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國務院××部紅頭文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級別的官。雖然在學校一直做學生官,但自從接受了國父「寧可做大事,不可做大官」的教誨之後,對於中國幾千年形成的官文化,就有了一種叛逆的思考。
領導說了,你還是先試試吧。
有一次,與所長一起到某市高校參加某個學院的研究生畢業論文答辯會。答辯會結束前的宴會,院長們、所長們、書記們,還有很多專家都參加了。筵席上,院長舉杯說,其它學院的畢業生,論文評分都在90分以上,我們院不能太低啊。然後就給大家一一敬酒。有的人就話私下說了,還是要看實際水平吧。
一大桌山珍海味之後,院長滿臉笑容地說,各位都自遠方而來,一路辛苦了,需要「解壓」。便邀請領導們和專家們到洗腳城去「放鬆一下」。不去嗎?小車已經開進了洗腳城。不下車嗎?大家都下了,你和誰過不去?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既來之,則安之吧。
洗腳城裝潢高雅、霓虹燈閃耀、輕音樂悠揚,女服務員們著裝整齊站在兩旁,好像迎接貴賓。院長主人主動介紹說,這裡的××按摩服務不錯,大家也就欣然接受了。院長要的內部小房,都是3人間的,客人可以自己點女服務員。先用藥水泡腳之後,感覺的確不錯。與女服務員們熟悉之後,她們也介紹了自己的經歷,說是在這裡工作,要經過專業培訓,考核過關才能上崗。接下來,就是特色服務,也就是腳底按摩。好傢夥,女服務員剛一開始,我就大叫起來。經理也來了,問怎麼回事。我突然想起來了,自己的血管和神經系統有些錯位,與普通人不太一樣。否則,如果解釋不清楚,那位女服務員恐怕要丟飯碗了。
第二天的評分會議結果,最低分為90.2,最高分為94.8。院長露出怡然的笑容,雖然不是十分理想,但院長的「努力」沒有白費啊。最後,每人一個紅包,看來,如果分數不夠,紅包不一定就會有哦;也許會有,但某人的心中一定不爽。據報道,2008年中國授予的博士學位已經超過了美國,世界第一。有些事情,真讓人捏出一把汗來,而有些事情,則是讓人捏出一把水來。
一年秋季,去京城開全院會議,彙報各單位的工作。會議結束后,院長安排去香山看紅葉。爬山還是比較累的,不像在黃山,你可以付錢僱人用轎子抬你上山。晚上回到那個五星級賓館,洗完澡就要休息。
剛一上床,電話鈴就響了。女服務員說,領導辛苦啦!本賓館有專業按摩,服務費已經付過了,小費自理。聽起來不錯,我便答應了。時尚消費中,也包括異性按摩,本身並沒有什麼過錯。這個行業的存在,必然有存在的道理。
我穿好睡衣,讓女服務員進來了。一陣按摩之後,還的確不錯,真的感謝上級領導的「關懷」啊。慢慢地,女服務員說話的聲音就有點不對了,開始套近乎,我有點迷迷糊糊的了,有點想睡覺。
「領導,我們這裡的特色服務,全套500元,您看呢?」女服務員說著,就靠上來了。地球人都知道,接下來會有幾種可能。不過,爬山一天,我的確是想睡覺了,給了100元小費,讓女服務員走了。門口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電話線也拔掉了,安安心心睡個好覺吧。
時隔不久,所長打電話給我,說××副所長嫖娼給公安部門抓了,讓我立即動身飛去京城請示院長(當時機票打折很多,「才」300元)。院長知道后,又馬上給有關部門打電話;然後,我拿著「上級」的批示,親自駕車到某市的××派出所把副所長領回家,還帶回一張5000元罰金的發票,正規的稅務發票還是可以報銷的。這個世道,有的是誘餌,有的是索套,就看你想不想上鉤,就看你想不想上吊。
有一年,長江大水,沿江一些地方被洪水淹了。全國召開一個現場會議,要到一個縣去實地考察。很多專家、院長、所長、書記等都到會,最高長官是部長。一路上,部長的車在前面,中間是5、6輛豪華旅遊客車,最前面有警車開道,後面和兩旁有摩托車護駕,連公交車也得讓路,好不威風!不過,我在窗口隱隱看見有人在路旁吐口水,大概是汽車多灰塵大。
這個縣的確發展不錯,一共有3個大型農場、2座鄉鎮工廠,有自己的品牌。其中一間無土栽培的農場,廠房相當漂亮,內部光線也很好。大家可以親手感覺一下,那些即將成熟的南瓜、絲瓜等等。有些問題,部長就詢問當地的技術員;有些問題,部長只能請教隨同的專家了。我走過一個隔離間,裡面的工人好像在談論什麼;當工人們看到我時,話音卻嘎然而止。我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到了一個不該來的地方。
車隊繼續前行。不巧,道路被洪水衝垮,民工們正在搶修。車隊只好開到附近的一個餐館,一邊吃飯,一邊等待。不要小看這個鄉間餐館,也有5層樓高哦,不亞於北京上海的豪華酒店,據說是縣裡最好的。當然,我想這一切,也是這位縣長大人精心安排的。
每桌10人20多道菜,很快就上滿了。10分鐘后,再上了7、8個品種;又過了10分鐘,又有5、6個品種。最後的桌子,堆了5、6層,好像一座冒著熱氣的碟山菜峰。真是感嘆中國飲食文化的博大精深!更加感嘆服務員們的堆砌技藝!不過,我沒有看到部長的餐桌。
吃得有點撐了,就去外面散散步。
繞到餐館後面,看見有很多人在排隊。走進一看,有人在吃飯,看他們的打扮,應該是附近修路的民工。我問了問管事兒的,那位說,今天領導很多,這裡的碗筷不夠用。你看,民工有200多人,也只能排隊輪換吃飯了,每次只能4個人吃飯。
果然,有個民工吃完后,就把碗筷放進一隻水桶里。另一個民工將碗筷在水裡盪了盪,又將筷子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伸出去,管事兒的就給他盛滿一碗飯菜。民工說了句「謝謝」,就蹲到一邊吃去了。
我緩步走上長江大堤,嘆了一口氣。看見滔滔不絕的江水,江面變得很寬,上漂浮著門板、木頭和雜草。我一陣頭暈,有點想吐,大概是酒喝多了。回到車上,眼睛一閉,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看。
夢境中,有人問:你覺得這邊風景獨好嗎?你認為這邊江水踏實嗎?
夢境中,有人說:這裡就是一個群體犯罪的地方。要想生存,就得與狼共舞;要想吃飯,就要與鬼相伴。
一夢醒來,沒有鬼,也沒有狼;沒有地獄,也沒有天堂。看看世界,我終於擺脫了惡夢的纏繞,來到了夢寐以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