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年寒假, 老霸還在. 三個人依然經常扎堆. 臨近春節, 某天清早, 她打電話來: 陪我去趕集吧? 我還在迷糊: 好吃好喝的家裡都有, 不用去. 不死心: 陪我去逛逛啦, 我一個人沒意思. 懶, 再推: 唉呀, 這麼早, 我還沒起來, 找老霸吧. 電話里音調開始變了: 煩死人, 你推我, 我推你, 約好的是吧? 叫不動你, 還叫得動他? 陪不陪我去? 醒了: 去, 去! 到時候給我買半斤苕糖(那東西真是好吃). 那邊氣呼呼地: 吃死你. 電話掛了.
穿戴整齊, 簡單洗刷, 去他們家. 看見她正使勁擂老霸的房門, 裡面毫無反應. 偶笑. 見偶, 先瞪一眼, 停下來, 揉揉手, 恨恨地沖裡頭嚷: 猴子來了, 鬼才稀罕你. 拽著偶, 急火火就想出門. 偶連忙沖裡面叫一嗓: 老霸, 走啦. 沒多久, 房門開了, 伸出來一個雞窩一樣的頭, 迷糊著眼: 猴子, 你也去? 那等等我.
集市在大約兩里路以外的鎮上. 平時逢五逢十, 五天一集, 年前三天, 每天一集. 農村的集市比較雜亂: 好吃的也好, 好看的也好, 好玩的也好, 沿著大街, 幾根板凳一架, 擱上板子, 東西往板子上一堆, 就開始扯嗓子吆喝. 中意什麼東西, 直接抓起來先看一看, 聞一聞, 嘗一嘗. 這還是專門的商販. 更多的, 是手裡抱著一隻雞或者拎個藍子一類的情況, 甚至有把整頭豬栓住後腿趕過來的. 沒有分門別類的概念. 人山人海.
跟著她漫無目的從東邊擠到西邊, 西邊擠到南邊. 頭昏腦漲. 她的興緻高, 看見這個, 摸一下, 看見那個, 聞一聞. 但凡看見賣吃的地方, 就遠遠地走開. 偶和老霸在後面不停嘟囔, 就當沒聽見, 偶爾回頭瞪一眼: 就曉得吃. 碰見有喜歡的小玩意, 就問: 怎麼樣啊? 還得裝模作樣看一下: 嗯, 不錯. 經過無數次討價還價, 買了幾樣亮閃閃的小東西, 在偶們跟前炫耀. 見偶們不大感興趣, 扁扁嘴: 對牛談琴. 偶裝惱火: 苕糖呢? 老霸也裝惱火: 啊, 只給他買苕糖?. 去去去, 別跟著起鬨, 你自己跟著來的. 過一會, 她坐在街邊的長石條上, 手裡把玩著那些小玩意, 笑盈盈看我們兩人搶苕糖吃: 你們這兩個豬.
看看天色近午, 大家都各有所得, 於是打道回府. 到家, 就被他爹罵: 幾個鬼崽子, 整天在外面打晃晃, 打牌都找不著人. 趕緊趕緊, 吃完開工. 一聽這話, 偶就想開溜: 他爹癮大, 手臭, 牌技更臭, 好玩賴, 跟偶爹如出一轍. 每次強拉偶做對家. 趕緊說: 要回家吃飯. 回家吃飯? 不用, 我給你爹說, 讓他也來. 越發要走, 這邊老霸不樂意了, 和她一人拽只袖子.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 開始準備戰場: 一個小四方桌, 反面釘鐵皮, 底下用火盆燒著木碳( 一般都會用碳灰遮住, 人多, 就直接燒). 偶看看偶爹: 這次不許強行拉伙, 我要和老霸打對家. 他爹不樂意了: 不行, 你們兩個鬼頭鬼腦, 老使詐. 我立刻改口: 那好, 我和跳跳(小名)做對家, 她從來不作弊, 總行吧? 同意. 皆大歡喜.
於是, 兩個老的, 對兩個小的. 只打五, 十和K, 底牌朝天. 第一輪下來, 老霸在她旁邊, 指導有方, 剃了兩個老傢伙一個大光頭. 她笑的不行:兩個老和尚啊. 偶連使眼色都沒看到, 伸腳去睬她, 偶老爹叫喚: 哪個踩我(明明看準了的啊?)? 暴汗. 本來老臉都已經掛不住, 還笑. (偶是強忍的, 惹火了老傢伙, 會耍賴). 果不其然, 他爹先發飆: 這輪不算, 三打二, 老霸, 你個鬼崽子坐到猴子那裡去. 老霸梗著脖子, 正準備反擊, 偶趕緊和稀泥: 算了算了, 坐我旁邊來.
接著再來, 離了老霸的指導, 形勢就逐漸不利, 經常出錯, 再好的牌也能輸, 輸了我還得陪笑臉. 換了老霸在對面, 偶早就開罵了(通常是, 你個豬腦殼, 這樣的牌也能輸, 要這樣這樣....), 也早就想招了. 她在對面, 一點轍也沒有. 眼看著兩個老傢伙就要贏, 偶和老霸就坐不住了. 想偷偷換牌(偶和老霸老乾這個). 她沒幹過, 先是不敢. 後來戰戰兢兢試了試: 想換給她一張大貓, 慢了沒接住, 直接掉火盆里, 濃煙四起, 害的我被狠K了一頓. 換牌再繼續. 沒辦法, 輸吧. 兩個老傢伙合不攏嘴. 火盆挪開, 一人摁住桌子一頭: 快鑽. 她眼巴巴看著我: 你幫我鑽. 我使勁點頭, 她爹直瞪眼: 不行. 鑽桌子對我是小菜, 連宿舍床底都爬過無數遍, 十五圈就當熱身. 她可不行: 在學校不大打, 回家基本上是我們三個加一個外人. 輪到鑽桌, 不是我就是老霸. 頭幾圈下來, 頭已經撞了好幾下, 開始皺眉. 老大不忍, 和老霸一起求情, 沒用. 偶爹說:牌場無父子. 再兩圈, 爬的速度明顯慢下來. 好象有點累. 她停了停, 從桌子底下看著我, 伸手, 很自然, 偶也就伸手, 想把她拉出來. 有一隻手比我快, 她遲疑了一下, 自己爬出來了. 鑽完了, 頭上很被撞了幾下, 膝蓋大概也有點痛. 眼淚在眼框里直打轉. 不是滋味. 撓撓頭, 跟偶爹說: 明天我想進城去買點花炮. 同意. 老霸在旁邊兩眼放光, 不住使眼色.
再來. 就重新更換對家了, 一老配一小, 她和老霸也更換了位置. 大概是白天逛累了, 也鑽桌子鑽累了. 一開始, 還不停把頭湊過來看牌, 出出餿主意. (偶向來從善如流. 她不坐旁邊, 倒好, 坐旁邊, 輸多贏少. ) 過一會兒, 就開始支撐不住. 他爹: 跳跳, 去睡一下吧. 搖頭: 不累. 可頭又直往偶肩膀上靠(冒汗. ). 這一輪下來, 自然就散了.
回到家, 心裡盤算著, 下一次再也不和老傢伙們湊一塊.
[ 本帖最後由 jydeng 於 2008-10-16 08:15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