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每當黃昏來臨,我都會收斂起一天的野性,站在家門口,懷揣著殷殷的希望,等待著母親的歸來。當依稀看到遠處出現母親的身影時,我就會像颳風一樣跑著迎上前去。在我眼裡,母親就像天上下凡的王母娘娘,總是面帶微笑,滿載著慈祥的母愛,款款地走進我的期盼中來。每當我依稀看到遠處母親的身影時,我總是緊跑幾步主動迎上前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下母親掛在自行車把上的舊皮包,然後像剛剛繳獲的戰利品一樣緊緊的護在胸前 (我必需趕在哥哥妹妹之前拿的它),好像如果不這樣就會有人從我的手中把它奪走似的,然後挺起胸脯和母親一起向家的方向走去。
每每此刻,在我純真無邪的童心裡都會萌發出自豪,踏實,得意和滿足的情緒來。由於母親的歸來,不但將會有一頓美餐可以添飽我早已咕咕亂叫的肚皮,最重要的是期待她還能為我們帶回什麼意外的驚喜。
進了家門的母親,首先是去廚房操持全家人的晚飯,而我就一個人拿著母親的皮包,躲在某個沒人的角落裡,盡情的翻個遍。在那個年代,不知為什麼,我們很少開口向家裡要東西,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沒有慾望,在我的內心深處仍然希望大人們會主動給我們買些什麼,比如玩具,小人書或是糖果什麼的。媽媽彷彿早已洞悉了我們的心思,總是盡最大努力的去滿足我們的慾望,有時候帶回一些糖塊,有時候是些小點心 如綠豆糕,姜米條,盧果,魚皮豆什麼的,有時候母親還會給我們帶回一本兒小人書。每當我翻出任何東西來,總是我最快樂的時刻。即便有時什麼都沒有,我們也很高興,因為媽媽回家了,她不但是我們這個家庭的中心,也因為媽媽在家裡,屋子彷彿都會亮了許多,溫暖了許多。
有的時候,我會為包里沒有什麼新鮮的事物而感到些許的失望,但在心裡從沒有怨過母親,因為我從未認為那是大人們應該為我們做的。我每天依舊還是滿懷著憧憬和希望,就像一個賭輸的小賭徒似的,在失望中期待著奇迹的出現。
我們那年個代的很多人都是如此,都是在失望和希望的交替中慢慢的長大,卻很少主動把心中的希望直接說出來。一方面是生活條件不允許,人也比較懂事,能體諒大人們的難處。另一方面也真的沒有什麼,市面上東西的種類少得可憐。更重要的是因為我們都守候著同一個樸素的信念: 大人沒買的東西就不屬於我們,要想得到,要必須靠自身的努力,就像我們所有的玩具幾乎都是自製品一樣。有時遇到自己非常喜歡的東西,也只是在心裡想想,或許在夢裡能得到一些滿足。我至今還能清楚的記得,我唯一一次開口和母親要的東西,是一隻口琴,5塊三角六分,當我拿到口琴后,激動的無以名狀,幾天都捧著它睡覺,寶貝的不得了。每次吹過後,我都會用水反覆清洗,生怕口水留在裡面使口琴生鏽,然後再用布小心翼翼的擦拭乾凈。哈哈,不瞞你們說,為此我還整整掃了一個星期的地,沒有人逼我,是自覺自願的,就想為大人做點什麼,好像是在還債似的。在物質饋乏的年代,什麼都是寶貝,一點小事,就能成為人們心中期待的目標,現在物資極大豐富了,我們的心卻也有別與過去變得麻木不仁了。
人活著不能沒有慾望,適當的慾望是人們追求美好生活的動力,但也不能讓慾望無限的膨脹,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使人疲於奔命,放棄享受幸福的權利,就像人們常說的小堵怡情,大賭喪志的道理一樣。
現在的年輕人肯定不會理解我們那個年代人的情感,就像我們不能夠理解他們一樣。
殘花易地隨風行,敗絮無家自飄零。
黃昏人醉心不醉,旅客夢多因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