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世界（8） 介紹一個侗語記漢字：「款」

        在漢語中，有一個漢字：「款」，發音：kuǎn。意思很多，有誠懇、式樣、經費、招待、緩慢、刻字、敲打、項目等等。現代人使用最多的就是「大款」了！

        但在古老的侗族語言中，也有這個漢字：「款」，為侗語記漢字，侗語叫kuan。按侗語的含義：一是指交談或座談，二是指村寨自治訂立的約法。在侗族社會中有許多關於「款」的傳說，有許多「款」的遺跡，有的「款組織」、「款文化」則依然在當地社會中存在或發生作用，有的則已消失或淡化甚至邊緣化。

        侗族是上古時代燧人氏的後世，距今已有2萬多年，在這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侗族人民繼承上古時代語言，創造了豐富多彩的語言文化。時至今日，我們還可以從侗語中聽到古人呀呀學語的聲符，從聲符中又可以看到古人學語的聲源。侗語的許多聲符可以與上古時代的聲符相對應，這是世界上罕見的。

        侗語（Leec Gaeml，英語是Dong Language）屬壯侗語族侗水語支，由古越語發展而來，侗語以貴州錦屏南部侗、苗、漢等民族雜居地帶為界，分成南北兩個方言區，北部方言受漢語影響較多，吸收漢語語詞和語法形式較廣泛；南部方言則基本保持了古侗語原貌。兩種方言雖有差異，但同源詞平均超過70％以上，語法規則基本一致，操不同方言的人接觸一段時間就能通話。侗語以南部方言為主，因為南部方言保持了較為古老的面貌，侗語的聲韻母比較簡單但聲調較為複雜，大部分地方的陰調因聲母的送氣與否而各分兩個調，共有9個（l、p、c、s、t、x、v、k、h），其中有6個入聲調 （l、p、c、s、t、x），因此說起話來富有音樂感，極為悅耳動聽。有人說聽侗家人講話，如聽歌聲一般。這種說法正說明了語言在音樂形象思維的過程中，在音樂旋律的構成中，無疑會產生重要的影響。侗語的特點就是聲調多，多達9個調值，字調的高低是相對的，其升降變化是有規律的，它的抑揚頓挫的變化無固定音高和音律可循，又對旋律音調有一定的制約作用，所以侗族人民在自己那具有音響美的語言中經過長期的加工，提煉尋求出美的音樂旋律與美的和聲——侗族大歌（今年剛剛入圍世遺）。

        侗文（Dong writing system），侗族的文字，傳統上侗語以漢字寫成。

        唐宋以來隨著中央王朝勢力的逐漸滲入侗族地區，漢族封建文化也隨之傳入。「宋熙寧年間的誠州、徽州（今黎平、靖州、通道、綏寧一帶）等教授，執掌教育、開辦學校」。「明清時期，侗族中心地帶也相繼設學府、建書院、開科舉」。「辛亥革命以後將書院、學館改為國民學校，「國小」、「國中」、「簡師」、「師範」等新型學校在侗族地區相繼建立。」這些學校培養了一批接受漢族文化的侗族知識分子，他們也正是漢字記侗音的開拓者。漢字記侗音實際就是侗族知識分子借用漢字創造的一種侗字，作為記錄侗語的符號，以漢文為基礎來進行創作，這種方法對保存侗族大歌著積極的作用。

　　（一）用與侗語聲音相同或相似的漢字直接記錄侗語，也就是漢字標音。

　　  例：「唱」（dos）——多
     　　     「去」（bai）－－掰
　　          「看」（nuv）——努

　　（二）用漢字來記錄侗語的意義，另在漢字旁邊或下面加符號，以示按漢字的意義改讀侗音。

　　  例：哥（jaix） 風（lemx）
                  尾（peep） 門（ dol）

　　 (三) 用反切的方法來記錄侗語，一般用兩個漢字記錄侗語的一個音節，或上字取聲下字取韻，或上字取聲和韻腹，下字取韻尾，一般在下面畫上橫線，表示讀一個音節，有些類似古漢語中的快讀法。

　　  例：古漢語中：「厥」：區月（快讀）
               　　               「掘」：居月（快讀）

　　          漢字記侗音：「河」（nyal）尼亞
                　                      「嘴」（ebl）惡不

        漢語借詞是侗語詞彙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古代的借詞與中古漢語的音系有一定對應關係，現代的借詞一般接近當地漢語方言（西南官話，主要是岑江片）的讀音。一些侗族知識分子曾經用漢字記錄侗歌，常常是借音和譯義並用，例如「拿屋師道鳥」，就是妱au55 jan11 sai35 tau55 怱au35，意思是：「拿房子給咱們住」。前兩個字譯義，后3個字借音。也有用反切式的拼音方法，用兩個漢字記錄一個侗音的，有人還在歌本上加些記號來區別借音與譯義，例如「看哥重其母克母九洞」，侗語是：n奃嬜11 慩ai31 慩h 奃n35 慩媅m55k 媅m55 慩u24toη33，意思是「看您貴重如金蓋過九洞」（「九洞」是地名）。這隻能起提示或備忘的作用，往往因地因人而異，還不能稱為侗族的文字。

        1958年8月，在貴陽市舉行了侗族語言文字問題科學討論會，討論並通過了侗文方案（草案）。侗文以侗語南部方言為基礎方言，以貴州省榕江話的話音為標準音，完全採用拉丁字母，和漢語相同或相近的語音都用漢語拼音方案里相同的字母表示。用字母標聲調，按詞分寫。新文字創製后，出版了課本、詞典、讀物等。文字樣品如下：

　　Jenc panɡp eis dah saislinɡc nyenc panɡp.

        [慩媅n11（山） pha嬜35（高）妱媅i24（不） ta33（過）sai24（心） lo嬜11（肚） 怱媅n11（人） pha嬜35（高）]

        翻譯過來，就是：山高比不過人的志氣高。

        這裡，我們可以看到：有些詞語侗語固有詞和漢語借詞並存並用，新老借詞也有並存並用的現象，原因就是漢語借詞。北部方言有6個母音：a、e、i、o、u、媅,其中媅是短母音；南部方言母音分長短:第一土語有短母音奃（短а）和媅；第二土語a、i、u、o都分長短；第三土語融水話有短的奃、媅、o。母音分長短的現象雖有消失的趨勢,但促聲韻不是兩個調而是4至6個調,與原來的母音長短有關。可做韻尾的母音和輔音有-i、 -u、-m、-n、-嬜、-p、-t、-k（或-妱）8個。北部一些地區輔音韻尾有失落或合併的現象。現代漢語借詞使侗語增加了幾個新的聲韻母，如堭、堭h、徲。由此可見，侗語的發音很複雜，居然使用漢字作為母音和輔音，甚至聲韻母。

        再舉幾個例子：

        n奃n55（個）ja453（紅） nai33（這） lai55（好）。

        「這個紅的好。」

        tu嬜24（遇） sam35（三） mu嬜31（位）t媅i11（拿）tap24（擔）。

       「遇到三個挑擔子的。」

        ja11（兩）嶃o嬜11（座）jan11（房子）pha嬜35（高）慩iu55（我們）慩a33(那)。

       「我們的那兩座高房子」。

       mau33(他)s媅t55（掃）jan11（屋子）sin55(凈)。

      「他把屋子打掃乾淨了。」

       嶃au35（你們）jo24（伸）mja11（手） uk24ma35（出來）。

       「你們伸出手來。」

       no嬜31（弟） mau35（他）tok55（掉）liu35（下）怱a55（河）pai55（去）。

       「他弟弟掉下河去。」

       kwa嬜55（亮）m媅n55（天）la31（了）。

       「天亮了。」

       怱奃嬜11（真） ja453（紅） na24（臉）怱奃嬜11（真）。

       「臉紅得很。」

（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