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河滄桑一江水
橋東吆喝橋西隨
孩童夢醒學美德
人生路上永不醉
春秋時期,楚國有個叫卞和的琢玉能手,在荊州這一帶得到一塊璞玉。後來這塊玉被命名為「和氏璧」,成為400年強大楚國的鎮國之寶。「卞和獻玉」和「卞和哭玉」的故事,在沙市家喻戶曉。當然,後來的「完璧歸趙」、「將相和」以及「傳國玉璽」等等典故都與這「和氏璧」有關。當年卞和乘船獻玉時經過的這條河流,就叫做「卞河」,後來改為「便河」,意為「便利之河」。
便河原是一條人工運河,將沙市分為東區和西區。便河既可通過長湖水道與漢江相通,又與荊州城的馬河相通,成為荊州城的入城水道。最後的一座便河橋建於明朝萬曆13年(1584年),不僅有漢白玉的扶欄,還有能通過小舟的拱形橋洞,樣式有點像北京頤和園的17孔橋,只不過沙市的便河橋是單孔橋。1964年因修北京路被拆除,橋北的水域劃歸中山公園,橋南的水域則被填埋,父母親都親自參加了義務勞動。從此,便河橋一帶就成了沙市的遊樂中心。孩童時,我經常來這裡玩耍。
那時的便河橋一帶,就是真正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門」。有理髮的、磨刀的、修鞋的,有賣手工製品的、賣廚房用具的、賣茶葉的,還有各種小吃店、茶館、書攤等等,什麼人都有、什麼樣的吆喝都有。我不敢自己去,擔心走丟,總是隨父母一起去看熱鬧。經常花1分錢,坐在書攤的門檻上租小人書看,一看就是一上午。
最令我留連忘返的就是糖稀饊子。一張小木桌上放個輪盤針,指著不同的動物圖案,2分錢一轉。轉著哪個,老爺爺就用熬好的、粘乎乎的糖稀畫哪個。老爺爺也是繪畫高手,一筆畫,像極了。糖稀在鐵板上很快就涼下來變硬,在這之前,用一根準備好的竹籤放在糖稀畫的中間,按一按,糖稀畫就固定在竹籤上,就成了糖稀饊子。吃起來甜甜的、香香的、脆脆的,還可以看著吃動物的什麼耳朵呀、尾巴呀。姐姐則是喜歡攪糖稀,就是用兩根冰棒棍,加一團棕色的糖稀,攪一下,拉一下,又好吃又好玩。
便河橋南面有一條上中山路的斜坡,沙市人稱做「鐵欄桿」,因為道路兩邊都有鐵欄桿,是以防下雨下雪時走路打滑安裝的。高大的牆壁上一直就畫著很多紅旗,還有工農兵人物,頂上寫著「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在中山路走不遠,就可以看到當時沙市著名的彩色照相館――紅藝照相館。有一次我們全家都去照相,還帶上「紅寶書」,那時,只要照相,人人手裡都要拿這個東東。照完后,攝影師還要現場記錄所有人的衣服顏色,因為當時的所謂彩色照片,都是在沖洗照片時,洗相師傅用人工方法把顏料「刷」到照片上的,還可以給我們加上口紅什麼的。記得母親的毛衣顏色有點不一樣,大概是那個洗相師傅無法調出那種顏色。
父親曾經在青蓮巷小學教書,有一次帶我們路過。青蓮巷巷口朱紅圓形拱門上有「青蓮閣」三個字,巷子全都是青石板路,房子卻都是木製的。相傳唐代「詩仙」李白(字太白,號青蓮居士)於公元726年(唐朝開元14年)從故里四川綿州彰明縣來荊州,寫下「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著名詩篇。因曾經居住在這裡,故取名「青蓮巷」。巷口不遠處,有一家賣沙市甜獨蒜頭(藠頭)的,這是沙市最著名的小吃之一。沙市甜獨蒜頭,圓滾滾的,不分瓣,一顆是一個整體。吃起來醇甜香脆,很開胃,不必在吃飯時吃,就與吃甜食一樣。幾十年來,我一直就喜歡吃這個東東。
便河橋西面有一所便河路小學,小學門前的馬路兩邊有兩排很高大的梧桐樹。有一年,我參加全市的「小學生美術大賽」時就是在裡面。我當時畫的水彩畫是「紅小兵苦練殺敵本領」,畫的是一個紅小兵手裡拿著一支紅櫻槍,跨步上前,梭鏢對準正前方的一個胸前掛著「美國鬼子」的稻草人,鼻子還是胡蘿蔔做的。記得比賽那一天,剛好下大雨,整個便河橋一帶全部被淹,水淹到我的膝蓋。作品獲獎后,在沙市很多地方巡迴展出。
便河橋北面,就是中山公園,是1933年為紀念國父而修建的。班上有個同學的父親在動物園裡面做馴獅員,我們幾個要好的同學可以經常從後門進去看動物。當時的動物園有很多動物,獅子、老虎、豹子、大熊貓、小熊貓、猴子、駱駝、黑熊、大象等等,還有很多鳥,幾十個品種。有一次父親從上海帶回一張上海動物園的遊覽圖,我記得沙市的中山公園裡只是缺少長頸鹿和河馬。當時中山公園不僅有兒童樂園、動物園、烈士紀念碑、地下人防工事等等,還有便河的一大片水域,一直就是全國最大的中山公園。現在的中山公園,面積又增加擴大了很多倍。出國之前,我和中山大學荊州校友會的校友們,每年都到那裡植樹。
在便河橋北面的水域邊,有一座高聳的石頭,現在仍然可見,位於園林路便河河畔。這塊石頭稱做「沙石」,是沙市的由來(故事很長)。童年時,每次照相合影,都一定要有這裡的背景。
便河橋東面不遠處,有一個沙市最大的茶館,記憶中應該有上百張桌子,場面十分龐大。每次路過,總看見很多人(主要是老年人)坐在木椅子上、圍在一起,喝茶聊天下棋。茶館對面,是沙市市區最大的露天電影院,水泥凳子,比較正規。夏天,我們一家經常到那裡看電影,而不去離家很近的室內電影院。現在的茶館所在地已經改成「時代廣場」了,而那個露天電影院則恢復了文革前的江瀆宮(楚國政治家和詩人屈原被貶后居住和吟讀的地方)。
現在的便河橋一帶已經修建了一個擁有3組彩色音樂噴泉的湖北省最大廣場――沙隆達廣場。記得有一年「五一」,帶著兒子去遊覽廣場,剛好看見賣糖稀饊子的,排隊給兒子賣了一個。沒走幾步,糖稀饊子就被成堆的人群擠掉了,兒子大哭。沒辦法,我再回去找師傅做了一個,還得自己親自拿著。
便河橋也好、江瀆宮也好,那些擁有幾百年歷史的古迹被無端拆除,的確是令人遺憾的,無論現代人擁有何等高超的技術來恢復重建。而像青蓮閣、沙石等保存完好的古迹,永遠讓人們得以領略其中的原汁原味。生命在於延續,人生在於過程。人生就像一場馬拉松賽跑,要耐得住、耐得長、耐得久,必須要養身積厚、培養美德;能夠具足各種能力、善行,才能在人生旅途上履險如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