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富士康的中國製造模式在海外遇挫

　　DAVID BARBOZA 2017年9月21日    紐約時報中文網

　　

　　Ana Otton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2012年，巴西聖保羅州的富士康建築物。該公司在巴西建立世界上最大的製造中心之一的計劃被擱置了。

　　台灣製造業巨頭富士康承諾，在威斯康星州投資100億美元，以創造1.3萬個工作崗位。此前，該公司曾在巴西做出過類似的承諾。

　　當時，富士康的高管們在巴西的一個新聞發布會上公布了相關計劃，說會在聖保羅州投資數十億美元，建設一個在世界範圍內都屬於頂級規模的製造中心。巴西政府曾對該項目寄予厚望，希望它能創造十萬個工作機會。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2012年，中國深圳富士康大樓外部。該公司的製造模式很難在中國之外複製。

　　

　　Gilles Sabrié for The New York Times

　　2015年，中國深圳一個培訓中心外排隊等候申請富士康工作的人。中國政府給該公司提供了巨額補貼。

　　

　　Mark Makela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台灣公司富士康在賓夕法尼亞洲哈里斯堡有一個小辦事處。2013年，該公司宣布計劃在那裡建一個工廠，能夠僱用500名工人。該計劃尚未開始。

　　六年後，巴西依然在翹首期盼大部分相關工作崗位的出現。

　　「富士康打算建工廠的那個區域完全被遺棄了，」伊圖市市長吉列爾梅·加佐拉(Guilherme Gazzola)說。伊圖市是期望從該項目中獲益的一個城市。「他們甚至沒有表現出與我們會面的興趣。」

　　富士康在巴西及世界各地的經歷表明，它很難在其他地方複製自己異常成功的中國製造模式。

　　在中國，富士康依靠政府的巨額補貼建立了很多工廠。它的工廠會為蘋果(Apple)裝配iPhone，為亞馬遜(Amazon)裝配Kindle，為索尼(Sony)裝配PlayStations，它僱用了大批年輕的裝配線工人，他們常常每周辛苦地工作60個小時，時薪約為2.5美元。在中國，工人抗議很少見，或者會被很快平息。

　　但這種模式很難用到其他國家，富士康必須適應不同國家的社會、政治和勞動條件。

　　在巴西，富士康的計劃很快崩潰了。曾爭取該公司的政府很快在腐敗指控和彈劾投票中下台。由於當地的經濟增長和消費支出大幅下滑，政府承諾過的一些稅收優惠被減少或取消。

　　如今，富士康在巴西僅雇傭了約2800名工人。

　　投資人兼初創技術公司顧問阿爾貝托·莫伊爾(Alberto Moel)表示，富士康「舉行了盛大的歌舞表演，帶來中國舞龍隊，還舉行了剪綵儀式、祝酒會，以及慣常的合同草案的簽字儀式。後來，在實際操作中，只有很小一部分得到實現」。莫伊爾不久前一直是調查公司桑福德·伯恩斯坦公司(Sanford C. Bernstein)的技術分析師。

　　富士康在一項聲明中表示，他曾打算在中國之外投資數十億美元修建工廠。但該公司還說，他必須適應巴西等市場不斷變化的情況——那裡的經濟出現了停滯。

　　「鑒於這些情況，再加上我們提議投資所服務的客戶的需求在不斷變化，我們目前縮減了在該國的運營規模，」該公司在聲明中表示。

　　關於威斯康星州的項目，富士康表示，它計劃在該州東南部建設一個有著世界頂級規模的製造園區。該公司預期，這些建築能讓園區面積達到2000萬平方英尺——大約是五角大樓的三倍——幫助把該地區轉變為平板顯示屏的主要生產中心。

　　代表威斯康星州的共和黨眾議院議長保羅·D·瑞安(Paul D. Ryan)曾表示，富士康的協議「將徹底改變現狀」，幫助復興中西部的製造業。特朗普總統今年7月在白宮讚揚該協議對美國的製造業、美國工人以及「所有相信『美國製造』這個概念和品牌的人」來說都非常重要。威斯康星州州長斯科特·沃克(Scott Walker)周一正式批准了該協議。

　　富士康有充分的理由讓自己的製造運營變得多元化。該公司的110萬員工有大約95%在中國工作。在其他地方建立龐大的勞動力隊伍可以減輕該公司對一個地方的依賴，在他國對中國出口商品徵收關稅或設置其他貿易壁壘時減少風險。

　　「他們越接近美國或巴西等大型市場，越不必擔心進口稅或其他壁壘，」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的全球化、治理和競爭中心(Center on Globalization, Governance, & Competitiveness)主任加里·格里菲(Gary Gereffi)說。「離開中國去為這些市場服務就像是跳過潛在的關稅壁壘。」

　　不過，富士康中國戰略的出口基本上是不可能達成的。

　　電子產品的全球供應鏈依然深深紮根在亞洲，那裡的低成本勞動力和大量熟練工程師等優勢對於該地區作為製造基地的發展至關重要。

　　讓富士康在中國的業務真正活躍起來的是政府的大力補貼和支持，以及那些工廠的規模。當地政府經常為該公司出資修建工廠，管理宿舍，招募數以萬計的工人。有些政府官員在地方上挨家挨戶招募工人。

　　政府的資助可能高達數十億美元。

　　大約從2009年起，富士康開始將大規模生產運營轉移到中國之外，它在亞洲其他地方開設了一些工廠，包括越南和印度。現在，該公司在捷克共和國、匈牙利和斯洛伐克擁有工廠，在墨西哥有一個大型工廠，雇傭了1.8萬名工人。

　　由於有幾個國家為鼓勵國內生產開始要求某些零件在當地生產，所以富士康加大了在中國之外建廠的努力。富士康的高管們基本上是按照在中國的運作方式行事。

　　富士康總裁郭台銘與高級領導人會晤，包括時任巴西總統迪爾瑪·羅塞夫(Dilma Rousseff)和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郭台銘做出承諾；獲得稅收減免和政府特許權；在多個國家宣布投資數十億美元，創造數萬份工作。巴西曾把一個計劃中的富士康園區稱為「未來之城」。

　　然後是現實。

　　印度和越南的工人罷工導致富士康在那些國家的運營暫時停止。巴西的政治和經濟動蕩導致當局縮減了承諾給該公司提供的一些稅收減免。在印度尼西亞雅加達投資十億美元建廠的計劃失敗了，據分析人士和政府官員稱，一個原因是富士康無法像預期的那樣建立供應鏈。

　　富士康在賓夕法尼亞州的計劃也不了了之。富士康在哈里斯堡有一個小辦事處。2013年，該公司表示，它計劃在該州投資3000萬美元建一個工廠，可以僱用500名工人。該工廠至今尚未建立起來。

　　賓夕法尼亞州官員拒絕就工廠沒有建成的原因作出評論，但表示，他們尚未放棄希望（富士康也沒有對此作出評論）。

　　「我們認為，賓夕法尼亞並沒有退出任何具體項目的競爭，」哈里斯堡的賓夕法尼亞社區和經濟發展局(Pennsylvania Department of Community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發言人戴維·史密斯(David Smith)在提到富士康在該州的承諾時說。

　　對富士康來說，轉向威斯康星州能帶來政治益處。

　　特朗普在競選期間尖利批評中國的不公平貿易行為。他承諾要迫使蘋果在美國生產自己的產品，並表示他的政府可能會對進口商品施加邊境稅，從而增加了貿易戰的可能性。

　　選舉結束后，富士康加入了很多全球性企業的行列，做出承諾。

　　中國網際網路巨頭阿里巴巴的董事局主席馬雲來到紐約的特朗普大廈(Trump Tower)，承諾在美國創造100萬個工作機會。日本軟銀公司(SoftBank)的創始人孫正義(Masayoshi Son)表示，他的公司會在美國投資500億美元。富士康幾乎在同一時間表示，它正計劃在美國建設生產設施。

　　特朗普政府幫助開啟了富士康和威斯康星州官員之間的一些對話，包括與瑞安和沃克領導的團隊。6月份開始談判，一個月後達成協議，威斯康星州承諾在未來15年內提供價值30億美元的稅收減免和其他補貼。

　　該州的民主黨人質疑優惠數額是否合適，工作是否能落實。無黨派的立法財政局(Legislative Fiscal Bureau)對該州的一項分析發現，納稅人至少要到2042年才能收回該州的這項投資。

　　不過，威斯康星州的議員還是強力通過了該協議。周一，沃克在批准該協議時表示，它將「給我們州帶來真正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