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的天氣多變,原先答應兒子一同騎車遠行的,可是這雨一直到傍晚才下停歇。天空放晴了,本來就要落山的太陽,從西邊重新露出臉來,染紅了天邊的雲彩,在廣闊的雲幕上,奇異地出現了一條彩虹,這條彩虹橫跨在整個天空上,把世上一切柔和的色彩凝固在高空中。於是我和兒子騎著車上路,一邊欣賞這雨後斜陽、彩練當空的美景,一邊聽著耳機里苗阜王聲相聲《滿腹經綸》,快樂無邊。
相聲里提到了「女蝸補天」,我問兒子知道不知道「女蝸補天」的神話故事。「你知道嗎?我們祖先說彩虹之所以是彩色的,是因為女媧煉五彩石補天,彩虹把五彩石的顏色反射出來,於是有了赤橙黃綠青藍紫這麼漂亮的顏色。」兒子大概知道女媧補天的故事,可是他反駁說:「Nope,the Sky is not ceiling,how to fix?」
是的,天怎麼能補呢?就像有人說過:二十五年前,就在這個春夏之交的季節,成千上萬的莘莘學子曾經想效仿女媧,要鍊石補天,補那個漏洞百出搖搖欲墜的天,很多人甚至把生命和鮮血當做五彩石煉了,可是,天,至今還是那個天,是不允許他們上去補的。
二十五年前的中國北京,從四月到六月,從胡耀邦去世,到遞交請願書,到四·二六社論,五月份的輿論有了一段寬鬆的日子。到了五月中旬,全國各大城市也都動起來了,各省會乃至市區一級的學校和機關單位都出來遊行,聲援北京的學生和市民。我們上海遊行的主題歌是《國際歌》,不過我認為《國歌》更合適這場運動。回憶當時的情景,曾經是何等的「壯烈、迷惘、無奈」。那一年的「520」不是今天的「我愛你」,而是「風雲突變」,「大兵壓進」和「血腥屠殺」,後來令人不寒而慄的戒嚴,即使在和平年代,也讓我領略到了「屠夫」的威力和血腥。
64期間,我曾經拍攝了一卷彩色膠捲的照片,拿去福州路上海最好的圖片社沖印時被沒收了。我愛好攝影,圖片社經理因為我經常光顧與我很熟,他非常同情學生運動,他悄聲對我說:「小弟,上級指示要對拍這類照片的人一律扣人登記的,你的膠捲我們給沒收了,你也不用登記了,便衣就在店裡,你趕快離開這裡吧,保重!」,就這樣,十分的遺憾,假如當時拍黑白的我就能自己沖洗了,就能親自保留當時那宏大的示威場面和那些貼在食堂和一些教室的各式小字報。
我知道,參加那場運動的年輕人沒有幾個是因為看在學生領袖的份上,也沒幾個是因為受了境外勢力的挑唆,大家是出於自身的需求,出於良知和責任,出於對國家未來的希望而聚集起來吶喊的。64是一場全民全社會的反腐敗,反官倒,反特權,要政治透明,要政治民主,是一場反一言堂,反垂簾聽政的政治運動。學生只是個前導,背後是強大的民意。這也是為何當初那些鎮壓者害怕的根本原因,以至於死前紛紛撇清責任的原因。如果25年前學生的改良願望得到哪怕部分實現,斷不會有今天如此大面積的無可救藥的貪腐,既得利益階層也不會墮落到今天這樣萬劫不復的瘋狂地步,社會和平轉型有可能實現。
沒有幾天是六四25周年了,「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昔日的鎮壓和屠殺仍然是說不來的心痛,眼下還沒到公開紀念的時辰,只說明這二十五年還不完整,正如今天的彩虹不會說有就有,可是我依然等待那一天的到來,讓六四成為全中國人頭頂上的彩虹。
始終忘不了那些六四英靈,他們為和平和自由獻出的年青生命,我不知道他們在天國能否安息,在天國能否活得安詳自由。我祈禱,我希望彩虹的盡頭真的是那些渴望鍊石補天的年輕男女們靈魂的歸宿!陣暴風驟雨過後,常常會有一道五彩繽紛的七色光架在天空,那便是彩虹。彩虹只有在雨後才出現,多麼來之不易,我不知道這場風雨意味著什麼,是我們註定經歷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洗禮才會過上彩虹般的七彩幸福自由生活嗎?我不敢相信,果真如此,那真是太殘酷了,而且如此讓人心悸,直到今天,寫下這篇隨筆,痛苦來得像風雨般的猛烈,自由卻像彩虹般那麼的遙遠,那麼的可望不可及,就像25年前的夜晚,久久的令人揪心。。。
雖然這個日子成了天朝的大忌,但我會永遠銘記著這個日子。
勿忘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