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變遷（之一）：蚊子、蚊香、蚊帳

記得小時候，我們家住郊區，四周都是農田，夏天的蚊子特多。

每天晚飯後，父母親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裡的門窗全部關好，把飯菜用碗蓋嚴，然後打敵敵畏，敵敵畏有點香，也有點甜，但劇毒（那時候，我們經常聽說某某人喝敵敵畏自殺）。幾個小時過後，到了睡覺的時間，屋裡的敵敵畏氣味基本上消了，然後我們再進屋。還要用藥棉，蘸上敵敵畏，用細線懸掛在床前屋后。我和姐姐進蚊帳后，父母親還要用煤油燈，把蚊帳裡面的「漏網之蚊」一個一個地燒死，並看著它們掉進燈芯。母親喜歡打謎語給我們猜：好大好大，嚇人叭嗄，口裡吃人，肚裡說話。那就蚊帳！

後來，我們家搬家到了市區，夏天的蚊子少了很多，但還是有。

那時候的蚊香，是用鋸末做的，外面用很薄的網紋紙包裹，長約1米，可以自己擺成任意圖形，這就成了我最感興趣的「工作」了。鋸末裡面混有藥物，很香。一根那樣的蚊香，基本上可以燃燒一個晚上，但煙霧很大，電風扇有了以後，晚上是不能停下來的。第二天早上，可以看見地上一條黑黑的「軌跡」。蚊帳還是要繼續使用的，因為那時候家裡還沒有紗門紗窗，出出進進，仍舊可以將蚊子放進來；門縫也總是有，我們就用作業本紙塞緊。最初的蚊帳是棉的，後來出現了化纖的、透明的，顏色也多樣了。帳勾是很講究的，質地（如金、銀、銅、鐵、鋁、塑料等等都有）、顏色、花樣、形狀等等，各不相同。那些金銀雕鑿的，大多是祖輩傳下來的。

接著，出現了類似現在的那種雙盤嵌合型蚊香，一盤有兩個，互相鑲嵌，每次都要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分開。我開始學的時候，總是弄斷，找不到要領。父親就用一張紙，摺疊成鋸齒狀，將那些小段小段的蚊香點燃后，放在摺紙上面，一是蚊香有空間可以繼續燃燒，二是讓蚊香燒下的灰，可以留在紙張上，便於清潔，三是不會點燃紙張，因為蚊香與紙的接觸面很小。後來的蚊香產品，就出現了金屬的圓盤架，收集「灰」就簡單了。

那時候的雙盤嵌合型蚊香，都是綠色的，燃燒完后，就變成灰色的「灰」。開始的蚊香，煙霧也很大，有時候覺得很嗆。點燃蚊香后，我們不得不離開房間，待煙霧消失后再進屋。後來，新的蚊香品種不斷出現，蚊香的煙霧也逐漸小了，直到現在（2009年）的「黑色」蚊香、「微煙」蚊香等等，基本上就只有一股青煙，也不嗆人，有點「太上老君」煉丹房的味道。「默默無蚊」就是當時最流行的蚊香廣告。

參加工作以後，出現了電蚊香和滅蚊片，生活就簡單了，蚊子也少了很多，家裡基本上不用蚊帳了。電蚊香和滅蚊片的種類也很多，各種顏色、各種香型，各種形狀，成了家裡的一種裝飾品；學校里，年輕人送禮物給自己的戀人，也常常把它們作為候選。單身時代，還用過圓頂蚊帳，我們稱之為「烏龜帳」。這種「烏龜帳」，很早也有，記得外婆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一個做石板生意的財主想剋扣長工的工錢，就出了上聯給長工對：青石板，石板青，石板長長短短。長工想了一會兒說：烏龜罩，罩烏龜，烏龜爬進爬出。既對了對聯，又把那個財主罵了。

再後來，出現了更加環保的「滅蚊紙」、「滅蚊拍」、「滅蚊燈」等等，新科技不斷出現，甚至有滅蚊手機（滅蚊音樂），可見人類的智慧真實無窮啊！說不定，明年市場上，可能會出現電腦滅蚊滑鼠、電腦滅蚊屏幕、滅蚊項鏈、滅蚊耳環等等。

中國的蚊子，大多是「中華按蚊（Anopheles sinensis）」，中華按蚊是傳播瘧疾的罪魁禍首。當然，還有庫蚊、伊蚊、嗜人按蚊等品種。大學時期，我曾經分離過中華按蚊的唾液腺，分析染色體結構。中華按蚊身體上有一圈一圈的紋理，同學們戲稱為穿「海魂衫」的蚊子。來到加拿大后，偶爾也想看看加拿大的蚊子是個什麼樣，但怎麼也找不到加拿大的蚊子。

很多東東，失去了以後才知道：沒有的時候才覺得珍貴，一如那蚊子、蚊香和蚊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