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班總算是結束了,接著學校又通知說,由於動亂干擾,上學期末考沒有如期進行,現在大家集體補考。同學中紛紛謠傳學校會利用這次考試把動亂精英開除出去,預計這次考試會很難。很多人異常重視這次補考,拿出10倍的精力去準備,但也有人選擇了放棄。隔壁寢室的一個學習成績不錯的同學,在考試的前夜,1989年的中秋之夜,拿著酒,點著蠟燭,醉卧學校花園一夜。還有一個考試遲到10分鐘,拿到卷子填上名字交上去個白卷。老師要他無論如何答一個題目,他答道,一個題都不會。考試題目不難,也不容易,成績卻兩極分化:高分和低分最多。
最後卻是一個人都沒有開除,不過處分了一個被錄像機拍到的帶頭砸搶的同學,讓他不能畢業留級一年而已。
第一個打擊開始到來了。本來每年冬季都是研究生入學考試的時候,但1990年的本科生升研究生改為推薦,而且名額有限,本專業只有4個名額。而過去幾年,每屆都有50%也就是15人左右能上研究生。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好些人正在準備研究生入學考試,一下子就陷入了茫然不知所措。對門寢室一個學習成績很好的,也沒有怎麼參加遊行的同學直獃獃地問我,上不了研究生了,怎麼辦?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我自己知道考試也許我有一點希望,但推薦我是絕對沒有戲的。
一個讀在研究生的師姐看我們垂頭喪氣,期期艾艾的可憐樣,告訴我們可以試著申請美國留學,要考托福。隧道盡頭的一絲曙光。我開始準備英語。一天,我上鋪的南京同學從圖書館回來,正碰到我在看托福資料,嘆了口氣,告訴我,他才聽到新規定,出國留學必須向學校和公安機關證明自己有直系親屬在國外才可以。我摔下手中的書,站起來問:確實嗎?
他回答,他的高中同學正在辦理出國留學,有海外關係,已經獲得許可。出國留學的路也堵死了。
85級畢業分配也是糟糕透頂,有的學生被用人單位退回來,說不要動亂分子,而有的本來說好進國家機關,或科研機構的,變成了街道企業,基層單位。看著那些本該踏上工作崗位的,不得不和我們混在一起,等待學校的再分配的畢業生,我們彷彿看到自己一年後的命運。
學校里,很多人都頹廢了,打麻將,橋牌,看錄像電影,上課缺席,不交作業,反正是沒有希望,陷在這裡了。
大家都麻木地等待著命運的玩弄,沒有喜怒哀樂,但也爆發過一次情緒。看英文教學片,片名叫Missionary,影片結束時,一個白人傳教士帶領一群印第安基督徒男女老幼,祈禱著,赤手空拳地面對西班牙殖民征服者的槍炮走去。鏡頭沒有展現血腥的屠殺,只有震耳的槍聲和傳教士蹣跚掙扎地舉著白布纏繞的十字架。到這裡,大階梯教室里掌聲和跺腳響成一片,而我即沒有鼓掌,也沒有跺腳,但我的眼睛模糊,鼻子酸阻,我抑制不住地抽泣起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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