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
宜修
在外州上過一個學期的高中,和另外一些同樣寄宿在當地的學生住在一起。
某日,我在上班時,突然接到他所屬的項目的輔導員老師打來的電話,說我兒子的黑人室友反映,兒子在跟我講電話時,常常說對黑人歧視性的語言。
這一驚非同小可!我的第一反應便是"Impossible!"這是因為,孩子們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中,不僅我們家不許有種族歧視現象存在,歧視性的語言更不可以出現。
我趕緊追問詳情。老師猶豫了半天,才旁敲側擊地說就是那個最廣為人知的對黑人的不敬之稱。我感覺非常困惑:兒子怎麼會說這樣的詞呢?他可一直在跟我說那個黑人室友孩子的好話啊!情急之中,我告訴老師,我當晚下班非常晚,但會抽時間跟兒子電話上談談。
放下老師電話后不久,我突然恍然大悟:一定是我們講中文時的口頭禪「那個」、「那個」的,被兒子的黑人室友誤會了!
我趕快給老師撥通了電話,陳述了我的推測。老師將信將疑,未置可否,從口氣上判斷,懷疑多過相信,畢竟人家舉報兒子是在和母親講電話時說的。我建議她就我的 推測諮詢一下兒學校里其他講中文的學生,尤其是講普通話的學生。輔導員老師的答案讓我感覺十分棘手:「我們學校除了你兒子外,只有一兩個華人孩子。至於他 們講不講中文,講哪一種方言,我們完全不清楚。」
考慮到那個地區的華人少之又少,華人家庭長大的孩子們中文水平也的確有限,我也感到非常為難……突然,我想到:參觀學校時曾見到過的一位從香港來的老師,我們當時還跟她打過招呼,所以知道她聽得懂普通話。於是,我趕緊告訴輔導員老師:「學校有位從香港來的老師懂中文普通話。你們可以向她諮詢一下兒我的推測。」
輔導員老師聽了我的建議,口氣顯得勉為其難、又不置可否。考慮到她的擔心也並非沒有緣由,儘管我認為自己的分析對的成份多,也只好暫且擱置爭議,留待晚上和兒子通過話,再行定奪。
晚上,我給兒子打電話,提到白天發生的情況。他也非常驚訝:「媽媽,我從來不說那樣的話的。事實上,我和室友是好朋友呢......怪不得最近他對我的態度有所變化呢!」
聽了我的分析,兒子也突然恍然大悟:「沒錯兒!那天你打電話來,說鋼琴老師建議妹妹學彈那首肖邦的曲子,問我有沒有把琴譜帶到學校來。我告訴你琴譜可能放的地方時,曾說過『就是那個』、『那個』的。當時,我的室友也在場。嗯,好像還真就是從那兒以後,他對我的態度有了轉變。我一會兒跟他解釋一下兒,希望他不要誤會。」
跟兒子通話、確定他沒有歧視性的言論和思想之後,我的心放了一大半。接下去的,便是如何化解同學和老師的誤會。我唯一的希望便是學校那位香港來的老師能幫忙出面澄清,當然,如果輔導員願意多找幾名華人學生佐證,則再好不過。不過,這樣的機會似乎不太大。
幾天過去,學校方面始終沒有消息。為娘心情焦慮,主動與輔導員電話聯繫,詢問有關情況的澄清情況。
「我已經和兒子談過了。他申明自己不僅沒有說過那樣的歧視性語言,而且根本沒有類似的想法。他還再次跟我表示,他把室友視為自己的好朋友。我想知道你們有沒有聯絡上學校那位香港來的老師?」
「我們向那位香港來的老師了解過了,她認同你的推斷。」輔導員老師陳述了結果,但給我的印象是,口氣並不輕鬆。從她雖然得到了香港老師的確認,但並沒有主動跟 我聯繫來看,她似乎還對這個說法抱持一些懷疑。而在此情況下,我唯一能抱的希望,便是兒子在未來的接觸中,以其對室友的誠摯態度,贏得對方的信任。
這個親歷的故事,我曾經講給身邊的朋友和中文學校的孩子們聽。除告誡他們不該對其他族裔歧視外,也提請他們注意:有些容易引起的誤會,還需靠我們提高敏感度,以及自身誠懇的待人態度來消除。
二零一三年六月十九日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