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王健林像狗」如何炮製出爐

轉載：鳳凰網
作者：陶短房



2014年6月被萬達集團以2.65億歐元從西班牙國家銀行手中收購的馬德里地標西班牙大廈，因「萬達要拆、西班牙人不讓」，在網路風口浪尖上顛簸了好些日子，日前曾有傳聞，稱萬達老闆王健林因無法達到初衷而有意轉讓。1月18日，國內有傳媒的官網及其微博公共號突然爆料，稱王健林怒斥馬德里市政府在與萬達談判過程中「像對待狗一樣對待我」，消息傳出后引發廣泛傳播。

然而，更戲劇性的一幕發生在數小時后：萬達集團隨即發表正式聲明，稱新聞嚴重失實，不存在報道中提到的與馬德里市政府的談判，王健林董事長更不可能發表如此言論，萬達西班牙大廈項目「正在重新評估」。

當事傳媒官網稍晚給出原文鏈接，從鏈接可知，的確有西班牙媒體報道此事，並使用了前述王健林講話的措辭，但文章本身是一篇旨在探討項目存廢利弊的評論文章，非原始報道。將評論中的論據，當作傳媒報道的信息源來使用，等於將二手消息「回鍋」，變成三手的，又當成新聞提供給國內讀者。

尤其要命的是，媒體在摘要傳播時，把原本一篇報摘（西班牙關於此事的原文報道，來自非正規媒體「數字新聞」Periodista Digital，說「報摘」都有點勉強），偷換成為「疑似採訪」，以強化其權威真實性，又把「像對待狗一樣對待我」這樣轟動性的措辭，濃縮為「標題黨式主題詞」以便傳播。

新媒體時代最大的好處，是新聞報道更快捷，有時幾乎與事件同步，信息更密集，來源也更多元化，但隨之而來的則是信息的泥沙俱下。為了博眼球，倒果為因、刻意誤導的行為不少，不僅自媒體的公信力在這種潮流下受到嚴峻考驗，一些傳統、正規媒體也難以免俗。

在「前新媒體時代」，傳統傳媒的發行，有一個短則幾小時、長則一兩天的周期，在這個周期里有多道環節對新聞素材來源和真實性進行把關。這樣做雖有其副作用，比如一些有價值但有風險的消息，可能被攔在版面之外或趕不上時效性，但即便如此錯誤都依然難免。

為了跟自媒體比快，這些傳統傳媒紛紛辦起了官方新聞網站，全天候編髮新聞，此次誤報的傳媒官網即在此列。由於傳統媒體官網人員往往是其老部門的「編余」，業務素質有差距，膽子卻更大，加上稿源不規範（稿費通常遠低於同系統紙媒，因此吸引不到好作者，大量用自寫稿和改頭換面的編譯、文摘稿充數）、把關不嚴等等，一篇大有問題的稿件就這樣出爐。

萬達及其領導人王健林就在中國，媒體不難獲得一手消息，更不難做到專業傳媒應做到的平衡。然而，類似萬達事件這樣的反轉、再反轉，已發生過多次，涉及面相當廣泛，既涉及嚴肅領域，也有文體等娛樂領域，既有純國內又有涉外報道，其共同特點，是始作俑者並未遵循新聞原則切實接觸、採訪當事人，搜集一手資料，甚至未公正收集和客觀展示二手資料，更在報道時刻意隱瞞、掩飾這些缺憾，並採用標題黨手段製造話題。

當消息開始沉澱后，人們不免發現，有些這類報道純屬捕風捉影，如關於中超轉會，某媒體公共號居然將網友開玩笑截圖上傳於遊戲中的球員轉會信息，當成真實信息報道出來；有的則斷章取義離題萬里，如索羅斯做空中國並向中國叫板的消息，就和原始報道偏差甚大。

但危害業已產生——事實上正如一些同行所言，此番倘萬達澄清信晚公布半小時，很多人恐怕早已把關於「馬德里市政府像對待狗一樣對待我」的評論寫完傳回，而一些性急的網站甚至連民調頁面都已做好上傳了。

兵荒馬亂的年代，有些村子為防匪患，會在遠處山頭立一棵消息樹，如果有匪患，消息樹就會歪向一側。這種原始的信息傳播手段，往往會因大風、放哨者馬虎或膽怯、內奸或外地搗亂等產生嚴重偏差。如今是信息無縫、無時差傳播的時代，媒體和媒體人更不能被現代版「消息樹」支使得「像狗一樣」，那些本應更靠譜的傳統媒體新聞網站、公眾號更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