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立法，大禹沒少惹禍

　　兩天前，正在上網，頁面上突然彈出一個對話框：「常回家看看」列入《老年人權益保障法》，今年7月1日起實施。

　　粗略地看了看這條新法，心裡感覺怪怪的：原本屬於道德層面的東西，上升到法律的範疇，可行嗎？接著又看了一些網友寫的評論，有網友表示：這法律太好了，從此，老人的精神依靠有了法律保障了！——看到這樣的認知，我的第一反應詞是：腦殘！這都哪跟哪兒啊，一個民族，連最基本的親情都需要法律來維護，稱之「動物世界」，恐怕動物都不會答應。

　　「常回家看看」打算立法，應該是兩三年之前的事了。今年正式實施說明立法者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可是不知他們想過沒有，子女為什麼不經常回家看看？當然，我理解立法者的出發點是善良的，但一部稱之為「法」的東西最終得不到落實，難免要被淪為笑料，至少現在看起來，作秀的成分多於它的可行性。

　　就此話題，騰訊今天針對性地做了一檔專欄，其中有個新詞頗叫人費解，說「常回家看看」條款是一種倡導性「軟法」。恕我淺見，法分軟硬，我是問所未聞，興許這是中國特色的又一種體現吧？強姦犯罪可以成為「輪流發生性關係」；身中11刀斃命，可以叫做「抑鬱性自殺」；揮刀殺人解釋為「彈鋼琴殺人」。。。什麼時候該軟，什麼時候該硬，要看需要而定。有此先例，「軟法」的解釋自然就在情理之中。

　　也許有人會說，我這麼解讀，未免鑽牛角、走極端。其實不然，我之所以持反對意見並非為了「有意識的反對」，而是諸多事實令我不由地產生很多感慨。

　　首先我來說說，此款入法的不可實踐性。其實類似的法規，好多國家的法律中都有成文規定。中國的相關律法中早就明確規定，子女有贍養老人的責任（物質贍養和精神贍養）。「常回家看看」不過是贍養形式的一種具體化。可惜的是，這條法規並沒有細則，也就是說，就算「不常回家」也沒有懲罰依據。如此含糊其辭的規定寫入法律，似有實無，豈不是對律法神聖的褻瀆？

　　第二來說說它的超越現實性。但凡出台一款法律，必須有現實做支撐。很顯然，「常回家看看」是在人為意識下立法的，是超越現實的主觀性版本。做出此「人性主張」前，是不是更應該理解和體恤一下不回家的真實原因？實現生活中，越來越多的人遠離家庭、遠離老人、甚至遠離孩子，以致於老無所養、病無所醫，孩子沒人照看，家庭沒有溫暖。這是為什麼？難道中國人真的背離了人性，晉身為不食人間煙火的神？非也。很多人幾個月、甚至幾年都不回家，實在是迫不得已。想想看，為資本家打工的這些人，可是以分秒計算工錢的。回家可以，但工資扣除，要麼乾脆解僱。在透資消費的中國，少了這些工資別說擁有隻磚片瓦的居所，腹中食、身上衣能不能得以維繫，都是個問題。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在外打工的兩口子生計勉強維持，但是回家一趟，有可能消費掉一家人多年的積蓄，少了這些積蓄，老人怎麼養？孩子怎麼養？所以，在這一系列問題沒有保障措施的情況下，單方面地指責子女不孝，而且以律法加以約束，顯然是不得力的，也是無效的。

　　說到回家，不可迴避地要談到經濟。權貴者回家當然很簡單，不用擠車，不用搶票，甚至不用自己買單。而對於基層打工者來說，這些繁瑣縟節一樣都避不開。這麼一比較，孝不孝順似乎高下立判。這也詮釋了統治者終將成為立法者，而被統治者必須處在守法者位置上的鐵律概念。

　　百善孝為先， 「孝、悌、忠、信、禮、義、廉、恥」這樣的訓誡已經有幾千年的傳承。而獨獨在幾千年之後的今天，「孝」需以法律形式加以制約，難道不值得我們反思嗎？在過去很長久的時日里，中國人敬奉「國學」，秉承「孝道」，以此為傲，所以有了「小孝養身，大孝養志」的修行忠告。以至於「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都成了人們效仿的標本。「新時代」更是把雷鋒、焦裕祿等人樹立為全民學習的楷模。結果當我們睡醒之後發現，原來這些死人立在活人面前不倒的原因在於，統治者需要他的臣民這麼做，這麼做了才是「大孝」。我想這應該是孝道立法的第三個原因吧。其中慘雜的政治意識成分讓本該純潔的東西變得不再純潔。

　　「常回家看看」是一種盡孝的體現，但絕不是全部。一部分老人基於情親、基於寂寞需要孩子們常回家看看是一種需求。但還有更多的老人心疼孩子們賺錢不容易，同時擔心孩子上路的安全，阻止孩子們回家，也是一種常態。此時，同樣的「孝」就演繹出不一樣的狀態，不一樣的心理。

　　我反對將道德範疇的「孝道」以立法形式固定起來的另一個原因是，此次立法展現在人們面前的是一個作秀和無奈的矛盾體。將孝道立法，表面上看彰顯了人文關懷和情親至上的主題，實則是一種無奈。無奈到人性惡的一面出離了生命的本質，出離了生活的意義，完全被物質化的東西所左右。這與人性自身的貪慾有關係，更與社會制度，生態環境密不可分。假設一下，假如房價不那麼高，人人居有定所；假如官員不那麼貪婪，社會資源可以大家共享；假如不以GDP的量積成就政府的富裕和偉大；假如沒有懸殊的貧富之差讓人性分層構建…..然而，這一切畢竟是假如，國家民族已經淪落到笑貧不笑娼，生命可以被任意殺閥的地步，信仰算得了什麼，法律又算得了什麼？於是，我只有長嘆一聲：還是省省吧！

一個道德的問題，需要立法去保證，說明了兩件事;一是人們已經缺乏了道德觀念，這幾年改革開放，崇尚物質，笑貧不笑娼，道德已近淪落到了何種地步，這個立法是一個體現，一是體現了很多人的道德淪落，而是體現了政府對提倡道德的無能為力或者無知。而是法律已經淪落為遮羞布，沒有了法律的嚴肅性，體現了寧濫勿缺的立法精神，這是很危險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