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青伢子帶著兩盒礦山那邊帶來的禮物,去到細柳兒娘家。
卻說細柳兒出走這麼久,和親娘也很久沒了聯繫。細柳兒娘現在是坐立不安,懊悔慫恿女兒離開井源。一見青伢子,惱羞成怒,腦門轟的一響,便把氣發泄在伢子身上。「你還有臉來這裡?」她衝口便轟。
青伢子給轟懵了,「我來拜年來了,我怎麼沒臉來這裡?」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你,還我女兒!」
青伢子更加不解,急了,「你說什麼?細柳兒她怎麼了?!」
細柳兒媽的無名火卻是越燒越烈,「別裝糊塗!說,我女兒哪兒去了?」
「媽,」青伢子這一聲叫得有些拗口,他向來不怎麼稱呼丈母娘,「你真的是弄錯了呀。當初細柳兒走了,怎麼走的,我可是半點都不知道。還記得那天嗎,我可是真急了,我來這裡,是你知道了不告訴我的……」
「你血口噴人!你快說,我女兒她哪裡去了?」細柳兒娘說著還推了青伢子一下。
這邊鬧起來,邊上有人走過來幫青伢子說話。「細柳的娘,你做人要講理。誰不知道當時你女兒是自己離開井源的?」
「是啊,你年輕時不也這樣干過?什麼媽什麼女,這回還反過來怪女婿,哈哈……伢子,你不該這麼好心來拜年送禮!」
細柳兒媽一見有人幫腔,轉而撒潑起來,「啊呀,大年初一有人要殺人了!」
青伢子媽聞訊趕來,猛一把抓住自己兒子的手,「我怎麼告訴你的?你跟我回家!」
旁人又幫腔了:「是嘛,這麼不厚道的人,理也沒得講,讓她自己上吊去!」
青伢子不放棄,問細柳兒媽:「你知道她最早去的哪裡?我去把她找回來!」
「廈……」細柳兒媽剛脫口說出半個音,就剎住了。「哼,我哪裡知道!」
青伢子還要追問,伢子媽猛拽他的衣袖:「走吧!」
青伢子一路悶悶不樂,心裡著實不放心細柳兒。「這麼說,現在連她媽都不知道她在哪裡了……」
「是不是我們都沒辦法,事情不是我們挑起的。」伢子媽拽住兒子的手不放。
和青伢子相比,三松這邊可就要溫馨平和多了。他給老婆買了件紅線衫,給兒子福仔買了一件外套,一雙運動鞋。此外,還帶回來城裡一些小零嘴。松嫂也殺雞烹魚的款待丈夫。
「福仔這學期成績好嗎?」
孩子他媽代答:「咱福仔進步可大了,全班第一!」
「哇,好樣的兒子!」三松說著伸出手來在兒子臉上擰了一下。
福仔被擰痛了,可他沒吱聲;他知道這是他從自己親愛的爸爸那裡得到的最高獎賞。
「這個就叫作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不過,以後就不同了,以後我們不會窮了。」
兒子好像沒在意他在講什麼,只問:「爸爸,你能不能呆下來,能不能不走了?」
「爸爸也不想走啊。」
「那就呆下來呀!」
三松不知怎麼跟兒子解釋,只好使勁拍一下兒子的肩膀。「等以後,兒子。以後一定會有一次,爸爸回來就再也不回去了。」
松嫂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丈夫,聽著這爺倆對話。她何嘗不想留住丈夫。靠著地里和零工,家裡雖窮日子過得窩心。可她也知道,連兒子都說不動丈夫,她更說不用說了。
「今年家裡緊,你寄來的錢很頂事。福仔的費用都交了,還有剩餘,都存銀行里去了。」松嫂說。她知道這是丈夫喜歡聽的。
果然,三松聽了就笑了。「今年還打算種稻子嗎?」他問。
松嫂:「種啊。」
三松搖了一下頭,「實在是掙不了幾個錢。」
松嫂:「至少自己有糧食吃。」
「種的話,夏收你可就太忙了。」三松看著妻子,眼光帶著一點憂慮。
「不怕。到時候福仔放學,可以幫忙。」
「要我說,多弄點副業做,這地賣了也罷。」
松嫂沒吱聲。打心眼裡,她是捨不得賣地的。
中篇小說《轉》 十七 她是我老婆
中篇小說《轉》 十九 金橘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