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梔子花開

（本文純屬虛構） 

初中時候居住的大雜院，是一個有3個天井的「串串糖葫蘆式」的四合院。大人多，小孩也多，還有90多歲的老太爺；有公用的天井可以曬鹹魚和豆角，也有公共的水井可以打水洗衣服、淘米洗菜。

最後的一個天井，雖然不大，但好像就我們一家使用。母親弄來一株梔子花，把根埋在土裡；第二年6月份，就結滿梔子花，香飄滿院。仔細看看，還有花苞苞；也可以把半開的梔子花摘下來，放入一隻有水的玻璃杯里，讓梔子花在家裡慢慢綻放，慢慢吐露迷人的芬芳。

鄰居有一個小丫頭，叫羊羊，活潑、漂亮、可愛，她總是來我們家玩。家裡養了一隻黑白相間的貓咪，羊羊最喜歡和貓咪玩耍，貓咪也喜歡她。梔子花開的時候，羊羊就想要，我就摘了一朵給她。羊羊說這還不行，要我給她戴在頭髮上。好吧，戴就戴吧。羊羊這才高興地回家。

        10年過去了。

大學畢業后，回到老家工作。單位分給我的宿舍，是在馬蹄形的院子里。年長的老師都居住在1樓2樓，而我居住在4樓。母親過來看我的時候，在院子里遇到了母親原來工作單位的同事。談話中，我了解到就是我們原來的鄰居羊羊他們一家。羊羊的父親是個司機，離開原來的單位后，現在又在我工作的單位工作。雖說換了一個院子，大家在一起還是很親熱的，畢竟是熟人。母親請羊羊父親今後多多照顧，我剛參加工作，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懂。羊羊父親說我母親太客氣了，這點小事，還要如此叮囑。

一天下班，我走進院子，迎面來了一位漂亮學生妹。

「是農農哥哥嗎？」

我愣了一下，趕緊搜尋「記憶硬碟」，卻找不到她的影子，莫非她是羊羊？

「我是羊羊啊！」

「啊！？這麼大了！幾年級啦？你？」

「上高二啊，明年就畢業啦。」

「哦。終於熬到頭了，有打算啦？」

「別提啦。女生有什麼前途，還是你好，都已經參加工作了。好羨慕你哦！」

「都是這樣過來的……」

「好啦，我去有事了。再見！」

還是那樣的長辮子，不過，女大十八變，變得有味道了，從小丫頭味到小女人味。

第二年，梔子花開的季節，我開始談戀愛了，她是我的同學。我們經常在晚上散步（拍拖），也只是逛街。那時候，街上車輛不多，行人也不多。不過，有一天晚上，我們遇到下晚自習的羊羊。羊羊看見我后，瞪了我一眼，就跑開了。女友很奇怪，問我是怎麼回事。我當然要一一彙報。

不過，我立刻又回想起一件事。記得有一次羊羊問我：「你不會娶她做妻子吧？」我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什麼意思。羊羊又說：「想想你原來送過梔子花給我！」我更加摸頭不是腦。

女友笑著說：「梔子花的花語，代表永恆的愛，要一生的守候。你是不是答應人家了？」

「我……我小時候的事情，怎麼記得那麼多？我也不知道啊！」

男人就是這樣的，明明自己做的事情，就是不肯承認；當他們喜新厭舊的時候，記憶力就是零。

8964的時候，我出差去北京，也是梔子花開的季節。羊羊父親說，羊羊在北京某「通訊學院」當兵，讓我順便帶點東西過去，也去看看羊羊的情況如何，這兵荒馬亂的。我好像想起來了，羊羊的父親就是當兵出身的，有部隊的關係。

在「通訊學院」門口，我把單位的介紹信遞給哨兵，哨兵馬上就打電話。不久，一身軍裝的羊羊出來了，一朵「霸王花」。但羊羊不和我說話，拿了東西就進去了。其實，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想必羊羊肯定在罵我，說我不守諾言。走上大街了，突然有人在後面叫我的名字。我回頭一看，是羊羊！很純的樣子。

當時北京的空氣有些緊張，好在「通訊學院」離廣場比較遠，我在北京的那些天，就一直住在「通訊學院」里。當然，「通訊學院」也聯繫過我的上級單位，核對了我的身份。其實，在北京的那些天里，我基本上是見不到羊羊的。

羊羊轉業后，還是回到父母身邊，而且也在我工作單位。後來，羊羊和我居然就被調整到一個研究中心了，算是同事。至於羊羊的工作問題，具體是如何辦理的手續，那就是中國特色了，國家對部隊轉業人員有很多具體的工作安排措施。

兒子上初中的時候，我開始帶研究生了。羊羊找到我，說讓我解決她的個人問題，就是幫她物色一個男朋友。這事好辦，我答應了，而且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答應的。

我時常自責。當一個小丫頭被一位大哥哥深深迷住，發誓長大要嫁給他，而等她凄凄楚楚地長大成人，卻發現根本無法再嫁；當一個大哥哥懵懵懂懂地喜歡一個小丫頭，並送了「定情之物」，而結婚的時候，新娘卻不是當初的那個小丫頭。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無情，很多人都不可能既握住愛情，又握住人生。他必須像常人一樣活在世俗的紅塵里；她也必須低到塵埃里，把愛情當作一種高高在上的奢望。

現在是償還的時候。

我把幾個成績和介紹都差不多的研究生名單和照片，全部拿到羊羊面前，讓她自己挑選。我也知道，這樣做是不好的，是違背師德的，但在師德與良心之間，我還是選擇了後者。

果然老天有眼。羊羊挑選的小李子，人品真的很不錯。經過一年的訓練，實驗技巧和寫作水平都有很大提高。經過與單位領導協商，還有羊羊父親的「影響力」，決定把小李子留下，就在實驗室工作。

        羊羊和小李子結婚的時候，正是梔子花開的季節，我出國了。雖然沒有能喝上他們的喜酒，但羊羊還是把她的婚紗照發給了我，讓我分享：一身潔白的婚紗，宛如輕盈飄逸的梔子花。這樣的美麗，無法從字典里找到恰當的詞語來描寫。以後的日子，我和羊羊就在QQ上聊天、交流，延續童年長大后的親情。

        2007年10月。QQ聊天記錄。

羊羊：農老師快出來！請現身！不要隱藏！

農農：什麼事啊？

羊羊：伢幾個月可以搭輔食啊？？我伢飯量太大，光吃牛奶喂不飽他。特別是晚上搞的我睡不好覺咧。

        農農：一般4個月就可以開始了，但還是要看娃娃的情況，假如他自己喜歡吃。開始時，盡量稀一點啊。

        2007年12月。QQ聊天記錄。

羊羊：兒子前天發燒老不退。昨天下午去掛急診，查了個血又輸液，今天還有點熱沒退完。早上又在門診輸液，剛輸完。

農農：嗯。3歲之前，一直會有這樣的麻煩啊。

2008年4月。QQ聊天記錄。

羊羊：您就不想回來看看你老媽？連老媽都不想了？

        農農：總會回家看看的，現在還不是時候啊。

羊羊：前兩天，農伯涼衣服的繩子不知道被哪個愛小的偷走了，搞的農伯快急死。農伯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偷繩的小偷打死。

農農：算了啦。

2008年9月。QQ聊天記錄。

羊羊：我現在焦頭爛額了，爸爸又住院了。星期一住進去的，星期四動的手術；現在伢又沒人帶，把婆婆也接來了，我媽在醫院照顧爸爸，婆婆就照顧伢。

農農：是滴，人生就是要經歷磨難。估計你還沒有到最艱苦的時候。

羊羊：不會吧？你想累死我呀？

農農：你當過兵的，很堅強。不是嗎？

羊羊：我不想再艱苦了。已經夠了！

農農：做一個自強的女人，不容易啊。

2009年1月。QQ聊天記錄。

羊羊：又快春節了，那邊有沒有春卷？年糕？糍粑？

農農：有啊！吃的東西，這裡還是很多的，世界各地的都有，只是沒有國內正宗。

2009年7月。QQ聊天記錄。

羊羊：「八一」到了，單位只給我們發50元，好小氣。

農農：已經不錯啦。知足常樂啊！

2009年10月。QQ聊天記錄。

羊羊：終於有機會出差了。剛從成都回來，原來那邊的火鍋才是正宗！

農農：你肯定長胖了。

羊羊：還長胖咧，人都快累死。娃子吵啊，自己哪有心思胖啊，瘦啊。

農農：這就是生活的樂趣。再過許多年，你定會回味；再想有這樣的生活，都沒得有啊。

寫到這裡，自己也覺得生活的確如此。

人生需要我們堅強，不停地走下去；人生也需要我們回憶，回味那些美好的時光。梔子花開的時候，潔白而清香；難捨的女孩，害羞而堅強；糾結的回味，不能抹去眼角的濕潤；親情的延續，不是誰為誰瘋狂。所謂情感的深淺輕重，都是時日里伴隨我們一起成長的一種財富，猶如梔子花的飄香，濃淡相間，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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