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時報：不願被「聚焦」的中國首富王健林

　　

　　《聚焦》(Spotlight)是一部讚頌深度調查新聞的電影，本周摘取了奧斯卡金像獎(Oscar)「最佳影片獎」，這同時也標誌著中國首富王健林獲得了一場勝利。

　　該片由美國電影院線AMC娛樂(AMC Entertainment)旗下子公司Open Road出品，而AMC娛樂於2012年被王健林的大連萬達集團(Dalian Wanda)收購。大連萬達網站上的一項聲明稱：該獎項代表著「中國企業在世界電影領域獲得的最高榮譽」。

　　雖然坐擁約287億美元財富的王健林享受著一部講述調查性新聞的電影所帶來的榮耀，但他本人與媒體的接觸卻低調得多。

　　最近訪問英國期間，這位中國商業巨頭極少在媒體露面。他此行是為了發布親筆著作《萬達哲學》(The Wanda Way)的英文版，並宣布計劃在法國投資30億歐元興建一座休閑樂園以及在英國開發一個類似項目。

　　在倫敦大英博物館(British Museum)舉行的新書首發儀式沒有受到媒體記者干擾。經過挑選的記者被邀請至牛津大學(University of Oxford)賽德商學院(Saïd Business School)參加一場圖書推廣活動，但我們被安排在最後的位置，並被告知「不能提問」。

　　大學生們可以自由提問，但他們所提的問題比不上《聚焦》的水準——王先生如何看待英中關係「黃金時代」帶來的機遇？你能享有「個人時間」(me time)嗎？你奮鬥的動力來自社會責任感，還是對財富的追求？

　　這位61歲商業大亨的發言人表示，王健林的確極少與媒體互動，但這與去年《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詳細披露他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親屬之間有商業聯繫這件事毫無關係。

　　王健林的公關公司表示：「他減少了大量（媒體活動），但主要是因為他的日程安排極為緊湊。」「他每天工作超過13個小時，沒一天休息。」

　　與媒體打交道不多這一點，與這位白手起家的億萬富翁的豪邁性格形成鮮明反差：他曾在萬達年會的舞台上高唱搖滾歌曲；與好萊塢一線明星結交；從中國人民解放軍(PLA)的一名基層士兵奮鬥到成為中國魚龍混雜的房地產行業的領軍人物。

　　《福布斯》(Forbes)本周發布的億萬富豪排行榜顯示，王健林的全球排名升至第18位，成為中國大陸首位躋身該排行榜前20名的企業家。

　　如今，大連萬達不僅是中國最大的商業地產開發商，還是世界最大的電影院線運營商以及休閑產業巨擘。今年1月，萬達斥資35億美元收購好萊塢電影製作公司傳奇娛樂(Legendary Entertainment)，此舉讓王健林收穫了大量成功的電影版權，包括《侏羅紀世界》(Jurassic World)、《哥斯拉》(Godzilla)及《宿醉》(The Hangover)等。

　　然而，圍繞他與習近平親屬的關係以及他在國內主業房地產業務的疲軟業績依然存在令人不安的問題。

　　中國企業去年對歐洲的投資達到了創紀錄的200億美元。同其中許多投資歐洲的企業一樣，大連萬達也背負著高額債務，這使得王健林動輒數十億美元的一連串海外併購行為的可持續性受到質疑。

　　事實上，在收購傳奇娛樂獲批的同一周，評級機構標準普爾(Standard & Poor's)和惠譽(Fitch)同時將王健林核心的香港上市企業——大連萬達商業地產的長期信用評級下調至僅比「垃圾級」高一檔。

　　大連萬達商業地產的債務總額達到了其年度息稅折舊及攤銷前利潤(Ebitda)的6.5倍，屬於標普評級中槓桿最高的一類。然而，萬達還在繼續以驚人的速度擴張，計劃今明兩年分別在中國建造55座和61座購物中心。

　　這樣的雄心讓評論員們心驚肉跳，但滿懷自信的王健林告訴全神貫注聽他講話的牛津學生，他看得更長遠。「任何時候都是做生意的好時候，你說哪個時候更便宜？如果只看兩三年，有這種可能性，發現這個是便宜的，那個是貴的。但是如果你把併購看成是長期的，比如十年期，那就無所謂哪個便宜。」

　　不過，對於王健林近期大規模海外投資的穩健性來說，財務可持續是關鍵。除了收購AMC所花費的26億美元，萬達還斥資3億美元收購了英國豪華遊艇製造商Sunseeker，承諾投資7億英鎊在倫敦泰晤士河邊開發Nine Elms項目，花費2.65億歐元買下了馬德里最著名建築之一西班牙大廈(Edificio España)。

　　上月萬達宣布的總投資30億歐元的巴黎郊區休閑項目將包括餐廳、公園、酒店、商店和娛樂中心，佔地80公頃，計劃2024年開業。王健林表示，正在英國籌劃一個類似的「大型項目」，但沒有透露具體細節。

　　如果中國房地產市場陷入蕭條，萬達實現這些宏偉目標的能力可能會受損，而另一個跟王健林有關的問題（他與中國上層政界人士的關係）就不太好說了。

　　對於中國白手起家的億萬富翁而言，現在是一個不平靜的時期，他們很看重高層官員盟友能夠提供的政治庇護。

　　然而，王健林與習近平親屬之間的關係現在是什麼樣子，外界不得而知。

　　在去年訪問哈佛大學(Harvard University)期間，王健林在回答一位教授的提問時承認，習近平的姐姐齊橋橋及其丈夫鄧家貴在大連萬達商業地產上市前持有該公司股權。不過他說，在公司上市前，鄧家貴夫婦就賣掉了手中的股權，放棄了「巨額利潤」，因此證明「並非腐敗」。

　　有關股權出售受益者以及售股時間詳情的問題尚未得到王健林或他在萬達下屬的答覆。另外，大連萬達集團不公布經過審計的財報。

　　上周在英國時，王健林不願多談中國企業大亨與共產黨官員往來的圈子。在唯一與英國媒體《星期日泰晤士報》(Sunday Times)的一對一訪談中，他向所有被《聚焦》中那種深度挖掘新聞的無畏精神所鼓舞的記者們提出了以下警告。

　　「為了你們好，我不回答這個問題，否則你們的文章不可能傳到中國，」《星期日泰晤士報》援引王健林的話稱，「這是為了保護你們，為了讓你們在中國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