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樓主: 快樂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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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全集及人物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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蝸牛的家 發表於 2004-4-12 06:45 | 只看該作者



[c]脂硯齋重評石頭記

作者:曹雪芹
[/c]

是書題名極多,《紅樓夢》是總其全部之名也。又曰《風月寶鑒》,是戒妄動風月之情。又曰《石頭記》,是自譬石頭所記之事也。此三名則書中曾已點睛矣。如寶玉做夢,夢中有曲名曰《紅樓夢》十二支,此則《紅樓夢》之點睛。又如賈瑞病,跛道人持一鏡來,上面即鏨「風月寶鑒」四字,此則《風月寶鑒》之點睛。又如道人親見石上大書一篇故事,則系石頭所記之往來,此則《石頭記》之點睛處。然此書又名曰《金陵十二釵》,審其名則必系金陵十二女子也。然通部細搜檢去,上中下女子豈止十二人哉?若雲其中自有十二個,則又未嘗指明白系某某,及至「紅樓夢」一回中亦曾翻出金陵十二釵之簿籍,又有十二支曲可考。

這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是以庚辰本為底本,吸取了甲戌本、王府本、戚序本等其他脂批本的部分脂批而得到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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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添香 發表於 2004-4-12 07:08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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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添香 發表於 2004-4-12 07:23 | 只看該作者
這裡的人真是兩極分化的厲害。像女教師,蝸牛的家等等她們這些斑竹吧,

特別熱心,叫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可是,看客們似乎就差多了,有點漠視別人的勞動啊。遇到好的,自己下了,

收了,起碼應該打個招呼吧。感覺不好的,也可以說下的。

我都看不過去了。不對呀,沉默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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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添香 發表於 2004-4-12 07:27 | 只看該作者
的確是本必須下載細讀的紅學專著呀! 好!  謝謝兩位熱心斑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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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師 發表於 2004-4-12 12:31 | 只看該作者
呵呵,蝸牛,明明是幫了大家的嘛。


你看這麼多人來感謝你呢~~~呵呵
有時一個人會常常在不經意之間想起另外一個人,
就像秋風偶爾吹落一兩片葉子那樣隨心和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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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021 發表於 2004-4-14 00:05 | 只看該作者

陽春白雪+下里巴人

就是這個結果!8過紅學現在的年輕人是不太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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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syz 發表於 2004-4-14 03:34 | 只看該作者
是嗎?看來樓上的還太年輕。我只知道現在的小孩從幼兒時代就開始讀紅樓夢了! 每個時期的版本都有。

而且紅樓夢真正被炒到精彩絕倫也是近十年內的事! 你?到底幾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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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syz 發表於 2004-4-14 03:38 | 只看該作者
研究紅樓夢最好的書評!!!

仔細讀上一遍,

有一種炎熱的夏季衝進冰涼的海水裡游泳的感覺。。。

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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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syz 發表於 2004-4-14 03:41 | 只看該作者
如此好帖,值得先頂再看!!! 我全收了。謝謝女教師![: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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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syz 發表於 2004-4-14 03:45 | 只看該作者
精彩好文章啊!!!!!!

不由人不佩服!!!!!!

今天真是來對了,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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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師 發表於 2004-4-14 03:53 | 只看該作者

[名家解讀紅樓夢]林黛玉之致死(周汝昌)

  黛玉的所以致死,並不是像高鶚所寫的那樣。致黛玉以死的主凶,是元春、賈政、王夫人、趙姨娘,卻不是鳳姐、賈母。其間曲折經過,種種關係,還能從前八十回的線路和暗示推知一個梗概。今試作一點解說。頭緒較繁,分段而敘:
  
  一、元春本來就不喜歡黛玉。這在她賞賜東西時對釵、黛有厚薄分別,大家早已看出。其實曹雪芹對此先有暗示:在「省親」回中,由於元春的關係,兩次都把「綠玉」字樣廢除不得使用,一是「紅香綠玉」改成「怡紅快綠」,一是「綠玉春猶卷」改成「綠蠟……」。寶釵明說:「他因不喜『紅香綠玉』四字,改成了『怡紅快綠』;你會子偏用『綠玉』,豈不是有意和他爭馳了?」此筆最為要緊。
  
  一、但僅僅因此,感情善惡,還不能決定婚姻大事,因為「師出無名」,要想毀黛玉,必須有「名正言須」的罪名。這個,元春尚無法自定,必另有提供「罪狀」之人。
  
  一、為了寶玉的婚事而可以入宮正式向元春提供重大意見的人,只有賈政、王夫人。賈政自己也並不能定出黛玉的罪名,因為他不真正了解。「真正了解」的,還是一位女眷,而且是能向賈政耳邊枕畔灌注讒言的人。這就是趙姨娘。如第七十三回寫趙姨娘的小店環小鵲跑來向寶玉報說:「我來告訴你一個信兒,方才我們奶奶這般如此在老爺前說了。你仔細明兒老爺問你話。」此等處最堪注目。
  
  一、趙姨娘處心積慮,要害寶玉,這大家早都明白,不用贅述。她害寶玉的手法,就是不時向賈政耳邊進讒講壞話。壞話的主題並不只是「不讀書」「愛頑」的條款,而是另有大題目:即說寶、黛二人有「不才之事」――這是最能觸怒封建家長、使賈政深惡寶玉的關鍵問題。正如龔人向王夫人所言:「二爺也大了,若要叫人說出一個不好字來,……二爺一生的聲名品行豈不完了?二則太太也難見老爺。」這就是所謂大題目,所以王夫人竟如「雷轟電掣」。
  
  一、寶、黛二人的形跡親密,並不避人,可說是公開的事實,賈母、鳳姐的話言,早都明白表示承認默許。---所避忌的,只有趙姨娘。證據十分顯明:第五十二回,寶、黛正待談心,「一語未了,史見趙姨娘走了進來瞧黛玉」,黛玉忙的一陣周旋招待,「一面又使眼色與寶玉。寶玉會意,便走了出來。」素日情勢,不問可知。
  
  一、此種參證還有可尋。第十九回黛玉見寶玉臉上有「鈕扣」大的一點「血漬」,便說:「你又干這些事了!……便是舅舅看不見,別人看見了又當奇事新鮮話兒去學舌討好兒,吹到舅舅耳朵里,又大家不幹凈、惹氣!」這就是明白指的趙姨娘。「大家不幹凈」一語最為重要。可見黛玉為了自身與寶玉的關係,深畏於趙姨娘的誣讒陷害。
  
  一、又如第四十五回黛玉與寶釵談論,說:「你看這裡這些人因見老太太多疼了寶玉和鳳丫頭兩個,他們尚虎視眈眈,背地裡言三語四的,何況於我!……他們已經多嫌著我了,如今我還不知進退,何苦叫他們咒我!」話更明顯。
  
  一、不寧唯是,就是寶玉那次賈政毒打,明裡是因為蔣玉菡、金釧之事,實則也還是包含著寶、黛的一重分案。何以言此?只要看一看毒打之後,寶、黛二人的表示和神情,便洞若觀火了――黛玉「心中雖有萬句言詞,只是不能說得半句,半日,方抽抽噎噎的說道:『你從此可都改了罷!』寶玉聽說,便長嘆一聲道:『你放心。別說這樣話。就便為這些人死了,也是情願的。況已是活來了。』」我們宜細心體會作者的用筆,如果以為這是黛玉特意探詢寶玉對蔣玉菡、金釧等人的態度,而寶玉也有必要向黛玉作出甘為菡、釧而死的「保證」,那就是未得作者筆法真意---黛之問,玉之答,都分明是在這樣強大壓力下為自己的大事而重表決心態度。這足見此一場絕大風波,骨子裡還是由於黛玉;菡、釧等等不過引線與陪襯而已。――我們於此也才明白:為何毒打之後,卻緊接就特寫寶玉送帕、黛玉題詩的那一情景?這些筆墨,最是曹雪芹慘澹經營之處。寶玉被打后,又緊接即寫惡化人向王夫人進言,特別說到「林姑娘寶姑娘」,亦最明顯――林為主,寶是陪話而已。
  
  一、如果另換頭緒來講,元春也處處是與寶玉的婚事直接牽連的關鍵人物。書中寫及的,一就是「省親」時元春要再演兩齣戲,結果演的是相約、相罵。一就是清虛觀打醮一回及其隨後的重要情節。
  
  至於鳳姐。她雖然罪惡深重,但在這方面的重要關節上,她是和寶玉一面的,而絕非敵對。她在寶、黛之間,是個出力人物,從黛玉一入府,直到後來言談行動,排難解紛,都是維護寶、黛的,前八十回所寫,班班可見。而高鶚卻把鳳姐來作替罪羊。
  
  而對於賈母來說,她對寶、黛二人的婚事,不但自己早已拿定,而且滿府上下盡人皆右,可說是「公開的秘密」一般。在寶玉婚事上主要寫的是賈母和王夫人的暗鬥。賈母想定下自己的外孫女,但又不願由自己提出,而希望王人人首先提出,自己一點頭就非常好了。王夫人想定了自己的外甥女,但知道老太太想定黛玉,如果由老太太提出黛玉,自己當然要須從。既然老太太不提,也就不甘心由自己提出去符合老太太。於是雙方遇有機會就製造符合自己目的之輿論。這是非常深刻的妹妹家庭主婦們的思想狀態和暗鬥的方式。別的小說中未見過這種深入的刻劃。
  
  明白了這些道理,那麼可以看出高鶚的續書,對這一系列的大關鍵大節目,整個篡改了原作者的意思。魯迅先生評價紅樓夢的續書,以「不背於原書伏線」為論析的標準。我們對待高續,用什麼標準去衡量?沒有別的,只能依照魯迅先生給我們指出的,以原書伏線為定,亦即要看續書者的思想是否與原作者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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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師 發表於 2004-4-14 04:02 | 只看該作者

[名家解讀紅樓夢]寶玉「欺負」林妹妹了嗎? (張國風)

[C]寶玉「欺負」林妹妹了嗎?

作者:張國風[/C]  

     
    在寶玉和黛玉的慪氣中,有一種情況似乎不好理解,那就是賈寶玉幾次借用《西廂記》里的曲詞向林黛玉表白愛情的時候,總是把林黛玉氣得傷心落淚,說賈寶玉「欺負」她了。林黛玉是不是有一點口不對心呢?其實,問題並不這麼簡單。

    《西廂記》寫張生和崔鶯鶯的愛情故事,提出「願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的響亮口號。林黛玉讀了,「自覺辭藻警人,余香滿口。雖看完了書,卻只管出神,心內還默默記誦。」但是,當賈寶玉笑著說「我就是個『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的時候,「林黛玉聽了,不覺帶腮連耳通紅,登時直豎起兩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兩隻似睜非睜的眼,微腮帶怒,―薄面含嗔,指寶玉道:『你這該死的胡說!好好的把這淫詞艷曲弄了來,還學了這些混話來欺負我。我告訴舅舅舅母去。』說到『欺負』兩個字上,早又把眼睛圈兒紅了。」(第二十三回)按理說,林黛玉對《西廂記》、《牡丹亭》之類描寫愛情的名曲十分欣賞,可是她偏偏要違心地說是「淫詞艷曲」,這不能不說是出於林黛玉在禮教壓迫之下自我保護的本能。

    同一回又寫到林黛玉聽了《牡丹亭》以後心靈上所受到的強烈震撼。聽了「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這兩句戲文,她「十分感慨纏綿,便止住步側耳細聽」。聽了「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這兩句戲文,她「不覺點頭自嘆」,自想「原來戲上也有好文章」。後來聽到唱「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更是「不覺心動神搖」。「又聽道:『你在幽閨自憐』等句,亦發如醉如痴,站立不住。」

    在這裡,林黛玉雖然出於自衛的本能,違心地將《西廂記》斥為『『淫詞艷曲」,可是,林黛玉的生氣,甚至說賈寶玉「欺負』』她,卻不是裝出來的。賈寶玉借用《西廂記》的戲文,帶有一點開玩笑的成分,這是林黛玉不能容忍的。再說,《西廂記》中的男主角張生,他的性格中本來就帶有一種輕薄的成分。張生表達愛情的方式,有時候就不是很嚴肅的。這當然更加容易引起林黛玉的反感。

    小說第二十六回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又一次慪氣就更能說明問題。賈寶玉對紫鵑開玩笑說:「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疊被鋪床?』』這是《西廂記》中張生的兩句唱詞,「多情小姐』』指的是崔鶯鶯,「疊被鋪床」的「你」指的是紅娘。張生的這兩句唱詞帶有明顯的輕薄調戲的成分,難怪林黛玉聽了,馬上就氣哭了:飛口今新興的,外頭聽了村話來,也說給我聽;看了混帳書,也來拿我取笑兒。我成了爺們解悶的。」在這裡,《西廂記》被斥為「混帳書」,張生的兩句唱詞成了「村話」。這當然也怪不得林黛玉,誰叫賈寶玉揀了張生的輕薄笑話來拿林黛玉「取笑兒」呢。



                              -----摘自張國風《漫話紅樓夢》


附:張國風簡介

張國風,男,中國人民大學中文系教授。在北京大學中文系讀研究生期間,曾先後師從馮鍾芸先生和吳組緗先生。主要研究中國古代文學和中國小說史。張國風教授在中國古代文學領域造詣頗深,曾講授過《元明清文學史》、《紅樓夢鑒賞》、《儒林外史研究》、《公案小說研究》、《中國古典詩歌的本體論詮釋》等課程。主要作品有《公案小說漫話》、《中國古代的小說》、《中國古代小說史話》、《漫話紅樓夢》、《儒林外史及其時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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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師 發表於 2004-4-14 04:10 | 只看該作者
[B][C]林黛玉:「莫怨東風當自嗟」[/C]


    林黛玉並非她自己,而是一個精靈。

    古今所有不得志者的魂靈、精神聚合成一個人。從她身上,我們可以看到每個人的身影,她代表了一類人,如同精衛鳥。

    從她寫的詩詞中,可以明白這種代表意義。 雖然她個人並非最傑出的人,詩詞並非是最美的詩詞,但我們能夠深深地被她的故事打動,超過了我們看單個人如屈原、曹植、賈誼等人的故事。

    為什麼呢?就是因為她是這一類人的綜合,她雖然才華比不上他們,但她在「傷感」方面的才能是無可比擬的,因為她是女兒,可以盡情傷感,而不會有人奇怪。男兒卻不行,他們無論如何不能流一滴眼淚,無論心中如何痛苦,說出來的依然是豪言壯語,是悠閑自在。而我們總是容易被表面迷惑或者讚賞他們有淚不輕彈。從林黛玉身上,我們看見了他們心中的斑斑血痕。她把其他人不方便表達的感情表達出來了。

    林黛玉是代表的「有才補天,生不逢時」一類人。那麼,書中的真寶玉應該是林黛玉!賈寶玉居陪襯。甄寶玉則是「陪襯的陪襯」。大石上的「無才可去補蒼天……」也是送給林黛玉(她代表的那一批人)的。再從另外一個方面,若《紅》中缺了林黛玉,代以另一人,再省去黛玉所說的一些話、詩詞等,《紅》的意境就立刻會差一大截,變成了普通的才子佳人小說了。可見其中的主角(靈魂)確是黛玉。


    可是林黛玉究竟與其它小說中的人物如崔鶯鶯有何區別呢?我以為,林對自己的要求時非常嚴格的,並且她的任何一事都是詩化的,雅極。因而與其它小說中的人物分辨開,二者正是那些有才之人與普通人的區別。

    假若林黛玉也弄出什麼「 後花園私訂終身」還有一些纏綿悱惻的話語、行動,那將失去她的特殊的美黛玉之所以能打動人,並非因為她的愛情悲劇,而是因為她的高貴品格,她的人格美!

    在新時代的「紅學」論壇上,「尊林抑薛」派無疑已東風壓倒了西風,寶釵被被歸於「奸人」,並由於人們對寶黛悲劇的深刻同情而加深了對寶釵的不滿乃至憤恨。事實上,當感情因素剔除后我們無法否認,寶釵是「寶二奶奶」的唯一合適人選。這不僅是由於家道劇變的賈家,當時更需要一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能主持大局的寶姐姐而不是只會哭哭啼啼的林妹妹,更重要的是,即使賈府仍然繁華如昔,「寶二奶奶」也要肩負新一代管理家務,在這一方面的才能,寶黛二人孰優孰劣,恐不需贅言了吧!

    寶釵是絕對有理由成為許多人傾慕的對象的:她的美貌比黛玉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的才華比起黛玉的僅僅表現在詩詞上的「仙才」來說,寶釵可謂「全才」,如博學雜收無所不能;在人情練達方面,寶釵更有驚人的表現!

    古語云:「事上諂者,臨下必驕。」而寶釵竟可以兩全! 以至賈府上下,除了寶玉、紫娟等少數只重感情不講實際的人以外,竟沒有希望黛玉勝出的。連深愛黛玉的作者也忍不住贈了黛玉一句:「莫怨東風當自嗟!」是啊,黛玉的失敗不是寶釵的錯。
      
[/B] [/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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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解讀紅樓夢]論秦可卿之死(俞平伯)

[C]論秦可卿之死

作者:俞平伯 [/C]







     
  十二釵底結局,八十回中都沒有寫到,已有上篇這樣的揣測。獨秦氏死於第十三回,尚在八十回之上半部,所以不能加入上篇中去說明。她底結局既被作者明白地寫出,似乎沒有再申說底必要。但本書寫秦氏之死,最為隱曲,最可疑惑,須得細細解析一下方才明白;若沒有這層解析工夫,第十三至第十五這三回書便很不容易讀。因為有這個需要,所以我把這題列為專篇,作為《八十回后的紅樓夢》一文底附錄。

  這個題目,我曾和頡剛詳細討論過。現在把幾次來往的信札,擇有關係的錄出,使讀者一覽之後便可瞭然。問答本是議論文底一種體裁,我們既有很好的實際問答,便無須改頭換面,反增添許多麻煩。平常的論文總是平鋪實敘的,問答體是反覆追求的,最便於充份表現全部的意想。所以我寫這篇文的方法,雖然是躲懶,卻並非全無意義的躲懶。這是我懶人底一種辯解。   

    我對於秦可卿之死本有意見,平空卻想不起去作有系統的討論。恰好頡剛於十年六月二十四日來信,對於此事表示很深的疑惑。他說:「《晶報》上《紅樓佚話》,說有人見書中的焙茗,據他說,秦可卿是與賈珍私通,被婢撞見,羞憤自縊死的。我當時以為是想象的話,日前看冊子,始知此說有因。冊子上畫一座高樓,上有美人懸樑自盡,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歷來評者也都不能解說,只說:『第十一幅是秦氏,鴛鴦其替身也。』(護花主人評)又說:『詞是秦氏,畫是鴛鴦,此幅不解其命意之所在。』(眉批)然鴛鴦自縊,是出於高鶚底續作。高鶚所以寫鴛鴦尋死時,秦氏作縊鬼狀領導上吊的緣故,正是要圓滿冊子上的一詩一畫。後來的人讀了高氏續作,便說此幅是二人拼合而成。其實冊子以『又副』屬婢,『副』屬妾,『正』屬小姐奶奶,是很明白的,鴛鴦決不會入正冊。 (平案:又副屬婢是確的;至於副屬妾卻不甚確,雖明文只見一香菱,但我疑心李紋李綺寶琴都應入此冊中。)若說可卿果是自縊的罷,原文中寫可卿的死狀,又最是明白。作者若要點明此事,何必把他的病症這等詳寫?這真是一樁疑案。……這可卿冊子一案可難說了,因為他的結果早在原文內寫出,無待補作者底增改遷就了。我們若是學今文學家的辦法,凡逢到抵牾不安的地方,都說是劉歆偽托,倒也罷了,偏偏又覺得他過於武斷,不肯用一網打盡的法子。如之奈何?」

  他這純懷疑的態度,卻大可以啟發我討論這問題的興趣。我在同月三十日復他一信上面說:  「從冊子看,可卿確是自縊,毫無疑義。我最初看《紅樓夢》也中了批語底毒,相信是秦鴛二人合冊。後來在歐遊途中,孟真說,就是秦氏,何關鴛鴦。我才因此恍然大悟,自悔其謬。這段趣事想你尚不知道。高鶚所以寫鴛鴦縊死由秦氏引導的緣故,即因為他看原文太晦了,所以更明點一下,提醒讀者,知可卿確是弔死而非病死。即因此可以知道蘭墅所見之本,亦是與我們所看一樣:我們覺得疑暗的地方,高君也正如此。我現在可以斷定秦氏確是縊死。至於你底疑惑,我試試去解說:  (1)本書寫可卿之死,並不定是病死。她雖有病,但不必死於病。這是最宜注意。秦氏之死不由於病,有數據焉。   

  (A)死時在夜分,且但從榮府中聞喪寫起,未有一筆明寫死者如何光景,如何死法?可疑一。  

  (B)第十三回說:『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悶,都有些疑心。』下夾注云:『久病之人,後事已備,其死乃在意中,有何悶可納?又有何疑?一本作「都有些傷心」,非是。』此段夾注頗為精當。『納悶』『疑心』,皆是線索。現新本(亞東本)卻作『傷心 』。我家本有一部《金玉緣》本的書,我記得是作『疑心』,今天要寫這信時,查那本時正作:『疑心』。要曉得『有些疑心』正與『納悶』成文;若說『有些傷心』,不但文理不貫,且下文說『莫不悲號痛哭』,而此曰『有些傷心』,豈非驢唇不對馬嘴?此等文章豈復成為文理?真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C)第十回張先生說:『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過了春分便可望痊癒了。』第十一回秦氏說:『好不好,春天就知道了。』則秦氏患的是癆症,一時決不致就死。而現在可卿之死卻在冬底,則非由病可知。(雖未明寫,然看鳳姐聞凶訊時底光景,確是冬天。)她底死本不奇,本無可以疑心納悶之處,所以使人如此者,乃因死得太驟耳。  

  (D)秦氏死後種種光景,皆可作她自縊而死底旁證。今姑略舉數事:   

  (01)『寶玉聽秦氏死,只覺心中似戳了一刀,不覺哇的一聲,直奔出一口血來。』若秦氏久病待死,寶玉應當漸漸傷心,決不致於急火攻心,驟然吐血。寶玉所以如此,正因秦氏暴死,驚哀疑三者兼之:驚因於驟死,哀緣於情重,疑則疑其死之故,或緣與己合而畢其命。故一則曰『心中似戳了一刀』,二則曰『哇的一聲』,三則曰『痛哭一番』。此等寫法,似隱而亦顯。(同回寫鳳姐聽到消息,嚇的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亦是一種暗寫法。)   

  (02)寫賈珍之哀毀逾恆,如喪考妣,又寫賈珍備辦喪禮之隆重奢華,皆是冷筆峭筆側筆,非同他小說喜鋪排熱鬧比也。賈珍如此,寶玉如此,秦氏之為人可知,而其致死之因與其死法亦可知。(有人說,《紅樓夢》寫那時的賈珍,簡直是個杖期夫。此言亦頗有趣。)   

  (03)秦氏死時,尤氏正犯胃痛舊症睡在床上,是一線索。似可卿未死之前或方死之後,賈珍與尤氏必有口角勃(奚谷)之事。且前數回寫尤氏甚愛可卿,而此回可卿死後獨無一筆寫尤氏之悲傷,專描摹賈珍一人,則其間必有秘事焉,特故意隱而不發,使吾人納悶耳。  

  (04)我從你來信引《紅樓佚話》底說話,在本書尋著一個大線索,而愈瞭然於秦氏決不得其死。第十三回(前所引的話都見於此回)有一段最奇怪而又不通的文章,我平常看來看去,不知命意所在,只覺其可怪可笑而已。到今天才恍然有悟。今全引如下:   『忽又聽見秦氏之丫環,名喚瑞珠的,見秦氏死了,也觸柱而亡。此事可罕,合族都稱嘆。(夾注云,稱嘆絕倒。)賈珍遂以孫女之禮殯殮之,一併停靈於會芳園之登仙閣。又有小丫環名寶珠的,因秦氏無出,願為義女,……賈珍甚喜,……從此皆呼寶珠為小姐。』   

  這段文字怪便怪到極處,不通也不通到極處;但現在考較去,實是細密深刻到極處。從前人說《春秋》是斷爛朝報,因為不知《春秋》筆削之故。《紅樓夢》若一眼看去,何嘗有些地方不是斷而且爛。所以《紅樓夢》底敘事法,亦為讀是書之鎖鑰,特憑空懸揣,頗難得其條貫耳。  《紅樓佚話》上說:『秦可卿與賈珍私通,被婢撞見,羞憤自縊死的。』此話甚確。何以確?由本書證之。所謂婢者,即是寶珠和瑞珠兩個人。瑞珠之死想因是聞了大禍,恐不得了,故觸柱而死。且原文雲『也觸柱而亡』,似上文若有人曾觸柱而亡者然,此真怪事。其實懸樑觸柱皆不得其死,故曰『也』也。寶珠似亦是闖禍之人,特她沒死,故願為可卿義女,以明其心跡,以取媚求容於賈珍;珍本懷鬼胎,懼其泄言而露醜,故因而獎許之,使人呼之曰小姐雲爾。且下文凡寫寶珠之事莫不與此相通。第十四回說,『寶珠自行未嫁女之禮,引喪駕靈,十分哀苦。』第十五回說,『寶珠執意不肯回家,賈珍只得另派婦女相伴。』按上文絕無寶珠與秦氏,主僕如何相得,何以可卿死而寶珠十分哀苦?一可怪也。賈氏名門大族,即秦氏無出,何可以婢為義女?寶珠何得而請之,賈珍又何愛於此,何樂於此,而遽行許之?勉強許之已不通,乃曰『甚喜』,何喜之有?二可怪也。秦氏停靈於寺,即令寶珠為其親女,亦卒哭而返為已足,何以執意不肯回家?觀賈珍許其留寺,則知寶珠不肯回家,乃自明其不泄,希賈珍之優容也。秦氏二婢,一死一去,而中媾(無女旁)之羞於是得掩。我以前頗怪寶珠留寺之後杳無結果,似為費筆。不知其事在上文,不在下文。寶珠留寺不返,而秦氏致死之因已定,再行寫去,直詞費耳。   (2)依弟愚見,從各方面推較,可卿是自縊無疑。現尚有一問題待決,即何以用筆如是隱微幽曲?此頗難說,姑綜觀前後以說明之。   可卿之在十二釵,占重要之位置;故首以釵黛,而終之以可卿。第五回太虛幻境中之可卿,『鮮艷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裊娜則又如黛玉』,則可卿直兼二人之長矣,故乳名『兼美』。寶玉之意中人是黛,而其配為釵,至可卿則兼之,故曰『許配與汝』,『即可成姻』,『未免有兒女之事』,『柔情繾綣,軟語溫存,與可卿難解難分 』。此等寫法,明為釵黛作一合影。  

  但雖如此,秦氏實賈蓉之妻而寶玉之侄媳婦,若依事全寫,不太蕪穢筆墨乎?且此書所寫既系作者,尤不能無所諱隱。故既托之以夢,使若虛設然;又在第六回題曰『賈寶玉初試雲雨情』,以掩其跡。其實當日已是再試。初者何?諱詞也。故護花主人評曰:『秦氏房中是寶玉初試雲雨,與襲人偷試卻是重演,讀者勿被瞞過。』   寶玉與秦氏之事須如此暗寫,推之賈珍可卿事亦然。若明寫縊死,自不得不寫其因;寫其因,不得不暴其丑。而此則非作者所願。但完全改易事迹致失,亦非作者之意。故處處旁敲側擊以明之,使作者不明言而讀者於言外得求其言外微音。全書最明白之處則在冊子中畫出可卿自縊,以後影影綽綽之處,得此關鍵無不畢解。吾兄致疑於其病,不知秦氏系暴卒,而癆病無驟死之法。細寫病情,正以明秦氏之非由病死。況以下線索尚歷歷可尋乎?  從這裡我因此推想高鶚所見之本和現在我們所見的是差不多。他從冊子上曉得秦氏自縊,但他亦以為書中寫秦氏之死太晦了,所以在鴛鴦死時重提可卿使作引導。可卿並不得與鴛鴦合傳,而可卿縊死則以鴛鴦之死而更顯。我們現在很信可卿是縊死,亦未始不是以前不分別讀《紅樓夢》時,由鴛鴦之死推今的。蘭墅於此點顯明雪芹之意,亦頗有功。特苟細細讀去,不藉續書亦正可了了。為我輩中人以下說法,則高作頗有用處。  第十三、十四、十五三回書,最多怪筆,我以前很讀不通,現在卻豁然了。我所致謝的有三個人:第一個是高鶚,第二個是孟真,第三是你了。因為你若不把《紅樓佚話》告訴我,寶珠和瑞珠底事一時決想不起,而這個問題總沒有完全解決。」   從這信底一節里,我總算約略把頡剛底策問對上了。秦氏是怎樣死的?大體上已無問題了。但頡剛於七月二十日來信中,說他檢商務本的《石頭記》第十三回,也作「都有些傷心」。這又把我底依據稍搖動了一點,雖然結論還沒有推翻。他在那信中另有一節復我的話,現在也引在下邊。  

  「我上次告你《晶報》的話,只是括個大略。你就因我的『被婢撞見』一言,推測這婢是瑞珠寶珠。原來《紅樓佚話》上正是說這兩個。他的全文是:    

  『又有人謂秦可卿之死,實以與賈珍私通,為二婢窺破,故羞憤自縊。書中言可卿死後,  一婢殉之,一婢披麻作孝女,即此二婢也。又言鴛鴦死時,見可卿作縊鬼狀,亦其一證。』   這明明是你一篇文章的縮影。但他們所以沒有好成績的緣故:

  (1)雖有見到,不肯研究下去,更不能詳細發表出來。

  (2)他們的說話總帶些神秘的性質,不肯實說他是由書上研究得來的,必得說那時事實是如此。此節上數語更說,『濮君某言,其祖少時居京師,曾親見書中所謂焙茗者,時年已八十許,白髮滿頰,與人談舊日興廢事,猶泣下如雨。』其實他們倘使真遇到了焙茗,豈有不深知曹家事實之理,而百餘年來竟沒有人痛痛快快說這書是曹雪芹底自傳,可見一班讀《紅樓夢》的與做批評的人竟全不知曹家底情狀。」   他把前人這類裝腔扭勢的習氣,指斥得痛快淋漓,我自然極表同意。但「疑心」 「傷心」這個問題,還是懸著。我在七月二十三日復書上,曾表示我底態度:  「你說我論證可卿之死確極,最初我也頗自信。現在有一點證據並且還是極重要的既有搖動,則非再加一番考查方成鐵案:就是究竟是『疑心』或是『傷心』的問題。我依文理文情推測當然是『疑心』,但僅僅憑藉這一點主觀的意想,根據是很薄弱的。我們必須在版本上有憑據方可。我這部《金玉緣》本確是作『疑心』的,並且下邊還有夾評說,『一本作傷心非』,則似乎決非印錯。但我所以懷疑不決,因為我這部書並非《金玉緣》底原本,是用石印翻刻的,印得卻很精緻,至於我們依賴著他有危險沒有,我卻不敢擔保。我查有正抄本也是作『傷心』。這雖也不足證明誰是誰非,因為鈔本錯而刻本是的最為常事,抄寫是最容易有誤的;但這至少已使我們懷疑了。我這部石印書如竟成了孤本,這個證據便很薄弱可疑了。雖不足推翻可卿縊死的斷案,但卻少了一個有力底證據。我們最要緊的,是不雜偏見,細細估量那些立論底證據。……總之,主觀上的我見是深信原本應作『疑心』兩字,但在沒有找著一部舊本《紅樓夢》做我那書底旁證以前,那我就願意把這證據取消,或暫時闕疑。我們在上下前後,已可斷定可卿是縊死,何必拉上一個可疑的證據呢?我想如能覓著一部原刻《金玉緣》本看一下,這問題就可以算解決了。」   

  可惜得很,我所表示的期望竟沒有達到,石印《金玉緣》底原本頗不易覓;所以這點疑問,以現在論,還終於疑問。以我揣想,或者刻本流傳,都是作「傷心」的;而「疑心」為後人校書時所改,也說不定。但這一處底校改,卻頗有些道理,不是胡鬧,或者竟反而有當於作者底原意。我近日覓得一有夾評的舊刻本也是作「傷心」,想胡先生所藏的程刻本也是一樣的。惟有正書局印行的戚本,作「無不納嘆,都有些傷心」,卻實在不見高明。納悶是我們常說的話,納嘆卻頗生硬。我不能憑依戚本,正和不能憑依石印本《金玉緣》是一樣的。   雖細微之處還有研究底餘地,但秦可卿底結局是自縊而死,卻斷斷乎無可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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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師 發表於 2004-4-14 04:25 | 只看該作者
[B][C]
情天情海幻情身,

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有皆榮出,

造釁開端突在寧。[/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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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師 發表於 2004-4-14 04:34 | 只看該作者

[名家解讀]《紅樓夢》與百年中國(劉夢溪)

[C]紅樓夢與百年中國

作者:劉夢溪[/C]   

    百年紅學,都有些什麼值得記憶的事情呢?這裡用得上《紅樓夢》第六回作者自敘結構之難的一句話:「按榮府一宅人口合算起來,人口雖不多,從上至下也有三四百丁,雖事不多,一天也有一二十件,竟如亂麻一般,並無個頭緒可作綱領。」百年紅學的事情,比榮府的家政要複雜得多。只好舉其突出之點,略志梗概。

    第一,中國現代學術是以《紅樓夢》研究開其端的。中國是學術大國,傳統學術經歷了先秦子學、兩漢經學、魏晉玄學、隋唐佛學、宋明理學、清代樸學、晚清新學等不同的發展階段,至清樸學已經開始有了現代學術的一些萌芽。因為傳統學術和現代學術的分野,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看出來:一是學者是否把學術本身當作了目的;二是學術研究中是不是有了知識論的因素摻入。中國傳統學術是不重知識論的,也可以說有道德傳統,少知性傳統。但到了清中葉,傳統學術的道德傳統有了向知性傳統轉變的跡象。這一轉變的時間約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1898年嚴複發表《論治學治事宜分二途》,1902年梁啟超發表《論學術之勢力左右世界》和《新史學》,1904年王國維發表《紅樓夢評論》,現代學術思想和學術規範得到比較集中的體現。其中尤以王國維的《紅樓夢評論》最具有學科的代表性,是學術史上文學評論一門第一次引入西方的觀念和方法,來研究中國古典文學。在時間上,《紅樓夢評論》比蔡元培的《石頭記索隱》早十三年,比胡適發表《紅樓夢考證》早十七年。如果說王、蔡、胡分別為紅學的小說批評、紅學索隱、紅學考證建立了學派的典範,那末王靜安先生的《紅樓夢評論》不僅為紅學的小說批評建立了典範,在中國現代學術史上也具有奠基的意義。

    第二,回顧百年以來的紅學,我們可以發表一個特異的現象,現代中國思想文化舞台上許多第一流的人物,都程度不同地捲入紅學。有的是自覺捲入,有的是被迫捲入,有的是不知不覺地誤入。王國維之外,蔡元培、胡適之、陳獨秀、顧頡剛、俞平伯、吳宓等,都寫過研究《紅樓夢》的專著或單篇論文。王、蔡、胡都是當時的學術重鎮,他們出百大談紅學,影響是很大的。俞平伯先生寫於1978年的《索隱與自傳說閑評》一文,其中有一段話頗值得我們注意。他寫道:

    紅學為諢名抑含實義,有關於此書之性質。早歲流行,原不過紛紛談論,即偶形諸筆墨固無所謂「學」也。及清末民初,王、蔡、胡三君,俱以師儒身份大談其《紅樓夢》,一向視同小道或可觀之小說遂登大雅之堂矣!

    在三人影響下,參與或捲入紅學的中國現代人文學者還有很多,連現在已是新儒家代表人物的牟宗三先生,在三十年代也曾發表過專業性很強的研究《紅樓夢》的長篇論文,題目是《紅樓夢悲劇之演成》,連載於1935年至1936年出版的《文哲月刊》。此外,古文字學家容庚、敦煌學家姜亮夫、中西交通史專家方豪、唐史研究專家唐長孺、社會活動家王崑崙先生、文學史家鄭振鐸、阿英、李長之、劉大傑等,都寫過有關《紅樓夢》的專文或專書。

    第三,許多知名作家介入紅學,為百年來的紅學研究增添了色彩。沈從文、魯迅、巴金、沈雁冰、冰心、張天翼、吳組緗、周立波等著名小說家,都寫過重要的《紅樓夢》文字。如詩人何其芳寫於五十年代的《論紅樓夢》,更是代表一個時期學術水準的紅學專論。詩人徐遲也著有紅樓夢的專書。林語堂的專著《平心論高鄂》、清宮小說家高陽的《紅樓一家言》,人們非常熟悉。女作家張愛玲出版過《紅樓夢魘》。另外散文、戲劇家,錢鍾書先生的夫人楊絳先生,也寫過重要的紅樓夢論文,題目是《藝術是克服困難》,1963年為紀念曹雪芹逝世200周年而作。

    第四,百年來的《紅樓夢》研究表明,紅學的盛衰似乎與社會變端有一定的關係。何時《紅樓夢》研究變得熱門,往往有具體的文化背景。

    第五,百年紅學,大故迭起,波詭雲譎,爭吵不休,是學者們打架打得最多的領域。多年來,紅學論爭和紅學公案之多,已成為紅學的學科特點。

    第六,近百年來的紅學,所以為人們所關注,保持著學科的生命力,與不斷有新材料的發現有很大關係。胡適起而與索隱派紅學論戰,憑藉的就是新發現的《紅樓夢》早期抄本,一個是甲戌本,一個是庚辰本,上面有署名脂硯齋、畸笏叟的許多批語,透漏了一些曹雪芹寫作《紅樓夢》的家世背景和遭遇情況。隨後又有大量清宮檔案出世,對曹雪芹的家世和親戚的情況了解得更多了。再就是曹雪芹朋友的材料的發現。對一門學科來說,新材料的發現,是這門學科設立的先期條件。

    但隨即發生一個問題,檢討百年來的紅學,研究者對《紅樓夢》本文的研究反而多少忽略了。另一方面,新材料的發現,總是極為偶然的。對已有材料的詮釋,到一定時期也會達到一個極限。其結果研究隊伍如此龐大、不時成為學術熱點的百年紅學,所達成的一致結論並不很多。相反,許多問題形成了死結。

    對一門學科來說,研究了一百年,在許多問題上還不能達到比較一致的結論,甚至形成了許多死結,無論如何也不能說這是這門學科興旺的標誌。所謂真理越辯越明,似乎不適合《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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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師 發表於 2004-4-14 04:37 | 只看該作者

劉夢溪:紅學中的三個死結

[C]紅學中的三個死結[/C]

紅學研究中有三個死結:一是脂硯何人;二是芹系誰子;三為續書作者。

脂硯齋這個人,對研究曹雪芹和《紅樓夢》的意義、價值、重要性,治紅學的人莫不深知。他的名字直接寫入甲戌本,早期抄本一律題作《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曹雪芹寫,他評,而且一評再評,三評四評;甲戌、靖本第一回批語中,將他與雪芹並提,稱「一芹一脂」和「一脂一芹」。但脂硯何人?無論說是叔父也好,舅父也好,叔叔也好,棠村也好,曹雪芹自己也好,史湘雲也好,都不過是一種猜測,而且是證據不足的猜測,不僅在研究者中間達不成一致,更主要的是每一種立說本身就沒有實證的支持。畸笏叟也是這樣。因為脂硯齋找不到歸屬,畸笏也相應探考無從,兩位批者是連帶的。

曹雪芹是誰的兒子問題,自胡適提出來后,其結論一度為大多數研究者所接受,但後來動搖了,因為胡適立此說完全建立在過繼事之上。如這樣,則需要解決一個問題,即必須證明曹天v和曹雪芹是一個人。雪芹名曹,與曹天v在名字上無關合之處,王利器即舉出《詩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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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師 發表於 2004-4-14 04:39 | 只看該作者
劉夢溪《紅樓夢與百年中國》,此書鏈接沒有找到,哪位朋友能幫忙給出?

謝謝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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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師 發表於 2004-4-14 04:43 | 只看該作者
[B][C]什麼是紅學?[/C][/B]

    什麼是紅學呢?答案很簡單,凡是有關《紅樓夢》的學問,都可納入紅學的範疇。對《紅樓夢》主題的研究、人物的研究;對《紅樓夢》作者生平的研究;對《紅樓夢》版本的研究,《紅樓夢》與其它古典名著的相互影響等等,都可稱為紅學。

    由於愛好者、研究者眾多,紅學日益成為「顯學」,其「熱鬧」程度大有超過甲骨學、敦煌學之勢。

    紅學一詞,開始出現的時候,帶有半開玩笑的性質。據李放《八旗畫錄》註記載:「光緒初,京師士大夫尤喜讀之(指《紅樓夢》),自相矜為紅學雲。」

    民國初年,有個叫朱昌鼎的人,對《紅樓夢》十分入迷。有人問他「治何經」,他對人家說,他所治的「經」,比起一般的經,少「一橫三曲」。原來繁體字的「經」字去掉「一橫三曲」,就是個「紅」字。

    紅學的出現幾乎與《紅樓夢》的出現是同步的。也就是說,《紅樓夢》尚未完成,紅學就出現了。脂硯齋所作的評語,就是在《紅樓夢》的創作過程中所作的。脂評牽涉到《紅樓夢》的思想、藝術、作者家世、素材來源、人物評價,是標準的、而且十分可貴的紅學資料。

    紅學又分為舊紅學與新紅學。所謂舊紅學,指的是五四時期以前,有關《紅樓夢》的評點、索引、題詠。新紅學則指以胡適為代表的考證派。胡適考證出了《紅樓夢》的作者是曹雪芹,而曹雪芹是曹寅之孫,《紅樓夢》是曹雪芹的「自傳」,《紅樓夢》后四十回是高鶚所補。很長一段時間以來,胡適雖然遭受批判,但這些觀點卻普遍被人接受。近幾年來,隨著紅學的深入發展,新紅學的基本觀點越來越受到人們的杯疑,而屢遭批判的索隱派中的某些合理成分,也正在為越來越多的人所重視。

    紅學的概念本來是很清楚的。然而周汝昌先生卻提出了自己獨特的看法,認為對《紅樓夢》思想、藝術的研究,不能算到紅學的範圍里。只有對《紅樓夢》的作者、版本、脂硯齋評以及「佚稿」的研究,才算是真正的紅學。

    1982年,周汝昌在《河北師範大學學報》發表的一篇文章中,對紅學的範圍作了如下界說:
   
    「紅學顯然是關於《紅樓夢》的學問,然而我說研究《紅樓夢》的學問卻不一定都是紅學。為什麼這樣說呢?我的意思是,紅學有它自身的獨特性,不能用一般研究小說的方式、方法、眼光、態度來研究《紅樓夢》。如果研究《紅夢樓》同研究《三國演義》、《水講傳》、《西遊記》以及《聊齋志異》、《儒林外史》等小說全然一樣,那就無須紅學這門學問了。比如說,某個人物性格如何,作家是如何寫這個人的,語言怎樣,形象怎樣,等等,這都是一般小說學研究的範圍。這當然也是非常必要的。可是,在我看來這些並不是紅學研究的範圍。紅學研究應該有它自己的特定的意義。如果我的這種提法並不十分荒唐的話,那麼大家所接觸到的相當一部分關於《紅樓夢》的文章並不屬於紅學的範圍,而是一般的小說學的範圍。」
   
         在周先生看來,紅學主要包括曹學、版本學、探佚學、脂學。而這一切,又都可以歸結到《紅樓夢》的「本事」問題上,即《紅樓夢》寫的是誰家事。

    周先生的意見,其實是想突出紅學的「重點」。因為周先生本人,一直在曹雪芹的研究及脂評、版本、探佚上下功夫。但他把對《紅樓夢》本身的研究,排除在紅學之外,顯然是不妥當的,自然遭到了一些人士的反對。

    針對這種詰難,周先生主張,紅學「是產生於《紅樓夢》本身的特殊情況的一種特殊的學問,它的研究對象和目標,是專門來試行解決讀《紅樓夢》這部與眾各別的小說時所遇到的特殊困難的一門特殊學問,並不是與一般小說無所區別,或全然一樣。」因此,主張「紅學」與「紅樓夢(作品)研究」區別開來。

    對紅學概念的理解不同,實質上牽涉到紅學研究中何為重點,紅學向何處去的問題,應必誠、趙齊平等人,都對周汝昌的觀點提出了批評,主張不應該人為地割裂紅學。對《紅樓夢》本身的研究不但不應被排斥於紅學之外,相反,倒應該成為紅學的重點。

    周先生的觀點的出現不是偶然的。因為自從胡適以來,「紅學」的「正宗」一直以考據為主,很多有名的紅學家,都是從考證作者的家世和版本入手的,而且在這些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周先生的觀點,實際上點明了紅學的這種客觀狀況。

    對於這種以「曹學」代替紅學,以史學研究代替美學研究的現象,紅學界早有所不滿。美籍華裔學者余英時教授指出《紅樓夢》描寫的是一個理想世界,而考證派則要將這個理想世界拉回到現實中來。

    《紅樓夢》的思想、藝術研究與《紅樓夢》的作者、版本、評點的研究,都是紅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二者缺一不可。沒有前者,紅學就失去了目的,沒有後者,紅學就失去了基礎。紅學家們大可根據自己的興趣、學力,來選擇自己的研究方向,但不能人為地限制別人,認為唯我為正宗,否則便為「異類」,這是不對的。事實上,曹學、版本學、脂學可「出學問」,對《紅樓夢》本身的研究,照樣可以「出學問」。王國維對《紅樓夢》的研究,就是一例。但我們也不得不痛心地看到,紅學中的「考據」陣營集中了大批學者,達到了較高層次,但對《紅樓夢》本身的研究,卻始終徘徊不前,這種狀況不能不令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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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師 發表於 2004-4-14 04:52 | 只看該作者

[名家解讀《紅樓夢》集錦]

[C]《紅樓夢評論》

王國維


第一章 人生及美術之概觀[/C]


  《老子》曰:「人之大患在我有身」。《莊子》曰:「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憂患與勞苦之與生相對待也久矣。夫生者人人之所欲,憂患與勞苦者,
人人
之所惡也。然則詎不人人慾其所惡而惡其所欲歟?將其所惡者固不能不欲,而其所
欲者終非可欲之物歟?人有生矣,則思所以奉其生。飢而欲食,渴而欲飲,寒而欲
衣,露處而欲宮室,此皆所以維持一人之生活者也。然一人之生少則數十年,多則
百年而止耳,而吾人慾生之心,必以是為不足,於是於數十年百年之生活外,更進
而圖永遠之生活,時則有牝牡之欲,家室之累。進而育子女矣,則有保抱扶持飲食
教誨之責,婚嫁之務。百年之間,早作而夕思,窮老而不知所終。問有出於此保存
自己及種姓之生活之外者乎?無有也。百年之後,觀吾人之成績,其有逾於此保存
自己及種姓之生活之外者乎?無有也。又人人知侵害自己及種姓之生活者之非一端
也,於是相集而成一群,相約束而立一國,擇其賢且智者以為之君,為之立法律以
治之,建學校以教之,為之警察以防內奸,為之陸海軍以御外患,使人人各遂其生
活之欲而不相侵害。凡此皆欲生之心之所為也。夫人之於生活也,欲之如此其切也,
用力如此其勤也,設計如此其周且至也,固亦有其真可欲者存歟?吾人之憂患勞苦,
固亦有所以償之者歟?則吾人不得不就生活之本質熟思而審考之也。

  生活之本質何?欲而已矣。欲之為性無厭,而其原生於不足。不足之狀態,苦
痛是也。既償一欲,則此欲以終。然欲之被償者一,而不償者什伯,一欲既終,他
欲隨之,故究竟之慰籍,終不可得也。即使吾人之欲悉償,而更無所欲之對象,倦
厭之情即起而乘之,於是否人自己之生活,若負之而不勝其重。故人生者如鐘錶之
擺,實往複於苦痛與倦厭之間者也。夫倦厭固可視為苦痛之一種,有能除去此二者,
吾人謂之曰快樂。然當其求快樂也,吾人於固有之苦痛外,又不得不加以努力,而
努力亦苦痛之一也。且快樂之後,其感苦痛也彌深,故苦痛而無回復之快樂者有之
矣,未有快樂而不先之或繼之以苦痛者也,又此苦痛與世界之文化俱增,而不由之
而減。何則?文化愈進,其知識彌廣,其所欲彌多,又其感苦痛亦彌甚故也。然則
人生之所欲既無以逾於生活,而生活之性質又不外乎苦痛,故欲與生活與苦痛,三
者一而已矣。

  吾人生活之性質既如斯矣,故吾人之知識遂無往而不與生活之欲相關係,即與
吾人之利害相關係。就其實而言之,則知識者固生於此欲,而示此欲以我與外界之
關係,使之趨利而避害者也。常人之知識,止知我與物之關係,易言以明之。止知
物之與我相關係者,而於此物中又不過知其與我相關係之部份而已。及人知漸進,
於是始知欲,知此物與我之關係,不可不研究此物與彼物之關係。知愈大者,其研
究逾遠焉。自是而生各種之科學,如欲知空間之一部之與我相關係者,不可不知空
間全體之關係,於是幾何學興焉(按西洋幾何學Geometry之本義系量地之意,可知
古代視為應用之科學,而不視為純粹之科學也。)欲知力之一部之與我相關係者,
不可不知力之全體之關係,於是力學興焉。吾人既知一物之全體之關係,又知此物
與彼物之全體之關係,而立一法則焉,以應用之於是物之現於吾前者,其與我之關
系及其與他物之關係,粲然陳於目前而無所遁,夫然後吾人得以利用此物,有其利
而無其害,以使吾人生活之欲增進於無窮。此科學之功效也。故科學上之成功,雖
若層樓傑觀,高嚴巨麗,然其基址則築乎生活之欲之上,與政治上之系統立於生活
之欲之上無以異。然則吾人理論與實際之二方面,皆此生活之欲之結果也。

  由是觀之,吾人之知識與實踐之二方面,無往而不與生活之欲相關係,即與苦
痛相關係。茲有一物焉,使吾人超然於利害之外而忘物與我之關係,此時也,吾人
之心無希望,無恐怖,非復欲之我,而但知之我也。此猶積陰彌月而旭日杲杲也,
猶覆舟大海之中浮沉上下而飄著於故鄉之海岸也,猶陣雲慘淡而插翅之天使齎平和
之福音而來者也,猶魚之脫於罾網鳥之自樊籠出而游于山林江海也。然物之能使吾
人超然於利害之外者,必其物之於吾人無利害之關係而後可。易言以明之,必其物
非實物而後可。然則非美術何足以當之乎!夫自然界之物,無不與吾人有利害之關
系,縱非直接,亦必間接相關係者也,苟吾人而能忘物與我之關係而觀物,則大自
然界之山明水媚,鳥飛花落,固無往而非華胥之國,極樂之上也。豈獨自然界而已,
人類之言語動作,悲歡啼笑,孰非美之對象乎?然此物既與吾人有利害之關係,而
吾人慾強離其關係而觀之,自非天才,豈易及此!於是天才者出,以其所觀於自然
人生中者復現之於美術中,而使中智以下之人,亦因其物之與己無關係而超然於利
害之外。是故觀物無方,因人而變。濠上之魚,庄惠之所樂也,而漁父襲之以網罟;
舞雩之木,孔曾之所憩也,而樵者繼之以斤斧。若物非有形,心無所住,則雖殉財
之夫、貴私之子,寧有對曹霸、韓干之馬而計馳騁之樂,見畢宏、韋偃之松而觀思
棟樑之用,求好逑於雅典之偶,思稅駕於金字之塔者哉!故美術之為物,欲者不觀,
觀者不欲。而藝術之美所以優於自然之美者,全存於使人易忘物我之關係也。
  而美之為物有二種:一曰優美,一曰壯美。苟一物焉,與吾人無利害之關係,
而吾人之觀之也,不觀其關係,而但觀其物,或吾人之心中無絲毫生活之欲存,而
其觀物也,不視為與我有關係之物,而但視為外物,則今之所觀者,非昔之所觀者
也。此時吾心寧靜之狀態,名之曰優美之情,而謂此物曰優美。若此物大不利於吾
人,而吾人生活之意志為之破裂,因之意志遁去,而知力得為獨立之作用,以深觀
其物,吾人謂此物曰壯美,而謂其感情曰壯美之情。普通之美,皆屬前種。至於地
獄變相之圖,決鬥垂死之像,廬江小吏之詩,雁門尚書之曲,其人故氓庶之所共憐,
其遇雖戾夫為之流涕,詎有子頹樂禍之心,寧無尼父反袂之戚,而吾人觀之不厭。
千復格代之詩曰:

    What in life doth only grieve us.
    That in art we gladly see.

  凡人生中足以使人悲者,於美術中則吾人樂而觀之。此之謂也。此即所謂壯美
之情,而其快樂存於使人忘物我之關係,則固與優美無以異也。

  至美術中之與二者相反者,名之曰眩惑。夫優美與壯美,皆使吾人離生活之欲
而入於純粹之知識者。若美術中而有眩惑之原質乎,則又使吾人自純粹之知識出而
復歸於生活之欲。如(米巨)(米女)(注)蜜餌,《招魂》《啟》《發》之所陳,玉體
橫陳,周(日方)、仇英之所繪,《西廂記》之《酬柬》,《牡丹亭》之《驚夢》,
伶元之傳飛燕,楊慎之贗《秘辛》,徒諷一而勸百,欲止沸而益薪。所以子云有靡
靡之誚,法秀有綺語之訶。雖則夢幻泡影可作如是觀,而拔舌地獄專為斯人設者矣。
故眩惑之於美,如甘之於辛,火之於水,不相併立者也。吾人慾以眩惑之快樂醫人
世之苦痛,是猶欲航斷港而至海,入幽谷而求明,豈徒無益,而又增之。則豈不以
其不能使人忘生活之欲及此欲與物之關係,而反鼓舞之也哉!眩惑之與優美及壯美
相反對,其故實存於此。

  今既述人生與美術之概略如左,吾人且持此標準以觀我國之美術,而美術中以
詩歌戲曲小說為其頂點,以其目的在描寫人生,故吾人於是得一絕大著作曰《紅樓
夢》。



[C]第二章 《紅樓夢》之精神[/C]


  裒伽爾之詩曰:

    Ye wise men, highly, deeply learned,
    Who think it out and know,
    How, when and where do all things pair?
    Why do they kiss and love?
    Ye men of lofty wisdom say
    What happened to me then,
    Search out and tell me where, how, when,
    And why it happened thus.
    嗟汝哲人,靡所不知,靡所不學,既深且(足齊)。粲粲生物,罔不匹
儔。各嚙闕齒,而相闕攸。匪汝哲人,孰知其故。自何時始,來自何處?
嗟汝哲人,淵淵其知。相彼百昌,奚而熙熙?願言哲人,詔余其故。自何
時始,來自何處?
 (譯文)

  裒伽爾之問題,人人所有之問題,而人人未解決之大問題也。人有恆言曰:飲
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然人七日不食即死,一日不再食則飢。若男女之欲,則於
一人之生活上寧有害無利者也,而吾人之欲之也如此何哉?吾人自少壯以後,其過
半之光陰,過半之事業,所計劃所勤動者為何事?漢之成哀,曷為而喪其生?殷辛
周幽,曷為而亡其國?勵精如唐玄宗,英武如後唐庄宗,曷為而不善其終?且人生
苟為數十年之生活計,則其維持此生活亦易易耳,曷為而其憂勞之度倍蓰而未有已?
《記》曰:「人不婚宦,情慾失半。」人苟能解此問題,則於人生之知識思過半矣。
而蚩蚩者乃日用而不知,豈不可哀也歟!其自哲學上解此問題者,則二千年間僅有
叔本華之「男女之愛之形而上學」耳。詩歌小說之描寫此事者,通古今東西,殆不
能悉數,然能解決之者鮮矣。《紅樓夢》一書非徒提出此問題,又解決之者也。彼
於開卷即下男女之愛之神話的解釋。其敘此書之主人公賈寶玉之來歷曰:
卻說女媧氏鍊石補天之時,於大荒山無稽崖煉成高十二丈見方二十四
丈大的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那媧皇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單單剩
下一塊未用,棄在青埂峰下。誰知此石自經鍛煉之後,靈性已通,自去自
來,可大可小。因見眾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材,不得入選,遂自怨自艾,
日夜悲哀。(第一回)

此可知生活之欲之先人生而存在,而人生不過此欲之發現也。此可知吾人之墮落由
吾人之所欲而意志自由之罪惡也。夫頑鈍者既不幸而為此石矣,又幸而不見用,則
何不游於廣莫之野,無何有之鄉,以自適其適,而必欲入此憂患勞苦之世界?不可
謂非此石之大誤也。由此一念之誤,而遂造出十九年之歷史與百二十回之事實,與
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何與。又於第百十七回中述寶玉與和尚之談論曰:

「弟子請問師父可是從太虛幻境而來?」那和尚道:「什麼幻境,不過是
來處來,去處去罷了。我是送還你的玉來的。我且問你那玉是從那裡來的?」
寶玉一時對答不來。那和尚笑道:「你的來路還不知,便來問我。」寶玉
本來穎悟,又經點化,早把紅塵看破,只是自己的底里未知,一聞那僧問
起玉來,好像當頭一棒,便說:「你也不用銀子了,我把那玉還你罷。」
那僧笑道:「早該還我了。」

所謂自己的底里未知者,未知其生活乃自己之一念之誤,而此念之所自造也。及一
聞和尚之言,始知此不幸之生活由自己之所欲,而其拒絕之也亦不得由自己,是以
有還玉之言。所謂玉者,不過生活之欲之代表而已矣。故攜入紅塵者非彼二人之所
為,頑石自己而已;引登彼岸者亦非二人之力,頑石自己而已。此豈獨寶玉一人然
哉?人類之墮落與解脫,亦視其意志而已。而此生活之意志其於永遠之生活,比個
人之生活為尤切。易言以明之,則男女之欲尤強於飲食之欲。何則?前者無盡的,
後者有限的也;前者形而上的,後者形而下的也。又如上章所說生活之於痛苦,二
者一而非二,而苦痛之度與主張生活之欲之度為比例,是故前者之苦痛尤倍蓰於後
者之痛。而《紅樓夢》一書,實示此生活此苦痛之由於自造,又示其解脫之道不可
不由自己求之者也。

  而解脫之道存於出世,而不存於自殺。出世者拒絕一切生活之欲者也。彼知生
活之無所逃於苦痛,而求入於無生之域。當其終也,垣干雖存,固已形如槁木而心
如死灰矣。若生活之欲如故,但不滿於現在之生活而求主張之於異日,則死於此者
固不得不復生於彼,而苦海之流又將與生活之欲而無窮。故金釧之墮井也,司棋之
觸牆也,尤三姐、潘又安之自刎也,非解脫也,求償其欲而不得者也。彼等之所不
欲者其特別之生活,而對生活之為物則固欲之而不疑也。故此書中真正解脫僅賈寶
玉、惜春、紫鵑三人耳。而柳湘蓮之入道,有似潘又安,芳官之出家,略同於金釧。
故苟有生活之欲存乎,則雖出世而無與於解脫;苟無此欲,則自殺亦未始非解脫之
一者也。如鴛鴦之死,彼故有不得已之境遇在,不然則惜春、紫鵑之事,固亦其所
優為者也。

  而解脫之中,又自有二種之別:一存於觀他人之苦痛,一存於覺自己之苦痛。
然前者之解脫,唯非常之人為能,其高百倍於後者,而其難亦百倍,但由其成功觀
之,則二者一也。通常之人,其解脫由於苦痛之閱歷,而不由於苦痛之知識。唯非
常之人,由非常之知力而洞觀宇宙人生之本質,始知生活與苦痛之不能相離,由是
求絕其生活之欲而得解脫之道。然於解脫之途中,彼之生活之欲猶時時起而與之相
抗,而生種種之幻影,所謂惡魔者,不過此等幻影之人物化而已矣。故通常之解脫,
存於自己之苦痛,彼之生活之欲因不得其滿足而愈烈,又因愈烈而愈不得其滿足,
如此循環而陷於失望之境遇,遂悟宇宙人生之真相,遽而求其息肩之所。彼全變其
氣質而超出乎苦樂之外,舉昔之所執著者一旦而舍之。彼以生活為爐,苦痛為炭,
而鑄其解脫之鼎。彼以疲於生活之欲故,故其生活之欲不能復起而為之幻影。此通
常之人解脫之狀態也。前者之解脫,如惜春、紫鵑,後者之解脫如寶玉。前者之解
脫,超自然的也,神明的也;後者之解脫,自然的也,人類的也;前者之解脫宗教
的,後者美術的也;前者平和的也,後者悲感的也,壯美的也,故文學的也,詩歌
的也,小說的也。此《紅樓夢》之主人公所以非惜春、紫鵑而為賈寶玉者也。
  嗚呼!宇宙一生活之欲而已,而此生活之欲之罪過,即以生活之苦痛罰之,此
即宇宙之永遠的正義也。自犯罪自加罰,自懺悔自解脫。美術之務在描寫人生之苦
痛於其解脫之道,而使吾(亻齊)馮生之徒於此桎梏之世界中,離此生活之欲之爭鬥,
而得其暫時之平和。此一切美術之目的也。夫歐洲近世之文學中,所以推格代之
《法斯德》為第一者,以其描寫博士法斯德之苦痛及其解脫之途徑最為精切故也。
若《紅樓夢》之寫寶玉,又豈有以異於彼乎!彼於纏陷最深之中,而已伏解脫之種
子,故聽《寄生草》之曲而悟立足之境,讀《(月去)(筐中王換為夾)》之篇而作焚
花散麝之想。所以未能者,則以黛玉尚在耳。至黛玉死而其志漸決。然尚屢失於寶
釵,幾敗於五兒,屢蹶屢振,而終獲最後之勝利。讀者觀自九十八回以至百二十回
之事實,其解脫之行程,精進之歷史,明了精切何如哉!且法斯德之苦痛,天才之
苦痛;寶玉之苦痛,人人所有之苦痛也。其存於人之根柢者為獨深,而其希救濟也
為尤切。作者一一掇拾而發揮之,我輩之讀此書者,宜如何表滿足感謝之意哉!而
吾人於作者之姓名,尚有未確實之知識,豈徒吾(亻齊)寡學之羞,亦足以見二百餘
年來,吾人之祖先對此宇宙之大著述,如何冷淡遇之也。誰使此大著述之作者不敢
自署其名?此可知此書之精神,大背於吾國人之性質,及吾人之沉溺於生活之欲,
而乏美術之知識有如此也。然則予之為此論,亦自知有罪也矣。



[C]第三章  《紅樓夢》之美學上之精神[/C]


  如上章之說,吾國人之精神,世間的也,樂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戲曲小說,
無往而不著此樂天之色彩。始於悲者終於歡,始於離者終於合,始於困者終於亨,
非是而欲饜閱者之心難矣。若《牡丹亭》之返魂,《長生殿》之重圓,其最著之一
例也。《西廂記》之以驚夢終也,未成之作也,此書若成,吾烏知其不為《續西廂》
之淺陋也?有《水滸傳》矣,曷為而又有《蕩寇志》?有《桃花扇》矣,曷為而又
有《南桃花扇》?有《紅樓夢》矣,彼《紅樓復夢》《補紅樓夢》《續紅樓夢》者
曷為而作也?又曷為而有反對《紅樓夢》之《兒女英雄傳》?故吾國之文學中,其
具厭世解脫之精神者僅有《桃花扇》與《紅樓夢》耳。而《桃花扇》之解脫,非真
解脫也。滄桑之變,目擊之而身歷之,不能自悟而悟於張道士之一言,且以曆數千
里冒不測之險投縲紲(注1)之中所索女子才得一面,而以道士之言一朝而舍之,自非
三尺童子,其誰信之哉?故《桃花扇》之解脫,他律的也;而《紅樓夢》之解脫,
自律的也。且《桃花扇》之作者,但借侯李之事以寫故國之戚,而非以描寫人生為
事,故《桃花扇》,政治的也,國民的也,歷史的也;《紅樓夢》,哲學的也,宇
宙的也,文學的也。此《紅樓夢》之所以大背於吾國人之精神,而其價值亦即存乎
此。彼《南桃花扇》《紅樓復夢》等,正代表吾國人樂天之精神者也。

  《紅樓夢》一書,與一切喜劇相反,徹頭徹尾之悲劇也。其大宗旨如上章所述,
讀者既知之矣。除主人公不計外,凡此書中之人,有與生活之欲相關係者,無不與
苦痛相終始。以視寶琴、岫煙、李紋、李綺等,若藐姑射神人,(繁體瓊字去掉王旁)
乎不可及矣,夫此數人者,曷嘗無生活之欲,曷嘗無苦痛,而書中既不及寫其生活
之欲,則其苦痛自不得而寫之,足以見二者如驂之靳,而永遠的正義無往不逞其權
力也。又吾國之文學,以挾樂天的精神故,故往往說詩歌的正義,善人必令其終,
而惡人必離其罰,此亦吾國戲劇小說之特質也。《紅樓夢》則不然。趙姨、鳳姊之
死,非鬼神之罰彼良心,自己之苦痛也。若李紈之受封,彼於《紅樓夢》十四曲中
固已明說之曰:

[晚韶華] 鏡里恩情,更那堪夢裡功名!那韶華去之何迅,再休提綉
帳鴛衾。只這戴珠冠披鳳襖也,抵不了無常性命。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
也須要陰騭積兒孫。 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
登,昏慘慘黃泉路近。問古來將相可還存?也只是虛名兒與後人欽敬。
(第五回)

此足以知其非詩歌的正義,而既有世界人生以上,無非永遠的正義之所統轄也,故
曰《紅摟夢》一書,徹頭徹尾的悲劇也。由叔本華之說,悲劇之中又有三種之別:
第一種之悲劇,由極惡之人極其所有之能力以交構之者。第二種由於盲目的運命者。
第三種之悲劇,由於劇中之人物之位置及關係而不得不然者,非必有蛇蠍之性質與
意外之變故也,但由普通之人物、普通之境遇逼之,不得不如是。彼等明知其害,
交施之而交受之,各加以力而各不任其咎。此種悲劇,其感人賢於前二者遠甚。何
則?彼示人生最大之不幸非例外之事,而人生之所固有故也。若前二種之悲劇,吾
人對蛇蠍之人物與盲目之命運,未嘗不悚然戰(忄栗)然,以其罕見之故,猶幸吾生
之可以免,而不必求息肩之地也。但在第三種,則見此非常之勢力足以破壞人生之
福祉者,無時而不可墜於吾前。且此等慘酷之行,不但時時可受諸己,而或可以加
諸人,躬丁其酷,而無不平之可鳴,此可謂天下之至慘也。若《紅樓夢》,則正第
三種之悲劇也。茲就寶玉、黛玉之事言之,賈母愛寶釵之婉囗而懲黛玉之孤僻,又
信金玉之邪說而思壓寶玉之病。王夫人固親於薛氏,鳳姐以持家之故,忌黛玉之才
而虞其不便於己也。襲人懲尤二姐、香菱之事,聞黛玉「不是東風壓西風,就是西
風壓東風」之語,(第八十一回)懼禍之及而自同於鳳姐,亦自然之勢也。寶玉之
於黛玉信誓旦旦,而不能言之於最愛之之祖母,則普通之道德使然,況黛玉一女子
哉!由此種種原因,而金玉以之合,木石以之離,又豈有蛇蠍之人物、非常之變故
行於其間哉?不過通常之道德、通常之人情、通常之境遇為之而已。由此觀之,
《紅樓夢》者,可謂悲劇中之悲劇也。

  由此之故,此書中壯美之部分較多於優美之部分,而眩惑之原質殆絕焉。作者
於開卷即申明之曰:
更有一種風月筆墨,其淫穢污臭,最易壞人子弟。至於才子佳人等書,
則又開口文君,滿篇子建,千部一腔,千人一面,且終不能不涉淫濫。在
作者不過欲寫出自己兩首情詩艷賦來,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添
一小人撥亂其間,如戲中小丑一般。(此又上節所言之一證。)

茲舉其最壯美者之一例,即寶玉與黛玉最後之相見一節曰:

那黛玉聽著傻大姐說寶玉娶寶釵的話,此時心裡竟是油兒醬兒糖兒醋
兒倒在一處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說不上什麼味兒來了……。自己轉身要回
瀟湘館去,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兩隻腳卻像踏著棉花一般,早已軟了。
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將下來。走了半天,還沒到沁芳橋畔,腳下愈加
軟了。走的慢,且又迷迷痴痴,信著腳從那邊繞過來,更添了兩箭地路。
這時剛到沁芳橋畔,卻又不知不覺的順著堤往回里走起來。紫鵑取了絹子
來,卻不見黛玉,正在那裡看時,只見黛玉顏色雪白,身子恍恍蕩蕩的,
眼睛也直直的,在那裡東轉西轉……只得趕過來輕輕的問道:「姑娘怎麼
又回去?是要往那裡去?」黛玉也只模糊聽見,隨口答道:「我問問寶玉
去。」……紫鵑只得攙他進去。那黛玉卻又奇怪了,這時不似先前那樣軟
了,也不用紫鵑打帘子,自己掀起帘子進來。……見寶玉在那裡坐著,也
不起來讓坐,只瞧著嘻嘻的呆笑,黛玉自己坐下,卻也瞧著寶玉笑。兩個
也不問好,也不說話,也不推讓,只管對著臉呆笑起來。忽然聽著黛王說
道:「寶玉,你為什麼病了?」寶玉笑道:「我為林姑娘病了。」襲人、
紫鵑兩個嚇得面目改色,連忙用言語來岔,兩個卻又不答言,仍舊呆笑起
來。……紫鵑攙起黛玉,那黛玉也就站起來,瞧著寶玉只管笑,只管點頭
兒。紫鵑又催道:「姑娘回家去歇歇罷。」黛玉道:「可不是,我這就是
回去的時候兒了。」說著便回身笑著出來了,仍舊不用丫頭們攙扶,自己
卻走得比往常飛快。(第九十六回)

如此之文,此書中隨處有之,其動吾人之感情何如!凡稍有審美的嗜好者,無人不
經驗之也。

  《紅樓夢》之為悲劇也如此。昔雅里大德勒於《詩論》中謂:悲劇者,所以感
發人之情緒而高上之,殊如恐懼與悲憫之二者,為悲劇中固有之物,由此感發,而
人之精神於焉洗滌,故其目的,倫理學上之目的也。叔本華置詩歌於美術之頂點,
又置悲劇於詩歌之頂點,而於悲劇之中又特重第三種,以其示人生之真相,又示解
脫之不可已。故故美學上最終之目的,與倫理學上最終之目的合。由是《紅樓夢》
之美學上之價值,亦與其倫理學上之價值相聯絡也。



[C]第四章 《紅樓夢》之倫理學上之價值[/C]


  自上章觀之,《紅樓夢》者,悲劇中之悲劇也。其美學上之價值即存乎此。然
使無倫理學上之價值以繼之,則其於美術上之價值尚未可知也。今使為寶玉者,於
黛玉既死之後,或感憤而自殺,或放廢以終其身,則雖謂此書一無價值可也。何則?
欲達解脫之域者,固不可不嘗人世之憂患,然所貴乎憂患者,以其為解脫之手段,
故非重憂患自身之價值也。今使人日日居憂患言憂患,而無希求解脫之勇氣,則天
國與地獄彼兩失之,其所領之境界,除陰雲蔽天沮洳彌望外,固無所獲焉。黃仲則
《綺懷》詩曰:

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又其卒章曰:

結束鉛華歸少作,屏除絲竹入中年。茫茫來日愁如海,寄語羲和快著
鞭。

其一例也。《紅樓夢》則不然,其精神之存於解脫,如前二章所說,茲固不俟喋喋
也。
然則解脫者,果足為倫理學上最高之理想否乎?自通常之道德觀之,夫人知其
不可也。夫寶玉者,固世俗所謂絕父子棄人倫不忠不孝之罪人也。然自太虛中有今
日之世界,自世界中有今日之人類,乃不得不有普通之道德以為人類之法則,順之
者安,逆之者危,順之者存,逆之者亡。於今日之人類中,吾固不能不認普通之道
德之價值也,然所以有世界人生者,果有合理的根據歟?抑出於盲目的動作,而別
無意義存乎其間歟?使世界人生之存在而有合理的根據,則人生中所有普通之道德,
謂之絕對的道德可也。然吾人從各方面觀之,則世界人生之所以存在,實由吾人類
之祖先一時之誤謬。詩人之所悲歌,哲學者之所瞑想,與夫古代諸國民之傳說若出
一揆,若第二章所引《紅樓夢》第一回之神話的解釋,亦於無意識中暗示此理,較
之《創世記》所述人類犯罪之歷史,尤為有味者也。夫人之有生,既為鼻祖之誤謬
矣,則夫吾人之同胞,凡為此鼻祖之子孫者,苟有一入焉未入解脫之域,則鼻祖之
罪終無時而贖,而一時之誤謬反覆至數千萬年而未有已也。則夫絕棄人倫如寶玉其
人者,自普通之道德言之,固無所辭其不忠不孝之罪,若開天眼而觀入,則彼固可
謂幹父之蠱者也。知祖父之誤謬,而不忍反覆之以重其罪,顧得謂之不孝哉?然則
寶玉「一子出家,七祖升天」之說,誠有見乎!所謂孝者在此不在彼,非徒自辯護
而已。
  然則舉世界之人類而盡入於解脫之域,則所謂宇宙者不誠無物也歟?然有無之
說,蓋難言之矣,夫以人生之無常,而知識之不可恃,安知吾人之所謂有,非所謂
真有者乎?則自其反而言之,又安知吾人之所謂無,非所謂真無者乎?即真無矣,
而使吾人自空乏與滿足、希望與恐怖之中出,而獲永遠息肩之所,不猶愈於世之所
謂有者乎!然則吾入之畏無也,與小兒之畏暗黑何以異?自已解脫者觀之,安知解
脫之後,山川之美、日月之華,不有過於今日之世界者乎?讀「飛鳥各投林」之曲,
所謂「片白茫茫大地真乾凈」者,有歟?無歟?吾人且勿問,但立乎今日之人生而
觀之,彼誠有味乎其言之也。
  難者又曰,人苟無生,則宇宙間最可寶貴之美術不亦廢歟?曰:美術之價值,
對現在之世界人生而起者,非有絕對的價值也。其材料取諸人生,其理想亦視人生
之缺陷逼仄而趨於其反對之方面。如此之美術,唯於如此之世界、如此之人生中,
始有價值耳。今設有人焉,自無始以來,無生死,無苦樂,無人世之掛礙,而唯有
永遠之知識,則吾人所寶為無上之美術,自彼視之,不過蛩鳴蟬噪而已。何則?美
術上之理想,固彼之所自有,而其材料又彼之所未嘗經驗故也。又設有人焉,備嘗
人世之苦痛,而已入於解脫之域,則美術之於彼也亦無價值。何則?美術之價值,
存於使人離生活之欲,而入於純粹之知識,彼既無生活之欲矣,而復進之以美術、
是猶饋壯夫以藥石。多見其不知量而已矣。然而超今日之世界人生以外者,於美術
之存亡固自可不必問也。
  夫然,故世界之大宗教,如印度之婆羅門教及佛教、希伯來之基督教,皆以解
脫為唯一之宗旨。哲學家如古代希臘之拍拉圖,近世德意志之叔本華,其最高之理
想亦存於解脫。殊如叔本華之說,由其深邃之知識論,偉大之形而上學出,一掃宗
教之神話的面具,而易以名學之論法,其真摯之感情與巧妙之文字又足以濟之,故
其說精密確實,非如古代之宗教及哲學說徒屬想像而已。然事不厭其求詳,姑以生
平所疑者商榷焉。夫由叔氏之哲學說,則一切人類及萬物之根本一也,故充叔氏拒
絕意志之說,非一切人類及萬物各拒絕其生活之意志,則一人之意志亦不可得而拒
絕。何則?生活之意志之存於我者,不過其一最小部份,而其大部份之存於一切人
類及萬物者,皆與我之意志同,而此物我之差別,僅由於吾人知力之形式,故離此
知力之形式而反其根本而觀之,則一切人類及萬物之意志,皆我之意志也。然則拒
絕吾一人之意志而姝姝自悅曰解脫,是何異決蹄(足岑)之水而注之溝壑,而曰天下
皆得平土而居之哉!佛之言曰:若不盡度眾生,誓不成佛。其言猶若有能之而不欲
之意。然自吾人觀之,此豈徒能之而不欲哉?將毋欲之而不能也。故如叔本華之言
一人之解脫,而未言世界之解脫,實與其意志同一之說不能兩立者也。叔氏於無意
識中亦觸此疑問,故於其《意志及觀念之世界》之第四編之末,力護其說曰:

人之意志於男女之欲,其發現也為最著,故完全之貞操,乃拒絕意志
即解脫之第一步也。大自然中之法則,固自最確實者,使人人而行此格言,
則人類之 滅絕,自可立而待。至人類以降之動物,其解脫與墜落亦當視
人類以為準,《吠陀》之經典曰:「一切眾生之待聖人,如飢兒之望慈父
母也。」基督教中亦有此思想,珊列休斯於其「人持一切物歸於上帝」之
小詩中曰:「嗟汝萬物靈,有生皆愛汝。總總環汝旁,如兒索母乳。攜之
適天國,惟汝力是怙。」德意志之神秘學者馬斯太哀克赫德亦云:「《約
翰福音》云:余之離世界也,將引萬物而與我俱,基督豈欺我哉?夫善人
固將持萬物而歸之於上帝,即其所從出之本者也。今夫一切生物皆為人而
造,又各富相為用,牛羊之於水草,魚之於水,鳥之於空氣,野獸之於林
莽,皆是也。 一切生物皆上帝所造,以供善人之用,而善人攜之以歸上
帝。」彼意蓋謂人之所以有用動物之權利者,實以能救濟之之故也。

  於佛教之經典中,亦說明此真理。方佛之尚為菩提薩(土垂)也,自玉宮逸
出而入深林時,彼策其馬而歌曰:「汝久疲於生死兮,今將息此任。載負余躬
以遐舉兮,繼今日而無再。苟彼岸其餘達兮,余將徘徊以汝待。」 (《佛國記》)
此之謂也。(英譯《意志及觀念之世界》第一冊第四百九十二頁)然叔氏之說,徒引
據經典,非有理論的根據也。試問釋迦示寂以後,基督屍十字架以來,人類及萬物
之欲生,奚若其痛苦,又奚若吾知其不異於昔也?然則所謂持萬物而歸之上帝者,
其尚有所待歟?抑徒沾沾自喜之說而不能見諸實事者歟?果如后說,則釋迦、基督
自身之解脫與否,亦尚在不可知之數也。往者作一律曰:

生平頗憶摯盧敖,東過蓬萊浴海濤。何處雲中聞犬吠,至今湖畔尚烏號。
人間地獄真無間,死後泥洹枉自豪。終古眾生無度日,世尊只合老塵囂。

何則?小宇宙之解脫,視大宇宙之解脫以為準故也。赫爾德曼人類涅之說所以起
而補叔氏之缺點者以此。要之解脫之足以為倫理學上最高之理想與否,實存於解脫
之可能與否。若失普通之論難,則固如楚楚蜉蝣不足以撼十圍之大樹也。今使解脫
之事終不可能,然一切倫理學上之理想果皆可能也歟?今夫與此無生主義相反者,
生生主義也。夫世界有限而生人無窮。以無窮之人生、有限之世界,必有不得遂其
生者矣。世界之內,有一人不得遂其生者,固生生主義之理想之所不許也。故由生
生主義之理想,則欲使世界生活之量達於極大限,則人人生活之度不得不達於極小
限。蓋度與量二者實為一精密之反比例,所謂最大多數之最大福祉者,亦僅歸於倫
理學者之夢想而已。夫以極大之生活量而居於極小之生活度,則生活之意志之拒絕
也,奚若此生生主義與無生主義相同之點也。苟無此理想,則世界之內,弱之肉強
之食,一任諸天然之法則耳,奚以倫理為哉?然世人日言生生主義,而此理想之達
於何時,則尚在不可知之數。要之理想者可近而不可即,亦終古不過一理想而已矣。
人知無生主義之理想之不可能而自忘其主義之理想之何若,此則大不可解脫者也。

  夫如是,則《紅樓夢》之以解脫為理想者,果可菲薄也歟!夫以人生憂患之如
彼,而勞苦之如此,苟有血氣者,未有不渴慕救濟者也。不求之於實行,猶將求之
於美術,獨《紅樓夢》者同時與吾人以二者之救濟。人而自絕於救濟則已耳,不然,
則對此宇宙之大著述,宜如何企踵而歡迎之也。



[C]第五章 餘論[/C]


  自我朝考證之學盛行,而讀小說者亦以考證之眼讀之,於是評《紅樓夢》者紛
然索此書之主人公之為誰,此又甚不可解者也。夫美術之所寫者非個人之性質,而
人類全體之性質也。惟美術之特質,貴具體而不貴抽象,於是舉人類全體之性質,
置諸個人之名字之下。譬諸副墨之子、洛誦之孫,亦隨吾人之所好名之而已。善於
觀物者,能就個人之事實而發見人類全體之性質。今對人類之全體而必規規焉求個
人以實之,人之知力相越豈不遠哉?故《紅樓夢》之主人公,謂之賈寶玉可,謂之
子虛烏有先生可,即謂之納蘭容若、謂之曹雪芹亦無不可也。

  綜觀評此書者之說,約有二種:一謂述他人之事,一謂作者自寫其生平也。第
一說中大抵以賈寶玉為即納蘭性德。其說要無所本。案性德《飲水詩-別意》六首之
三曰:

獨擁余香冷不勝,殘更數盡思騰騰。今宵便有隨風夢,知在紅樓第幾層?

又《飲水詞》中《於中好》一闋云: 別緒如絲睡不成,那堪孤枕夢邊城。因聽紫塞三更雨,卻憶紅樓半夜燈。
又《減字木蘭花》一闋詠新月云:

莫教星替,守取團圓終必遂。此夜紅樓,天上人間一樣愁。

紅樓之字凡三見,而雲夢紅樓者一。又其《亡婦忌日作-金縷曲》一闋其首三句云:

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

葬花二字始出於此。然則《飲水集》與《紅樓夢》之間稍有文字之關係,世人以寶
玉為即納蘭侍衛者殆由於此。然詩人與小說家之用語其偶合者固不少,苟執此例以
求《紅樓夢》之主人公,吾恐其可以傅合者斷不止容若一人而已。若夫作者之姓名
(遍考各書,未見曹雪芹何名)與作書之年月,其為讀此書者所當知,似更比主人
公之姓名為尤要,顧無一人為之考證者,此則大不可解者也。
至謂《紅樓夢》一書為作者自道其生平者,其說本於此書第一回「竟不如我親
見親聞的幾個女子」一語,信如此說,則唐旦之《天國喜劇》,可謂無獨有偶者矣。
然所謂親見親聞者,亦可自旁觀者之口言之,未必躬為劇中之人物。如謂書中種種
境遇種種人物非局中人不能道,則是《水滸傳》之作者必為大盜,《三國演義》之
作者必為兵家,此又大不然之說也。且此問題實為美術之淵源之問題相關係。如謂
美術上之事非局中人不能道,則其淵源必全存於經驗而後可。夫美術之源出於先天
抑由於經驗,此西洋美學上至大之問題也。叔本華之論此問題也最為透闢,茲援其
說以結此論。其言(此論本為繪畫及雕刻發,然可通之於詩歌小說)曰:

人類之美之產於自然中者,必由下文解釋之:即意志於其客觀化之最
高級(人類)中,由自己之力與種種之情況而打勝下級(自然力)之抵抗,
以佔領其物質。且意志之發現於高等之階級也,其形式必複雜。即以一樹
言之,乃無數之細胞合而成一系統者也。其階級愈高,其結合愈復。人類
之身體,乃最複雜之系統也。各部份各有一特別之生活,其對全體也則為
隸屬,其互相對也則為同僚,互相調和以為其全體之說,明不能增也,不
能減也,能如此者則謂之美,此自然中不得多見者也。顧美之於自然中如
此,於美術中則何如?或有以美術家為模仿自然者,然彼苟無美之預想存
於經驗之前,則安從取自然中完全之物而模仿之?又以之與不完全者相區
別哉?且自然亦安得時時生一人焉,於其各部份皆完全無缺哉?或又謂美
術家必先於人之肢體中觀美麗之各部份,而由之以構成美麗之全體。此又
大愚不靈之說也。即令如此,彼又何自知美麗之在此部份而非彼部份哉?

 故美之知識,斷非自經驗的得之,即非後天的,而常為先天的,即不然,
亦必其一部份常為先天的也。吾人於觀人類之美后始認其美,但在真正之
美術家,其認識之也極其明速之度,而其表出之也勝乎自然之為。此由吾
人之自身即意志而於此所判斷及發見者,乃意志於最高級之完全之客觀化
也。唯如是,吾人斯得有美之預想。而在真正之天才,於美之預想外,更
伴以非常之巧力。彼於特別之物中。認全體之理念,遂解自然之囁嚅之言
語而代言之,即以自然所百計而不能產出之美現之於繪畫及雕刻中,而若
語自然曰:此即汝之所欲言而不得者也。苟有判斷之能力者,心將應之曰:
是唯如是,故希臘之天才能發見人類之美之形式,而永為萬世雕刻家之模
范。唯如是,故吾人對自然於特別之境遇中所偶然成功者而得認其美。此
美之預想乃自先天中所知者,即理想的也。比其現於美術也,則為實際的。
何則?此與後人中所與之自然物相合故也。如此美術家先天中有美之預想,
 而批評家於後天中認識之,此由美術家及批評家乃自然之自身之一部,而
意志於此客觀化者也。哀姆攀獨克爾曰:「同者唯同者知之。」故唯自然
能知自然,唯自然能言自然,則美術家有自然之美之預想,固自不足怪也。
芝諾芬述蘇格拉底之言曰:希臘人之發見人類之美之理想也由於經驗,
即集合種種美麗之部份,而於此發見一膝,於彼發見一臂。此大謬之說也。
不幸而此說又蔓延於詩歌中。即以狄斯丕爾言之,謂其戲劇中所描寫之種
種之人物,乃其一生之經驗中所觀察者,而極其全力以模寫之者也。然詩
人由人性之預想而作戲曲小說,與美術家之中美之預想而作繪畫及雕刻無
以異,唯兩者於其創造之途中必須有經驗以為之補助夫然,故其先天中所
已知者,得喚起而入於明晰之意識而後表出之,事乃可得而能也。(叔氏
《意志及觀念之世界》第一冊第二百八十五頁至二百八十九頁)

由此觀之,則謂《紅摟夢》中所有種種之人物,種種之境遇,必本於作者之經
驗。則雕刻與繪畫家之寫人之美也,必此取一膝、彼取一臂而後可,其是與非不待
知者而決矣。讀者苟玩前數章之說,而知《紅摟夢》之精神與其美學倫理學上之價
值,則此種議論自可不生。苟知美術之大有造於人生,而《紅樓夢》自足為我國美
術上之唯一大著述,則其作者之姓名與其著書之年月,固當為唯一考證之題目,而
我國人之所聚訟者,乃不在此而在彼,此足以見吾國人之對此書之興味之所在,自
在彼而不在此也,故為破其惑如此。
有時一個人會常常在不經意之間想起另外一個人,
就像秋風偶爾吹落一兩片葉子那樣隨心和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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