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夫回憶錄：在漁場拉網的經歷

大學畢業之後，就下鄉去漁場鍛煉了一年半。其中，約有半年（8月至12月）是在漁場養魚。到了年底的漁忙季節，漁場的每個魚塘（大約有100多個）都要進行逐個魚塘的清理。

所謂魚塘清理，就是「清塘」、「分塘」。每天上班之前，漁場所有職工都要聽「當」、「當」、「當」的敲鈴聲，就好像知識青年下鄉在農場出工一樣的鏡頭，只差拿紅寶書了。然後大家就在操場集合，聽候場長發話。那個時候，也正是夏季，每人發一頂草帽，就是稻草編織的那種。再加上大家都是赤腳，很有走進60年代赤腳醫生的味道。我們不習慣，就穿涼鞋，前後露出來的那種。

漁場的魚塘約有一半是現代化的，也就是「倒梯形」的魚塘四周斜面有水泥蓋板，進水出水有專用管道，魚塘之間的四周小道是預製板，便於餵魚的小車通過。但魚塘的底部必須是泥土，否則，很多魚就無法做魚床產卵。不過，大部分魚塘還是很落後的那種，全部都是泥土，四周長滿野草。野草也是草魚的飼料，但最危險的，還是野草之中有水蛇。泥土魚塘的缺點，就是每年都要重新修補，因為加滿水之後，四周的泥土會崩岸，結果就是魚塘越來越淺。

在清塘前1－2天，場長就要令每個小組的組長安排人手，去水泵房抬水泵。一般1－2畝的魚塘，只需要一台水泵，而5畝以上的魚塘，要用2－3台水泵。水泵的抽水泵頭在合閘啟動之前，還要在抽水泵頭四周用漁網與魚塘的水體隔離，以免誤傷小魚；如果小魚進入抽水泵頭，也會損壞抽水泵頭。水泵的作用就是抽水，將魚塘的水抽出大約一半，魚塘水體就變淺很多，便於人工下水，用腳踩底繩、拉漁網。抽出來的水，一般進入另一個空的魚塘，而第一個空魚塘的水，則是分別放入四周的幾個魚塘。

水泵的閘刀放在魚塘邊，而電源電纜則是從魚場的中央配電房拉出來的，相當於插線板。水泵都是三相的交流電，很大的插頭；閘刀就是三根保險絲的那種，有時候，還看見老師們用鐵絲代替的。最關鍵的就是這個水泵的閘刀，或者說是開關，一定要用一個塑料袋密封。否則，魚筐魚桶經過時，很有可能有水潑出來，造成短路跳閘。這都是老師們傳授的經驗。

開始幾天，拉網的時候，我們就在岸上當看客。當然，拉網後期主要還是出力。當魚被拉上網，老師們按照魚種和規格大小進行分揀，裝筐之後，我們就挑魚擔子，一前一後，足有200斤左右。再按照老師們指定的魚塘編號，慢慢將魚放進魚塘。開始還行，回家后就腰酸背疼、肩膀疼。幾天後就堅持不住了，只好放棄。老師們也還仁慈，就讓我們休息。

後來幾天，老師們也讓我們學會拉網。每個人發一條下水褲，這個下水褲就好像鍊鋼工人的那種有背帶的藍色工作褲，不同的是這種漁場的下水褲是黑色或軍綠色，最主要的差別就是下面還連接一雙防水的雨鞋，便於整個人在魚塘之中走動，而不會弄濕衣服。當然，也還是有大小號碼的。

穿著下水褲，第一次下水，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當然是水的浮力，開始是不習慣的。但最大的不習慣，還是腳底，往往是高一腳低一腳，走不穩就會歪倒，有「下水游泳」的趨勢。所以，開始時，我們只能扶著岸邊慢慢走，後來習慣了，才敢走進魚塘中央。魚塘底部的不平，主要就是有凹凸不平的魚床。

拉網開始前，先要清理漁網。一般來講，漁網是一個長方形的，按照長度分為很多型號，用於不同大小的魚塘；按照網線的粗細，也分為不同的型號，用於不同類型的魚種；按照網眼的大小（也就是目），用於不同大小規格的魚等等。漁網的長邊有一上一下，上面的叫上綱（或者浮綱），下面的叫下綱（或者底綱）。原來學政治時，政治老師總是講「綱舉目張」，這下看到實際的東西，就一清二楚了。四個人把綱一拉開，漁網的目就全部張開了。很形象啊！

拉網開始時，先從魚塘的一邊，把漁網放入水中。上綱一般有泡沫做的浮子，沉不下去。兩個人分別用一隻腳踩底綱，一左一右，從魚塘的兩邊「包超合圍」。穿著下水褲在水中走底綱，關鍵就是穩，不能歪，還要緊貼魚塘的邊壁，不能放走一個，否則就有漏網之魚。漁網的合圍，主要還是岸上的兩隊人馬，分別拉漁網的上綱和下綱。這就要看三隊人馬的配合了：上綱拉得太快，漁網就會翻過去，結果魚都從下面跑了；下綱拉得太快，魚就會從上面逃走。最主要的還是拉下綱的和穿著下水褲在水中走底綱（下綱）的人之間的配合。腳一抬，下綱一拉，然後腳一踩，正好完成一個回合，魚兒也不會跑掉。如果配合不好，很可能會把水中走底綱（下綱）的人拉倒，或者把魚從魚塘的邊壁放走了。

隨著漁網逐漸收緊縮小，魚兒的密度越來越大，氧氣不足。這個時候，魚兒就開始跳躍了，要氧氣啊！整個水面，魚兒翻騰跳躍，很有豐收的景象！當然，有些魚兒會乘機逃離，跳出漁網，那就沒辦法了。

漁網清理乾淨之後，水泵還在繼續抽水。下到了午，魚塘就幾乎幹了。因為魚塘底部不平，很多地方有水窪。這個時候，老師們就要穿下水褲、拿著鐵鍬走到水窪處，挖一條水溝，把水引入抽水泵頭處。最後，抽上去的幾乎都是泥漿，經常會濺到四周的人身上。

待魚塘完全沒有水了，有幾個老師就下去用手抓那些「漏網之魚」，一般還會抓一些「異類」，比如甲魚、黃鱔、泥鰍等等。當然，不用徒手，一定要戴上專用的「漁用手套」，這是一種防滑防刺的手套，漁具店有賣。看著心痒痒，我們幾個擰著水桶，走進魚塘，專門揀田螺和蚌殼，這個是免費的，誰拿誰得，自己拿回家自己吃。

每天清理魚塘的最後，總會有很多野雜魚，除了甲魚、黃鱔、泥鰍、螃蟹，由分揀魚的老師傅自己拿（場長基本上同意），其它的主要是小蝦、鰟鮍、浪鯭子、小刁子魚等等，最後統統集中在場長那邊。下班之前，場長就問有多少人想要，統計一下人數，場長就把這些野雜魚分成幾堆，大家自己拿回家。一般來講，都是我們年輕人拿。拿回家清理一下，用油一炸，那個味道，真的不錯！

這是在漁場魚塘拉網的經歷。後來還有很多次去大江大湖採樣、看拖船拉網的經歷。大江大湖，那個場面就很大了。漁網足有上百米，上綱（均為鋼絲繩）是用兩條機帆船拖動的，拖網要比普通的拉網複雜得多。岸邊還有兩對人馬拉網，每一隊人馬，包括機帆船之間，都有對講機聯繫，控制速度，配合作業。當然，現在很多漁場都有現代化的拉網機（就是卷線機），拉網就輕鬆多了。

在這樣的漁場，我們只是採樣。漁場的工作人員就按照我們的要求，分別送來青魚、草魚、鰱魚、鱅魚各100條，我們現場採樣，也就是取內臟。當地的百姓就要我們把魚腸子送給他們。據說，這個魚腸子可以煉魚油，魚油可以治療燙傷，也可以做菜；魚腸子本身也可以吃。

後來還用過一種手網。手網就是一個人站在魚塘邊，或者小船上，用一隻手撒網，但一定要看準魚群才撒。這種手網比較小，適合中等大小的魚。手網的上綱下綱很獨特，下綱有很多鉛砣，撒網之後，就會很快沉入水中；中間部分就是一個三角形的漁網，上綱也就是一個收緊的把柄，一根繩子拽在手中。最後一拉上來，總有幾條。這個比較適合臨時來客人，要吃魚，那就拉幾條上來。但如果撒網太遲，很有可能將漁網撒在自己身上。我第一次就是這樣，自己成了一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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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網之後，清理漁網上的雜物，曬乾，下次用（可以看出來：綱舉目張）

 

手網

手網

裝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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