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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縱隊」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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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jiakang 發表於 2010-5-26 09:04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提要】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北京最為活躍的兩個地下文藝沙龍,一個是郭沫若之子郭世英組建的「X社」,另一個便是張郎郎組建的「太陽縱隊」,曾被稱作是「中國文藝復興最初的夢想」。只是在特殊年代里,對自由與美的追求亦是一種罪。郭世英很快遭批鬥,被反捆雙臂后墜亡;張郎郎則曾因思想罪一度被判處死刑
文/楊敏

「我認為我們熱愛詩歌、熱愛美術、熱愛藝術,在中國這個文明古國不可能永遠變成一個罪行。」張郎郎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記者。

已年逾花甲的張郎郎,黑框眼鏡,白襯衫,V領毛衣,儒雅的學者裝束,但是當詩句突然從他口中奔涌而出,熱情堅定、略帶狡黠的目光透過玻璃片射出來,老文青的原形就畢露。

張郎郎,1943年生於延安中共中央醫院。父親張仃是著名畫家、美術教育家。母親陳布文是作家,抗戰時期兩人就奔赴延安。1968年,「紅色」出身的張郎郎因組織「太陽縱隊」等多項罪名被打成現行反革命。1970年3月5日, 在即將執行死刑時,被周恩來一紙救出,改判有期徒刑15年,1977年方假釋出獄,后漂游海外。

2010年2月,張仃病逝。父親病危之際,張郎郎從美國返回。在其位於北京東四環的公寓里,張郎郎接受了《中國新聞周刊》記者的專訪。提起當年的「太陽縱隊」,他稱寫詩為「玩詩」,或「玩寫詩遊戲」。但在一個全民都戴上思想緊箍咒的年代里,「玩遊戲」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包括自由,乃至生命。

成立組織已經是很大的罪

「像雪崩/像山洪/積極地有力地/快速地/滾動著歷史的巨輪/這是誰?/我們!/青春的象徵/革命的先鋒……」張郎郎脫口而出的這首詩寫於1958年。這一年,張郎郎14歲,還是北京育才中學的初中生,是俄國天才詩人馬雅可夫斯基的崇拜者。

在育才中學圖書館前的小松林里,以張郎郎為首,每天早上總有幾個剃著光頭、穿著軍衣、腰裡勒根電線模仿「老馬」的孩子,高聲朗誦「老馬」的詩,不知疲倦,忘乎所以。

「我想像狼一般地吃掉官僚主義,證明文件我瞧不起,任何公文紙片都滾他媽的去」。這首馬雅可夫斯基的《蘇聯護照》,是張郎郎們朗誦最多的詩,他解釋:「意思是行政啊官僚啊,這一套系統是資產階級法權強加在紅色政權上的,而真正的紅色政權是不需要這個的」。

1962年,張郎郎考入北京一零一中學,後轉學到北京外國語大學附中。張郎郎的母親陳布文當時是中央美術學院一名文學老師,她很少對人提及她的前一份工作:總理辦公室的機要秘書。

母親對於文藝的愛好,吸引了很多年輕人前來家裡探討文學。一次偶然的機會,張郎郎和同伴張久興、張新華(其父為西安第四軍醫大學副校長)、張振洲(其父為大提琴家)、董沙貝(畫家董希文之子)、楊孝敏等人參加了他們組織的一次大型詩歌朗誦會。張郎郎誦讀了長詩《燃燒的心》,在詩的結尾,他說:我們——「太陽縱隊」,獲得滿堂喝彩。當晚的朗誦會雖然很快就結束了,但它帶來的集體狂歡的熱力仍在持續。董沙貝突然興奮地大叫:「咱們就真的立刻成立『太陽縱隊』!」大家七嘴八舌,開始討論如何活動,如何自己動手刻鋼板,自己印刷等等。那天人很多,有一半人留在張郎郎家繼續聊了一夜,另一半人則在大街上遛了一夜。

在一個冬春之交的日子,有著暖暖的斜陽,北師大莜庄樓的一個空教室里,七八個年輕人因為對詩歌的狂熱,成立了地下沙龍——取名「太陽縱隊」。陽光照在了每個人的臉上,但陰影就此埋下。他們無法預知,這個組織將在未來的幾年裡給每一個人帶來災難。沙龍的核心人物張郎郎,高聲宣讀了起草的章程:「這個時代根本沒有可以稱道的文學作品,我們要給文壇注入新的生氣,要振興中華民族文化……」

回憶起當年的天真與意氣,張郎郎仍心有餘悸,「別的組織都是口頭說,我們還有正式的章程、宣言、宗旨。後來我們才知道,你成立一個這樣的組織,就已經是很大的罪了。」

精神盜火者

1963年秋,張郎郎考入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美術理論系,「太陽縱隊」及沙龍人員又有所擴大,加入了美院同學巫鴻、蔣定粵、袁運生、丁紹光、張士彥、吳爾鹿,以及牟敦白、郭路生(即詩人食指)、甘恢理、王東白、張寥寥、鄔楓、陳喬喬、耿軍、張大偉等人。

1963年,剛經歷過大飢荒的中國人,身體上的飢餓已經有些緩解,精神上的饑渴卻無從滿足。「太陽縱隊」成為最早的精神盜火者之一。「太陽縱隊」的成員大多是出身高幹和高級知識分子家庭,他們有著閱讀「內參書」的天然渠道。

張郎郎回憶,「我們看《麥田裡的守望者》,很多人能大段大段地背下來,所以一聽就把別的小孩震暈了。我們有一本也被人偷走了,當時哪怕被你打死,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把那本書給偷走,那是一種對知識的渴望,實際上還是一種文化的饑渴。」由於對《憤怒的回頭》推崇備至,張郎郎還將此書帶到學校,從頭至尾高聲念給朋友聽,董沙貝曾給大家大段大段背誦《在路上》。

「太陽縱隊」還經常去沙龍成員之一「老七」家聚會,「老七」父親當時是文化部代部長,家裡藏有大量的西方現代音樂的唱片。西方現代音樂就是反動音樂。「老七」的父母誠懇地找張郎郎談話,給他亮出了黃牌,怕影響他們的孩子,同時也擔心他這樣下去非常危險。「當時,我很耐心聽他們的勸說,心裡卻覺得他們多慮。後來回想,他們是有預感的,他們對政治鬥爭,也有長遠與深刻的記憶。」張郎郎回憶。但是興緻所至,這群瘋狂的年輕人竟然把披頭士的音樂帶到了公共場合。後來在對張郎郎的起訴書里,有一條罪狀就是:在公共場合傳播反動音樂。

「當時有一個同學,拿了一個他們家從國外帶回來的錄音機,很大,擱八節大電池,我們又跟留學生要來了披頭士的磁帶,有個美術學院的學生,他把那個錄音機放在身上,說我的靈魂要跟它一起震動,因為跟他之前聽的革命歌曲完全不一樣。」

張郎郎記得,他們曾在頤和園聚會,把錄音機放在船上,當時有一個工人還問:這是什麼歌?那時候中國人認為只有阿爾巴尼亞人是革命的,有個同學就說:就是那個霍查(時任阿爾巴尼亞領導人)他父親村裡面的人唱的。

不是反革命,只是不革命

1968年初,北京的大街小巷都張貼了公安局對一個年輕人的通緝傳單。傳單上的男青年有著濃密的、長長的眉毛和目空一切的神情。他便是張郎郎。

此前,聽說郭世英的沙龍「X社」成員全數被捕后,「太陽縱隊」立刻停止了有形的組織活動,化整為零。張郎郎將之形容為「凜冽冬風百草散」,他後來表示:「必須說明,那時候我們『太陽縱隊』不是一個政治組織。秘密寫詩,只是怕別人破壞我們的遊戲。我們既不是革命,也不是反革命,只是不革命而已。」

文化大革命爆發后,張郎郎父親、時任中央美術學院院長的張仃被當做走資派打倒,張郎郎被拉去陪斗。「文革一開始他們斗我爸,弄特別高的檯子,從上邊打下來,後來我覺得跟我們以前想象的革命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完全是一種法西斯行為。」從批鬥現場回來之後,張郎郎便為「太陽縱隊」的雜誌設計了一期封面:兩個紅色的大字——自由,四面布滿黑色的柵欄。

父親被打倒后,母親讓張郎郎去找劇作家海默幫忙勸慰父親,在那裡張郎郎又遇見了好朋友「老七」。從海默家出來時,「老七」突然問海默:你還相信毛主席嗎?海默反問:你們呢?「老七」說:我不信了。張郎郎搖頭:我不知道。

多年後,張郎郎描述「太陽縱隊」成員的特立獨行之處:「我們跟別的青年不一樣,第一我們不會狂熱地追隨中央文革,實際上我們也是最早反對中央文革的;而且我們也是最早對江青大不敬。」

1968年,江青成為中央文革小組實際的負責人。傳播江青的歷史成為張郎郎的又一大罪狀:「當時是很多人都在流傳對江青各種各樣不利的話,江青就想知道是誰。後來我變成主犯的原因是因為我中間逃跑,我跑了以後,大家都以為我已經跑出國了,然後再問就說是郎郎說的。其實就說了一部分,但後來把我抓過來的時候就變成都是我一個人說的了。」張郎郎為自己辯護。

張郎郎決定南下杭州。「王東白和郭路生他們送我嘛,他們當時都是小孩,我當時就是寫詩的老大了,說走以前再給我們留下幾首詩,我說逃跑哪有心思寫詩啊,王東白還拿了本子,我說我給你們寫幾個字吧,然後我就寫了『相信未來』四個字,還留了我的名字。」

1968年6月14日的杭州正是炎炎夏日,「反革命分子」張郎郎在杭州龍井村被抓捕歸京,罪名有三條:「惡毒攻擊中央首長」「裡通外國」「陰謀叛國投敵」。

此時張郎郎24歲,是中央美術學院的大學生。

徹底被解構

「橡皮筋,我愛跳,『一打三反』我知道。反貪污,反浪費,投機倒把我反對。」1970年,這只是孩子們口中的一首普通兒歌,但大人們的世界卻因此風聲鶴唳。

1970初,全國開展「一打三反」運動。「一打三反」運動源於1970年中央發出的三個文件,即《關於打擊反革命破壞活動的指示》《關於反對貪污盜竊、投機倒把的指示》《關於反對鋪張浪費的通知》。結果在文革浩劫中,造成了嚴重的擴大化後果。《黨史縱橫》作者閻志峰在《「一打三反」運動是怎樣掀起來的》一文中記述:「從1970年1月到11月底,全國共批准逮捕28.48萬人,其中被判處死刑的9000多人。由於『文化大革命』指導思想上的錯誤,加之一些地方派性嚴重,因此,在貫徹上級文件時,造成許多冤假錯案。遇羅克、張志新等就先後被加以『現行反革命』 罪名,慘遭殺害。」

這是建國后第一次可以因言論和思想獲罪,且不經審判可直接判處死刑。因言獲罪的張郎郎恰與遇羅克關在一間屋子裡。當居委會主任和兩個警察來到張郎郎家,通知說張郎郎要被處死,母親陳布文一直沒有表態。張郎郎後來知道:「我媽年輕的時候看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書里說,有人因為寫東西而判死刑,她覺得這個人是英雄,她說我沒想到我兒子也是這麼個英雄。那警察以為老太太瘋了。」

1970年3月5日,一批死刑犯在工人體育場等待最後的宣判。後來成為導演的何群與張郎郎的弟弟相熟,他爬到工人體育館外的樹上聽最後的宣判結果,但沒有聽見張郎郎的名字。

他連忙趕到張郎郎家告訴陳布文。「我媽不信,因為事先通知都知道那天是要被槍斃的……但是公安局一直沒下死亡通知書,他們也不知道我死沒死。但死緩幾個月後,就能讓家裡寄東西,給一表,讓畫鉤,家裡就知道我沒死。」張郎郎出來后聽說,是周恩來寫了「留下活口」四個字。

1971年,死裡逃生的張郎郎被送到河北饒陽,他將在那裡度過六年的監獄時光:擰麻猴、寫小說、講故事、聽人講故事,幾乎成為他的全部生活。

有一天,一個獄友突然開始背誦起一首詩: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台,當灰燼的余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他才知道,這首被大江南北廣為流傳的詩,竟是當年「太陽縱隊」的「小孩」郭路生(詩人食指)所寫。1970年代,繼「x社」和「太陽縱隊」之後,北京的地下文藝沙龍陸陸續續又興盛起來,參加者包括後來的朦朧派詩人北島、芒克等,他們構成北京地下文藝的潛流,只為著自由思考與自由創作的那一天到來。而「太陽縱隊」的後備力量——郭路生和張寥寥,其詩歌開一代風氣之先。他們以劍作為縱隊標誌,頂端分出三支劍頭,分別代表詩歌、音樂、美術。有學者說,這柄劍象徵著中國文藝的全面復興。

張郎郎認為,這些思想的火把均是一脈相承。

而「太陽縱隊」已煙消雲散。張郎郎被捕后,連累了在軍中服役的張久興,他最終自殺;甘露林上了軍校,也被整得自殺身亡;於植信被送到新疆,上世紀80年代末回北京,在工藝美術館當保衛,后提前退休;其他「太陽縱隊」的成員也飽受衝擊。

在張郎郎的《「太陽縱隊」及其他》一文後,附了部分成員的現狀:很少有人再寫詩,除了仍在精神病院療養的郭路生。張郎郎自己曾經商,也曾做過訪問學者,寫小說及回憶文字。

張郎郎總結他們這一批人遠離詩歌后的狀態:「不光是轉向文藝,還有商業,對政治普遍厭倦。從王朔后,它就徹底被解構了。好處是沒人再做這種夢,壞處是在這種環境下寫作品就沒什麼熱情了。」
震驚的70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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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臉書生 發表於 2011-2-12 12:22 | 只看該作者
朗朗,我見過,但他估計忘記了,一直沒聯糸,好象一直在美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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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紅場 發表於 2011-2-13 06:56 | 只看該作者
現在這些人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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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erdaye 發表於 2011-2-16 12:48 | 只看該作者
只為著自由思考與自由創作的那一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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