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津開往北京的快速列車上,我打開密碼箱,拿出昨晚準備好的麵包和牛奶,開始吃早餐。一大早從賓館趕車來車站,吃不下。車廂裡面還是挺乾淨的,座位很寬敞;靠背上的襯墊,似乎是新換的,長虹電視機的廣告。
天津的一個學術會議剛結束,3天後,北京另一個會議就要開始。好在內容差不多,U盤裡的講稿,可以用在兩邊;兩邊與會的人士不一樣,一個是專業會議,一個是彙報會議。
列車上沒電視、沒廣播,看人啦。因為是早間的晚班車,列車上的乘客並不多。兩人的座位,就我一人。站起來看看整個車廂,也就7、8個人;而座位中間走道的另一側,也是一個人,一位年輕的女士,一直在看手裡的文件。
窗外的景色,遠不如老家那塊塊綠油油的農田吸引人,倒是工地不少。還有近1個小時,我便合上眼,睡上一覺。醒來的時候,發現列車員在打掃衛生,感覺我睡過了頭,擰起密碼箱就要下車。剛起身,另一側座位上傳來音樂。仔細一看,是一款紅色的摩托羅拉。想了一下,還是拿起來了。
「喂?」
「喂。是我的手機。謝天謝地,你還好,不是壞人。」
「怎麼回事?」
「我下車時忘記了啦。你能不能幫我保存一下,我現在計程車上;我先忙完這邊的事情,再來拿?」
「哦,這樣。可以呀。」
「如果你很忙,告訴我你在北京的大致位置,我去拿。」
「公主墳。」
「好的。謝謝啊!好人啊!」
北京的天,灰濛濛的;道路上車輛忒多,計程車不是警車,慢慢悠吧。但心情還是不錯的,一路旅行還算順利。找到公主墳附近的會議指定賓館,就去西單書店逛了逛,給兒子買了一張1米5×2米的牆帖《元素周期表》。下午回到賓館,躺在床上看電視,手機響了。
「喂,大哥!」
「哦,你來啦?」
「還沒呢。這樣吧,晚上我請客。你說個餐廳吧。」
「翠微路這邊有一家麥當勞,你看……」
「我不吃麥當勞。嗯……萬壽路有一家『國味堂』,很有名的。」
「嗯……好吧。就這樣。」
按照約好的時間地點,我提前到了餐館。反正又沒事,還有人請客,生活還是很美好的。一進門,迎賓小姐就直接領我到了包間。我以為是這裡的規矩,來的都是客,都有上等包間。可包間門打開的時候,一位美女卻迎了上來。
「大哥,麻煩你了。」
我看了半天,總覺得有點面熟,但又不敢肯定:「你沒戴眼鏡?」
「是的。平時不用戴,看文件才戴呢。坐吧!」一邊說著,一邊招呼營業員上菜,估計早就點好了。
「我已經點好菜了。大哥,看你這樣子,中年已婚男士,眼鏡、西裝革履,教授吧?」她開始猜測我的生活。
「副教授。」我把手機拿出來遞給她。
「不都一樣嗎?我的職業是津京唐地區的醫藥代表,整天跑,累死了,還要應付各種形式的『勾心鬥角』,手機都要用幾個。這個職業只能吃青春飯,一般都是先掙錢買房子,然後剩下的錢,就做一點小生意過日子。」
「很會打算啊。我們腦力勞動可是一輩子都累啊。」
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喝了一點果汁。後來,她說很崇拜做學問的,想交個朋友,可以聊天,但絕對與愛情沒有關係。我覺得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我這個職業接觸的人都是做學問的,是另一種形式的「勾心鬥角」交際圈。她只告訴我她的小名叫「果果」,以後就電話聯繫,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和酸甜苦辣。對我來講,更有一份內心的喜悅與自信,一份隱藏的紅顏情結,使得自己對眼前的這位美女變得更加愛憐與珍惜。
有一次,果果來電話,問我在幹嘛。我說正在陪幾個日本客人到青島,然後順便問了一下她,是否知道哪些餐館比較好。果果知道后,說我是問對人了。
「你忘了?我可是青島大學醫學院畢業的。你們先休息一下,我晚上就來帶你們去吃海鮮。」
「你也在青島嗎?」
「沒有啊,我在北京,飛機2小時一班,我下午就過來。」
「不用吧,你……」果果掛電話了。看樣子,果果是執意要來青島了,這個職業真是很閑。
白天,我帶日本朋友參觀了幾所大學。晚上,果果真的來帶我們一行4人去新亞美食城吃特色海鮮。第二天,她又帶我們去嶗山,而且還會與日本朋友說兩句日語。果果成了我們的導遊了,我是第一次到青島,只能聽她安排了。
送走日本朋友后,果果說要帶我去棧橋,去回味一下她大學時期的那種感覺。果果講了很多,我只是聽眾。不過,海邊的風景還是不錯的,遠處還不時傳來音樂,那是海濱公園裡的音樂柱。晚上,我們一起去中山路吃海鮮燒烤,當然,大家都不問對方的個人問題,只是朋友,那就只談工作和學習。我問她:「你醫學院畢業,為什麼不去做醫生?」
「做了幾年,太拘束了。我喜歡自由,現在很好啊。況且,從醫院出來,這就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啊,我相信自己能夠掙更多的錢。」
果果的確是一個很自信、很獨立的小女人,生活中有這樣的紅顏朋友,我很滿足。
還有一次,我到上海某大學開會,晚上接到果果的電話。
「長途啊,我在上海。」
「我也是長途啊,我在福建。」
「哦。回老家啦?你嘴裡好像在吃東西?」
「嗯,蘋果。上海啊?嗯……聽說上海『宜家』有一種白色的摺疊椅,很漂亮,你能不能幫我買一對?你回武漢后,我再給你錢。」
「你在武漢做什麼?」
「我現在改做湖南湖北四川的代表了。」
「哦。可以啊,你什麼時候在武漢?」
「下個月吧,放心好了。至於具體的款式,你決定吧,我相信你的眼力。」
後來的聯繫中,多數時候都是簡訊聯繫。現在回想起來,感覺果果是一個很開朗、很獨立、很自信的人,這多少給我帶來一些新奇的感受。那時候,很流行黃色簡訊,不過,從美女那裡得到這樣的東西,還是第一次(美女也好色嗎?)。還好,看過就刪掉,否則,老婆看見了,麻煩就大了。
果果來到武漢后告訴我,說她在武漢南湖買了一套房子,剛剛裝修完畢,讓我有空幫忙把椅子拿過去。進門后,穿著圍裙的果果說:「不好意思,讓你當搬運工了。」一邊去冰箱拿出可樂給我。
「這點事情,小case。」我一邊喝冷飲,一邊參觀房間。「嗯,採光不錯、對面是南湖。咦?夏天會不會蚊子多?」
「不會啦。你覺得不好?那就換一套吧,只要你喜歡。」
「?」我看她眼神不對勁,說:「我是有老婆的。不要對我有意思啊。」我開玩笑似地提醒她。
「沒辦法,我已經喜歡上你了。」果果似乎是認真的,伸手想拉住我,被我發現了企圖,我走開了。
「不可能的。你違背了自己當初的諾言。」我感覺說話的氣氛變了。
「沒有啊,我只是說與愛情沒有關係,沒有說與婚姻沒有關係啊。」果果的聲音有些無辜和哀求的味道。
我走出房門,沒有回頭。感覺這男女之間的友誼,不是那麼很容易建立的,弄不好就會走上歧途。我退縮了,也不希望讓紅顏變成禍水,何況,果果是如此陽光的美女。
在計程車上,我收到她的簡訊:難道你就不能跟你老婆離婚,愛我一次嗎?
我回復:你相信一個可以隨便離開老婆的男人嗎?
一連幾個星期,果果沒有來電話。有一天,信箱里有一封信,在眾多的雜誌編輯部信件中,這一封很特別。我打開一看,似乎是一段歌詞:
你有一張好陌生的臉
到今天才看見
有點心酸在我們之間
如此短暫的情緣
看著天空不讓淚流下
不說一句埋怨
只是心中的感慨萬千
當作前世來生相欠
你說是我們相見恨晚
我說為愛你不夠勇敢
我不奢求永遠
永遠太遙遠
卻陷在愛的深淵
你說是我們相見恨晚
我說為愛你不夠勇敢
在愛與不愛間
來回千萬遍
哪怕已傷痕纍纍
我也無怨
知道是果果的信。我沒有回信,也沒有回電話。
一個人靜坐在辦公室,我從開始的手機事件,一直回憶到事情發展的最後,覺得自己沒有什麼過分的,雖然也一直認為果果給我的生活帶來了浪漫的時光。反倒是覺得果果一直就在潛心策劃這一切,安排每一個不該自然發生的事件,卻又自然地發生了。
我打開手機,發了一條簡訊:如果你願意回復,我們仍舊還是朋友,沒有其他。
時間過了很久,我一直沒有收到果果的任何消息。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正如她的名字一樣:果然沒有結果!也許,這就是緣份;也許,生活本身就不能有太多的奢望。平平淡淡,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知足常樂,寫自己可以寫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