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單位子弟,家裡還有個老牌中層幹部加座山雕.從基層調到機關,用了六年.只能說本秀才的能力學術太差了.
過去撅著殿部做報紙,現在喝著茶水翻報紙找人錯字,何等的變遷!去八遍廁所,水是喝多了,也老要引以為鑒正衣冠.碰上撇著內八字的局長夫人,扯著我的褲腿檢查面料諮詢.烏鴉變鳳凰了,陪的笑臉是由衷的.只是那裡面的氣味讓我窒息.還好沒迷失自己.
當杜科長興緻所至,帶著去二級單位檢查的時候,我慶幸終於能透口氣了.
招待所改成了國際飯店,裝修正大張旗鼓,堅持營業.過去的服務員,都盤著頭,化著新娘妝,穿著一色的灰套裝.見了我們,露出甜美的微笑.我認出幾個我爸媽教過的差包子,都出落得一個個比好學生水靈.
杜科長鼻子里哼了一聲,從經理那裡拿了兩個安全帽,戴上,一貓腰上了二樓.(這個沒歧義吧,自己跳的懸崖)
裡面叮噹亂敲的馬上都停下來了,粉塵也一點點降落.這是個餐廳的包間,正在處理吊頂和桌台.屋頂上澆出來的牡丹花挺逼真的,剛弄好,真是嬌艷欲滴.同樣白色立體的檯子上,很古典的花紋,和奶油蛋糕似的,上面苫著布.
兩個灰人從梯子上跳下來,又是一陣的污染."不戴口罩,不象話."杜科長這樣說,並不很生氣的樣子.
他們都笑了,臉挺臟,但眼睛都明亮.老杜開始用家鄉話問他們進度,我就一旁干看傻樂著.
一會那個矮的和老杜出去抽煙了,我就和小朱聊了起來.他家是濉寧的.我只知道出粉皮香腸的地方.因為菜市場里老有正宗濉寧牌子.他的媳婦在家種菜賣菜.他弟弟出去打工手給軋壞了,也要他養.生男孩的罰款還要一點點交.
他說起來惆悵,我聽著還生動.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無奈.忘乎所以中一沒注意,人按在剛做好的檯面上,赫然兩個大手印.
他們一進來就看到了,說沒事沒事,可從神色上看都很痛心啊.如果我家人看到,就一句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混到中午,盛情難卻,在大餐廳里吃了工作餐,辣子雞炒豬肝萵苣絲蛋花羹米飯.這可明白我爹怎麼下班前老是電話過來說有安排了.我弟就總是踩著點,一臉無辜地去找他要家門鑰匙(明明我媽和我就在家端坐著),然後也被熱情的同僚們勸著入座了.虎父無犬子啊,這爺倆真象...全打著哈哈.
幾天後,上班路上碰到過去領導曹社長,打趣我說,進了中南海,最近沒下去採風啊.話說那十個人的報社,個性著呢,都很把自己當菜.全穿著有幾十個兜的記者服,窩窩囊囊的,扛著比腦袋還大的照相機,到處亂竄.兩三個女的都穿著大背心,迷彩褲.我就跟他說了小朱.他很感興趣地說,抽空到我辦公室好好談談.好久沒見你父親了.給他從黃山帶的茶葉你捎走.
下一期的報頭版頭條就是這了.很煽情的題目---默默的奉獻.小朱照片也登了,聚精會神地上膩子.工會的看了,發起了捐款.我們都參加了.招待所給他找了個地方,他老婆也來了.
等局長出國回來,開始大搞綠化,廁所上讓貼男女頭像各個科室配飲水機.說去了美國很受刺激.
給電視台派發了一些試用過的攝像器材,我被迫給翻譯說明書,輪不到我看一眼都.
開大會的時候,紅光滿面可樂沒少喝的局長,語重心長.說這個我們單位那麼多退伍軍人下崗老工人,要給他們活幹嘛.用那些個農民工幹什麼?不知道底細,要是犯罪分子也不知道啊.可能美國的逃犯實在太凶了,或者電影看多了.
很快,小朱等就被開回家了.老杜也很提心掉膽了一陣,在辦公室猛抽悶煙,狂喝濃茶.
我呢什麼事都沒有.社長是書記的人,有才,能寫,第三梯隊的,在矛盾的旋渦里.長得像孫淳,個人生活就是菱型的,成天被女人堵在辦公室,找到我家哭訴的也有.我爹是他的主管.把我供出來,誰給他收拾後院呀?
又混了三年多,吃飯少不了的.什麼薔薇廳百合廳玖瑰廳都去得.只是那牡丹廳,真做了貴妃我也不敢進去.心裡在流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