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億年等一回，只為愛上你

不是所有的婚姻都一樣。有些只是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些，看上去不大會成功，人們卻為它加油、鼓勁。當它最終失敗時，人們為之傷心落淚。電影「A Beautiful Mind」(中文翻譯為《美麗心靈》)的納什和艾麗西婭就是這樣的例子。另外一例則是最近正在美國各地上映的英國電影「The Theory of Everything」(《包羅萬象的理論》)里的霍金(Stephen Hawking)和簡·懷爾德(Jane Wilde)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很早以前，我們的宇宙還是密度和溫度無限高的一個點，現代科學家給它取了個名字–奇點(Singularity)，在這種狀態下所有物理公式(包括廣義相對論)都不再有意義。由於某種原因，也許是上帝的手，這個宇宙發生了大爆炸。從這個原點後過去了將近140億年，經歷了無數不可能的事件之後，在一個不起眼的星系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個不起眼的恆星叫作「太陽」- 它的第三個行星上的一種叫homo sapiens的靈長類進化到產生了自我意識的程度，他們開始考慮這樣的問題：我是誰？我為什麼要來這裡？

電影《包羅萬象的理論》的開始是1964年的英國劍橋大學，物理系研究生霍金在一個派對上遇上了學西班牙語和法語的女孩簡·懷爾德。聽上去是很老套的「男孩遇上女孩」的故事，但霍金不是個普通人，他是一名宇宙學(Cosmologist)。按照霍金的說法：

  「宇宙學家是一種知識型的無神論者，他們崇拜的是一個能夠解釋宇宙一切，包容萬物的方程式。」

  「那方程式是什麼？」簡問道， 

  「這是個問題。」(That is THE question) 青年霍金笑了。

也許是霍金的幽默，智慧和獨立精神嬴得了女孩的芳心，在派對結束的時候簡把電話號碼留給了他。好景不長，他們的一見鍾情很快就遇上了考驗。霍金被確診為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ALS)，身體的機能將會逐漸喪失，最後完全無法控制，醫生預言他只能再活兩年時間。

就在霍金人生最黑暗的時期，是這位外表柔弱的女孩幫助他走出憂鬱、自憐的陰影，讓他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氣。簡還做出了讓所有人都吃驚的決定，她要同霍金結婚。

沒有美麗的詞藻，但這或許是我聽過的最動人的真情表白了。

俗話說「相愛容易相處難」，他們這個不可能的婚姻能夠經受的了時間的考驗嗎？慢慢的，霍金的身體越來越差。開始一根拐杖，後來兩根，再後來只能困坐在輪椅上，到了最後連說話也不能，他的想法只能通過電腦合成的聲音表達出來。在校園裡躑躅緩行，艱難地爬著樓梯，甚至無法為自己套上毛衣，電影里有不少描寫霍金與病痛和殘疾征戰的場景，有些鏡頭讓人不忍卒睹。神啊，為什麼要這樣懲罰他，就因為他是無神論者嗎？

萬幸的是，霍金的婚後生活並不都是灰暗的。身體的逐步衰退不時地被家庭和事業上的喜事所打斷，比如孩子們的出生，獲得博士學位，成為世界聞名的黑洞專家，《時間簡史》(A Brief History of Time)大獲成功，等等。

有關他的博士論文，霍金在《時間簡史》一書中有過介紹。他說自己當時急著要同簡結婚，「但要想結婚，先要有份工作，要想有工作，必須有博士學位」。在讀到另一位英國物理學家Roger Penrose的研究后，霍金想出了博士論文要寫的題目。Penrose的定理證明質量足夠大的星球在崩塌時最後會成為一個黑洞，並形成一個奇點，霍金的主意是把Penrose的定理運用在大爆炸上(當時人們已經知道宇宙在膨脹)，證明宇宙的大爆炸來自於無窮小的Singularity - 奇點。

這個主意的吸引人的地方是顯而易見的。我們的宇宙來自於奇點，在大爆炸中產生；宇宙結束時坍塌形成了黑洞，最後又回到了奇點。轟轟烈烈，非常有戲劇性，比沒有開始，沒有結尾的靜態宇宙論有勁多了。霍金獲得博士學位時只有24歲。大爆炸並不是霍金提出的，但他的工作讓人們對這一事件有了更深的理解。

愛的方程式

當你觀看《包羅萬象的理論》時，很難不與《美麗心靈》做比較。兩部電影都是講述身有殘疾的科學家的故事，但更震撼人的卻是他們的妻子。男人們也許才華橫溢，卻脆弱易碎。堅韌、頑強、不離不棄的是他們的女人。如果沒有艾麗西婭，納什可能早就成為街頭的無家可歸者；離開了簡·懷爾德，很難想象霍金能夠成為今天的大科學家霍金。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女人 - 至少在這兩個例子上是成立的。

但即使這樣超人的妻子，也有感到不堪重負的時候。養育孩子，照顧丈夫，還有自己的事業，當霍金的太太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為了減壓，在她母親的建議下，簡開始參加教堂的合唱團，在那裡她遇上了一位英俊的音樂老師喬納森·瓊斯。瓊斯後來成為霍金家庭的朋友，經常幫助他們。時間長了，難免產生出一些曖昧來。簡對瓊斯承認：「我對你也是有感情的」。這時，簡的第三個孩子出生了。這個孩子是瓊斯的，還是霍金的？親戚、朋友議論紛紛。

這還不是的唯一問題。霍金的病情需要全天的護士和助手，其中一位助手伊萊恩·梅森是那種善解人意但工於心計的人，很快梅森就把霍金操縱在股掌之間。霍金和簡兩人漸行漸遠。

家庭遇上了空前的挑戰，像汪洋里的一葉小舟，風雨飄搖。霍金和簡·懷爾德的婚姻能夠存活下來嗎？這你要自己去看電影了。

寫到這裡應該停頓一下，介紹一下電影的編劇和表演。電影《包羅萬象的理論》是由簡·懷爾德的自傳《駛向無限》(Traveling to infinite)改編的，有相當多的篇幅從女主角簡的角度來看他們的家庭和婚姻，困惑和掙扎，以及偶爾的勝利，這使得簡的人物塑造更加豐滿和可信。簡·懷爾德由Felicity Johns扮演，她的演技可圈可點，展示出一個有感情、有思想、複雜和有層次的科學家的女人。電影里最值一提的表演當然要留給霍金的扮演者Eddie Redmayne(他還演過電影《悲慘世界》里的Marius)。不光形似，而且神似，Redmayne的表演你要自己看了才能相信。如果他2015年沒有得到奧斯卡最佳男演員獎，我要寫信給評委會抱怨。

我們是誰？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霍金在《時間簡史》結尾的時候問道，「假如我們能回答這些問題，這將是人類思考的終極的凱旋，因為這樣我們就領悟了上帝在想什麼。」

我祝霍金好運，繼續尋找他的能包涵一切的方程式或理論。我希望最後找的理論不但能夠解釋物理的各種力，如電磁力、萬有引力、弱交互作用、強交互作用，也能解釋宇宙中另外一種重要的力場 - 愛情的力量。愛和性當然不一樣。任何動物都有「性」，但「愛」卻只有某些高等「動物」才能感受和體驗到。「愛」植根於我們的生理，化學，物理的過程，但又遠遠超過這個範圍。我有一種感覺，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和愛是有關係的。

無畏海枯石爛，何懼滄海桑田。140億年等一回，只是為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