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定榕：任重道遠啊，中國的現代化

最近收到F教授傳來的一張照片，叫做「習總書記的腳印」。

習總書記的腳印

一看這照片，我腦子裡嗡的一聲響，好似被電擊似的，不知今夕是何年。連忙翻看牆上的掛歷，見今年是公元2018年，不是1911年或更早。圖中人物的服裝：西式襯衫、西式長褲、呢質短大衣、皮鞋，都表明我的年曆不錯: 今年不是1911年或更早。照片里有四個人，無論是手裡提的時髦的皮包，還是拿著拍照的手機，都表明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非但不是1911年以前，還是2016年以後。照片拍得很專業，正中地上的一雙腳印雖然顯眼，但還是被紅箭頭再次指出是「習總書記的腳印」。腳印後面是一塊高及人眼的牌子，上書「習總書記腳印」六個比人的肩膀還寬的大字，字的顏色接近從前皇帝專用的明黃色，底是象徵喜事的大紅色。及至看到這六個大字，尤其是了不起的「習總書記」，我幾乎是100% 地確定，這是最近的事，和老佛爺沒有絲毫關係。站在字牌旁邊，照片正中位置著西式襯衫和長褲的那位，正在用左手食手指著地下的那雙腳印，一臉虔誠地對站在他對面的三位直立的同志們講著什麼。立在他對面洗耳恭聽的這三位，表情莊重，邊聽邊用手機對著這一雙腳印拍照，記下這標誌著巨大榮幸的難忘的一刻。字牌後面的汽車表明，說話者顯然是上級領導，正在向「級別」不夠，沒有機會在現場聆聽總書記教誨的下級幹部們介紹和傳達。這位上級背後的草屋表明地點是在農村，但是草屋邊的頗有點洋派的垃圾筒似乎又表明這裡不是偏僻的農村。

過了很久我才明白過來今夕是何年，回過神來整理了思路以後終於理出了一句話：任重道遠啊，中國的現代化！

從這四個人的衣著用具來看，他們無疑是生活在21世紀，但是潛意識裡他們還生活在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以前的謝主隆恩,一跪三叩的時代。文革中對這種行為看法是「樸素的階級感情」，似乎只要一「樸素」，就都是可以接受的了。但是，在上千年的專制皇權時代形成的感情，即使是「樸素」的，也是封建的。「樸素」並不等於正確。當然不能責怪當事人，但應該教育當事人。這讓我們看到，人們觀念和意識形態的改變何其困難。回過神來以後我的第一個念頭是：不知字牌上的「習總書記」看了這張照片後作何感想？我幾乎可以肯定，中南海的習總書記是不會喜歡這張肉麻的太過於露骨的照片的。有一句老話：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經驗告訴我們，上行下效，往往變本加厲，以致不倫不類。為什麼在上一屆胡錦濤總書記時代沒有這種肉麻的照片，2018年10月出現了這張照片，誰應該負領導責任？這是否應該值得有關人員深思和大家警惕？

記得文革剛剛結束時，鑒於這場浩劫的慘痛教訓，許多老一輩的幹部，例如趙紫陽、胡耀邦等，都曾經語重心長地說過，要在我們黨里立下規矩和共識，今後永遠不再搞個人崇拜。這才過了幾年，前人近於懺悔的話語，言猶在耳，就出來了這麼嚴重的拜神的照片。其嚴重的程度超過了國人的想象力。還是那句老話：問題出在下面，根子在上面。誰應該負領導責任？這是否應該值得有關人員深思和大家警惕？

習總書記說過要「不忘初心」，但沒有指出「初」自何時。是1921年，1949年，還是1966年？也沒有指出是誰的「初心」，毛澤東的，習近平的，還是共產黨的。從這張照片看，更像是1966年毛澤東的「初心」，不像是1921年共產黨的「初心」。黨的領導人的初心和黨的初心不同心，這是否應該值得有關人員深思和大家警惕？

眾所周知，毛澤東對於中國共產黨的發展壯大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但是49年以後他脫離群眾，脫離實事求是的作風，大搞個人崇拜，因而犯下了一個接一個的重大錯誤，直至文革這場災難。另一方面，許多高級幹部對他的行為的容忍和姑息，不僅害了黨和人民，也害了他們自己。文革對所有的人，包括對毛澤東本人，都是悲劇。現在出了這種拜神的照片，是否歷史正在重演？為了國家，也為了總書記本人，這是否應該值得有關人員深思和大家警惕？

我黨這些年來提了多少口號已經記不清了，五講四美三熱愛，八恥八榮，三忠於四無限，保先等等。人說是口號治國也有道理。是不是應該從這事件吸取教訓，定出可操作的具體的規定。說起可操作性，我想起美軍的條例規定：下級不得當面讚揚上級，表示對上級長官尊敬的方式是注意禮儀，認真聽取上級的吩咐，對上級講老實話，堅決執行並不折不扣地完成上級命令。從這張拜神的照片是否可以得出以下教訓。

1.當面稱讚上級是違紀行為。但上級可以當面表揚下級。

2.上下級關係只是工作關係，不應發展私人關係。上級不得要求下級為自己做任何私事。下級也不得主動為上級做私事，還有權拒絕為上級做私事。

3.制定領導人肖像法，對肖像的大小、質量、懸掛地方作出明確具體的規定。不合規定懸掛或張貼領導人肖像是對領導人不尊敬，當事人應受到黨紀處分。人民群眾也有權可以撤下或撕毀不當懸掛或張貼的肖像。

4.需要保留和陳列的領導人私人物品和照片交由革命歷史博物館處理。

5.對上級搞個人崇拜、吹捧和拜神行為是落後的庸俗的封建習俗，共產黨員參與者一律開除黨籍。被吹捧的上級領導人也要負督察不嚴責任，並不得以情況不明為自己開脫。

6.領導人不得用任何方式（直接，間接或暗示）要求下級或媒體吹捧自己。此等行為一旦發現並且證實，應立即開除當事人黨籍。

7.開放檔案，公開批判文革錯誤，肅清文革流毒。

8.開展憲法教育，增強公民意識，在幹部中進行憲法補課，在中小學開設憲法課。

9.重申憲法作為國家根本大法的權威，任何法律、法規和政策都不得逾越憲法。

10.重申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是國家最高權力機構。

習總書記提出了實現中國夢的號召，這張拜神的照片表明，人們觀念和意識形態的轉變是實現中國夢的關鍵，並且在反封建、反個人崇拜方面還要補課。此事有關中國夢的成敗，建議黨中央對此給予足夠的重視。胡適早說過：自由平等的國家不是由一群奴才建造得起來的。我相信習總書記的中國夢裡不應該有神，也不應該有奴才，只有人，懂得自由、平等、博愛，有尊嚴的人。

任重道遠啊，中國的現代化！

二O一八年十月於舊金山灣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