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思索：中國農村的「迴光返照」已近尾聲

　　在此之前，中國農民進城一步一回頭；在此之後，中國農民進城壯士一去不回頭！  

　　2014年暑期回到故鄉，鎮上各種商店林立，新建樓房鱗次櫛比。但在表面繁華的背後，掩飾不住骨子裡的落寞與蕭條。年輕人大都遠離故鄉在外面打工，新房裡長年住著老人和小孩，不少房屋外觀華麗裡面空無一人。多年支撐農村本地經濟的三大支柱：煙草、養豬和建房正迎來最後的迴光返照，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治安狀況並不樂觀，一個鎮兩萬多戶籍人口，只有六七個警察，加上協警不超過十一二人。年初大姐夫被偷一頭牛，價值數千上萬元，至今未破案；不久前二姐夫鄰居被偷七八隻雞，價值也上千元。

　　兩位姐姐、姐夫告訴我們，隨著煙草種植面積逐年減少，以及農村不再批地建房，農村賺錢的路子只能是越來越窄。事實上，即使繼續批地建房，大部分也像很多三四線以下城鎮化大躍進一樣，已經建得八九不離十甚至局部過剩了。不要以為農村一家一戶自己建房，就不存在房地產過剩現象。事實上一家人建幾棟房的現象並不少見，我們鎮上據說多的一家人就建了5棟。那些人在異鄉房建家鄉的人們，用不了多少年，隨著老人逐漸離世，他們的房屋最終也將歸於過剩。

　　養豬一直是中國農民世世代代最重要的副業，是孩子讀書、家庭現金開支的重要來源。但是現在隨著規模化養豬和對環境保護的要求提高，農民家庭散養戶越來越少。我老家院子里至少十三戶人家，目前只有一家還養著幾頭豬。由於豬肉價格不穩定，規模養殖的風險也非常大。我們縣大部分鄉鎮在汀江中上游，養豬數量受到嚴格限制，一個處在境內下游的地方，規模養殖比較多，但是今年肉價下跌，已經導致兩個養殖戶自殺，還有一些養殖戶棄豬逃跑，大豬小豬一群群活活餓死。

　　中國正在啟動雄心勃勃的高鐵換大米進出口計劃，遠在窮鄉僻壤的農民也已經知道消息，並且很清楚地知道，隨著高鐵換大米計劃的推行，他們生產的糧食將會越來越賣不出去。他們說，一輛高鐵，能夠換回多少大米啊！雖然在人均不足一畝地的南方農村，即使糧食能夠賣得出好價錢，也抵不了多少人間寒暖，但賣得出去和賣不出去，畢竟還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命運。

　　在這個酷熱得城市鄉村都無處躲藏的夏天，此刻我躲在一間有空調的房子里寫農村的事，並不想做 「故鄉淪陷」之類的廉價感懷和憂世傷生，我只是想用一些親眼見到、親耳聽到的可靠事實，提醒這個時代我們未來的方向。城市化的車輪碾過一切，任何人挽不住它巨大的輪子。如何順應它，使被裹脅其中的人們都過得更好一些，是我們應該思考的問題。隨著農村經濟的凋零，越來越多的農民在經歷過農村過去不到十年短暫 「迴光返照」的同時，勢必將以更加決絕、更加「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姿態重新回到城市，尤其是就業容量大的大城市。如果城市對待他們的態度仍然像過去一樣 「經濟上吸納，身份上排斥」，甚至變本加厲不擇手段「驅趕低端就業人口」，那不僅是農民的災難，也是城市和時代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