工，本來可以給曹平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尤其是教育環境。但沒想到曹平被拐走了，連高中都沒讀。這也是父母心頭之痛。相認后，從小便被拐的曹平和曹家人並不親密，追責意願也不強，但曹穎認為這是兩碼事，她和母親堅持要追究拐騙者的責任，並先後向桂林象山區檢察院、桂林市檢察院申訴。今年8月9日，曹穎收到桂林市檢察院的《刑事申訴結果通知書》稱：犯罪嫌疑人秦某英拐騙不滿十四周歲的未成年人脫離家庭和監護人，涉嫌拐騙兒童罪，但因本案已過追訴時效，象山區人民檢察院作出的不批准逮捕的決定正確。曹穎說，她將繼續向上級部門申訴。本期編輯 鄒姍推薦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