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學大家許倬雲去世 曾慨嘆但悲不見九州同

京港台:2025-8-4 23:45| 來源:留學生日報/都市快報 | 評論( 3 )  | 我來說幾句

史學大家許倬雲去世 曾慨嘆但悲不見九州同

來源:倍可親(backchina.com)

  

  2025年8月4日,清晨,美國匹茲堡。許倬雲先生走了,享年95歲。

  這是一個註定無法輕輕告別的名字。

  在中華近現代的知識譜系中,許倬雲從不張揚,卻一直站在時間的背風處,為歷史說話,為人民立傳。他以一介布衣之身,穿越學術、時代、傷痛與戰爭,最終定格為華語世界最具影響力的大眾史學家之一。

  先生逝去,一代史魂遠去。但他用一生書寫的風骨與信仰,依舊迴響在我們耳邊,彷彿在曠野中持續呼喚。

  據中國台灣地區蔣經國國際學術交深基金會官網消息:著名歷史學家許倬雲先生於2025年8月4日清晨在美國匹茲堡離世,享年95歲。

  

  

  一、「但悲不見九州同」——歷史學家的命也是中國的命

  「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麼?」許知遠在《十三邀》中曾問年屆九旬的許倬雲。

  他沉默良久,淚水瞬間涌滿眼眶:「但悲不見九州同啊。」

  

  許倬雲芝加哥求學時這句出自陸遊的詩,穿越800年,被他用在生命最後的註腳上。對許倬雲來說,「中國」不是地理,也不是政體,而是鐫刻在骨血中的共同體。他在戰爭中成長,抗戰、內遷、飢荒、斷肢殘體的景象銘刻他的一生。正因如此,他對「國家」的感知遠比同代人深沉且赤誠:

  「我們什麼都可以犧牲,但不能犧牲人格;我們什麼都可以丟掉,但不能丟掉自己。」

  在失眠與病痛中,他仍堅持口述寫作。他說,「我不能沒有思想地活著」,「救自己就是救國家,就是救世界。」

  

  在芝加哥大學博士畢業的許倬雲(最右)許倬雲選擇了一條極為艱難的知識分子之路。他拒絕了美國的教職,選擇在白色恐怖時期回到台灣,在風聲鶴唳中堅持組織「思言社」,反對思想審查。他對蔣經國直言:「秦始皇都管不了思想,你們也管不了。」 結果是離台「訪問」變成流亡,從此定居美國,再未歸根。

  

  許倬雲在台大任教二、寫給「被歷史湮沒的人」——不為帝王將相立傳,只為蒼生眾民做史許倬雲不是為「偉人」寫史的人。他甚至說:「我對偉大人物已不再有敬意和幻想。」

  他關心的是歷史中的沉默者——逃難的孩童、凍餓的平民、抗戰中的川軍、村莊里的士紳。

  

  川軍留影他寫《萬古江河》《說中國》《中國文化的精神》,不是為「講好中國故事」,而是為了講清楚這片土地上普通人的日常——他們如何活過來,又如何撐起文明的重量。

  「歷史是人文學科里與人最有關聯的部分……人必須知道過去,才能知道今天,才能知道未來。」

  他拒絕將歷史還原為「朝代更替」「王朝戰功」,他反對將「武功」視為「盛世」象徵。對他而言,真正的盛世,是「百姓過得舒暢,文化生機勃勃」。

  在晚年癱瘓時,他依舊用僅剩的右手食指修改《經緯華夏》。他說:「這本書里,有我所有的歡笑與眼淚。」

  

  許倬雲和母親的合照三、「我是被命運反覆羞辱卻從不還手的人」許倬雲的一生,是一場與命運反覆過招、始終不屈的長跑。

  他出生時即患重度殘疾,六歲才勉強行走,十幾歲時仍需拄拐挪步。他的人生始終與病痛相伴,在芝加哥留學期間動了五次手術,腳吊床架、徹夜不能翻身、自殺都難以實現。

  但他在這樣的痛苦中,讀到了加繆的《西西弗神話》,得以從「永恆的無望」中汲取一絲希望:

  「我知道凡事不能松一口勁,一旦鬆了勁,一切過去的努力都將白費。」

  他不躲避苦難,也不粉飾悲傷。

  

  「我咽氣的時候,我盼望我一口大氣,我跟曼麗說:曼麗啊,我已經盡了我所有的能力。」

  這是他對妻子的深情告白。也是一個躺在病床、幾乎全身癱瘓的老人,仍然用盡全力發出的最後一次呼喚。

  四、呼喚未來的人——「盡我之能,喚醒許多的夢,喚醒許多的錯」許倬雲並不避談死亡。他說自己是「快死的動物」,但只要活著,就要拚老命「替中國人呼喚」。

  「我願意盡我之能,喚醒許多的夢,喚醒許多的錯。」

  

  他曾無數次呼籲年輕人不要麻木、不要喪失判斷。他憂慮當代教育生產的是「凡人、工具人、打扮出來的人」,不是「真正有思想、有靈魂的知識分子」。他看到思想在退化、公共空間在消失,但仍相信:

  「小波浪可以造成大的潮流,推動大家不斷地進步。」

  他不相信「神」的啟示,而相信「人」的自覺——人是合群的動物,中國文化的「天心」即是人心。我們要在共生中尋找秩序,要在「自我安頓」中找到未來。

  晚年他寫下對後代的寄語:

  「文明如何轉換,我是三峽里的岩石,在水裡蕩然不動。」

  尾聲:一個世紀的呼喚,在今朝落下迴音2025年,中華世界再次失去了一位真正的史家。

  這個名字,在今天很多人眼中或許顯得古老、遙遠,但他用一生提醒我們——歷史不是權力的檔案,而是人民的呼吸;文化不是禮樂制度,而是活下去的勇氣與彼此的體貼。

  

  雖然只剩右手食指能動,但他依然堅持在電腦上閱讀報紙他躺在床上,靠食指寫下對「中華文化」的反思;他直面死亡,仍不忘呼喚大地上沉睡的夢;他走到生命盡頭,只希望告訴我們:

  「不要慌張,不要放棄,把知識情感都不歪曲。」

  此刻,當我們再讀他的話、聽他那蒼老而堅毅的呼喊,或許可以在心中,默默作答:

  許先生,您曾許下的這片「萬古江河」,我們,會接著走下去。

  參考資料:

  蔣經國國際學術交流基金會官網訃告

  《十三邀:許倬雲篇》

  《經濟觀察報》《新世相》《人物》《澎湃新聞》許倬雲訪談及文章

  許倬雲著作《萬古江河》《說中國》《中國文化的精神》等

  「但悲不見九州同啊。『中國』兩個字刻在我心裡的,三四千萬的人被殺,被轟炸,不能忘,忘不掉。」

  著名歷史學家許倬雲於今天凌晨在美國去世,享年95歲!

  許倬雲1930年9月2日(農曆七月初十)出生於福建廈門鼓浪嶼。1948年底,隨家到中國台灣,1970年定居美國匹茲堡。

  他是當代著名歷史學家、美國匹茲堡大學榮休教授、當代史學界的璀璨明珠。

  許倬雲曾任台灣大學歷史系教授、系主任;先後被聘為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講座教授、夏威夷大學講座教授、杜克大學講座教授、匹茲堡大學歷史系退休名譽教授等職。

  

  他是華語世界最具影響力的史學大家之一,精通上古史、經濟史、文化史、考古學、社會學。學術代表作「古代中國三部曲」(《西周史》《中國古代社會史論》《漢代農業》),數十年來已經成為研究古代中國的典範之作。

  另有「中國文化三部曲」(《萬古江河》《說中國》《中國文化的精神》)等大眾史學著作數十種行世,海內外行銷百萬冊。

  作品《萬古江河》獲得第三屆「國家圖書館文津圖書獎」;許倬雲2004年榮獲亞洲學會特別貢獻獎、2020年獲第四屆「全球華人國學大典」終身成就獎、2023年獲頒「2022-2023影響世界華人終身成就大獎」;2024年獲得唐獎第六屆漢學獎。

  

  他說「中國」兩個字刻在心裡

  而那些歷史,忘不掉,不能忘

  公元1210年1月,業已85歲的陸遊一病不起,臨終前,他給兒子留下絕筆:「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時空穿梭到800多年後,著名主持人許知遠再度遠赴美國,去採訪歷史大家許倬雲先生,交談過半時問他,這一生,最重要的遺憾是什麼?

  許先生停頓半晌,忽而,淚水涌滿他的雙眼:

  「但悲不見九州同啊。別人可以不悲九州同。我在抗戰那邊長大的人,『中國』兩個字刻在我心裡的,三四千萬的人被殺,被轟炸,不能忘,忘不掉。」

  2006年,許倬雲被查出心臟冠狀動脈高度鈣化,一旦爆裂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他特意叮囑妻子,如果我的血管有爆掉的一天,千萬不要讓我當植物人,不要給我做無謂的治療,因為我不能沒有思想地活著。

  

  在他看來,自己早已戰勝了曾被斷言的命數,延年大半個世紀,頗得上天眷顧,做人怎能太貪心呢。

  後來,許倬雲相繼動了兩場大手術,脊椎只餘四寸未動。在那之後,他無法低頭,無法彎腰,只能勉強站立,彷彿受刑的「囚徒」一般,閱讀只能在電腦上進行,平日仰賴太太餵食,每天的起床和入睡全靠吊兜:

  「把我從床上吊到椅子上,從椅子吊到床上,像吊豬一樣。」四年前,許先生徹底癱瘓,只剩右手食指還能動,大部分生活不能自理。

  

  只有右手食指還能動的許倬雲

  在許知遠的訪談節目《十三邀》中,許倬雲也談及了身體狀況,他說:「我的癱瘓是一個問題,骨頭和肌肉融合了,神經沒法治好,腳也不能動了。」

  儘管日常生活幾乎完全依賴於太太的照料,僅剩兩根手指尚能活動,許倬雲卻從未放棄對知識的追求和對社會的貢獻。

  他堅持寫作、直播,用年輕人的方式與大眾對話,傳授智慧與力量。去年,94歲的他依然堅持:「我94歲了,但該做的事情不能耽擱。」

  多年以來,許倬雲先生始終如一踐行自己的承諾,努力留給這個世界一些東西,為當下的年輕人們安頓身心。

  在歷史的大江大河中

  一生只「為老百姓寫史」

  上世紀七十年代,許倬雲遠走美國,擔任匹茲堡大學教授后,並未割裂與故鄉的聯繫,他為當時中國台灣發行量最大、最具影響力的報紙《聯合報》和台灣報業的龍頭之一——《中國時報》——供稿,撰寫了很多時事評論,他的新聞觀與他的歷史觀一脈相承,許倬雲曾說過,「新聞是短歷史,歷史是長新聞」。

  連續十幾年,許倬雲多次回到中國大陸進行深入考察。他雖然出身於縉紳之家,但在戰亂中顛沛流離,在流亡的途中,在寓居的鄉野,得以看到廣大農村最原生態的面貌:質樸強韌如野草般的生命力,承受著千年以降的重壓和苦難;樸素真誠的鄰里關係、家族網路、人情脈絡搭建起中國社會的世俗構架,成為民族底色:「我們打8年抗戰是靠農村撐起來的,很多人從前線撤到後邊農村,農村人沒有一句閑話,接納難民,多少糧食拿出來一起吃,沒有糧食一群人就一起餓。」

  在他看來,「歷史的意義在於大多數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所以,他在多年的歷史鉤沉中,始終致力於大眾史學,不講開疆闢土,不寫文功武治,只「為老百姓寫史」。

  與許多通史類著作不同,許倬雲不囿於一般通史的寫作模式,不佶屈聱牙,不故作高深,而是用開闊的視野、超凡的見解、平實暢達的語言去講述中國文化源遠流長的故事。

  

  為了打破學術專業化的壁壘,許倬雲在歷史普及上花了很多心思。比如,他的幾部經典力作《西周史》《漢代農業》《萬古江河》等書涉及的內容包羅萬象:社會發展、地理變遷、農業商貿、技術醫藥、民俗生活、思想信仰等等,但許先生尤其著眼於一般平民的日常,許先生曾在課程里說:「生活中,我從不在意那些地位高的人,我不在乎。」

  只憑兩根能移動的手指

  完成了晚年最重要的一部歷史論著

  作為華語世界最具影響力的史學大家之一,他熔古鑄今,學貫中西,精通上古史、經濟史、文化史、考古學、社會學,對中國文化的梳理和傳承是他畢生的使命,「中國文化三部曲」作為其代表作,影響甚深。

  在寫於20年前的《萬古江河》中,他縱目所及,從遠古的中國,到中原的中國、中國的中國、東亞的中國、亞洲的中國,直至世界的中國。在自序中,他殷表誠摯:「萬古江河,晝夜不停。謹以此書,向千百代的祖先,獻上敬禮!」

  在《說中國》中,他從新石器時代開始,一直寫到封建帝制退出歷史的舞台,比大多數史書足足多出了5000年的歷史。他認為「中國」這一複雜文化共同體在一萬年的演變時間裡,「因能容納,而成其大;因能調適,而成其久。」在他身上,沒有夜郎自大的「大國沙文主義」,站在全球的高度,他切切希望「應以其特性,融合各處人類,共同締造人類共有的大同天下。」

  而《中國文化的精神》,則是許倬雲在88歲那年獻給讀者的禮物,這本尋根之作,也是「三部曲」的壓軸之作,讓人在中華文明的流變中去觸摸中國文化的脈絡,尋找中國文化的精神,在他看來,「將中國常民文化的特色,融入現代文明之中,或可匡救現代文明的困難。」

  回望他皓首窮經完成的諸多著述,幾乎都離不開中國,離不開中華文化,他期待中國數千年的文化「綻現一番魚躍鳶飛的美麗新世界」。

  2023年,許先生只憑兩根能移動的手指,完成了他晚年最重要的一部歷史論著《經緯華夏》。此書歷時三年,八易其稿,集七十餘載學術之精髓。

  許倬雲說,這本書里有自己所有的歡笑與眼淚,「都是因為看到了這片土地上的芸芸眾生幾千年來的掙扎和奮鬥;或者輾轉於艱難困苦而沒有出路。但是,其實是有出路的,會有出路的;有時候,他們找到了出路,我自己沒看見而已」。

  在他的暢想里,假如佔全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的中國能找到一條路,這四分之一就可以影響到全世界。

  這無疑是一位世紀老人的「託付之作」:「我要從世界看中國,再從中國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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