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15號,我和曉菁帶著星星辰辰回到了幾個月前還是1945年的「2011年上海」。
到達上海浦東機場的大廳,眼前有兩位美女:表妹一旁那位年齡相仿的漂亮女孩子,想必就是玲兒了,要比照片上的活潑可愛多了。兩位美女首先與曉菁見面,又與星星辰辰親個不停。雖說在網路上看過照片,也打過電話,但面對面說話,那種感覺還是不一樣,真實的、激動的、親情的。表妹雖然滿臉疑惑,但也只好接受事實,看見大家都很開心,也露出愉快的笑容。一家人開開心心,好不熱鬧!
突然,玲兒走進我,將我擁抱。「曾舅爺!」在大廳里,被這位漂亮大姑娘如此擁抱,本來就感覺不太自在,而且這種怪異的稱呼,引來周圍無數的目光,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拍電影。實在也無法將眼前這位姑娘與比星星辰辰還大10多歲的「曾侄孫女」玲兒聯繫起來。
從機場到市區的路上,感覺整個城市都沉浸在聖誕節的節日氣氛之中,到處都是燈火、綵球、聖誕樹、聖誕花環,比起多倫多,要熱鬧多了。最重要的,還是內心嚮往的那一份親情,從我內心一直燃燒到我的全身。
小車在金陵中路(即解放前的愷自爾路)那幢熟悉的法式老屋門前停下。車門開了,看到阿建的那一瞬間,我一下子彷彿又回到了60多年前的舊上海,我真的激動而流淚了,與阿建緊緊擁抱,感激來福一家這些年來的樸實、真誠、執著、責任與期待。
一家人走進客廳,一個更大的意外,把我和曉菁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小護士!你不是回美國了嗎?」小護士溫婉一笑。星星辰辰馬上跑過去,與小護士擁抱在一起。
然而,玲兒卻對我和曉菁說:「曾舅爺,她是我姐姐茜兒,剛從美國過來。」「茜兒?你,你們開玩笑吧!我們和小護士,也就是你說的『茜兒』很早就認識啊。怎麼可能!茜兒,我們上次通話時,你也沒有說你就是小護士呀?」小護士又是詭秘地一笑,然後說:「要不是您和曾舅奶奶把我帶回多倫多,我現在還在1945年的舊上海呢。」。這時,從樓上下來一對中年夫婦。玲兒立馬介紹:「爸,媽,這是我曾舅爺曾舅奶。曾舅爺曾舅奶,這是我父母。」
看著眼前中年夫婦,我和曉菁怎麼也不會相信是我們的「侄孫」和「侄孫媳婦」,感覺要比我和曉菁大十幾歲。這時,玲兒拿出一本相冊放在茶几上,一家人圍坐過來。
打開相冊,第一張就是1942年的全家大合影,後面是我和曉菁的結婚照,還有我和曉菁與侄子的合影、與母親的合影等等。接著,就是大嫂、侄子以及小妹與妹夫等人在巴黎的照片;再後面,就是侄孫侄孫媳婦一家人在美國的照片,以及近幾年在北京的照片。
這時,曉菁也拿出我們收藏的1942年的全家福、結婚照、結婚證以及刊登有結婚啟示的《申報》,還有我們一家與大嫂、侄子以及小妹妹夫的合影,這才是印證!讓全家人真正感覺這個房間內的所有人都是一家人。雖然我和曉菁的內心還是感覺我們兩個是「局外人」,但親情是永遠也不能抹去的!
過了幾天,巴黎的侄孫女一家,以及年邁的侄子侄媳也到達上海,司機把他們接到金陵中路(即解放前的愷自爾路)的住處。大家見面時,個個都流出了開心而激動的淚水。一家人總算是團聚了!過去的故事太多太多,經歷的人生苦難真是說不完啊!當然,大家也談到了小妹妹夫一家,這是唯一的遺憾。如果當初能夠聽我的話不回國,也就可以逃過這一劫了。
只有我和曉菁的經歷最短,但我、曉菁和茜兒已經約定保守秘密的,不能說出「時光穿梭」的真相。現在最大的麻煩,就是星星辰辰如何稱呼這些「晚輩」,而且我和曉菁按照輩份來稱呼他們,也感覺怪怪的。尤其是那個玲兒,「曾舅爺」前「曾舅爺」后的,搞得我很難堪,本來按照年齡我才大她不到10歲。後來我提議,大家相互之間,直接叫名字,不要按照中國人的傳統習慣稱呼輩份了,大家也基本上習慣了西方文化。至於我們一家的年齡問題嘛,我說,這是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如果說出來,沒有人可以理解。要等到64年之後,即2075年,大家自然就會明白的,這個秘密也會讓大家知道。何況,團聚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大家聽完我的述說,都會意地笑了。茜兒走過來對我和曉菁說:「曾舅爺曾舅奶,實在不好意思,我已經把所有的秘密告訴大家了。」
「是嗎?你們大家都理解?這麼玄乎的事情。」我有些疑惑。
在北大做教授的侄孫說:「我們只相信事實,相信眼前的實物和證據。」隨即拿出表妹早就準備好、由律師辦理的各種房產手續證明以及花旗銀行存款、股票、債券和珠寶等相關文件的複印件。
「是啊!」70多歲高齡的侄子對我和曉菁說:「舅舅舅媽,雖然我看見你們一家沒有什麼變化,但這種感覺,這份親情,是無法改變的。」德高望重的侄子是房間里年齡最大的了,雖然我的輩份最高。
這時,阿建過來了,問我:「二少爺,我爺爺告訴過我父親,說您當時離開上海時,這處房產的房契和地契的原件在花旗銀行,還有兩份附件,一份在您那兒,一份在我們家。」於是,便拿出發黃的房契和地契的附件。我也拿出附件,但還是嶄新的。原件的複印件,以及這兩份實物一對,印章完全吻合!
2011年12月22日,這樣一個大家庭、一個跨越兩個世紀的三代親人終於團聚,並在金陵中路的老屋裡合影!
為了去附近的法國餐廳預定聖誕節家宴,表妹數了一下人數,總共有16人。我說,中國人講求一個吉利數字,就打電話把舅舅和舅媽也請過來,正好18人,大家一起開心聚會。其實這也是與往年一樣的禮節,只是今年比較特殊。
12月25日晚上,上海「雅克紅房子餐廳」。
除了我們這一大家人,表妹、舅舅和舅媽是這個「舊上海之家」以外的客人了,因為我和曉菁是雙重身份。
我和曉菁的父母親都在重慶,要把我和曉菁的這段姻緣向雙方父母解釋清楚,我是無能為力的了,只好不邀請他們來上海參加這次聚會。我們自己的小家庭打算春節前回重慶拜見雙方父母,而且還要在重慶補辦一個2012年的中式婚禮。在這之前,我們也都與自己的父母電話聯繫過了,我和曉菁就算是「私定終身」,攜子回鄉了,雖然感覺有些倉促,解釋起來不是太容易,因為星星辰辰畢竟已經兩歲多了。
然而,當我與舅舅舅媽,也就是表妹的父母親見面時,新的奇迹又出現了。
舅舅從一個金屬盒子里拿出一張發黃的舊照片,我一看就知道是1942年我與曉菁結婚時的全家大合影,與其他人保存的大合影照片完全一樣。
「怎麼回事?」大家都感到是十分驚訝,莫非表妹的父母親也是我們大家族的?
表妹過來說:「表哥,哦,也許今後要改口了。其實,我父親不是你的親舅舅,這是幾天前我爸才告訴我的。文革期間,我爺爺奶奶因為裡通外國,被上海革委會抓去遊街,後來又被紅衛兵整死。我父親20多歲時,孤身逃到重慶,被你奶奶一家收養。再後來,你就成了我表哥。對吧,爸爸?」表妹又轉身問她爸。
「嗯,是啊。」只見舅舅又拿出一枚銀鎖。這是1944年我和曉菁送給小妹剛出世的兒子的見面禮!曉菁看了看背面,上面正是刻著「美猴王1944」!
「沒錯!」我肯定了。
「可是……可是我應該怎麼……怎麼稱呼您呢?」曉菁結巴了。
「曉菁,我們就不要為難舅舅了,還是就叫舅舅吧!」我差點又忘記前幾天的說法了。
「好啦,現在我可以給我哥打電話了。」表妹拿出手機。我一陣感慨,這是天意啊!原來,我叫了幾十年的表哥,居然是我的……算了,不計算了。
原來,「舅舅」自從逃到重慶之後,心裡一直惦記著上海,因為「舅舅」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小妹和妹夫)說過,我們的家就在上海。改革開放初期,「舅舅」一家被平反,然後才回上海定居。前幾天,「舅舅」聽表妹說了我們「天方夜譚」的故事,才決定拿出證物,與我們一家團聚。如果從輩份上講,「表妹」還是要比玲兒高一輩的,雖然年齡上相差不多。
「哈哈!」一陣歡呼、一陣歡笑。2011年的聖誕節家宴,就在這團聚的日子裡,給在場的每一個人留下深刻的印像,這也是我們「家」再次興旺發達的開端!2011年12月25日,一個新的全家福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