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巨貪"馬超群被判死緩:出租屋堆滿1.15億現金

"小官巨貪"馬超群被判死緩:出租屋堆滿1.15億現金

　　在看守所羈押逾10年後，58歲的馬超群終於等到了他的一審判決。

　　2024年12月，秦皇島市中級人民法院以馬超群犯受賄罪、貪污罪、挪用公款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非法持有槍支罪、故意傷害罪、故意毀壞財物罪，判處其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日前，《鳳凰周刊》拿到了這份長達100多頁的判決書。

　　判決書稱，由於案情重大、複雜，2019年5月底法院才正式開庭審理。

　　馬超群上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還是2014年落馬時。彼時他的職位是秦皇島市北戴河供水總公司總經理，一個副處級官員。而就是這樣一個「小官」，卻積累了驚人財富——判決書顯示，他總共被扣押人民幣約1.15億、美元約64.65萬，黃金37.6公斤，房產47處。名表、茅台、首飾之類的物品，更是數不勝數。

　　這些財富背後，是他對北戴河供水權的絕對掌控，以及對每一個用水需求的精準「拿捏」——甚至連中直機關都不放過。馬超群也因此作為「小官巨貪」的典型樣本，一度引發了輿論的廣泛關注。

　　此次對於一審判決，馬超群不服，並向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這意味著，這個曾在10年前全國「兩會」河北團開放日上被點名的案子，至今仍未劃上句號。

　　落馬

　　「喜歡搞錢，愛玩槍，脾氣很差。」若干年後，一位曾與馬超群有過接觸的人這樣描述他。另有知情人向《鳳凰周刊》透露，馬超群個子不高——1.62米，其貌不揚，多年開著天津大發，後來才換了輛捷達，一開就是很多年，完全不像個有錢人。喜歡打麻將的馬超群輸了錢后，經常兩手一攤說，沒錢，不給了。「大家還以為他真的沒什麼錢。後來看到他居然有這麼多錢和房子后，都驚呆了。」

　　馬超群出生於1967年，老家在秦皇島市撫寧縣，中專畢業后，先是到了秦皇島市自來水公司。起初，他只是行政處的一名科員，後來當上科長。1997年3月11日，30歲的馬超群成為了秦皇島市自來水總公司總經理助理、北戴河公司經理。同年12月31日，任秦皇島市自來水總公司副總經理。

　　自此，他掌握了當地的供水權。

　　在馬超群掌管的轄區內，無論什麼單位用水，幾乎都要給他送錢。他的斂財手段也相當簡單粗暴，「不給錢就不給你通水，給錢少了就給你斷水」。水到之處，萬物皆讓。這種飛揚跋扈讓他受到頗多非議，但並未影響其升遷之路。

　　2010年12月30日，經秦皇島市人民政府批准成立秦皇島北戴河供水總公司，由秦皇島市城市管理局代表市政府投資、管理。2010年11月16日，馬超群成為秦皇島北戴河供水總公司黨委書記、總經理；2012年6月13日，又被市政府任命為秦皇島市城市管理局副調研員，級別副處級。

　　到2014年落馬時，馬超群在供水系統任職17年，是名副其實的「水皇帝」。

　　馬超群本人（圖片來自網路）

　　北戴河供水總公司主要負責北戴河區、北戴河新區、撫寧縣、昌黎縣周邊村鎮的供水，同時承擔著國務院和中直機關在當地療養院、培訓機構的供水保障工作。

　　這意味著，當地但凡要與水打交道的企業，都得求著馬超群。「無論是誰，要想接水，必須送錢。」前述與馬超群有過接觸的人說。

　　也正是這種瘋狂和貪婪，讓他走向末路。

　　根據判決書，馬超群是2014年2月初被舉報的，舉報者為北京國華置業有限公司（簡稱國華置業）。該公司是「華貿」系締造者，蘇州華貿中心、北京華貿天地等都由其開發。國華置業2002年成立，由國華電力聯合多家公司發起，實力不容小覷。

　　2010年前後，國華置業正在北戴河建設喜來登酒店項目，用水問題要經過馬超群。彼時，馬超群正在北戴河區丁庄村建造23間民房，但他自己並不想出資，於是將建房所需的資金「攤派」給了幾家需要用水的單位，其中一家就是國華置業。

　　最終23間民房的建材，均由國華置業承擔，總花費32.8萬餘元。

　　2014年初，國華置業將此事舉報給秦皇島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檢方初步核查后，認為馬超群涉嫌受賄。2014年2月12日，北戴河區人民檢察院立案偵查。

　　同日，在警方協助下，馬超群被抓獲。據《南方都市報》報道，「當晚控制馬超群后，專案組人員出示法律文書，馬超群一把搶過撕掉。」後來，特警用槍托打了他的頭。

　　這種暴戾也體現在他與人相處的日常中。無論是面對下屬、同事，還是合作夥伴，馬超群總是展現出咄咄逼人的姿態。

　　他曾因員工劉某未在食堂值班而勃然大怒，不僅揚言要扣其三個月獎金，還直接用拳頭和膝蓋毆打對方，導致其鼻骨骨折，最終被鑒定為輕傷二級。

　　另有一次，有人在馬超群別墅西側蓋房時，將工棚架在了馬超群的院里，雙方發生矛盾。馬超群指示單位一個叫安峰的人，找人開挖掘機將鄰居房子的東北角扒了。扒房時，安峰勸馬超群不要拆了，馬超群放出豪言，「讓你看看我在海濱這兒的實力。」

　　馬超群從這個別墅區低價買了別墅

　　一個叫王德利的商人也曾吃過馬超群的虧。王德利在北戴河自來水公司承接了總造價251萬餘元的工程，工程款的結算必須經過馬超群同意。2013年3月，馬超群給他結算了20萬元后，又說向他「借」5萬，卻一直未還。後來，王德利多次催要剩餘工程款，馬超群卻獅子大開口，要求給40萬元現金，才同意結算100萬元。王德利求情，反被馬超群毆打。

　　無奈之下，王德利只得照辦。馬超群讓財務開了100萬元的支票。款到賬后，王提了40萬元現金，在綠洲大酒店門前交給了馬超群的司機。

　　過億現金和三支槍

　　馬超群被帶走的那天，是農曆正月十三。他出事後，全家人開始轉移財產。

　　平日里，馬超群住在峨眉山中路東側的「專家公寓」。這個公寓是他當年利用手中的權力，從開發商手中低價買來的。從外觀看，小區也沒什麼特別，但外人不可以進入。近日《鳳凰周刊》記者在小區門前剛拿起相機，就有人上來制止。

　　馬超群出事時，住在4號樓，母親張桂英則住在7號樓。馬超群剛被有關部門帶走，他的妹妹馬青茹便迅速趕到母親家中，試圖轉移現金。她還召集了其他家人一起幫忙，大家匆忙找來紙箱和書包，將現金分裝起來。這些現金最終都被藏在了衣帽間里。

　　收拾完畢，一家人開著兩台車，分別運了四五次，才將這些錢運到了和平里付7棟1號別墅內——兩地相距20多公里。他們運走的現金總共裝了約40個箱子，七八個雙肩包。

　　落馬前，馬超群居住的小區

　　現金被轉移到別墅后，馬超群的兒子馬唯賀還是覺得不安全。彼時，馬唯賀正在長春理工大學光電工程專業讀書。他提醒家人，「那座別墅里放了很多錢，需要轉移走。」隨即，他找到舅舅張偉，付了1萬元，讓其專門租個房子放錢。

　　張偉委託朋友，在世極城堡8棟2單元3樓租了一間房——這是位於秦皇島市海港區燕山大街東段的一個小區，黃色樓體，紅色尖頂。

　　接著，張偉、馬唯賀等人，將40來個箱子、20來個背包，裝滿了3輛車，開始往世極城堡的出租房裡轉移財物。最終，箱子和背包被分別放在了兩個卧室。

　　據《財經》報道，辦案人員訊問了馬唯賀后，便派人跟蹤他，「發現他去了一個辦案單位不掌握的地點。」這個地點就是用於藏錢的「世極城堡」出租房。而另有一些財物，被他的家人們轉移到了不同的地方。

　　馬家人將違法所得藏在這棟樓的出租屋

　　轉移的財物，包括過億現金、30多公斤黃金、幾十個房本，及諸多貴重物品。

　　過億現金是什麼概念，公眾號「長安街知事」曾提到，「1億元疊加高度為100米，相當於33層大廈，1億元連起來總長度約合155千米，超過北京五環加三環的總長。」

　　有趣的是，為了保住這些財物，馬超群母親張桂英甚至召開了一個新聞發布會，稱巨額錢財並非來自於馬超群貪污，而是由自己已過世的丈夫馬秉忠合法經營所得。

　　張桂英稱，馬秉忠頭腦很靈活，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倒騰房子，「他倒騰的房子數不清有多少套」；入股唐山的一個礦產，分紅六千萬；開過診所，倒賣過車皮、木材、縫紉機等，「啥掙錢幹啥。」由於經營有方，馬秉忠將整塑料袋的現金帶回家，整齊碼放進裝水果的箱子里，裝滿箱后再用膠布封存，外面包裹上牛皮紙，庫存在家中二樓的一個衣帽間。到丈夫去世時，家裡總共積攢了約40箱現金和黃金。

　　《環球人物》曾援引馬秉忠退休前的同事回憶的話說，老馬退休前就是秦皇島市環衛局醫務科一名普通大夫，退休后，開了一家私人小診所，經營了5年左右就關門了，沒聽說有倒騰房產、入股礦產、倒賣車皮等能耐。

　　被轉移的物品除了現金、黃金，還有馬超群鍾愛的槍支。

　　他自稱很喜歡玩槍。一審判決書顯示，他有三支槍：一支單管獵槍，一把左輪手槍，一把電擊鋼珠槍。漁具袋裡的單管獵槍是主動找人索要的，左輪手槍是自己買的，電擊鋼珠槍則是司機送的。這三把槍平時就存放在臨河裡小區丈母娘的家裡。

　　根據判決書，2000年前後，有人在北戴河承包了一個浴場，通過中間人找馬超群協商接水的事，馬超群讓中間人傳話，「需要一把槍，才能給接水。」對方很快送了馬超群一把單管獵槍。沒過幾天，項目通水了。

　　馬超群被抓獲次日，其家人們把槍支扔進了新開河。但最終還是被打撈上來了。

　　「大小通吃」

　　貪慾像是永遠無法填滿的無底洞。無論是面對合作夥伴還是下屬，馬超群總能將手伸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千方百計地找到借口，將錢財據為己有。

　　眾多行賄者中，李廣也與馬超群的關係最為密切，送的錢也最多。

　　李廣也是秦皇島炎隆建築安裝有限公司的老闆，他與馬超群早在2005年就已相識。當時，馬超群擔任秦皇島市自來水總公司副總經理兼北戴河公司經理，手握工程發包的決定權。

　　2005年起，在馬超群的同意下，李廣也先後以聯融、金瑞智、炎隆、長績等多家公司的名義，在北戴河自來水公司承包工程。然而，每次簽訂合同前，馬超群都會向李廣也索要現金。李廣也表示，為了能夠長期從自來水公司承包工程，他每次都答應馬超群的要求，否則無法辦理相關工程手續。

　　而每次工程款到賬后，李廣也便按照馬超群事先提出的要求，提取相應現金或購買金條等物品，單獨交給馬超群。馬超群向李廣也索要的分成，通常是工程款的百分之五十。

　　憑藉這種心照不宣的「合作」，從2005年至2013年，李廣也從北戴河自來水公司先後承包了48個工程，工程總價款6700餘萬元。在此期間，李廣也向馬超群輸送了大量利益，包括現金1762.1萬元、黃金價值682.2萬元，以及黃金吊墜價值0.9947萬元，合計2445.2947萬元。

　　馬超群在位時，有償往單位里安排了很多職工

　　辦案人員當年從「專家公寓」、「世極城堡」搜出的金條，很多就是李廣也送的。

　　根據判決書，另一個向馬超群行賄較多的老闆叫劉景平。從2003年起，劉景平開始租用北戴河自來水公司的老院子從事餐飲生意，又先後成立了秦皇島樂晟、景晟經貿公司經營煤炭。

　　一次，馬超群到劉景平的酒店吃飯時，提出讓他給自來水公司供煤，劉答應了。

　　起初，馬超群只是讓劉景平安排一些吃飯、送禮的事務，或者索要少量現金。然而，到了2006年，馬超群的要求逐漸升級——他開始讓劉景平送煤，並直接提出事成之後分錢，劉景平對此一一應允。從2010年下半年開始，劉景平與北戴河自來水公司簽訂了購煤合同，但直到2011年煤款結算前，才讓投標公司補辦了中標手續。

　　按理說，拿到了這筆生意，劉景平本應感到高興，但他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原因在於，馬超群索要的金額甚至超過了他送煤所能獲得的利潤。然而劉景平不敢得罪馬超群，他只能送煤時在重量上動手腳，通過造假來彌補自己的損失。

　　「我給自來水公司送煤時不重新過磅，只提供過磅單。」劉景平說，過磅單上的數量是他根據每車煤的重量自行編寫的，湊夠自來水公司預訂的總數。結款時，劉景平按照預訂的總數開具發票，而自來水公司也根據發票金額向他付款。

　　收到煤款后，劉景平按照馬超群的要求，將錢分批送出，每次不是100萬就是200萬。這期間，馬超群還要求他購買過價值100萬元的金條。

　　最終，劉景平送給馬超群的財物總額高達850萬元。

　　而有時，馬超群的索賄方式，更像是一種赤裸裸的「敲竹杠」。

　　馬超群所在單位從山東諸城的公司採購貨物后，往往採取先賒賬、后結賬的方式，而且每次結賬都是一筆壓一筆，遲遲不付清款項。每次結賬前，馬超群都會安排人通知諸城的公司，要求他們按照付款金額的10%向上取整送錢。面對這種無理要求，諸城的公司只能在山東當地的銀行提取現金，然後千里迢迢運到秦皇島交給馬超群。

　　辦案人員後來查扣的現金中，發現了大量帶有山東境內銀行封簽的鈔票。

　　根據判決書，馬超群的貪婪可謂「大小通吃」，不僅對大額錢財來者不拒，就連蠅頭小利也不肯放過。比如一個叫鄭雷明頓的商人，在當地經營著兩家五金電器經銷部，2001年至2008年間給北戴河自來水公司供應材料。其間，馬超群安排人分七次向鄭雷明頓索要了共計10萬元。此外，他還向葫蘆島市江泰球墨管件公司老闆伸手，不僅分九次索要了12萬元，還讓對方為自己購買了大量東北大醬。

　　卡住「命脈」的工具

　　馬超群剛落馬時，潘石屹發微博說，「我問公司採購總監，為什麼馬超群能貪污這麼多錢？她說：能不貪嘛。現在電力、熱力、燃氣、市政的工程都可以公開招標，唯獨自來水不讓招投標。這就是根源。腐敗的根是不公開透明，黑箱操作。腐敗的根在於壟斷。」

　　坐擁全國各類機構大大小小療養院和干休所的北戴河，更是讓馬超群看到了「商機」。

　　一位深度介入馬超群家庭的人士曾向《鳳凰周刊》透露，「馬超群聲稱，自己因為釣魚，和前來北戴河療養的高層領導結識，甚至公開稱其是領導的乾兒子。」這位人士說，起初，很多人並不相信權勢顯赫的領導能與這位潑皮掛起鉤來，但因馬超群經常向人炫耀他與諸多其他中央領導人的合影，儘管不知真假，卻足以讓人摸不清底細，給人感覺本領通天。「高層的影子，無形中成了馬超群的保護傘。」即便馬超群頗有過火之處，但是當地官員，均不敢得罪。

　　馬超群則憑藉手中的權力，將供水問題作為卡住他人「命脈」的工具。

　　公眾號「政知圈」曾提到，全國所有的樓盤在開發過程中，施工之前都要拿到供水系統的「放行條」，施工現場臨時「幾通一平」的第一道就是「通水」，隨後是「通電」、「通氣」及「通路」。開發商為了加快「通水」進程，不得不「打點」一些有審批權力的相關領導，對一些潛在的施工隱患置之不理也是常見現象。

　　秦皇島鵬大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在北戴河開發了「怡峰御景」房地產項目。開發商岳國義說，不管是項目臨時用水，還是居民生活用水，都得找馬超群解決。而後者總以各種理由為難對方。岳國義不敢得罪他，只得答應馬超群提出的各種要求。

　　2007年4月，為了解決項目的臨時用水問題，岳國義多次找馬超群協商。第一次，馬超群直接索要了3萬元。第二次，小區需要鋪設內部供水管道，北戴河自來水公司出具了一份高達270萬元的預算。岳國義覺得預算明顯虛高——如果自己施工，幾十萬元就能完成。於是他找到馬超群，詢問是否可以自行施工。馬超群表示同意，但提出了一個條件：開發商必須為他家建養雞場所用的鋼材「解決問題」。

　　最終，在辦理接水工程業務的過程中，岳國義先後被馬超群索賄了39.2萬元。

　　該項目辦理接水業務過程中，馬超群找老闆要了近40萬元

　　2010年，新豐房地產公司開發了「非常海」項目，合同約定2012年6月30日交付使用。如果推遲一天，開發商需要向業主支付購房款萬分之一的違約金；若逾期超過60天，業主有權解除合同。

　　為確保項目順利推進，老闆通過中間人聯繫馬超群溝通供水問題。北戴河自來水公司出具了一份高達521萬餘元的預算。事實上，由於自來水管道接頭就在「非常海」項目院內，實際費用僅需一二十萬元。開發商認為預算嚴重虛高，但面對馬超群的強勢，他們陷入了兩難。

　　老闆多次與馬超群商談，試圖降低預算費用，但馬超群態度強硬，明確要求必須用現金解決問題。2012年6月28日，開發商安排人員提取了100萬元現金，在秦皇島野生動物園門前將其中50萬元交給了馬超群。然而即便支付了這筆錢，項目仍然無法正常接水。

　　7月1日，老闆再次讓李繼忠提取了50萬元現金，加上上次剩餘的50萬元，在秦皇島野生動物園門口將100萬元交給了馬超群。但供水問題仍未解決。

　　7月2日，又讓李繼忠取了50萬元現金交給馬超群。

　　7月3日，馬超群再次獅子大開口，要求再支付30萬元。老闆讓人帶著支票前去交涉，但馬超群拒收支票，堅持要求現金支付。最終，老闆只得從公司另取30萬元現金交給馬超群。

　　在累計支付了230萬元現金后，接水工程終於得以順利完成。

　　「建房大業」

　　憑藉一次次肆無忌憚的索賄，馬超群的財富越積越多，最終累積成了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數字。而除了現金，馬超群對房產也有著近乎痴迷的追求——一審判決書顯示，馬超群夫婦名下有29套房子，價值2480多萬元。除此之外，其父馬秉忠名下有11套房，價值405.78萬；母親張桂英名下有10套，價值1674.55萬。

　　從現有證據看，馬超群第一次索要房子是在1998年，彼時他剛31歲，擔任秦皇島市自來水總公司副總經理。

　　那是1998年前後，一個叫趙國慶的老闆，以北戴河房地產開發總公司海濱分公司的名義開發了育花一區16號樓。房子蓋好后，他找馬超群聯繫接水業務。馬提出購買一套住宅，趙國慶將房屋鑰匙交給他，馬超群卻遲遲不付款，後來還讓其將房屋裝修好。

　　到了2003年，馬超群又讓開發商給這套房開具16萬元的收據，但房款仍未交付。

　　有了第一套，就會有第二套。第二次向開發商要房子時，他直接要了別墅。

　　2000年，秦皇島市北戴河渤海實業總公司，在當地開發了北嶺三區住宅。2002年，在該公司辦理項目接水業務過程中，馬超群向時任總經理梁春海提出在31棟給他一套房子。2001年5月梁春海去世后，王敬怡接任總經理，馬超群得知其公司在聯峰北路有兩套別墅，又說不要31棟的房子了，要用以前給他的位於北嶺三區21-3-4棟的房子置換一套別墅。

　　考慮到公司搞建築經常涉及接水、用水問題，王敬怡同意了。

　　被馬超群索賄過的項目

　　2010年，馬超群的「建房大業」繼續推進。

　　他讓開發商在丁庄村為他建造「丁庄南院」，一共23間房。建房過程中，他還向國華置業秦皇島分公司副總監王洪茂索要建築材料，價值32.83萬元。當時，國華置業正在建設喜來登酒店，項目用水由北戴河自來水公司管理。考慮到工地需要用水，國華置業只好答應。於是，國華置業安排老牌央企中建五局，為馬超群的農村自建房送去了混凝土、鋼筋、沙子、水泥、磚等建築材料。

　　2012年，馬超群在北戴河區崔各庄村搞自建房，所需材料從多家單位「籌集」——天津市總工會下轄的天津市北戴河工人療養院為他買了瓷磚，武警部隊送了門窗，國華置業也再次被牽扯其中。

　　最終，國華置業舉報了馬超群。雖然一審判決書中未提及具體舉報原因，但據新華社報道，馬超群在向一家大企業索賄時，因嫌錢少第二次索要數百萬元，其索賄過程被錄音。這段錄音被舉報到有關部門，導致馬超群案發落馬。

　　馬超群對於這些指控並不服氣。他堅稱自己沒有受賄，也沒有索賄，並聲稱扣押的黃金是用父親的錢委託他人購買的。他還辯稱，從岳父家搜出的槍支也和自己毫無關係。

　　眼下，該案尚未終審判決。有關馬超群的傳說則在近11年後被逐漸淡忘。《鳳凰周刊》記者再次到訪幾個涉事項目地時，鮮少有人能清楚回憶起馬超群的故事。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是，「是嗎？完全沒聽說過。」曾經的喧囂與爭議，彷彿隨著馬超群的落馬而煙消雲散。

　　只有「世極城堡」的一位業主，看到記者在拍攝8號樓2單元后，主動湊上來搭話，「你是來查馬超群的事吧？我看到新聞，說他被判了死緩。搞了那麼多錢，為啥不直接崩了？」

　　說完，他搖了搖頭，搓著手中的兩個核桃，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