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多稜鏡（六）她的名字叫弱者

她的名字叫弱者

04/13/2011

在咱的系列文章「中國沒有女人」中，讀者看到了一個個彪悍強勢的中國女人，於是，有讀者認為咱的例子比較特殊，他們一個共同的問題是：難道中國真的沒有性格柔弱並溫存的女人了嗎？

還別說，咱就碰上這樣的一位。

她曾經是一個國營大廠著名的廠花，高中畢業后沒能考上大學，由於父母在該廠工作數十年，憑父母的人脈，她也順理成章地進入了該廠工作。從廠子弟中學開始，她就不乏追求者，但由於父母管教嚴厲，加上她內向的性格，直到工作了數年，她還沒有一個可以掏心掏肺的同性朋友，更別說有一個異性朋友了。

父母一直擔心女兒內向柔弱的性格在未來的社會中吃虧，先後多次託人介紹大學生、研究生給自己的女兒，但女兒不知道是害羞，還是不善於接觸異性，總之，好心的「媒婆」沒有一次獲得成功，直到有一天，女兒突然通知父母：爸爸媽媽，我於X月X日舉辦婚禮，請你們參加。

聽到這個消息，父母如五雷轟頂，不為別的，只為未來的女婿，是父母看著長大的廠里的一個混混。

這個混混也是廠子弟中學畢業，由於口碑太差，父母托關係給弄部隊鍛煉幾年，結果，部隊沒鍛煉好，倒把一個小混混培養成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混混了。

混混和女兒在一個車間，女兒內向的性格，給混混創造了機會，他沒事就向女兒送溫暖、獻殷勤，20歲剛出頭、沒有知心好友的女兒哪裡得到過這樣的噓寒問暖，很快，女兒就被混混擺平了。女兒瞞著父母，偷偷和混混領了結婚證，在結婚典禮的前幾天，給父母送上了請柬。

父母死活不同意這門婚事，女兒在結婚前兩天就玩了失蹤，結婚當天，在廠里一貫要臉面的老父親痛哭流涕，逢人便說：「女兒被人騙走了，女兒被人騙走了。」從此以後，父母和女兒一刀兩斷，再不來往。

很快，女兒有了孩子，混混恢復了「夜不歸宿」的原樣，看著同一個廠的女兒一個人含辛茹苦地照顧孩子，父母心軟了，把女兒和外孫領回了家，每天吃完晚飯，才讓女兒和外孫回到混混為非作歹的那個家。

很快，混混在外面有了女人，軟弱的女兒對混混毫無辦法。混混把那個女人帶回了家，三個人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女兒對此了無主意，內向的性格，還使她羞於向父母訴說，父母知道后，一再勸女兒通過法律的途徑解決問題，女兒不依，父母催急了，女兒丟下一句話就離開了：我的事不用你們管！

女兒最終選擇了離婚，混混和女兒定下了口頭協議，房子留給女兒，兒子由混混帶走。女兒和混混到街道辦理了離婚手續，10年前同樣在這裡，他們領了結婚證。

離婚後，混混丟下兒子就消失了，沒幾天，這對母子就被趕著離開自己的房子，卻原來，混混瞞著女兒，把房子賣了，裹了賣房款，混混和那個女人一起玩起了失蹤。

父母家還有其他子女，女兒無處可住，退休的父母無奈，只好從有限的退休金內，為女兒和外孫租房。此時，企業開始不景氣，女兒一個人的工資已經無法滿足和外孫的日常生活所需，父母退休以後，平白無故增添了一大筆開銷，整個家庭籠罩在愁雲之中。

外孫上了技工學校，畢業后無所事事，每天在遊戲房度過人生。女兒企業改制，單位被私人買去，上班的地點改到了遠郊，女兒每日在城市顛簸3個多小時，為了區區1000多一點的月工資，女兒早出晚歸，忙得已經沒有和父母說話的力氣了。

沒多久，父親因病而故，家裡經濟更加不堪。忽一日，女兒突然和單位簽訂了買斷協議，拿了3萬多塊人民幣，女兒被單位一腳踢出了門外。失去工作沒幾天，女兒在家吃藥自殺，被玩遊戲早回家的外孫發現，送醫院急救一天一夜，女兒的生命救回來了，但值班醫生要求母親帶女兒看精神科醫生，診斷結果出來了：女兒患上了精神病。

根據有關勞動保護規定，精神病人是不可以和單位解除勞資關係的。於是，親友找了律師，想告原單位和女兒解除勞資合同是無效行為，結果，只因為精神病的診斷晚於勞資合同數天，也就是說，女兒是在「沒有精神病」的情況下和單位「自動」解除勞資合同的，律師警告：此官司沒有贏的可能性。

在精神病院治療數月之後，女兒回到了媽媽身邊，需要他人照顧的近80歲的媽媽，反過來照顧40多歲的女兒。由於女兒失去了工作能力，靠失業救濟生活，目前，失業救濟加上其它費用，女兒可以拿到1100多塊錢，去除每月400多塊的「三險一金」（養老保險、失業保險、醫療保險和住房公積金），女兒每月只有700元左右的進賬。失業救濟只能拿2年，2年後拿城市低保，七七八八總共500多塊，去除「三險一金」，每個月只有100多塊的生活費，這樣的收入一直到女兒滿50歲，因為那個時候，女兒可以拿退休金了。

親友找了有關部門，由於女兒享受過福利分房，她不再享受經濟適用房等優惠條件，也就是說，女兒一輩子都只有租房而住了。

咱這次回去，見到這母女倆，女兒由於一直服藥，和人說話的時候，不敢直視他人的眼睛，只是面部毫無表情、機械地回答著咱的問題，嘴裡不停地承認：我有精神病，不能停葯。

白髮蒼蒼的母親不無擔心地對咱說：「我的時日不多了，我死後，她怎麼生活呢？」

看到這幅慘景，咱只能軟弱無力地安慰著她們：不用擔心，你女兒會好的。

媽媽苦笑著喃喃：日子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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