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官場的日子裡（3）

甲魚，也叫王八，又稱鱉，或團魚，是一種卵生兩棲爬行動物，其頭象龜，但背甲沒有烏龜般的條紋，邊緣呈柔軟狀裙邊，顏色墨綠。甲魚肉及其提取物能有效地預防和抑制肝癌、胃癌、急性淋巴性白血病，並用於防治因放療、化療引起的虛弱、貧血、白細胞減少等症；甲魚亦有較好的凈血作用，常食者可降低血膽固醇，因而對高血壓、冠心病患者有益；甲魚還能「補勞傷，壯陽氣，大補陰之不足」；食甲魚對肺結核、貧血、體質虛弱等多種病患亦有一定的輔助療效。

這是從生物學、營養學和醫學的角度來說事兒。

相聲大師馬季有一段說詞，說他曾經做了某漁場的場長，養了一塘的王八，也開了一家餐館。上級領導來參觀，也來餐館。這位場長一身王八綠，但帽子是要紅色的，不能戴綠帽子。見了領導，八棒子打不出一句話，結果一塘的王八給領導們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王八也送給了領導們。最窩囊的是，老婆也跟領導走了。

老馬自嘆：鰻魚滑頭滑腦，王八縮頭縮腦，螃蟹沒頭沒腦。我真是個大王八，那幫人也是王八。最後，老馬還是把紅帽子換成了綠帽子。

上個世紀90年代末，甲魚在全國流行，「中華鱉精」就是一例。不過，我們領導倒是看中了這個甲魚的「前景」。我們當時的漁場，品種很多，鰻魚、甲魚、螃蟹都有。所長（兼書記）讓我起草一個項目申請報告，將目前的300水面全部改為甲魚飼養場，建立一個甲魚基地，申請經費500萬。

3天後，項目批下來了。我們一幫人就開始忙起來，在全國開始收購甲魚親本，市場收購價格從每斤10元，一下子漲到100元。在時間上，也是緊緊相扣，水泥池子改造完畢，就立刻開始做人工繁殖。第2年，甲魚暢銷，市場價格一路攀高。到年底，全所每個職工分得獎金2000元（當時的月平均工資800元），個個稱讚領導有方。

    院長親自帶隊，京城代表團來參觀了。為了貫徹所長的指示，一定要把上級領導安排好，我特意請來了辦公室秘書、賓館館長、漁場場長、科技處處長等作為助手。漁場場長說，現在的領導，吸煙基本靠送，喝酒基本靠貢，工資基本不動，老婆基本不用。科技處處長說，現在的領導，上午輪子轉，中午盤子轉，下午骰子轉，晚上裙子轉。賓館館長說，現在的領導，打麻將三天五天不累，喝茅台三瓶五瓶不醉，下舞池三夜五夜不睡，干正事三年五年不會。云云。

表彰會過後，在單位內部的餐廳吃飯，一共12桌，上了2道不同風味的甲魚。我陪同的是代表團的一位財務處長，酒量了得，這還不算什麼。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對我說道，不要看你是甲魚專家，你知道甲魚的尾巴里有什麼東西嗎？我搖搖頭，正納悶。只見財務處長夾起尾巴，從中拉出一根骨頭，然後用這根骨頭挑起牙縫來。說，這是天然的牙籤啊！

新年開始，所長決定擴大生產，在另一處基地新開500畝，把單位的1幢3層樓賓館和1幢8層樓科研樓全部抵押給銀行，貸款1500萬，而且全所每人集資5000元，紅利連本加倍返還，也就是返還1萬。我有些擔心，所財務處長給我消息，說院長大人自己出資100萬，院財務處長自己出資50萬，都已經到帳了，你擔心什麼。隨後給我一個紅包（實際上是一個旅行包），說是幹部每人一份，我看都沒看，只覺得沉甸甸的，就收起來了。

天有不測風雲啊。短短几個月時間，甲魚市場達到飽和，全國的甲魚漁場數量猛增百倍，甲魚的市場價格一下子跌到每斤3元，還不如草魚。所長沒有上班，手機關機，家裡沒人。全部事務由我和所財務處長處理，我的手機每天被打爆，家裡的電話乾脆拔掉。首先要處理的，就是院長大人的200萬和院財務處長的100萬馬上匯出去，然後是飼料、水電、建築等等費用，一一匯出去。所財務處長說，只夠水電費了，否則這個月全所沒有工資發了。

「有沒有搞錯？開年是3300萬啊！」

所財務處長無語。

全所熱開了鍋。有人說，去年給的2000元獎金，原來是逗我們玩的，2000元還勾去了3000元，最慘的是雙職工，那就是6000元。醫院住院的職工只能全部回家，單位還有年輕人等著這個錢結婚生孩子。有位老教授就自費上京了，直接到中紀委上告。老教授回來告訴大家，中紀委說這個案子不夠1億，他們不管。老教授回頭問我，你們當初為什麼不搞個1億？

不久，銀行來人看房子了。院科技處長和院財務處長讓我馬上起草一個基建項目，1周后，所里到帳300萬，把銀行利息、飼料、建築等費用匯出去了，工資照發，任何人不得出差，一切活動電話聯繫，剩下的經費全部用於科研。我把那個旅行包交到財務處，讓他們先頂一下。

省紀委來人了。財務審計結果，帳面虧損2500萬。最後處理結果，所長收受賄賂3萬元，撤銷一切職務，保外就醫。同時，所財務處長被免職。後來聽說，我是唯一一個上交「旅行包」的人。還聽說，貸款的1500萬根本沒有用於擴大生產，而是分裝在幾個「旅行包」中。

5年以後，紅利連本的1萬元返還給全所職工，而那2500萬的漏洞，以每年500萬的速度被「填平」。8年後，120名科研人員剩下42名，他們分佈在世界各地，但他們的心卻依然惦記著祖國。

新所長上任后說：餓死的駱駝比馬大，乾死的王八也能爬。

官場就是這樣：前軲轆不轉，后軲轆轉斯米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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