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鉤沉】胡佛村軼事

提起美國第三十一任總統胡佛，有兩個詞馬上浮現出來。一個是「胡佛壩」，還有一個是「胡佛村」。

胡佛壩是世界上最大的幾座水壩之一，建築史上的一朵奇葩。相信許多人都參觀過，或路過過，最不濟也應該聽說過。所以不再贅述。

至於知道「胡佛村」的，恐怕就不是很多了。 建議那些對八九年六四天安門清場行動至今怒火難平，認為向阻擋軍車的市民學生開槍暴露了「專制」政權的反動和殘忍，認為那是西方「民主」國家中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還有那些至今因中國各處發生的某些「群體事件」而興高采烈，認為這是「專制」制度走向崩潰的先兆的朋友們，不妨仔細看看七十年前，在號稱「民主」「自由」「平等」「博愛」的美國首都曾經發生過的「胡佛村」的故事，沒準能稍微消消火氣？

八十年代初期，商務印書館翻譯出版了美國著名記者威廉·曼切斯特所著《光榮與夢想》。淡黃色圖案封面，四卷一套。那本書中，對有名的「胡佛村」事件，有著大量的細緻描寫。

在1932年夏季。美國經濟大蕭條已經整整3年，赤貧遍野，有200萬人在到處流浪。美國的經濟已經基本崩潰，失業人數有1500萬，中產階級迅速破落到令人痛心的地步。大作家約翰·斯坦貝克淪落到連寄稿件的郵費都付不起。姑娘們也加入流浪隊伍，為了一角錢向同路人出賣肉體。人民一貧如洗，浪跡天涯，悲觀絕望的情緒籠罩著美國。

但此時的大資本家卻依然享受著奢侈的生活，而「胡佛總統也還是一如既往的每天傍晚，打好黑領結走進飯廳，向他的七道菜奮勇進攻」。事實上，胡佛在面對這場危機時也並非無所作為，例如他曾強調應由私人慈善機構采解決失業救濟問題，還批准了摩根支持的「鄰居互助計劃」，只是這些政策並沒有收到他預想的效果。

與當時許多底層民眾的悲慘生活一樣，退伍軍人的日子也極度艱難。從1932年5月份起，在首都華盛頓就陸續聚集了大約2。5萬名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退伍軍人。他們身無分文，攜家帶口，在市內的公園、垃圾堆、破貨棧、倒閉的店鋪里「安營紮寨」。他們有時候練軍操，有時候唱起當年的戰歌。有一次還由一位掛著勳章的老兵帶頭，打著褪色的國旗，沿著大街遊行。十萬市民默默地看著他們行進。

但這些軍人大部分時間在等待，在發愁。因為他們是來請求政府救濟的。這些退伍軍人要求立即發給「退伍軍人補償金」。這筆錢是1924年規定要發的，但得等到1945年才到期。可是他們餓得等不到1945年了。如果現在就發，他們每人大約可以拿到500美元。他們自稱是「補償金遠征軍」。可是這支「遠征軍」的希望落空了。於是，憤怒的軍人們向胡佛呼籲，卻沒人理睬。

這支浩大的遠征軍引起了胡佛政府的強烈反感，白宮決心攆走那些「衣衫襤褸的不速之客」，出動軍隊也在所不惜。胡佛果真這樣做了，1932年7月28日，那是一個「黑色星期四」，他對陸軍部長和參謀長下令，出動軍隊，驅散退伍軍人。 《光榮與夢想》記載，當時，美國惟一的四星將軍，陸軍參謀長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帶領他的副官艾森豪威爾少校親臨督戰，並聲言「要打斷遠征軍的脊梁骨」。喬治·巴頓少校則率領第3騎兵團向賓夕法尼亞大道附近的退伍軍人衝鋒，跟在後面的是機槍分隊，第12步兵團，第13工兵團，第34步兵團，他們手裡的刺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在部隊的後面，還有6輛坦克隆隆推進，履帶把路上給太陽曬軟了的瀝青一塊塊翻了起來。

然而，在華盛頓賓夕法尼亞大道上和平示威的退伍軍人卻以為這是政府給他們舉行閱兵式，不禁喝起彩來。但他們馬上就發現搞錯了。巴頓的騎兵隊猝然轉身，排成戰鬥隊型，向人群衝過去，步兵緊隨著騎兵衝上，從腰間解下一枚枚催淚彈向前扔去。抵抗停止了。軍刀砍來，刺刀捅來，越來越猛的南風又吹來嗆人的毒氣，吃盡苦頭的退伍軍人朝著阿納卡斯蒂亞河退卻了，狼狽異常。老婆抱著嬰孩，丈夫提著破箱子，一路走一路還不斷受到瓦斯彈的襲擊。

面對手無寸鐵的退伍軍人，麥克阿瑟還是指揮軍隊繼續前進，他要徹底擊潰「遠征軍」，衝過河，把他們的總部夷為平地。這場力量懸殊的戰鬥就在美國國會旁邊進行。退伍軍人節節敗退，最後陸軍參謀長指揮部隊，在退伍軍人的「大本營」窩棚上點著了汽油，火焰高達50英尺，照得華盛頓的夜空通紅。

有一個退伍軍人的兒子叫尤金，只有7歲。他想從窩棚里救出自己心愛的兔子。可是有個步兵喝道：「滾開，你這個狗崽子！」尤金還來不及走，步兵就一刺刀戳穿了他的小腿！還有兩個嬰兒被瓦斯彈毒死，「遠征軍」報紙的編輯悲憤滿懷，給其中的一個嬰兒擬了一條墓誌銘：「伯納德·邁爾斯長眠於此。他只活了3個月，是胡佛總統下令毒死的！」

當這些退伍軍人的窩棚火光衝天，他們在熊熊烈火中掙扎逃生的時候，華盛頓一些有錢人還駕著遊艇，在安納斯夏河岸近處看熱鬧呢！當晚11點15分，他們又目睹了陸軍騎兵團巴頓少校率領的騎兵，對退伍軍人進行最後一次毀滅性攻擊……

這起血腥鎮壓事件造成數百人傷亡，大量退伍軍人被驅趕出華盛頓，由軍警押送往美國各地，大部分中途流散，匯入流浪全國的200萬流民，繼續過著流離失所的日子。但胡佛卻並不以為錯，反而稱這些退伍軍人是「刑事犯」。

「補償金遠征軍」付出了傷亡數百人的代價，並在美國國內引起強烈爭論，各方對胡佛此舉的看法截然不同，從中可看出將要走上政治舞台的一些政治軍事人物的觀念分野。但在美國民眾看來，胡佛卻從一個著名的人道主義者淪為暴力者，也是一個無能的總統。

「胡佛村」的故事講完了。有人不免會問：一個來自愛荷華州的孤兒，一個1895年從斯坦福大學畢業的採礦工程師，是如何在畢業后短短几年時間內，棄工從商，手握若干礦業公司的股權及主席職位，成為一個擁有巨額財富與遍及全球的同行們的尊敬的名人，並奠定自己最終入主白宮所需的財富名望基礎的呢？

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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