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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九大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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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2 16:09 | 只看該作者
桃花影



  清·檇李煙水散人編次
 

                                             第一回 小書生鑿壁窺雲雨
                                             第二回 老佳人帶月效鸞凰
                                             第三回 傳詞寄翰兩情深
                                             第四回 滅燭邀歡雙意足
                                             第五回 風流陣戰酣禪榻
                                             第六回 後庭花強捉醉魚
                                             第七回 看黃花夜雨談心
                                             第八回 寄情書熱腸解難
                                             第九回 訪禪扉一夕喜逢雙美
                                             第十回 諧花燭舊人仍做新人
                                             第十一回 十閑舫五美綢繆
                                             第十二回 半痴僧一詩點化

 


  第一回  小書生鑿壁窺雲雨

  詞曰:

  兀坐騰騰非困酒,一段痴情閑自探,

  曾把瑤琴月下彈,卓文君,新寡否,怎不隨儂成鳳偶。

  空想蠻腰與索口,十五盈盈何處有,

  若得巫山夢裡雲,並香肩,攜玉手,勝似鳴珂杏苑走。

  右調·天仙子

  這一首詞題曰:「痴想」。只因佳人所以難遇,空里相思,寫出一種深憐極慕之情。然這痴心妄念,不但作詞的有此想頭,凡世人不至於蠢庸如木石,誰不思量那雲鬢花容,與他同床共枕。只是世間女子,雖有幾分姿色,無非塗朱抹粉,豈雲傾國傾城,必須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方足以入我輩之想。試想那蟬鬢低垂,黛眉輕掃,淩波三寸,面似梨花;又想至小肚之下,兩股之間,其軟如綿,其白如玉,豐隆柔滑,干而且緊者,能不令天下有情人盡作痴中想。只是人人有此艷思,未必人人遂意。乃有一個書生,也因一念痴狂,竟有許多奇遇,又容容易易,得個絕色佳人,做了百年伉儷。

  這段風流話本,在明朝成化年間,有一舊家子弟,姓魏,名瑢,表喚玉卿。祖居在松江府西門外,妙嚴寺左首上岸。年方十七,下筆成章。在十五歲上,父母雙亡,只有一房家人夫婦,男的叫做褚貴,婦人賈氏,名喚山茶,午方二十一歲,生性妖淫,善於諧謔,其壁鄰是一寡婦卡二娘,只有母女同居,並使女蘭英,老僕張秀。這魏玉卿年紀雖少,作事老成,因祖上遺產甚饒,自幼豐衣足食,卻又生得面白唇紅,神清骨秀。不要說男子中少有,這樣俊俏郎君,只怕在婦女內,千中選一,也尋不出這般丰姿姣媚。雖有幾個同窗朋友,只因懶於應酬,每日自在書房讀書。

  偶一日,拈著一本吳越傳奇,讀至終卷,不覺大笑道:「人皆以吳王亡國為恨,我獨以吳王得了西施,足以含笑入地。蓋數世之後,越亦終為亡虜。不若夫差載了美人,畫船,簫鼓,終日游那姑蘇台,豈不快哉!」說罷,又低頭凝想了一會,嘆息道:「我想人生一世,譬如白駒過隙,若不得個有情有意的美艷人兒,與他吟風弄月,憑你官居極品,富比陶朱,也只是虛度一生。」又笑道:「我若得妻美如西子,情願朝朝夜夜焚香煎茗,拜之跪之,但不知浣紗人,竟在何處耳!」

  自此玉卿心心念念,只要娶個美麗妻房。雖有做媒的,日逐到門,只是不肯輕允,每當獨坐無聊,便把那《會真記》、《楊玉奴外史》、《武則天如意君傳》,細細咀嚼,嘗賦絕句二首,道:

  我裁合歡被,上綉雙鴛鴦;

  未共美人寢,為君留異香。

  情深夢亦艷,夜雨赴高唐;

  想我意中人,只在水一方。

  玉卿吟訖,又朗朗的誦了兩遍,鼓掌大笑。是夜讀至更余,因值四月下旬,天氣稍熱,走出庭中閑步。只聽得褚貴房內,如魚齧水,嘖嘖有聲,又聽得婦人口中,連聲叫道:「親肉心肝,我定要死了。」原來玉卿雖負情痴,那裙裾之下,尚未識津津美味,當夜聽罷,心下驚疑道:「異哉!此何聲也,豈二人竟在陽台之上么?」便走近房門,側著耳朵,聽了一會,恨無窗縫可張。還喜上半截俱是泥壁,急把金簪拔下,輕輕的挖了一個洞兒,把一隻眼晴望內一看,只見燈火明亮,山茶橫卧在床,褚貴赤著身立近床沿,捧起兩隻白腿正在那裡

  一聳一聳的亂抽。玉卿見了,頓覺興發難禁,立身不住,又見褚貴著實頂送,約有五百餘抽,便伏在婦人身上,一連親了幾個嘴,低低叫道:「心肝乖肉,你肯把這件妙東西與我看一看么?」婦人帶笑,把手在肩膊上打了一下,道:「臭賊囚!弄也憑你弄了,難道不與你看?」褚貴笑嘻嘻的起身點火,蹲在地上,把那牝戶細瞧。玉卿在外,看不分明,但見黑茸茸一撮毛兒,又見褚貴看不多時,便把舌尖在牝上亂舔,舔得婦人騷養難當,急忙坐起身來,反令褚貴仰面睡倒,自己騰身跨上,把那麈尾插進,用力亂套,套得一片聲響。

  不移時,褚貴復翻身轉來,把一隻腳提起,自首至根,儘力狂抽。婦人哼哼的不住叫道:「乖心肝,今夜為何這般有興?」褚貴道:「你若自叫一聲淫婦,我再與你幹個爽利。」婦人點頭忙應道:「淫淫淫。」褚貴便一口氣,抽了數百,婦人聲漸低了,只管吁吁喘氣。此時玉卿按不住慾火如焚,只把肉具雙手撫弄,正欲再看,不覺咳嗽一聲,那褚貴曉得主人在外,急忙起身,吹滅了燈火。

  玉卿再欲聽時,寂無所聞,只得踱進卧房。但見皓月半窗,殘燈明滅,不覺悵然道:「縱未得美人相遇,豈可無一二婢妾,暫覓行雲之夢,反不如狂奴作徹夜之歡乎!」又想起二人淫慾之事,竟未知趣味何似,翻來覆去,直至雞聲三唱,不能合眼,度得曲兒四隻,以自消遣。

  黃鶯兒

  寂寞宋家東,羨牆花一樹紅,恨無白璧在藍田種。

  楞楞曉風,沉沉夜鍾,這凄涼只少個蛾眉共。

  夢魂中,行云何處,又不到巫峰。

  幽恨與誰同,嘆清宵樽已空,佳期付與梨花夢。

  芸編倦攻,熏爐自烘,恩情美滿,誰把風聲送。

  隔廉櫳,原來是鸞顛鳳倒,雲雨兩情濃。

  笑語忒匆匆,正翻殘桃浪紅,好一似寒塘戲水鴛鴦共。

  酥乳兒貼胸,鬢雲兒已松,陽台浪把歡娛縱。

  怎知道小牆東,人兒在外,親見你醉春風。

  清露滴梧桐,聽譙樓鼓四咚,他燈兒滅了收殘夢。

  雲情已空,悽惶付儂,半屏殘月花陰重。

  自惺惚,靈犀一點,偏我尚朦朧。

  到了天明,玉卿反覺神思睏倦,昏昏睡去,直至飯後起身,尚未梳洗,只見褚貴急快快進來,稟說提學歲考,發牌到縣,今早太歲出示,准在廿七日先考童生,因此特來報知官人,準備應試。玉卿聞了這個消息,只得收攝精神,把平時選下宗師試牘,晝夜溫習。

  不數日,到了考期,至五更梳洗,褚貴提燈送進了東察院,等至巳牌時分,李縣尊方出題目,是或問褅之說,玉卿研墨濡毫,略不構思,把一篇文字,頃刻做完。將及日中,又出第二個題目,是食與禮孰重,只見那些已冠未冠的也有剛做半篇的,也有做得兩股的,也有執卷請教於同輩的,或搖頭動膝,口中咿唔作蒼蠅之聲的;或面色如土,閉目凝想的。誰知玉卿小小年紀,文機敏絕。不移時,又把第二篇做完,獨自一個先去交卷,李縣尊看他年未弱冠,姿容如玉,便覺歡喜道:「日色未斜,便來交卷,莫非是做不完么?」玉卿對道:「若不做完,焉敢交納?」李縣尊取卷展開一看,其破云:「以褅為問者,不欲昧其說也。」又觀起講云:「今夫享祖堙宗昭代之大事,居今考古儒士之深心。」李縣尊大喜,提筆一圈道:「開講冠冕,若得全篇相稱,宗師那邊,本縣定應首薦。」魏玉卿欣然拜謝而出,褚貴已在外邊接候椅棹。自此玉卿深以縣試得意,興念愈高,又想起前夜所見,每覺春心難遏。那山茶原有幾分顏色,況兼不時傳茶遞飯,故作妖聲妖氣,因此玉卿懷著權時應急的意思。

  忽一日,褚貴出外未歸,山茶捧進硯水,玉卿將欲近前摟住,反覺面色漲紅,唯恐婦人不允,叫喚起來,反為不雅。誰知那婦人見了這樣粉團相似的小辟,恨不得一口水吞在肚裡。

  又一日,玉卿故意差他褚貴到蘇川去探望鄭家母姨,褚貴去后,玉卿以天氣炎熱,燒湯洗澡,便叫山茶搽背。那婦人鬢若烏雲,插了一朵鮮紅的石榴花,身上穿一件半袖舊黑羅衫,露出那白臂膊與雪藕相似,笑嘻嘻的,正提一桶添湯進來。聽得叫喚,即忙與玉卿擦背。玉卿要使婦人動火,把腰間的硬東西聳起。婦人一見,不覺大驚。

  原來褚貴的陽具不滿四寸,那玉卿的倒有六寸余長。婦人所以見了,免不得又驚又愛。正要洗浴,只著單裙,便把裙幅扯起,又將兩腳移開,故意露出那黑松的幾根毛兒,紅縐縐一條縫兒,引得玉卿興發如狂,便伸手一把撚住,婦人也便摟了玉卿親嘴,兩個弄得一團火熱,急忙走到床邊,玉卿也照樣令婦人橫卧,捧起金蓮,忙把麈柄放進,未及五六抽,婦人即笑聲吟吟,叫快不絕。原來龜頭直搗花心,所以婦人十分爽快,玉卿也因牝戶未經生產,又緊又干,不覺滿懷通暢,連聲叫道:「有趣!有趣!」只是初赴陽台,怎當得婦人淫騷太甚,亂顛亂聳,抽到二百餘,即使泄了。玉卿兩眼乜斜,俯在婦人腹上,轉覺遍體酥麻,只有婦人慾念正狂,急得翻身扒起,把那玉莖含在口中,吞吐吮咂。不多時,堅硬起來,玉卿便把婦人推倒,重興雲雨,一連抽了數百,婦人星眸微展,雙頰暈紅,口不能開,只管咿咿合笑,下面的騷水淋漓,流了一地。玉卿忙將羅帕揩抹乾了,然後插進,笑問道:「我比褚貴若何?」婦人雙手摟了玉卿的頸兒,嬌聲婉轉道:「他是粗人,怎及得官人溫存有趣,雖則結親二年,從來未有今日之樂,若不經這件妙物,幾乎虛過一生了。」說罷,復以臀兒亂聳起來,玉卿愛他語言伶俐,盡謗抽送,足有兩個時辰,方才雲收雨歇。

  婦人慌忙起身整治晚飯,玉卿酒量甚寬,是夜更覺興濃,舉杯連酌,將至半醉,山茶也急急的收拾完了,燒湯澡牝,便與玉卿同睡,少不得重赴陽台。一個是初嘗佳味,自然芳興之甚高;一個是幸竊新歡,頓覺春心之倍熾。曾有一隻銀絞絲曲兒,單道他兩人的樂趣。

  紗窗外,白溶溶月轉花梢;

  羅幃里,笑盈盈似漆如膠。

  莽蕭郎,怎不去章台走馬;

  小紅娘,好一似鵲入鸞巢。

  俏心肝,低聲叫,這歡會,從來少,

  鬢兒也蓬鬆了,身兒也酥麻了,

  恨只恨隔鄰蕭寺,不做美的鐘聲也敲得早。

  自此玉卿常與山茶乘間邀歡,不能細述。到了六月中旬,縣中出案果然取了第二名,及府試又在第三,喜得玉卿意氣揚揚,手舞足蹈。過了數日,又是學道考期,所出題目,曾經讀過,兩篇文字,更做得花錦一般,候至宗師發案,竟領了華亭縣批首。

  到了送進學那一日,十面彩旗,一班鼓樂,玉卿騎了一匹駿馬,一路迎來,不論男婦大小,無不簇擁觀看,只因人物標緻,年紀又輕,所以人人稱讚。將至自家門首,忽聽得左首班竹簾內,嬌滴滴聲兒齊喝采道:「文才秀,人物又秀,這位方是秀才。」玉卿聽了,倍加歡喜,進至客坐,只見眾親友饋送賀禮,填門塞戶,有一個姓鄒的,號叫侍泉,向與玉卿的父親是莫逆至交,所居離城數里,打聽得玉卿案首入泮,特與兒子鄒亮生親來賀喜。又有一個戈士雲,乃是縣中學霸,先年曾與魏家以爭產成仇,今忽見魏玉卿少年發達,恐銜舊怨,

  勉強封銀一兩,差人走賀,玉卿把那眾親友的賀儀,一概收領,單把戈士雲的,寫柬璧謝。至次日天曉,左右鄰居共二十一家,斗分送來。只有隔壁卞二娘,獨遣老蒼頭張秀致賀玉卿,道:「家主母因在寡居,不及與眾鄰同賀,今特以菲儀錶意,幸勿見哂。」玉卿看那禮物,卻是朱履一雙,尺頭二疋,史記一部,端硯一方,又有賀儀四兩,玉卿堅辭不受,道:「忝在壁鄰,因二娘是孤人,向來不敢通問,今忽蒙厚殆下頒,再無登受之理,幸老管家為我多多致謝。」只見張秀去不多時,又把禮物送過,至再至三,只得受了朱履史記,話休絮繁。

  自從進學,不覺鬧吵吵了半月。忽一日,卞二娘又遣張秀過來,對褚貴道:「我家主母要請褚大姐過去說句話兒。」山茶聽見忙與玉卿商議道:「多承二娘相喚,只是身上沒有一件紗衣。」玉卿便將母親遺下的一領玄色縐紗衫,付與山茶,道:「我前日受了二娘厚禮,你去相見,千萬為我致謝。」山茶應了一聲,即從後門,走過卞家,要知卞二娘有何說話?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回  老佳人帶月效鸞凰

  詩曰:

  金針刺破窗前紙,引入寒梅一縷香;

  螻蟻也知春色好,倒拖花瓣上宮牆。

  這首絕句,是一閨人早春即興之作,引入本傳,似不相合。然細味其詩,未免有懷春的邪思。可以想見婦人慾念,入土方休,不為虛語,假使深房獨處,婉然在床,有不對春風而詠嘆,親花影以銷魂者么?閑話休題。

  且說山茶走進卞家,與二娘相見畢,備述主人致謝之意。二娘笑道:「前日些須意思,你家相公堅卻不受,反成虛套,何謝之有!」原來卞二娘年雖三十六歲,卻像三十以下的,生得瘦怯身軀,娉婷態度,守寡已七年了。只因家事富饒,所以不肯改嫁,守著一女,名喚非雲。平時只與女兒同拈針線,或吟詠詩詞,未嘗肯到門前閑立。那一日只為玉卿入學回來,他也垂簾竊看,誰想一見了賽潘安的美麗才郎,低聲喝采,便把七載冰心頓縈著一點邪念。當日與山茶敘話良久,方入自己卧房去,只見畫簾半卷,綉榻臨窗,香棹邊掛一軸美人照鏡的曉妝圖,又見窗外班竹數竿,盆花幾種,果然點綴不俗,鋪陳瀟灑。山茶把床上的淡花紗被,翻了一翻,又把繡花枕頭,看了一會,笑對二娘道:「這樣香噴噴的被兒,可惜二相公去世甚早,丟與二娘獨自受享。」卞二娘微微的嘆了一聲,低頭不語。正在閑絮,只見一人,輕移蓮步,嫋嫋婷婷,打從側邊樓下走進房來,山茶慌忙見禮,舉目看時,但見:

  蛾眉淡掃,粉頰輕勻,

  水剪雙眸,蓮生細趾,

  上著淡羅衫子,下拖八幅湘裙,

  牙梳斜揮,雲窩金釵,印松玉臂,

  從縱畫工描不到,漫疑此是美人圖。

  這位女子是誰?即非雲姐也。年方十五,尚未受茶,不惟美貌無雙,兼會吟詩寫畫,以至描花刺繡,事事皆精。只因生性幽閑,深居閨閣,所以雖在壁鄰,未嘗識面。當時出來,與山茶見罷,微笑道:「褚娘子既在鄰居,怎不常來走走?」山茶道:「只因家內乏人,不得時常親近。」三個又把閑話說了一回,山茶看見沒有正事,起身告別。卞二娘一把拖住,忙喚蘭英捧酒進饌,山茶略飲數杯,即又作謝起身。卞二娘送到後邊,悄悄說道:「相煩娘子過來,別無他話,因有一條白綾汗巾,煩你送與相公,並金耳環一雙,送與娘子,幸勿見卻。」山茶雙手接了,千恩萬謝,回到家裡,便把汗巾遞與玉卿,玉卿愕然道:「男女之間,不相通問,乃以汗巾見惠,其意為何?」山茶道:「連我也猜不出二娘是何意思。」玉卿接在手中仔細一看,上有楷書小字絕句一首,其詩云:

  鐘聲催落碧梧煙,每到黃昏倍悄然;

  可惜夜長誰是伴,半輪月照一人眠。

  玉卿諷詠數回,擊節讚賞道:「好詩!好詩!不意閨閣裙釵,有此佳詠,比那相思一夜知多少,同一苦懷。」再把汗巾覆看時,又有一詩道:

  滿階清露拂簾寒,幾度無言獨倚闌;

  羨殺玉人年最少,欲持瑤琴倩君彈。

  玉卿看訖,笑向山茶道:「細觀詩中意思,二娘甚有邪念。西廂君瑞,我所樂為,惜彼年事太晚,不能與崔鶯相併,奈付!」山茶因得了耳環之惠,欲與撮成美事,便極言二娘的姿態清妍,做人溫存可愛,然玉卿終以年紀不等,不為置念。

  過了數日,卞二娘又遣蘭英過望,玉卿知他來意,是探汗巾消息,便把羅帕一方,次寒字韻一絕,以謝之道:

  拂枕秋聲夜色寒,乙藜相照罷憑欄;

  幾回空謝詩中意,羞把孤鸞月下彈。

  題訖,付與蘭英持去。過了兩日,蘭英又以介茗送至,並把羅裙一條,送與山茶。山茶滿面堆笑,再三謝道:「前承耳環之惠,時刻感戴,今又把羅裙見賜,使我何以報答二娘。」蘭笑道:「家主母多多致意大姐,如相公處,有甚言語,乞煩轉報。更有幾個字兒,要你傳達相公。」山茶便留蘭英坐在廚房,自到書房,把小柬遞與玉卿,玉卿拆開看時,乃是桐葉箋一幅,上有草書數行,道:

  瑤章之惠,足見佳士風流。然謂之知心則未也,月之三

  五,欲於夜深扳晤,萬勿以寒陋見卻。外具介片二瓶,愧非

  蒙頂仙芽,聊作潤玉川詩吻耳,惟麾存是禱。

  玉卿看罷,沉吟不語。山茶在傍,便極力贊襄,備言二娘美意不可辜負。又笑道:「相公常說要娶一位大娘,必如西施一樣。今卞家大姐,不是山茶為他誇口,其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只怕西施,還不能夠及他。曾有宦室求親,二娘堅執不允,相公如肯從順其意,這門親事可唾手而成。」玉卿平時也曾聞得非雲之美,遂點頭道:「汝言有理!」即時取出花箋一幅,裁答二娘,那花箋上寫道:

  承惠佳茗,奚啻文園消渴,每時飲嚼之際,足見厚愛,

  心入肺腸,承訂晤期,請俟蕭寺鍾殘,梧桐月上,則魏生至矣。

  此覆

  玉卿寫畢,又喚見蘭英,細問二娘起居,並托致謝,蘭英接了花箋,急忙回覆。二娘正在後軒,往來窺望,接見迴音,不覺笑容可掬,把蘭英重重賞賜。

  不一日,節屆中秋,是夜雲散長空,水輪皎潔,二娘設席中庭,與非雲對飲,因有魏生之約,將及更殘,推以風露甚冷,歸房先睡,非雲亦不敢久坐,掩扉安寢。既而月轉西軒,玉漏將半,只聽得後門,輕扣數下,二娘悄悄起來,開門放進,只見玉卿卸除巾幘,身穿便衣,遂即攜手入房,二娘低聲道:「隔壁即是小女卧房,幸勿揚言。」玉卿於月光之下,把二娘仔細瞧看,果然豐龐俏麗,轉覺情興勃然,遂解除衣服,摟抱上床,玉卿先把陰門一摸,略有幾根細毛,高高突起,好似饅頭一般,只是欲動已火,陰精流濕,急把麈柄插進,弄起來。

  那二娘數年久曠,才經交合,便覺爽快難言,兼以陽具修偉,塞滿陰戶,急得二娘亂把臀尖奏起,玉卿亦覺直頂花心,翕然暢美,一口氣便有六百餘抽,弄得二娘閉了雙眼,口裡只管哼哼不絕,既而笑道:「不謂郎君這樣知趣,又生得這般妙物,內中塞緊無餘,又酸又養,使妾魂靈兒俱已飄散,人間之樂,無逾此矣!」玉卿見他情興甚濃,緊推雙股,自首至根,大肆出入,又有五六百抽,方才了事。匆匆喘笑,伏在二娘身上。二娘忙以丁香舌吐在玉卿口中,兩個緊緊摟抱。將及四鼓,披衣而起,步出西軒,並肩坐於榻上,二娘道:「妾

  寡處七年,月夕風晨頗能自遣。不意前日,自見郎君芝宇,一月以來,廢寢忘飧,不能自主,今夕幸陪枕席,欣幸何言,慎勿以妾無玉潔冰清之操,而棄同土梗。」言訖,復伸手插入褲中,則又昂然堅舉,莞爾笑道:「郎君嫩質輕軀,此物獨粗大如此,能不令人愛殺。」玉卿亦覺情動,就在榻上,重與對壘,時月光射入,照見二娘遍身雪白,兩隻酥乳,滑潤如油,更把金蓮捧起,三寸紅鞋,尖尖可愛。但湊合之際,又緊又干,甚覺艱澀難進,直至撫弄良久,方有淫水流出,於是急搗狂抽,遂成鏖戰。怎見得兩人興趣?有詩為證:

  今夕是何夕,月圓人亦圓;

  穿花雙舞蝶,戲水並棲鴛。

  冰操我難守,芳心自此牽;

  願期雲雨夢,朝暮與郎連。

  玉卿恣意狂盪,弄得二娘死去還魂,淫聲亂髮,及至香汗透胸,牡丹著露,則漏下已五鼓矣!急忙起來,送至後門,自有山茶照應接入,玉卿一覺酥眠,直到日中方醒,乃取薛濤箋,題首一絕,著山茶持謝二娘,且訂後期,其詩曰:

  昨夜曾聞玉佩聲,仙風引夢到蓬瀛;

  牡丹雨後香猶在,記取西軒月照卿。

  詩去,二娘微微含笑,隨詠一章,付與山茶回報,玉卿展開視之,其詩云:

  深愧微軀承寵愛,難憑寸穎謝多才;

  捲簾放進梧桐月,重照仙郎入夢來。

  玉卿笑道:「有此佳句,縱使再老幾年,我亦愛之。但不知我那非雲姐姐,亦能有此妙才否!」是日傍晚,蘭英又來相約,等至夜間,仍與二娘會於西軒,歡愛之情,不待言表。

  且說非雲,雖則年才三五,性頗貞閑,然自十歲,便能吟詠,柔姿慧質,天付情根,每值刺繡工余,以至曉花欲開,久月正佳之際,持持攢眉不語,若有所思,其意蓋欲得一有才有貌的兒郎以作終身之偶。當中秋這一夜,正欲與嫦娥作伴,因母先寢,勉強歸房,雖卧在床,怎當那月光照入,輾轉無聊,不能睡去。忽聽得隔壁恍若二人步響,停了一會,又聞悵釣搖動,及側耳靜聽,微聞笑聲吟吟,心下想道:「我母空房獨處,為何怪異若此?」正在猜疑,忽然沉睡,次日飯時,只見其母熟睡不醒,及見起身梳洗,雙眸倦開,語言恍惚。至中日,又見山茶過來,附耳低言,心下不覺大疑。是夜便把房門虛掩,和衣假寐,俟至更余,果聞後門開響,非雲即便悄悄的潛步出房,穿過前廡,只見西軒榻上,有一年少書生與母嘴對嘴,摟做一處,便把身兒閃在一邊,細看那生,巾履翩翩,丰容秀美,暗自想道:「素聞隔壁魏郎,才貌兼全,想必即是此生。」不移時,又見二人脫去衣服,那生腰下露出一件白鬆鬆,頭粗根細,約有七寸長的東西。非雲看了一眼,急忙轉身就走,走不數步,卻又立住了腳,回頭看時,只見其母伸出細細玉指,捏了那件東西,看一會,弄一會,便把兩腳高高挺起,那生就把這七寸長的,向那小便處插了進去,一抽一送,不住湊合。非雲頓足道:「羞人答答的,虧我母親肯做這般勾當。」正呆了臉看到出神之處,不覺一陣熱烘烘從小肚下流出,陰門好像小解的一般,伸手一摸,卻是濕濃濃的,暗暗笑道:「連我這件東西,也會作怪起來。」又見其母雙手扳了那生的屁股,亂顛亂聳,口裡親肉心肝無般不叫,正在看得鬧熱,忽聞腳步走響,回頭看時,卻是蘭英也來偷窺。蘭英見了非雲,急得轉身就走,非雲覺道沒趣,亦即歸房,喚過蘭英,悄悄問道:「這件事情從何而起,那生可是隔壁的魏秀才否?」蘭英便把贈汗巾茶介茶,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回笑道:「看了這樣一個郎君,粉白麵皮,吹彈得破,年紀又小,才學又高,不要說二娘歡喜,就是蘭英也覺十分愛他,只是長姑娘二歲,應該招贅進來,與姑娘作配,這才是一雙兩好。」非雲帶笑?了一聲:「小淫婦!」斜靠床欄,默然不語。蘭英自覺小肚之下酸養作怪,慢騰騰的走到榻上,勉強睡了。

  不多時,天色大明,玉卿起身回來,吃了四五個雞蛋,一碗圓眼湯,又向房中打盹。那一日褚貴有事出外,山茶自在廚下燒飯煮肉,整備完了,走進房來,只見玉卿和衣睡在床上,看那頰腮,白中映紅,好似兩朵桃花,伸手摸那東西,恰又堅硬如鐵,霎時淫興難按,脫去褻衣,扒到身上。玉卿忽然驚醒,開眼見山茶就笑道:「飯也未吃,就做這件事體。」便翻轉身來,把婦人推起兩腳,急急抽送。正在雲濃雨驟,恰值二娘煎了一盞人參湯,著蘭英送至。那蘭英年長十八,早已春心發動,當下捧了參湯剛欲進房,只見山茶在下,雙手扳了玉卿的臀尖,玉卿在上,雙手摟了山茶的頭頸,下面那件話兒,亂抽亂頂,蘭英便立住了腳,看得有興,把人參湯傾掉了半盞,不覺失驚道:「阿呀!」玉卿忽聽得有人聲響,抬頭一看,見是蘭英,遂即抽身起來,蘭笑道:「家主母煎下人參湯,著妾送與相公。」玉卿接在手中,一口呷干,就把蘭英摟住,做那呂字,蘭英便也不動,山茶提了褲腰,笑嘻嘻的自到廚下去了。玉卿掩上房門,再四求歡,蘭英低頭合笑道:「相公請尊重些,這個怎麼使得?」口中雖說,早已眠倒在床,玉卿把那話兒一頓亂頂,不覺聳進寸余。

  你道黃花女子,為何這等快進?只因蘭英看得動火,已有騷水流出,那陽物又是濕濃濃的,所以進去稍覺容易,及再進寸余,便覺攢眉喚痛。將至進根,蘭英悲啼婉轉,不勝退縮,立至抽弄移時,差堪承受,既而事罷。玉卿問以非雲動靜,蘭英備述夜來瞧看,及盤問因由,似若動情光景。玉卿再三哀懇道:「小生所以結好二娘者,單為非雲耳,萬乞小娘子,將我衷曲婉致妝台,好事若成,沒齒不敢忘德。」蘭英笑道:「妾當乘便為君挑引,設或西廂待月,決不可忘我紅娘也!」因以來久,即忙回去,既回覆二娘了,便走入繡房。正值非雲展開花箋一幅,執管題詩。題畢,又吟哦了數遍,折為方勝,藏於書內。蘭英進去,先把閑話絮了一會,乃輕輕笑道:「今早二娘又把人參湯著我送與那生,那生開口就問姑娘,生得若何,會詠詩否?又說要與二娘求了八字,然後央人做媒,你道那生痴也不痴?」非雲啐了一聲,變色道:「蠢丫頭!只管嘵嘵的說他則甚?」遂即起身走下庭除,低看沉吟,把那海棠花細瞧,蘭英急向書中取詩箋,緊緊藏好。過了兩日,乘間走過書齋,送於玉卿,玉卿接來視之,題曰:秋日偶書。乃是七言近體一首,那詩道:

  剪剪西風日暮吹,漫遲涼月到香閨;

  半殘碧樹陰前瘦,初過征鴻語帶悲。

  綉卷自煎佳茗啜,吟成只許嫩蘭知;

  幾回欲走丹青華,幽恨嫵端壓黛眉。

  玉卿看了一遍,又看一遍,連聲嘆賞,笑向蘭英道:「細觀此詩,非雲芳心已見,我當構情詞以動之,但要小娘子委婉周旋,事方得妥。」遂以素柬題詩二章,托與蘭英持遞。正是:

  全憑題艷詩,方動美人心。

  要知詩去,非雲見后若何?且待下回解說。

  第三回  傳詞寄翰兩情深

  詩曰:

  蟬咽庭槐泣素秋,幾行新雁度南褸;

  天邊莫看如鉤月,鉤起新愁與舊愁。

  右詩乃是閨秀孟淑卿所作,從來只知宋玉悲秋,那知蟬聲夜影,寂寞深閨,豈能無感。此所以舊恨新愁,唯恐月鉤鉤起,即卞非雲亦有丹青欲畫,幽恨壓眉之句。當日玉卿寫詩付與蘭英,又千叮萬囑,即煩回報,蘭笑道:「即要求人,怎不下禮?」玉卿慌忙雙膝跪下,蘭英笑道:「好個不識羞的臉兒!」遂袖了詩畫急急走回,非雲正在窗前照鏡,詰問道:「我要刷鬢,喚你半晌,你卻喘吁吁,從那裡走來?」蘭英道:「不要說起,適才偶到後邊,恰好遇著隔壁那個痴生,取出二方素柬,上有幾個字兒,歪斯纏要我送與姑娘,我再四不肯,他竟把來丟在袖中。我沒奈何,只得帶與姑娘一看。」非雲接來看時,上面寫道:

  夜深曾到綉幃邊,無限相思強自憐;

  虛卻海棠渾未識,隔牆空見月娟娟。

  其二

  聞道蛾眉學畫時,也能織綺也能詩;

  何時共醉西廂月,願脫紅鞋載酒喝。

  非雲看畢,向地上一擲,登時雙臉漲紅,大怒道:「賊淫婦!這是什麼東西,拿來我看!」怒氣未消,恰值二娘走進房來,問起因由,便笑勸道:「魏秀才痴生也,吾兒何必介懷。」遂向地上拾起,付與蘭英道:「小淫婦!是你拿來的,原是你拿去還了他。」蘭英接來,偏向床上一丟,竟自走了出去。停了一會,又悄悄的立在床門邊張看,只見非雲把那素柬上的詩,吟了數遍,放在枕頭底下。自此二娘也不瞞那非雲,竟與魏生不時往來。

  忽一日,二娘午睡未醒,玉卿潛入西軒,只見非雲靠在檻上,口中誦那朱靜庵的詩句,道:

  蛾眉未得張郎畫,羞見東風柳眼青。

  玉卿介面道:「張郎就在目前,何必羞見柳眼?」非雲回頭見是魏生,慌忙倒退幾步,羞得滿面通紅。玉卿深深一揖道:「小生渴慕芳姿,匪伊朝夕,今日幸逢姐姐,足慰平生。前有狂句,特浼蘭英呈在妝次,未識姐姐曾賜一觀否?」非雲正色道:「君是黌門秀士,必知禮義,今非親非故;突入中堂,出言邪慢,豈讀書人之所為?」急得玉卿雙膝跪下道:「萬望姐姐垂憐,生死感激。」非雲向面上一啐,走入卧房,急把房門扃閉。玉卿一場沒趣,只得走了回來,然自一見之後,神魂飄蕩,竟害了木邊之目,田下之心,懨懨成病,寢食俱廢。

  忽一日偃卧在床,蘭英走至,玉卿道:「幸為小生致意二娘,偶因賤體欠和,不及過來相會。」蘭英笑道:「妾雖承二娘之命,特來問候,並為你心上人兒,有一個喜信在此。」玉卿聽說,頓覺十分之病,滅去九分,便一躍而起,慌忙接來,拆開看時,只見柬上寫道:

  昨日獲睹佳章,繼承清盼,而妾報無瓊玖,詎比投梭者,

  豈真寡情哉?願以事機宜秘,出入宜慎,萬一中構外揚,聚

  塵騰謗,不唯有礙於郎,使妾母子含汙蒙垢,竟無容身之地

  矣!此所以雖投桃者,而未嘗報命。詎以貴恙忽膺,使妾捫

  心若疚,持於今夕,屈降西軒,實欲訂盟白首,幸勿疑為崔

  鶯待月也!並祈覽訖,即付丙丁。

  玉卿看畢,欣喜欲狂,便向蘭英再三致謝道:「前日自輕峻拒,使我意斷魂迷,數日以來便沾重疾,將謂齏恨入泉,孰料寸心忽轉,雖一箋之惠,價抵雙南,而玉成之恩,感深五內。」蘭英道:「他只口雖硬,心實愛你。自那日西軒,把你搶白一番,看他意思,亦覺怏怏若失,及聞尊恙,便向妾問道:『魏郎病體若何?』我就進言,都是姑娘寡情所致。他默然不言,停了一會,就寫這個柬兒,著我傳遞,我佯為推託,他又再四央煩,如此看來,他愛你的心是真,那翻臉相拒,都是假意。你今快寫回書,免使得他望穿雙眼。」玉卿喜孜孜,提起兔毫,寫下詞兒一首,道:

  羨天生情種,奈青瑣未傳香。

  自倚在欄桿,花容瞥遇,曉夜思量。

  漫道仙源有路,害相思,空使盼東牆。

  畫靜可憐竦雨,更深獨伴衷腸。

  只疑薄倖是蕭娘,支枕怨凄涼。

  喜鳥青俄來,彩箋飛下,意婉情長。

  欲把香羅帶綰,訂山盟,白首效鴛鴦。

  為報天邊明月,今宵早下西廂。

  右調·木蘭花慢

  蘭英臨去,又叮嚀道:「須俟夜深二娘睡熟,然後過來接你進內。還有一說,他年才十五,真是嫩蕊嬌枝,須要十分憐惜,不可用那前番手段,創得我幾日還疼。」玉卿低頭含笑,正要打點神思,以備夜深赴約,忽褚貴報說,鄒侍泉來望,玉卿意欲以病為辭,因是長輩,只得整衣出迎,先是侍泉走進,後面又有三個,一個是同進學的胡仲文,一個是戈士雲之子戈子虛,那一個即是鄒亮生,一一相見,分賓主坐定。侍泉道:「今日胡戈兩兄與小兒同在白龍潭會文,因要請一位名家筆削,方可遍送同社。老拙道及魏兄大才,所以兩位特來奉拜,就在請到小舟求教。」玉卿再四推辭,那鄒老父子決欲相邀,遂即同往,出門未及數步,侍泉要會一個朋友,叫做於敬山,先自別去。四人迤邐而行,頃刻間,就到白龍潭。

  那一晚,原是亮生作東,備酒船內,玉卿心忙意亂,取過三人文字,草草看完,起身作別,三人那裡肯放,只得勉強坐下。及酒過數巡,少不得猜枚行令,既而席散歸來,則已醺然沉醉了。天明酒醒,方知夜來失約,十分悵恨,等至日中,則見蘭英趨至,再三埋怨道:「相公為何言不應口,害人空守更余。」玉卿道:「此非小生之罪,因敝友相招,以致失約,但不知今晚可能相會否?」蘭英搖頭道:「他惱恨正深,叫我也難於啟齒。」玉卿便即摟住求歡,蘭英半推半就,雲雨之際,略不似前番畏縮,憑玉卿恣意,顛狂了一回,有頃事畢。玉卿懇求代為謝罪,並約後期,蘭笑道:「俟有佳音,即當回報。但在今晚,俱要燒湯浴體,先是二娘浴過,次即姑娘,不若妾來約君,悄然過去,先把艷質水膚,偷看一飽,君意可否?」玉卿大喜道:「若得如此,感何可盡!」

  俄而紅日沉西,又早寺鍾初動,忽聞蘭英輕嗽一聲,即便挨身而入。此時二娘浴罷,自到房中去了,玉卿伏在窗中向內窺視,只見銀燭高燒,蘭湯傾滿,非雲先把羅衫脫下,露出那白鬆鬆的臂兒,好似藕節一般;又見胸前那光油油的酥乳兒,如覆玉杯,兩點乳頭腥紅可愛。及把下面的裙褲卸時,但見小小兒一個肚臍,那臍之下,毫無一根毛影,生得肥肥凈凈,高又高、白又白,那中間紅鮮鮮的縫兒,只露一半。既而香湯屢拭,皓體輕濡,好像那梨花帶著鮮雨,只見那湯氣空濛,又好似那梨花罩住了西施;那潔白兩腿,好似無瑕美玉;那

  亭亭嫋體,嬌姿艷質。玉卿看了,聲道不置,那步步金蓮,移放蘭盆之下,即如玉筍初萌,雖精巧畫工,不能描寫萬一。那非雲百般巧艷,體勢丰姿,令人企之慕之也!又將浴罷,玉卿細細看了,即悄悄閃到自己家裡去。玉卿嘆氣道:「咋晚若不被那老囚苦纏去看文,咋晚豈不親見月中人了么!」孰想非雲浴罷起來,叫蘭英傾了浴湯,思量欲遣藺英訂在晚間相會,那知蘭英先被二娘差去約那玉卿。非雲不勝悵恨道:「好事多磨,信不虛也!」那一晚二娘以卧房與女兒貼近,先把衾枕鋪在西軒,並整備下幾品菜肴,一壇美醞。只見日影方斜,

  玉卿已至,兩個就在西軒,擺酒對飲,將及半酣,二娘便走過來,坐在玉卿肩下,一邊飲酒,一邊摟摟摸摸,調得興濃,就在椅上,脫了紗褲,抽弄起來。蘭英捧了一壺酒,剛欲進房,猛聽得椅子亂響,伸頭一望,只見兩個正是雲深雨密,連忙報與非雲道:「姑娘也去瞧一瞧。」非雲笑道:「好沒廉恥,這樣勾當,瞧他怎的!」口中雖說,卻被蘭英拖了就走。到得軒邊,向內張時,只見二娘把兩隻腳勾在玉卿腰裡,玉卿的手,扳了二娘肩膊,下面騷水滾出,但聞嘖嘖的響,非雲見了一眼,轉身就走,只有蘭英十分興動,伏在壁邊,半晌便不能移步。便問一聲道:「要熱酒么?」二娘聽得叫喚,把玉卿推走道:「我的心肝,天色已暮,且消停一會,留在被窩裡盡興罷!」玉卿便抽了出來。兩個重斟玉液,又慢慢的消了一壺,方才燒湯浴腳,摟抱上床,少不得鸞顛鳳倒,曲盡綢繆,將至夜分,雲雨方畢。玉卿道:「我有一件事兒求你,若肯依允,我便說出來。」二娘道:「憑你的天大事兒,我也依你。」玉卿道:「聞得非雲姐姐與我只差兩歲,意欲央媒行聘,不知你心下若何?」二娘道:「我也久有此心,這親事斷然依你,不要說白璧為聘,只不許忘了我的美情。」玉卿大喜,遂緊緊摟抱,又雲雨兩次,直到得天明。忽報巡按觀風,自有一般同社朋友,相邀赴考,一連忙了數日,試期方過,非雲又遣蘭英過來相約。

  是日傍晚,微微細雨,將及更殘,忽又雲開月出,蘭英直等二娘睡熟,方與玉卿悄然進內。非雲見了,反覺害羞,雙臉漲紅,玉卿一揖道:「乃憐良會之難,可不為歡此夜。」遂近前摟抱,非雲急以雙手推住,變色道:「妾之所慮的,是為終身大事,豈肯圖頃刻之歡,以喪名節,願郎受人以禮,勿萌此心。」玉卿見其議論侃侃,雖哀懇數回,終不能強逼而回。

  次日早起,正欲央媒作伐,忽見一人走進,卻是於敬山,那於敬山原來就住在跨塘橋下,與鄒侍泉最相契厚。只因侍泉之子亮生,缺少西席,向慕魏生飽學,特央於敬山持書相請,當日相見畢,分賓主坐定。敬山備述侍泉延請之意,玉卿正為姻事在心,怎肯就館,遂以他說推辭,即忙開進書房,寫柬回覆,敬山亦隨後步入,但見:

  屏帳清華與俗殊,細塵不入子云居;

  幽香繞幾花侵香,翠陰當軒竹滿除。

  壁掛丹青名士跡,架藏今古異人書;

  窗前更愛盈盆水,游泳宜看巧思魚。

  敬山徘徊看完,不覺連聲讚賞,又把書籍翻視,內有小柬,只見柬尾露出蠅頭細楷,有兩句道:

  並祈覽訖,即付丙丁。賤妾卞非雲斂衽拜啟。

  那於敬山原是個有心的,覷見玉卿將次寫完,捉王就將此柬急忙藏在袖中,接了回書,逐一拱而別。原來卞非雲有個堂叔叫做卞須有,亦與於敬山相處至密,做人極是貪財忌義,奸險異常。自從嫂氏孀居,便即垂涎厚產,往往與於敬山計議,只因二娘律身甚正,無計可施。不料玉卿把非雲所寄之書,未曾毀棄,那一日忽被敬山竊取,慌忙至家,從頭至尾看了一遍,不覺拍手大笑道:「向來老卞要我尋一機會圖謀資產,今細看此書,明知是魏秀才先與卞二娘通姦,連那女兒也有私情的勾當了。就將此柬做了把柄,設謀詐害,有何難哉!且去會了老卞,再作商議。」剛欲出門,忽聽得有人問道:「於兄在家么?」敬山看時,恰好是卞須有,便一把拖進道:「小弟正欲到宅上會兄,不期就至,可謂順溜之極。」逐把玉卿處得書一事,細說一遍,卞須有大喜道:「足見吾兄最有機謀,為弟完此心事。只是一書可證,更有何策,方能捉破姦情。」敬山道:「聞得戈士雲與兄至厚,此公乃今世之孔明也,況與魏家向有間隙,前見玉卿領一案首,心中不憤,嘗懷傾陷之意,故不若與戈兄商議,他定有妙策。」卞須有道:「小弟亦有此意,就煩吾兄同往。」二人說罷,遂即起身,不知去

  見戈生有何議論?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回  滅燭邀歡雙意足

  詩曰:

  劉郎漫道入天台,處處桃花繞洞栽;

  賈午牆高香可竊,巫山雲杳夢偏來。

  詩因詠恨憑鸞寄,戶為尋歡待月開;

  多少風流說不盡,偶編新話莫疑猜。

  這一首詩,單道那世間子女愛才戀色,自有許多天緣奇遇。就如前賢所述的五金魚,井那祁禹狄故事,際遇甚多,相會甚巧,雖雲稗官野史,未有儘是子虛烏有之說也。話中再表卞須有同了於敬山,將至普照寺前,恰好與戈士雲劈頭相遇,就邀入茶館坐定,敬山把前項事,一五十一,備陳始末。戈士雲聽罷,心中大喜,不覺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遂向卞須有道:「自古道:捉姦捉雙。今日雖有情書,尚無實據,不如等我做下一張沒頭榜文,貼在通衢,先把醜聲傳播,然後慢慢的另尋妙計。只是日後奪得家資,我三人必須均剖,小弟方敢任事。」卞須有道:「這個不消說起,只要就煩大筆。」戈士雲即向店中借取筆硯,登時寫道:

  蓋聞人倫之道,教化攸關;節義之風,聖賢所尚,未有

  逾摟垣處,可以謬列芹宮,待月邀雲,得以冒稱冰操者也。

  乃有鄙儒魏瑢,字曰玉卿;裔實優隸之微,家居蕭寺之左,

  試偶冠軍,竊譽機雲之文藻,年方乳臭,妄誇炯勃之才情。

  然猶謂犁犢堪憐,孺子可教,孰意其設心淫僻,積念奸回,

  誘樓中之美媛,曲奏求凰,遇陌生之青娥,詩吟蔓草。

  其有壁鄰卞氏,江左名宗,有美二娘寡居七載,將謂性

  疑梅寒,獨馨歲晚,而不知身同絮狂,已逐春風,於是琴瑟

  書幃,逢崔鶯於月下;香傳綉幃,期韓壽於風前,而陽台之

  夢,由來非一日矣!然而尤有可恨者,二娘之女,小字非雲,

  年始破瓜,亦遭蠅玷,夫魏瑢既已汙守節之婦,又何忍其汙

  待字之娃,在二娘既不念其夫,並不愛其女。嗚呼!喪心害

  倫,名節掃地,洵所謂冠裳中之禽獸也!凡我同袍,咸宜鳴

  鼓,豈容綏綏之狐,搖尾宮牆,而淫聚之塵,抗顏閨閣者哉。

  若謂捕風捉影,而以誣衊罪予者,則有非雲之手書現在。

  戈士雲寫畢,付與卞須有道:「要寫一樣二張,明日五鼓即宜粘貼,須在熱鬧之處為妙。」三人又坐了一會,算還茶錢,各自散去,不題。

  卻說魏玉卿一日早起,尚未洗臉,忽報社友胡仲文要見,甚急。玉卿只得出迎道:「盟兄清早臨降,不知有何見諭,怎等忙促?」仲文道:「小弟為著賤事,所以絕早進城,不意到了秀野橋邊,只見空壁上,新貼的報子。細看時,是說仁兄與卞家母女有姦情,首尾小弟雖已扯毀,然亦不得不來報知,說兄操持甚正,必無此事。但嘵嘵之口,謗誣可畏,今後亦宜斂跡避嫌為是。」玉卿聽說,不覺耳根漲紅,愕然無措,仲文又再四勸勉,逐即起身別去,忽見蘭英持一小柬慌忙趨至,玉卿接來看時,那柬上寫道:

  妾以母氏之故,委身於君。然已叮嚀秘密,至再至三,

  豈意妾書,竟落他人之手,今早長須至戚家衙內,親見壁上

  貼又,雖即扯毀,醜行已露,君太疏虞,妾誠痛恨,設或萬

  口喧揚,使我置身何地,唯不難以死謝君,獨不知君何以處

  妾也。

  玉卿看畢,方記起前日寄來寸楮,急向書內翻閱,遍尋不見。正在憂疑,恰值鄒侍泉又自來相請,玉卿心下忖道.「若在家中,必有是非。不如就了館事,消停幾時,即浼鄒老作伐,自然穩妥。」主意已定,遂即許了侍泉,囑咐褚貴夫婦,看守門戶,收拾琴書,即時赴館,因留詩一首,以別二娘,道:

  卿似江上花,予如天邊月;

  花須日珍重,月乃暫時缺。

  相見雖有期,速別誠可悲,

  贈卿無一物,唯有淚雙垂。

  又寫書以答非雲,道:

  自挹仙姿,神魂飛越,恨不急倩寒修,以納微儀,耿耿

  之思,與日俱積,所以八行見思,寶若天瑤。庸詎知匪人竊

  去,遂鼓簧口飛誣,瑢之罪也!然或卿有不諱,瑢豈獨生,

  當效申嬌成一鴛鴦塚耳!茲者偶值數友相邀,勉爾暫開降帳,

  所以避浮言,息是非也。唯卿萬千保貴,無以外議為恐,倘

  藍橋之通一路,則玉柞之緣自在。弟恨嫌疑之際,不獲面別

  丹誠,兼以後會難期,臨書不朦為咽。

  原來鄒家,離城只十里,一帆順風,頃刻使到。當晚少不得開筵款待,不細談了。

  只說玉仲無事,每自講文課藝之暇,或時尋花竹塢,或時待月柳軒,莫不觸景傷懷,愁思難撇。忽一日,亮生入城,玉仲初醒,只見一個小鬟,悄然趨至,手中交一描金小盒,付與玉卿,說聲道:「此乃瑞娘子所寄也。」玉卿方欲啟問,而小鬟已抽身退去,乃開盒看時,只有玉鴛鴦一對,竟莫測其由,只得藏在書廂內,已過數日了,將及下午,玉卿方倚欄獨吟,只見小丫鬟慌忙走至,持寸柬以囑咐道:「此亦瑞娘子所寄也。」玉卿拆開看時,乃是七言絕二首,其詩云:

  舞衣香冷疊空廂,寐寐深閨春晝長;

  薄命自憐還自恨,幾回池畔避鴛鴦。

  其二

  懶把名花綴綠雲,淚痕染遍石榴裙;

  東風不解愁人意,強拾新詩贈與君。

  玉卿諷詠數回,連贊其妙,及覓小鬟,則又潛去矣!竟不知瑞娘子還是鄒老何人,又不知寄盒寄詩,出於何意。一日,又值亮生不在館中,朗朗的連把二詩吟誦,忽聞外窗,竹聲敲響,趨出看時,見一淡妝少婦,生得不長不短,美艷非常。秋波回盼,合笑而走,玉卿趨出戶門,佇望良久,頓覺神魂飄蕩,不能自持,又想著非雲,愀然不樂。是夜讀至更余,忽見一婦,推扉而入,驟把燈火吹滅,玉卿駭然,不知是人是鬼,正欲要問,那婦人反把玉卿拖住求合。玉呻亦在久曠,便與卸衣推起雙足,即時聳進,那牝戶又緊又干,宛如處女,既而淫水泛出,方覺潤滑,將至五六百抽,婦人嬌聲婉轉,玉卿問道:「你丈夫姓誰?」小玉道:「系盧生,重利輕情,娶奴未幾,客游漢口,又遭正妻兇悍,將奴寄居鄒宅,曉風夕雨,半載凄清,天幸郎君至比,宿緣非淺。然而乍見含羞,所以滅火相就。」玉卿道:「前有小鬟寄我描金漆盒,又寄新詩二章,所稱瑞娘子者,亦是卿乎?」小玉沉吟不語,良久道:「總之是奴,何消再問。」玉仲喜出望外,遂與解帶卸衣,即赴陽台。那一夜,兩人樂趣又比前夜不同,但見:

  金蓮斜浼,玉腕輕勾,

  粉頰相偎,酥胸緊貼,

  芳魂已盪,任教揉碎花心,

  弱質堪禁,那怕掀殘紅浪。

  一個是青燈獨守,慾火如焚,

  一個是綉榻孤居,春心倍熾。

  靈屢急奏,撫香汗之透衾,

  鴉髻鬆散,豈雲雨之驟歇,

  好一似雲間翔翥翠,不殊那水畔戲鴛鴦。

  玉卿一口氣,抽到二千餘,小玉皓體全酥,星眸慵展,舌尖忝吐,鳴咂有聲。既而玉卿問道:「其樂何如?」小玉笑而不言,詰之再三,乃答道:「郎之肉具長而且豐,所以內中酸養,妙不可言,至於遍身通快,亦非言語所能形容也。」玉卿聽說,興念愈狂,遂又款款輕輕,行九淺一深之法。撫弄移時,不覺香汗如珠,陰精欲竭矣。及至事完,雞鳴已再,小玉重訂後期,披衣而起。自此往來甚頻,難以備述。忽一日,玉卿倚欄看魚,又見小鬟潛至,授以彩箋一幅,玉卿以為小玉所寄,不為詰問,及進房內,展開一觀,又是七言絕一首,

  詩曰:

  鸞箋曾寄數行啼,為聽書聲意似迷;

  何事蕭郎情太薄,竟無隻字到香閨。

  玉卿反覆詳味,心中疑惑道:「難道瑞娘子,另是一個不成。必須詰究小玉,方知端的。」是夜更余,小玉果至,玉卿以詩示之,因再三盤問,小玉不能隱瞞,只得說道:「妾實不能為詩,此乃鄒翁之妾二娘所作,因小字瑞煙,所以家中男婦,俱呼為瑞娘子。昔日郎君初到館時,妾與瑞娘俱在屏后,窺見郎君眉宇秀韶,不但妾有私心,瑞娘亦深憐愛,嘗在月夜同坐,諧謔之間,笑謂妾道:『爾能先與郎私,當以玉簪相贈。』及妾逕造書齋,不料彼亦吟詩先寄,然恐分妾之愛,所以朦朧誑君。今既話明,只在明晚,當使瑞娘與郎相會,只

  不可說出許久與我相處。」玉卿喜得眉歡眼笑,又問人物何如,小玉道:「瓊林玉樹,方可相比。」引得玉卿恨不即時相見,時已夜分,少不得攜手上床,曲盡歡愛,既而事畢。小玉又叮嚀道:「只怕瑞娘也要害羞,明夜更余,郎宜熄燭以待。」玉卿連聲應諾。

  到了次夜,二鼓初動,果見瑞娘趨至,兩邊俱是心照,不說一言,即使解衣摟住,只是牝戶寬綽,淫水太多,比不得那又緊又干,宛如處子之妙。玉卿雖知沒趣,卻因瑞娘的興緻,比著小玉愈覺淫騷,把那麈柄一插,直透重圍了。奏合之際,當不得瑞娘淫聲屢喚,臀尖亂聳,未及五六百抽,即便泄了。急得瑞娘翻身扒起,捧了麈柄,雙手摩弄,復以舌尖吮咂。不移時,那物仍又昂然直舉,把雙股放開,大肆出入,只困瑞娘雖有鄒翁,畢竟老不敵少,欲心難滿,所以才經交合,好似渴龍見水,餓虎吞羊,將有四百多抽,玉卿忍耐不住,便

  又泄了。那瑞娘興猶未完,抱住不放,只得再經一次,方才歇息。自后二美輪流往來,不能盡說。

  那一年正值科考,督學道坐在江陰,發下牌來,先考蘇松。玉卿聞了這個消息,即時收拾行李,辭別侍泉回家赴試,侍泉早已探知,置酒作餞,其子亮生,因丁母憂,所以停考。玉卿回到家中,日已傍晚,山茶接去,自然伏侍殷勤。到了次早,及報胡仲文來望,玉卿慌忙延入,問以別後事情,仲文道:「自兄去后,小弟細細稽查,原來誣詞傳貼,出自戈士雲之筆,又有一個卞須有,乃是卞寡婦之叔,議論紛紛,遍訴朋友,還要告在本縣,與兄作對。弟輩力為辯駁,近方寧息。」玉卿再三稱謝,及送出仲文,蘭英已在後邊專等玉卿去,候問起居,那一夜時就與二娘相會,歡戀之情,不能細敘。又浼蘭英要與非雲一見,非雲緊閉房門,著蘭英傳道:「若未行聘,決無相見之理。」自此玉卿每夜只與二娘聚首。過了數日,李縣尊出案,仍把玉卿拔在第二,及府榜又在第七,遂令褚貴雇了船隻,擇吉起程,二娘與非雲俱賦詩為贈,二娘詩曰:

  負笈登舟綠水漬,從此信步躡青雲;

  芙蕖也解憐才子,爭獻紅妝來媚君。

  非雲詩曰:

  澄江江上水悠悠,速望后仙實映游;

  曾向嫦娥問消息,一枝丹桂為郎留。

  玉卿見詩,不勝欣悅,即往江陰赴試不題。

  且說戈士雲自負才學,指望一日科舉,不料宗師出案,列在三等之末。又打聽魏瑢,高取一等二名,不覺大怒道:「那瘟試官真是瞎眼,難道我老戈的文字,反不如這黃口畜生么?若不尋計中害,怎消此恨!」

  正在心下籌論,忽見卞須有走到,暗暗歡喜,連忙拱進。卞須有坐定,即便開口道:「前日小魏之事,小弟一時性發,遍處訴罵,要告要呈,不想事竟不成,反取其怨。咋聞小魏有了科舉,萬一今秋得中,將如之何?故特與兄計議,可有什麼妙策,所謂一不做二不休,必須斬草除了根,方無後患。」

  戈士雲道:「不待兄言,小弟已籌之契矣!為今之計,吾兄須有約齊合族,就在本府具一公呈,令侄女手柬得之於敬山,就把敬山做了干證,那時小弟也約幾個學中心腹,把鱷儒傷化事一呈本府,一呈道學,如此則小魏的前程難保,即令嫂合羞,必然改嫁,那時天大家私,都在吾兄掌握中了。」卞須有大喜道:「若得吾兄這樣幫扶,日後定當重謝。」士雲又道:「事不宜遲,速行為上。」卞須有連聲唯唯而別。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回  風流陣戰酣禪榻

  詩曰:

  每羨多情士,相逢意必投;

  桃花迷翠澗,春色滿紅樓。

  日落鍾初動,煙銷夜轉幽;

  誰知塵外境,也解恣風流。

  話說玉卿試后,又取了一等二名,心下不勝欣喜,正要把二三場溫習,以待棘闈鏖戰,忽見褚貴慌忙報說,聞得卞須有同了族中二十餘人,今早把相公告在太爺,又有戈秀才,糾合同學,也把鱷儒傷化事,具呈本府,蒙太爺批發本縣李爺究報,只在明日就要出牌了。玉卿聽罷,嚇得面色如土,停了半晌,乃喚褚貴商議道:「若到官司,不惟體面喪失,連那卞家母子也要出頭露臉。我想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不如連夜避到蘇州,再作區處。爾可為我雇下船隻,不得有誤。」又喚山茶收拾細軟什物,準備起身。將到黃昏時分,正要過去與二娘話別,不想前後門俱是卞須有遣人守定,只得怏怏下船。當夜就在城外歇泊,未及半夜,忽轉順風,遂將布帆拽滿,一立駛到蘇州。

  原來玉卿有個母姨,住在楓橋,其夫喚做鄭愛泉,是開六陳行的,與玉卿已是數年遠隔。那一日忽然相見,十分歡喜,細細的問過寒暄,連忙備酒款待,過了一晚,褚貴即使起身到松江打探。玉卿一連住了數日,便覺厭煩,乃向愛泉道:「科場在邇,欲把經書溫理,奈宅邊人煙湊集,市語喧嘩,意欲尋一幽靜之處,暫時下榻,不知附近寺院,可有借寓的么?」愛泉道:「寺院雖多,不曾相熟,唯在寒山寺后,有一尼庵,那當家老尼,法號靜一,是老拙的嫡堂妹子,彼處房舍幽深,人跡罕到,雖未嘗借人作寓,然以老拙面上,或肯相留。」玉卿欣然道:「既有此庵,明日就煩指導。」當夜愛泉又特地整備數品款待玉卿。次日早涼,二人慢慢的踱到庵邊,但見垂柳成行,清溪環抱,果是一所幽靜的禪院,曾有唐詩一律為證: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徑通幽靈,禪房花木深。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萬籟此俱寂,惟聞鍾磬音。

  輕把竹扉扣了數下,隨有道人應聲啟問,見是愛泉,連忙請入。等了一會,方見靜一徐步而出,約有四旬光景,生得目秀神瑩,豐標脫俗,相見動問已畢,愛泉就把玉卿借寓讀書的意思備說一番,靜一滿口答允道:「既是親中,何妨暫寓,只怕荒山淡泊,不足以留貴介。」愛泉道:「既承師妹見許,魏相公就可住下。老拙多冗,不得奉陪,那行李書箱,少頃便當遣人送至。」說罷,起身作別而去。玉卿正要東西瞻玩,忽見又有一尼,打從側邊走進,態度安閑,年可三十,玉卿慌忙施禮,問以法號,靜一道:「此即愚弟,號喚靜修。」遂

  共入方丈坐定,把些閑話敘了一回,二尼談吐處,頗有玄妙。

  是夜玉卿寓在佛殿西首,其東首一帶,即二尼之房也。過了兩日,玉卿讀倦無聊,步出西廊,徘徊閑看,忽見紫竹林邊,紙窗開處,內有小尼倚攔獨立,年將二八,妙麗難言,但見:

  峨眉疑黛,杏頰紅霞,

  冉冉輕裾,不把袈裟外罩。

  亭亭秀質,一種窈窕堪憐,

  面似幽梅挹雪,而神色俱清;

  身加垂柳霏煙,而韻姿流宕,

  若不在瑤池謫下,必然是蓬島飛來。

  那小尼遠遠的望見玉卿,將把紙窗扃閉,不料玉卿已飛步至前,就在窗外欠身施禮道:「仙姑拜揖。」小尼亦在窗內回禮,並不開門延進。玉卿笑道:「小生乍到寶庵,未及竭誠奉拜,今既幸會,正要請教玄微,奈仙姑閉門不納,何見怪之深也!」小尼又遲留半晌,方才啟戶。玉卿進內看時,但見琴爐書畫,鋪設珍奇,問以姓字,茫然不答,唯那雙眸轉盼,注在玉卿面上,既而默坐移時,玉卿只得起身道:「細觀仙姑,甚有不悅之意,小生何敢以塵蹤相擾。」小尼卻一把留住道:「鄙衲久居方外,心死神枯,惟恐一接塵談,更生妄想,

  所以居士屢問不答,何敢以倨傲相待。」玉卿遂即欣然坐下,從容談笑,直至日斜,方才回寓。原來小尼是靜一的徒弟,俗家姓巫,號叫了音,做人敏慧異常。只是外嚴內盪,那一晚玉卿見后,輾轉不寐,連聲嘆道:「不意相思業債,又在此處了。」

  次日飯後,坐立不安,只得移步出門,再圖飽看,剛剛轉過殿角,只見一個面生尼姑,正與靜一交頸細語,玉卿便立住了腳,閃在一邊,側耳聽他話一會,笑一會,正在熱鬧處,忍不住一聲嗽響,靜一掇轉頭來,見是玉卿,不覺面容頓異,好像吃了一驚似的,看那尼姑,年紀在四十左右,雖則一表非凡,只是眉粗鼻大,軀胖聲雄,宛然似一男僧。見了玉卿,便細細的動問一番,倒也一團和氣。玉卿見他兩個話得綢繆,勉強退回寓內。是晚狂風刮地,陰雲蔽空,俄而雷聲一震,大雨驟下。玉卿挑燈獨坐,無限悽惶,強吟五言一絕,以自遣:

  獨聽黃昏雨,相思淚滿襟;

  誰憐流寓者,螢火自相親。

  玉卿吟訖,吹燈就枕,怎奈離愁別緒,種種在心,翻來覆去,不能合眼。俄聞雨殘風歇,窗上略有亮光,時已二更,只聽門上指聲彈響,玉卿大驚問道:「夜靜更深,你是那一個?」門外低聲應道:「我是靜修。」玉卿心下暗想:「必是此尼,熬不過了,特來尋我,雖則姿色平平,也可略解虛火。」便笑問道:「既是姑姑到此,可要開門否?」門外又低低答道:「但憑。」玉卿連忙起來,開門放進。

  那尼姑上穿半臂,下著單裙,遂把裙帶松解,抱到床上,但覺遍身滑膩,骨嫩肌香,玉卿認道上破罐子,忙以玉莖搠進,那知嫩蕊猶合,未經風雨,便把津唾塗抹,輕輕一聳。那尼姑便是一閃,又是一聳,方進寸余,及至一半,不覺嬌啼婉轉,若不能禁。然玉卿興念正狂,只得長驅直人,款款抽送,數百之外,方有陰津流出。於是細手緊摟,朱唇屢接,又一口氣,抽至千餘抽,那尼姑雙眸緊閉,四肢酥軟,玉卿亦覺渾身通暢,一泄如注矣。尼姑起身下床,與玉卿訂約道:「若到夜靜,再得奉陪,門外風露,不宜送出。」遂拽上房門,悄悄而去,玉卿恍惚猜疑道:「若是靜修,年已三十,難道這件話兒就未經過,況且身驅嬌小,略不相同。」又想道:「設使不是靜修,再有那個?」正在胡思亂想,不覺昏然睡去。

  天明起來,梳洗方畢,只見靜修打從門首走到後園,玉卿笑嘻嘻的上前低喚,靜修頭也不回,直趨而過。玉卿轉覺疑心道:「無人之處,為何這般行徑。」遂信步走出西廊,轉過殿角,忽然記起了音,且去攀話一會,及到竹邊,又是門窗靜掩,只得走了回來。猛聽得後邊園內,笑聲不絕,急忙趨出,遠遠一張,只見咋日那個面生尼姑,正與靜修嘴對嘴,雙手抱住,自在那裡調戲。玉卿又氣惱,又好笑,心下想道:「我咋日一見,就道他不像女僧,原來果是和尚。只是靜修既與通姦,為何昨夜又來尋我,不若今夜躲在一邊,看他舉動,方見明白。」算計已定,等至黃昏時分,二尼收拾進房,便去躲在房外,把紙窗舔破,向內張時,只見一個和尚,脫得精赤條條,那根麈柄,粗滿一握,長有尺余,先是靜一坐在醉翁椅上,放開雙腳,憑那和尚狂抽狠送,足有千餘,弄得死去還魂,無般不叫。又見靜修在傍,呆著臉,看了一會,忍熬不過,先去眠倒榻上,自把陰門,雙手揉弄。和尚看見,忍笑不住道:「不消性急,我就來與你解養。」怎當靜一雙手扳住不放,便又急急的一頓亂抽,然後走過榻邊,騰身跨上。初時放進,故意按兵不動。那靜修淫騷正發,忙以雙股聳迭;那和尚只管慢慢的,自在牝口游衍,又停了一會,方把雙腳高高推起,一連搗了數百,但聞唧唧亂響。玉卿看到此處,不覺遍身慾火,一時按納不下,只得抽身而山,一頭走,一頭想道:「誰料出家人,卻有這樣騷貨,還是了音,虧他正氣。」又想道:「教我今夜,這一腔興緻,卻在何處發洩,不免闖到後邊,哄起了音,把他硬做,肯不肯,再作區處。」遂一口氣跑到門首。但見房門虛掩,推進一看,几上殘燈未滅,只是羅帳雖垂,那了音卻不見睡在床上,玉卿尋了一會,自覺好笑道:「難道他也是偷漢去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踱回,摸到床中,燈火已滅,忽聽得床上有人響動,忙問:「是誰?」暗中應道:「咋夜已曾有約,何必要問?」玉卿忽然心下醒起道:「我料靜修,既有和尚,怎來尋我,原來卻是了音頂冒。且未要即時猜破,看他怎生瞞得到底。」遂掀帳上床,那了音已是光身仰卧,聳進孽根,急急抽弄起來。了音笑聲盈盈,略無畏縮之狀。玉卿亦為看了許久,欲心正熾。所謂飢易食,渴易飲,況且是十六七歲的緊小牝戶,自然津津有味。兩個你貪我戀,足足弄了一個更次。玉卿伏在了音腹上,笑問道:「我的靜修親肉,聞你心上人兒,又有一個和尚么?」了音笑而不答,玉卿又道:「我的親肉,你還是真正靜修,還是替名靜修?」了音帶笑?道:「乖賊,既然識破,何必故意將人取笑。」兩個調得興濃,忙把孽根放進,又弄一次,有頃事畢。玉卿道:「我正要問你,那個和尚可是何處來的,怎麼兩人獨樂,你卻不曾沾染?」了音道:「這個和尚,乃是江北出身,每歲或寒或夏,到庵兩次,頗善運氣修鍊之法,所以御女通宵不倦。嘗聞家師說他陰具長有一尺二寸,掛以斗粟不垂,據妾觀其動靜,其異人也,且又長於相術,自前歲到庵,與妾一見,便對家師道:『此子主有貴夫,必然出家不了,汝宜善為撫視。』所以雖在庵中,並無戲言相犯。」玉卿失驚道:「依汝說來,那僧果是異人了,且待明日,屈過房中,觀其議論若何。」正在細話,忽聞窗外雞聲已唱,遂抱頭貼股而卧,直到天明,方把了音送出。既而櫛洗才完,只見那僧,果來拜望。見了玉卿,握手大笑道:「夜來狂盪,有辱足下穴隙相看,穢褻之深,將無見笑,然以二少同?周鴛鴦夢暖,竊料足下尊寓,亦未為寂寞也。」玉卿聽說,不覺毛骨悚然,連忙稱謝道:「小生肉眼凡夫,不能把大師物色,倘蒙恕罪,為幸萬萬。但不知貴居那裡,是何寶號,望乞一一賜聞。」那僧道:「貧衲家世臨清,半痴為號,少時曾游五台,得遇異人傳授,所以能觀氣色,善煉金丹。」玉卿道:「小生不才,天性好色,酷慕老師有通宵不倦之力,願乞賜教一二。」半疑道:「御女之法,先要養龜,養龜之術,惟在服藥。蓋因婦人牝內有一小竅,譬如花之合蕊一般,故交合之際,必須陽物立頂其竅,方為暢美,設或陽物甚短,而牝戶甚深,則彼此不能抵值,而情慾何由得快,譬若具酒邀客,乃半席告止,其何以成賓主之歡哉!貧衲曾在去春,入山採藥,修合半年;方付爐鼎,煉陰陽之氣,全水火之性,又七七四十九日,而大丹始成,此丹服之,能使陽具偉而且長,精氣堅而不泄,而伸縮自如,其妙莫測,然非有緣,莫能相會,今日幸遇郎君,願以相贈。」玉卿連忙立起,欠身作謝,又問道:「每聞淫慾過度,則壽命短折,乃道家採補,反得長生,其故何也?」半疑道:「子不聞一陰一陽之謂道,是故陰陽相資,而水火既濟,乃得長生。若陰奪陽精,則陰益而陽病,陽取陰氣,則陽盛而陰衰,故交合之時,雖欲採補至陰,然不可獨受其益,而使婦人得病,則功行不虧,而大道可得,若夫恣意歡娛,輕喪至寶,則夭亡立至,又安得長生者哉?」玉卿欣然拱手道:「領教!領教!」

  是夜,半痴就把丹藥見贈,並授飲服之法。次日飯後,玉卿以雲間杳無音信,不勝納悶,忽見鄭愛泉遣人領那褚貴走至,玉卿慌忙問道:「那邊事體若何?」褚貴道:「全籟本縣李爺,只拘於敬山、卞須有二人審問,就將書柬扯毀,又把二人,各責十板,及出申文,備細開豁,又去面見太爺,力為分剖。前晚小人起身時,又見出一告示,並不許奸棍妄生事端,毀傷儒行。因此相公平安無事,穩穩的進京赴選。」玉卿大喜道:「感承李老師這樣大恩,只是無可報答,但你可曾打聽卞家二娘,還有什麼是非么?」褚貴道:「相公既然無事,那二娘怎有是非,只是小人看見各位相公,紛紛的俱到南京去了,相公亦宜即日起身,不可有誤大事。」玉卿便把白金三兩,送與靜一,又將十兩,酬謝半痴,半痴堅卻不受,道:「貧衲四海為家,要此金錢何用。只是郎君高捷之後,九月十三,可再燕子磯一會。」玉卿又到後房,與了音作別。了音見說玉卿即刻起身,止不住撲漱漱淚味滾下,再四囑咐後期,並以二詩為贈。其詩云:

  自剪香雲已數年,相逢何意即相憐;

  從今只有秦淮月,半照郎邊半妾邊。

  其二

  贈郎唯有淚沾衣,翻恨槐黃阻妾期;

  若使錦標誇得意,早教雙鯉報禪扉。

  玉卿見詩,亦墮淚道:「小生決非薄倖之輩,幸勿過憂。」遂與眾尼相別。回到楓橋,那鄭愛泉已把酒肴整備,轉待玉卿一到,把盞餞行,玉卿又向山茶吩咐幾句,遂令褚貴去取行李,前向金陵進發,不知到京,果然得中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  後庭花強捉醉魚

  詩曰:

  白白紅紅絢彩霞,牡丹雖好不如他;

  無端蜂蝶間相采,此種原來不是花。

  右詩是借意詠那老少年之作。昔有做龍陽的,求畫於沈石田先生,先生遂畫了一本老少年,並戲題此絕。嘗想世上,只有男女之間大欲存焉,乃有僻愛的,偏自愛男而棄女。自昔餘桃專寵,以至鄧通董賢,雖帝王之尊,尤有此好,怪不得今世紛紛此風彌盛也。閑話休談。

  且說玉卿因為秋闈在邇,忙令褚貴買舟前往。不一日,到了金陵,畢竟是六朝建都之地,真箇江山雄秀,氣象鬱蔥。到時已是傍晚,就在城外借宿。次日入城尋一寓所,在貢院左首,房主姓丘,號喚慕南。那丘慕南年近三十,家累千全,生得軀幹清奇,做人負義好俠,在家不做生理,惟到松江販布,或至蕪湖或至本地發賣,繼娶花氏,年方十八,姿色無雙。只是慕南天生一件毛病,不喜女色,只戀龍陽。曾有賣瓜的小童,奇世生得清秀,慕南與他綢繆恩愛,不惜白金相贈,所以街坊上,編起口號道:

  北院左首丘慕南,不好女色只好男;

  家有嬌妻獨自宿,賣瓜小鬼夜夜歡。

  當日慕南一見玉卿,心下暗暗喝采道:「怎麼科舉秀才有此美色!」遂令置酒接風,賓主對酌。飲酒中間,慕南十分趨奉,相勸殷勤,既而夜深席散,慕南也不進房,就秉燭坐在客座,心下不住轉道:「我丘慕南,平昔雖有這件痴興,也曾不如今日一見那魏秀才,便是這般心心念念,不能撇下,卻是為何?」沉吟了一會,又嘆息道:「若是別的,還可圖謀。我看那魏生,行李奢華,必然富足,少年科試,必有才學,怎肯做那件勾當,這也是必難之事了。」又發憤道:「我想七尺之軀,遇著這些小事,就不能籌畫,豈不令人愧哂。」又躊

  躇了一會,忽然笑道:「是了!是了!我想那生,年少風流,必然酷慕美色,不若以美人局誘之,事必諧妥,設或僥倖事成,那魏秀才十分發怒,不肯恕饒,便捐軀也可,傾家也可,何足懼哉!」遂撫掌大笑,忙令侍兒進酒滿斟數爵,頓足起舞,朗朗的歌那漢武帝秋風辭內,兩句道:

  蘭有秀兮菊有芳,巧佳人兮不能忘。

  歌之數四,又立飲三爵而睡。次日玉卿換了一套新鮮華服,腳穿朱履,手執一柄紫松骨的詩畫金扇,吃過早飯,遂即帶了褚貴,出門閑步,遍向熱鬧之處,走了一遭。將及日中,又自舊苑走過,穿到上南小巷,忽見一家門首,竹簾垂下,那簾內立一婦人,渾身穿白,見了玉卿便把竹簾推起,露出半身,注目而視。玉卿抬眼看時,只見楊柳雙眉,梨花彩面,因來往人多,不能停立,便慢慢的望南走去。將有十家門面,掇轉頭來,只見那婦人猶自凝眸遙望。玉卿便到前街,借一店鋪,閑坐片時,重新走轉,那婦人猶在簾內,遠遠張見玉卿,依舊半身全露,及至跟前,又把一隻腳兒,故意跨出門限,只見白紗膝褲,露出那一丟丟兒玄色繡鞋,剛有三寸。玉卿此時,魂盪意迷,恨不得即時走了進去,便立住了腳,兩邊對看,只有褚貴閃在傍邊,忍笑不住。忽見裡邊走出一個老嫗,把那婦人連聲呼喚,玉卿只得走了開來。

  此時日影過西,勉強步歸寓所,那丘慕南已是倚門迎候,一直接入中堂,忙把一盞清茶,雙手遞奉。又停了一會,走出兩個婢婦,擺開椅桌,羅列珍饈,慕南道:「今日知己對酌,不如設在內書房,還覺幽靜些。」那婦女應了一聲,連忙捧去,略停一會,又出來道:「酒已完備了。」慕南笑嘻嘻的,忙把玉卿拱進去,見上下兩張交椅,中間一桌,鮮餚時菜,件件精華,玉卿稱謝道:「咋晚已承厚款,今日為何又煩費鈔。」慕南笑容可掬,連聲讚譽道:「魏相公高才博學,今歲定然榮捷,只怕鹿鳴宴后,不肯再嘗貧家滋味,所以特設蔬觴X,幸勿見哂。」及酒過兩巡,慕南立起身來,又把大杯送過道:「若是魏相公高中之時,必須清目清目。」玉卿大笑道:「小弟年少才疏,偶赴選場,不過應名而已,老兄何以知其必中。」慕南把須髯一捋,欣然笑道:「當魏相公未來借寓之先,丘某曾得一夢,夢見一位帝君,觀其形像,儼若文昌,乃對某說:『日後有一華亭秀士某姓某名,今歲定登首榜,若來借寓,汝宜小心款待。』因此牢記在心,不料昨日,果有台駕造舍,所言名姓,一字不差,豈非決中而何。」玉卿信以為真,滿面堆笑。那身子虛??,就像真箇中了一般,斟滿三白,一連飲了十二三杯。既而點起巨燭,擲色買快,又接連吃了七八犀觥,不覺熏然沉醉,靠在椅上,口中模糊道:「偶爾相逢,不料老兄這般有趣,我若今科中了,決把千金報你。」慕南又斟滿一杯,雙手捧進道:「魏相公金口玉言,日後不要忘記了。」玉卿瞪目大笑道:「豈有忘記之理。」遂舉杯一吸而盡,不覺頭重腳輕,趺倒桌邊,沉昏睡去,再推不動。

  慕南忙與婢女扶進榻上,移火照時,只見兩頰暈紅,猶如胭脂點染,又輕輕的,把那褻衣解下,露出兩股潔白如玉,慕南一見止不住慾火頓炎,遂把唾沫,塗滿孽根,款款搠進。那玉卿身體便覺一閃,又弄了好一會,方入寸余,幸喜陽具不甚修肥,又值玉卿十分大醉,所以交動移時,不覺盡根,遂急急抽弄數百之外,慕南自覺心醉神怡,平生所遇,未有此樂。又慢慢的往來抽送,足有千餘之外,慕南方才完事,揩抹乾凈,趨進內房,笑向花氏說道:「今日得此,平生願足,只是咋日所言,我誘他美人局。」花氏推卻道:「君乃醉后戲言,豈有將妻與人相換。」只得再四懇求。花氏笑道:「你做事,你嘗人,焉有把妻小嘗債。」一頭笑,一頭走出去了。花氏只因丈夫房事稀少,已屬意於龍陽,玉卿初來,在屏后偷覷,看見玉卿未滿二十,是個聰明標緻後生,怎不動火,所以略無顧忌。花氏竟入書房,只見燭火將殘,玉卿猶在夢中,花氏小心只烹茶以待。

  俄而玉卿翻身醒來,十分口乾,覺得便門隱隱作痛,忽驚醒道:「我被那廝侮弄了。」心下勃然大怒,正欲起身詰究,花氏慌忙將茶湯遞至,只見雲髻半松,玉容堆俏,便回嗔作喜道:「汝是何人,卻在此處?」花氏道:「拙夫慕南,妾即花氏。」玉卿雙眉立豎,咬牙切齒道:「我乃科舉秀才,汝夫輒敢以酒哄醉侮辱斯文,明日與他講論,不知當得何罪?」花氏移步近身,再三勸解道:「拙夫只因醉后誤犯,罪有難逃,所以特命妾來肉袒以謝。」玉卿雖則萬分著惱,然以花氏低聲俏語,態度風流,禁不住春興勃然,一把摟住。那花氏也不推辭,便即解衣就榻。湊合之際,頗覺艱澀難進,只因玉卿服了丹藥之後,陽具更加修偉,所以塞滿陰門,間不容髮,徐徐抽送,未及百餘。那花氏向來枯渴,兼以巨物,立頂含葩,覺道遍身爽快,只管一聳一聳,迎湊上來。玉卿也覺牝戶緊小有趣,展力狂抽,一頓就有千數,花氏已連丟二次,勿勿失笑道:「弱體難禁,願姑饒我。」玉卿遂拔了出來,低首細看,只見嫩毫浮翠,小竅含紅,再以綉枕襯腰高把金蓮捧起,濡首而進,立搗重關,往往來來,倍深狂疾。花氏以手抱住玉卿,嬌聲問道:「妾身雖破,未是殘花,君乃踐踏至此,是可以消拙夫之罪乎?」玉卿笑道:「卿既納款轅門,我當姑宥其罪。」既而罷戰。不覺月隱面垣,漏聲欲盡矣。花氏不復進去,就與玉卿並頭交股而卧。

  次日起來,早膳畢后,花氏含笑向前,從容說道:「拙夫要往貴郡生理,就在下午起程,極欲進來一別,唯恐見罪,是以命妾先容。」玉卿笑道:「既有賢卿面上,罪應消滅,況我輩襟懷落落,豈復究已往之術,以失其自新之路。」慕南立在門外,聽得玉卿話畢,慌忙趨進,俯首伏罪,玉卿道:「丘兄若到雲南,有一至親姓卞,就住在妙嚴寺敝居左首,吾有書信一封,相煩帶去,只要尋見老僕張秀,便可托彼傳進。」遂展開鸞箋,提筆寫道:

  儂以檢點失評,變生不測,又聞風驚竄,不及面既中懷,

  有負芳忱,罪何可逭。第不知群小求疵,可以息舌;又不知

  起居多吉,不敢憂惶否。茲自七月望后,方抵金陵,言念良

  時,徒深嘆息,唯藉點頭撮合,不使落在孫山之外,便把擔

  頭秋色,收拾歸來,重與玉人敘舊盟也。鴻便附書,不能多

  作寒暄語,惟卿崇照,無任神馳。

  寫畢,即忙封固,付與慕南。臨別之際,玉卿笑道:「仁兄既作長行,小弟尚留貴宅,不知尊夫人處仍許相見否?」慕南慨然道:「大丈夫一言契合,便當肝膽相付,況一女子豈復吝惜乎?」也不向花氏叮嚀一句,竟昂然揮手而出。

  是夕,玉卿就留在內房與花氏對飲,恩若夫妻,諧謔備至,玉卿戲問道:「賢夫既愛男風,料想枕席之間,必然冷落,不知長夜遙遙,卿亦穩睡而無他想么?」花氏道:「人之所不能少者,惟在衣食耳,至若他事,何足繫心,所以夜雖長,而睡實穩也。」玉卿道:「然則今夜鄙人在榻,將欲撓卿睡思奈何?」花氏道:「君以貴重之軀,尚被拙夫撓睡,況妾已作出牆桃李,豈能推避狂蜂?」說罷,兩人俱鼓掌大笑,遂令侍婢燒湯浴體,挽手就榻,只見月光照入,兩人皓體爭妍,竟與雪玉相似,遂將麈柄插進,急一會,慢一會,足足抽了千餘,復令花氏翻身覆在席上,卻從臀后聳入,徹首徹尾,又有二千餘抽,花氏體顫聲微,鬢鬟雲亂,嘻嘻笑道:「郎君顛狂至此,豈不害人性命。」玉卿道:「卿若死了,我豈獨活。」又令掇轉身來,伏在腹上,四臂交摟,舌尖吞送,既而儘力一頂,不覺情波頓溢矣!自此玉卿晝則外廂讀書,夕則進房同卧,條忽旬余,試期已屆,自初九以至十五,三場畢后,自覺文字清深,十分得意。

  過了數日,忽然記起前番所遇簾內美婦,也不叫褚貴跟隨,獨自一個悄然而往,只見雙扉靜掩,寂無人影,問其鄰居,答道:「此乃王氏婉娘,只有娘兒兩個,寡居在此。」又等了約有一個時辰,不見出來,只得沒興而回。然自有花氏歡娛,也不把來放在心上,等到揭曉,果然中在二十七名,玉卿之喜,不消說得,連那花氏活像自己的丈夫中了一般。

  你道房師,還是那個?原來就是華亭縣知縣李公,因他是春秋,恰好玉卿也習春秋,進見之時,再三稱謝。李公笑道:「前日之事,若非本縣做主,只恐賢契也覺有些不便。據了賢契這樣青年才貌,豈患無名門淑媛,今後須要老成些。」玉卿耳根漲紅,連忙起身告罪,只因玉卿年少才優,所以李公十分愛重。又過數日,會了同年,契過了鹿鳴宴,又去謝了大坐師,將及收拾行李,即日起身,忽想起半痴和尚曾約在燕子磯相會,便叫褚貴雇了牲口,即日就往燕子磯,尋那半痴,不知此去果然相見否?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回  看黃花夜雨談心

  詞曰:

  晝靜半窗凄雨,夜闌繞砌哀蛩;

  孤涼只有客途中,謾道悲秋唯宋。

  利鎖名韁難卸,機心痴念無窮;

  如高枕伴長松,不作紅塵虛夢。

  右調·西江月

  這首詞,是說那為客的,聽著雨響蛩吟,未免有悲秋之念。至如人在客邊,不為名,即為利,所以機心難撇,反不如隱在丘園,粗茶淡飯,倒覺白在清閑。說話的為何表此數句,只因玉卿美色緣深,功名事早,不妨在熱鬧場中,略講幾句清涼說話。傳中再表鹿鳴宴后,玉卿將欲榮歸,因為半痴僧,曾訂在九月十三燕子磯相會,雖則過期亦不可不去尋他,遂雇了牲口,出城前去,離那燕子磯尚隔數里,忽聞路旁有人高聲喚道:「魏春元,貧僧在此等候多時了。」玉卿抬頭一看,原來就是半痴。急忙跨下馬來,向前相見,半痴道:「貧衲自重陽以後,便在燕磯專等,想必試後事多,是以來遲么?」玉卿道:「愆期之罪,誠如何諭,只許老師闊別許久,途次不能罄談,奈何?」半痴道:「此去三里,一羊氏廢圃,聞得有菊花盛開,意欲同君一訪,並向爐頭沽酒,以作竟夜之談,不識君意以為可否?」玉卿笑道:「黃花相對,知己談心,誠快事也,何不可之有?」遂聯轡而行。須臾已至羊圃,剛及門,大雨驟至,玉卿道:「此即賓主所謂辭塵成契,冒雨相邀,不意今日,我輩有此韻事。」半痴笑道:「恨無柴桑主人,以酒同醉,空使我兩個,只見南山。」及進內一觀,果見紫白紅黃將及百種,俱是枝葉鮮妍,高有數尺,其名色甚多,不能盡記,單數那最妙的幾種。卻是:

  金寶相 銀寶柏 黃鶴翎 白鶴翎 爪子白 狀元紅 粉褒姒 金盞銀台錦西施 白繡球 玫瑰紫 紅芍藥 白嫦娥 醉楊妃 合瓣粉西施

  原來雖是廢圃,尚存書館數間,有一姓傅的,借居在側,所以培植澆灌,有此名花,玉卿一一看畢,讚賞不絕。那姓傅的詢知是新科舉人,連忙邀入草堂。玉卿看那壁上,曾有許多遊人看菊,題詠詩詞,遂細細看過,也有做得工緻的;也有勉強塗抹的,直至後邊,又有楷書一首道:

  幽香習習藹籬東,初出名姿屬化工;

  解佩孰酬傾國笑,晚煙空惜傲霜容。

  攜來茗椀宜清賞,詠入騷詞豈俗同;

  元亮不逢誰是主,至今猶自恨西風。

  重陽后四日姑蘇王氏婉娘題

  玉卿念了一遍,不勝愛賞,又朗朗的,哦了數次,看到後邊落款,是姑蘇王氏婉娘,笑向半痴道:「此詩清新婉麗,幽怨無窮,雖是易安草創,淑真潤色,不過是也。」心下又默然轉道:「與我前日所遇簾內美媛名姓相同,設或是他?為何又寫姑蘇人氏?」

  正在沉吟,半痴微微的笑道:「此乃郎君自失良期,何必躊躇不定?」玉卿不解其意,轉覺狐疑。時已天色將晚,只見那姓傅的,沽了一罐酒,買了些鮮餚素物,走進門來,原來是半痴囑咐他置辦的。

  當夜下著小雨,兩個對坐窗下,把杯徐酌,剪燭細談。初時只說些名山勝水,以至騷人墨客之事,將及夜分,半痴又提起看詩,笑對玉卿道:「聞得詠菊之人,與君已曾會過了。」玉卿愕然道:「其實不解其故,萬望老師明白指示。」半痴道:「此女之父,原是蘇州與貧衲亦是至契,因為遷徙到京,在十五歲上,招贅本城倪云為婿,成親半載,雲即暴亡,今已守寡二年,只與老母作伴,其容色艷麗,足下已經目賭,不待細言。然我所以約在十三日,燕磯相會者,預知此女必以是日到此看菊,故欲引君一會,以就良緣。不料君竟不來,卻非貧衲之故。」

  玉卿趺腳悔恨,又再四問道:「不知還能相會,老師可以撮成其事否?」半痴道:「那日看花,曾落下玉釵一股,卻被貧僧拾得,今以付君,君可制一情詞,並那玉釵,著人送去,看他怎生回答,則事之成否,便可決矣!」就在袖中,取出釵兒,付與玉卿。玉卿珍若至寶,慌忙藏過,又復斟酒各飲數杯,半痴道:「今世姻緣,皆由前生註定,不要說夫妻之事,就如貧衲,與君今日相會,亦非偶然。只因郎君前世造福,所以累世良偶,我不過就中指說,豈敢以淫邪相誘,只是他日功名既成,亦宜急流勇退。那做官的,譬如泛海,不至復溺,能有幾個。況且白日易去,青春不再,人生世間,總是一場大夢,何苦把那富貴縈心,恩愛牽惹,以致無了無休,沒有一個出頭日子。故貧衲今夜與君一晤之後,便把欲網跳出,再不向閻浮世界,另尋生活,九洲五嶽,從此逝矣!」

  話畢,時已遠寺鍾殘,城樓鼓絕,遂向草榻,和衣假寐。少頃起來,就與玉卿作別,問以後期。半痴搖首道:「後會未定,難以輕約。」即加鞭飛馬而去。玉卿亦急急入城,回至寓所,只見花氏甚有不悅之色,再三笑問道:「賢卿為何煩惱?」花氏只是不睬,玉卿道:「我昨夜自與故人看菊,秉燭談心,你莫非疑我又在煙花隊里,另尋樂處,所以見怪么?」花氏道:「那裡有個故人剛剛相遇,憑你自說,我只是不信。」玉卿又陪了許多笑臉;方才回嗔變喜,又捉空做下一詩,並把玉釵封固,竟著褚貴投遞,不題。

  卻說王氏婉娘,寡居二載,雖則玉潔冰清,末免懷春抱恨,自那日立在簾下,看見玉卿走過,其有張緒風流,何郎粉面,怎奈四目相視,半語難通,既不識鄉貫姓名,又安能傳情寄意。自此曉夜相思懨懨成病,其母馬氏,多方寬慰,又勸他九月十三親到羊圃看菊,及見了端籬秋色,婉娘心下愈覺愁煩,遂借菊摛懷,題名粉壁。臨轉身,又落掉了玉釵一股,回至家裡,病勢更深。

  忽一日,已是亭午,勉強起來,倚欄閑看,只見其母,手中持一封袋,慌忙趨至,道:「外邊有一客人,著秀童傳進來的,道有玉釵在內,兒可拆開一看,以便回覆他去。」婉娘拆開看時,果有所墜之釵,並小箋一幅。上面寫道:

  畫簾瞥遇,奏綠綺以無由,羊圃尋花,觀陽春而莫和,

  然玉釵墜下,卿縱無心而鄙人拾之。天須有意,孤兔窺妝,

  漫守廣寒之寂,雙蛾臨鏡,願摛京兆之毫,趙璧先歸,用

  申代聘,巴吟並奏,聊展微忱。

  又詩一絕道:

  自遇芳姿意欲狂,幾回月下想明璫;

  幽情已見黃花詠,休把相思誤玉郎。

  雲間魏瑢頓首啟 婉娘淑姬妝次

  婉娘念畢,莞然而笑道:「兒所云簾前相遇的,即是此生也。原來就是松江魏瑢,前見試錄已曾中在二十七名,天幸那股釵兒落在此生之手。據孩兒鄙意,欲於今夜就要約他相會,以訂終身,未卜母親主意若何?」馬氏見他病得骨瘦伶仃,十分憐愛,便即一口許允。婉娘取過文房四寶,援筆寫道:

  來劄殷殷,足承雅愛,第妾卧病,不能備述愁衷,更析

  移玉,晚間即至寒居,妾當焚香以候,慎勿虛卻。半窗明月

  外呈小詩一絕,幸恕草草。未必郎心真念妾,可知妾病為思

  郎;枕邊不及多題恨,紙上聊傳淚幾行。

  原來外邊的就是褚貴,接了回書,急忙回寓,遞與玉卿。玉卿拆開一看,心中大喜,巴巴等到日斜,留著楮貴在寓,托以他故,辭了花氏,獨自揚鞭垮馬而去。到了那邊,自有秀童接引進內,婉娘聞得玉卿已到,飛步出迎,相見之際,如拾至寶。馬氏料想不能無事,吃完晚飯,先向房內自去睡了。玉卿坐在床上,略略話了幾句,便把婉娘一把摟在懷內,細看豐龐果是十分瘦減,然膩臉暈霞,越是美麗,又伸手摸那東西,酥潤光肥,其是牝戶珍寶,遂即鬆開扭扣,卸下衣裙,將欲上床,先將火燭吹滅,只是牝戶甚小,陽具甚是粗大,乍合之際,急切不能聳入,雖以唾末塗潤,終覺緊澀難容,直待摩弄移時,才見其半。然婉娘已顰首皺眉,忙以雙手推住道:「郎無再進,只此足矣!」玉卿不得已,略為抽送,將有百餘,婉娘道:「內中稍覺停痛,何不再進其半?」玉卿遂直聳至根,來往甚驟,婉娘又覺不堪,哀聲喚道:「願姑徐徐,郎無苦我。」玉卿乃緩緩而進,又有五百餘抽,婉娘乃有笑聲,又低低喚道:「妾已興至,任郎馳驟,無所懼矣!」玉卿亦覺興狂難遏,乃盡根抽頂,往來甚急,如此者又有二千餘抽。婉娘怡然而笑,雙股加湊起,又低低喚道:「妾雖之結縭半載,然當雲雨之際,長止五寸,抽止數百,那知郎君竟有如此之妙,使妾身體飄飄,如在雲霧,若不暫停,妾其死矣!」玉卿乃以雙手摩弄酥乳,復以婉娘唾沫,咽進口中。稍停半晌,仍又緊緊抽送,立至三換羅巾.方才畢事。

  自後日夕邀歡,一住五日,不提防隔壁有一開酒店的,叫做馮美成;對門有一個破落戶,叫做嚴七,俱是酗酒宿娼,地方奸棍。平日窺見婉娘姿色;守寡經年,都有垂涎之意。不時立在門前,探頭探腦,故意把那風月說話,彼此亂嚼,有時又買幾件香袋汗巾,誘那秀童送進,意欲打動婉娘,與他私通來往。那知婉娘知香識臭,愛慕風流,怎肯把這些蠢頭顱、糟嘴臉,放在心上。所以二人俱蓄怨恨,正欲尋事中傷,值湊玉卿留戀數日,牆卑室淺,早被那馮美成探知消耗,急忙報與嚴七,嚴七道:「既有此事,須要多喚幾個弟兄,日夜守住門首,等他出來,一把拿住,若肯私和也便甘休。設或不識時務,即忙捉到官司,便可以喪盡那婆娘的體面了。」馮美成大喜道:「有理!有理!」登時就去報與賣狗肉的丘二;做丘八的阮二;又有一個做皮匠的顧一郎,俱是些沒體面的閑漢,分頭守把,日夜等候。還虧內中有一計向高,時常把那秀童刮屁股的,便將聲息暗告秀童,秀童慌忙進內,報知玉卿,玉卿驚得面色如灰,慌張無措,倒是婉娘略無憂色,坦然道:「郎君請自放心,說那鄰里無有捉姦之理,等至三朝五日,不見蹤影,自然散去,那時便可以從容回寓了。」玉卿見說,也就安心住下,只有褚貴在寓,一連等了數日,不見家主回來,心下著忙,急急走去探聽消息。恰好遇著秀童,秀童便把鄰近知風,等候捉姦的事,說了一遍。褚貴驚呆了半晌,只得回寓報與花氏,花氏大驚道:「既有此事,教我怎麼處?」又氣又恨道:「這是自己尋出來的。也與別人無涉。等他受些磨難,方肯轉頭。」又進房躊躇了一會,走出來道:「我家官人,只在早晚回來,不如等他到家,再作計議。」不料丘慕南杳無歸信,那些閑漢,一傳兩,兩傳三,日多一日,條忽間,一住月余,已是十二月望后,褚貴逐日捱望,無計可施。

  忽一日遇著舉人史維翰,是本地人,與玉卿同榜,又是年齒彷佛,所以氣誼相投,往來會敘,曾經數次。那一日忽見褚貴,即時慌忙問道:「你家相公,聞得榮旋已久,爾還是回去又來的么?」褚貴就把前事一一告稟,史舉人道:「原來卻有這個緣故,為何不來早對我說。」就帶褚貴到家,喚取童僕二十餘人,一徑直到王氏門前。史舉人走進客座,高聲喚道:「魏年兄,小弟在此,快些出來一會。」玉卿只認得是那班光棍趕進來,寒戰戰伸頭一望,卻是史維翰,忙與婉娘揮淚作別,趨走出來。史舉人一把推上牲口,遂一鬧而出。那班光棍曉得是本城史鄉官,眼睜睜不敢動手,各自沒趣一鬨而散。

  再說史舉人直留玉卿到家,正色勸勉道:「年兄前程萬里,為何不自貴重至此,豈不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怎把身軀,置在險地,今已年近歲逼,不如留在敝居,以待新正,一同北上,兄意可否?」玉卿滿面惶恐,殷殷致謝道:「小弟深悔不能老成,致有此事,然非年兄錯愛,幾為奸棍所辱。今已公車日迫,歸亦無益,就此留在敝寓,若得新春,隨轅北路,尤為生幸。」史舉人急忙置備酒肴,直留玉卿飲至更余,方令人掌燈送到寓所。花氏一見,雖有十分憐愛,未免帶著一二分惱意,遂絮叨叨的,面叱了一頓。

  是年丘慕南竟不回家,兩個倒像夫婦一般,雙雙的過了除夕,到得正月初三,史維翰便來相約,遂令褚貴收拾行李,擇日起程。花氏含淚相送,幾番叮嚀,回來必須再會。玉卿點頭唯唯而別,不知春試便能聯捷否?要知後來端的,下回便見。

  第八回  寄情書熱腸解難

  詩曰:

  良緣雖天付,撮合仗奇策;

  世有豪俠士,熱血滿腔碧。

  為人盡拔膽,不遑自顧惜;

  曾聞古押衙,又有黃衫客。

  恨我不能遇,傾城杳未得;

  羨彼桃李花,空憐好顏色。

  話說卞二娘,自聞卞須有具呈本府,發在縣中審問,唯恐出乖露醜,心下十分憂懼,要與玉卿商議,怎奈前後門,俱被卞須有著人緊緊守定,日夜驚惶,只與非雲相對而泣。非雲道:「都是孩兒寫了這封書去,惹起禍來,殆累母親。」二娘道:「還是我做娘的,持身不正,致有今日。」正在自嗟自怨,忽見蘭英進來報說:「外邊人紛紛喧沸,道是魏家前門封鎖,連夜下船,躲避別處去了。」非雲聞了這個消息,便有慍容道:「魏郎真好薄倖也,既要避去,難道通不得一個信兒。」二娘道:「正在是非騰起,怎好通信,況且此行真是出於無奈,也不要錯怪了他。」

  又捱了數日,忽傳卞須有,被李縣尊責了十板,事已停息。方把那鬼胎放下,然以玉卿,略無消耗,未知曾去應試否,還是避在別處,娘兒兩個,終日咨嗟,又苦被那族中子侄,爭短爭長,分田奪屋,終日吵鬧不息。那卞須有,自被李縣尊責斷之後,又羞又憤,數日不敢出門。忽見於敬山走至,氣憤憤道:「一搗好事,卻被那瘟官弄壞,難道吾兄就是這樣罷了不成!」卞須有道:「我也仔細思想,別無計策,可以出我這口毒氣,意欲把那不長進的小侄女,尋一頭腦,嫁了出去,然後與那老淫婦,慢慢算帳,你道此計何如?」於敬山拍手大笑道:「極妙!極妙!若不把令侄女嫁出,只怕小魏試后回來,依舊與他走動,不如嫁了出去,倒省是非。近聞戈士雲的乃郎斷偶,急欲續娶一位,不若老兄主婚,小弟作伐,成了這頭親事,尊意若何?」卞須有道:「老兄見教,極為有理,只是聘金禮物,俱要送到敝居,行聘之後,就要擇吉成親,煩老兄急就去,小弟轉等回話。」只見於敬山去不多時,笑嘻嘻的就來回覆道:「小弟走去,恰值戈士雲橋梓,俱在家裡。說起親事,一口許諾,明後日是黃道吉日,就要打點行聘。老兄這裡,也須略為準備。」卞須有滿心歡喜,就整治夜飯請了於敬山。

  過得一日,那戈士雲便把聘禮送過。茶棗聘儀,甚覺輕菲,卞須有也不計論,略略回些禮物,話休絮繁。

  又過了數日,卞須有喚那張秀吩咐道:「你家姑娘,我已做主,許了戈相公之子戈子虛,前日已經行聘,只在八月初五,就要做親了。你可回來,為我話明,與其在家與人私下成交,不如明公正氣,嫁了出去,還是美事。須不是我做阿叔的,又要害他。」張秀得了這個消息,三腳兩步,急急回去報知二娘。二娘聽罷,氣得手腳冰冷,便把卞須有千烏龜萬烏龜,一頭罵一頭號天拍地,大哭起來,足足哭了一個時辰。乃向非雲道:「聞得戈家亦是舊族,今已行聘,怎肯干休,既被那天誅地滅的弄成圈套,吾兒之意,還是如何?」非雲淚如雨點,嗚咽不能出聲,又停了一會,方才答道:「有死而已,決不從也。」既而進房哭向蘭英道:「我之心事,惟汝悉知,自與魏郎一見,便以終身相許,不料天不從人,頓遭禍變,豈唯姻好難諧,竟使名居奸媾,然而忍恥偷生者,還欲與魏郎一會耳。今又忽遭此事,料難再延殘喘,然薄命之軀,死亦無恨。所恨者,唯是前夜與魏郎相會之時,再三堅拒,不肯順從其意。此心耿耿,未免有遺憾耳!」遂命蘭英取出金箋一幅,題五言古體詩一首,留與玉卿,備述始初相會,以至決絕之意,其詩道:

  妾本綠窗女,自幼嗜詞章;

  未知惜明月,詎嫌春日長。

  兄君處西室,妾家在東牆;

  何意一相見,使妾心暗傷。

  羨君安玠貌,羨君錦繡腸;

  願為箕掃妾,終身奉蒸嘗。

  寸心誠已許,尺素始以將;

  君乃忽遺泄,群醜竟飛殃。

  豈惟妾名毀,坐作參與商;

  相見竟無期,相思各一方。

  池上有並蒂,憐彼菡萏香;

  不如鳳凰鳥,雲路雙翱翔。

  既為君所誤,攬鏡徒悲涼;

  妾心匪比石,妾志淩秋霜。

  齏恨沒泉路,所以酬恩光;

  采蘩如肯薦,為妾一涕滂。

  非雲寫畢,細細緘封,付與蘭英道:「如魏郎一來,即宜此見付,至此一腔苦恨,還要仗汝細說。」蘭英勸慰道:「姑娘暫省愁煩,且再從容兩月,慢慢的另為商議。」

  不覺光陰迅速,忽又是八月初三,非雲淚流滿面,泣向蘭英道:「如今一死,再遲不得了,只是我死之後,汝若奉侍二娘,晨昏定省,須要與我一般,則我雖死亦暝目於泉下矣!若那魏郎試后回來,我前日叮嚀的說話,切須牢記在心,為我一一致意。」蘭英只管點頭,哀咽不能成語,遂抱頭相向而哭。忽值二娘趨步至房,連聲喚道:「我兒,且不要哭壞了身子,那魏郎已到南京,特著便人寄得一封書信在此。」非雲忙以羅袖,拭乾雙眼,取書拆開,從頭至尾,念了一遍,喟然嘆息道:「好個自在的話兒,若使捷后回來,只怕要索我於北印山上了。」便向蘭英道:「若那寄書的,還在外邊,你可請他進來,坐在屏外,等我還要細細的問他。」

  原來丘慕南剛到一日,就把書信投遞。看見蘭英出來相請,便即隨後走入,非雲立在屏后,響響的問道:「請問尊容貴居,還是本郡,還是金陵,怎得與玉卿相會,重煩寄來。」丘慕南便把自己住居,並玉卿借寓,以至到松江買布,前後緣由,備述一遍。非雲嘆息道:「原來與魏郎亦是萍水相逢,暫有賓主之誼,縱把苦情相告,也是枉費唇舌。」正在俯首沉吟,丘慕南亦啟口問道:「不知宅上與魏相公是何至戚,有何事情,不妨細說。」非雲便向蘭英道:「這件事,教我怎好啟齒,你可為我婉轉代言,設或有甚救搭之處,也是一條生路。」蘭英遂即出告慕南道:「我家姑娘,當先相公在日,曾與魏宅指腹為姻,只因魏相公二親早背,所以蹉跎下來,未曾行聘。不料前月赴試之後,突出族中,有一卞須有,又把姑娘許了戈家,行聘已過,只在初五就要成親,我家姑娘不肯變易前盟,只在早晚要尋死路,妾家主母又俱是女流之輩,無計可施,特蒙尊長寄書,輒敢相求商議。」慕南聽畢,受眼睜圓,拍案大怒道:「天下有此禽獸之輩,他若遇我丘慕南,即碎割其首,不足以泄我之憤。煩乞小娘子致意,姑娘不消憂慮,我有一個妙計在此,預先雇下一船,並喚齊男士數十,等待親迎那一夜。上了轎時,便蜂擁而出,抬了轎兒,兼把小娘子,一併劫入舟中,連夜開至姑蘇,一路進京,就在敝居與魏郎諧了花燭,此計何如?」非雲謝道:「多承君子仗義相扶,賤妾感恩不朽,只怕一路行去,男女之間,嫌疑不便。」慕南道;「這也慮得極是,只是我丘慕南,一片俠腸,從來見了不平之事,便要拔刀相助。況與玉卿雖則傾蓋定交,已是忘形爾汝,既是他的宅眷,又蒙問及,怎敢剖腹被衷,從與不從,一上尊意。」非雲猶遲疑未答,二娘泣道:「天幸此人至此,想是兒與魏郎姻緣未斷,今事已急矣!不必狐疑,還是從了此計為上。」蘭英便傳命道:「家主母托妾,多多致謝君子,悉憑裁酌而行。只是臨期不要相誤,容與魏相公見后,便圖厚報。」

  慕南應了一聲,急忙趨出回至寓中,取銀數兩,就買了一幅豬羊,又買了十壇好酒,並魚蟹蔬果之物,乃對房主道:「小弟雖在客邊,那些同鄉親友闊別一久,也要屈敘一談,特借尊廚,代為整理。」原來染布店中,那些染匠,都是南京人氏,所以慕南備了酒席,一呼而至,就有四十餘人,酒至半酣,告以劫親一事,無不磨拳擦掌,欣然應諾。

  次日早起,只雇下了一隻大貨船,那船戶叫做顧四,弟兄兩個,俱是吳江人氏,因與慕南原是相知的船戶,所以特地雇他,議定初五日晚間開船,慕南收拾整備專待臨期行事。

  到了初五吉日,戈士雲家那娶親雜項,一應完備,一簇人熙熙攘攘,抬一頂簇新花轎,又有數把小轎,內有提香爐的,擎燈籠的,提紗燈的,拖彩旗的,戈子虛戴一頂皂巾,穿一件藍衫,綺了一匹馬,揚揚得意,準備親迎新人,洞房花燭。笙笛鼓樂,鬧鬧熱熱,喧喧嚷嚷的,一路吹打,直行到卞家門首。

  那卞非雲聽得鼓樂喧沸,便把二娘抱住放聲大哭,二娘一頭哭,一頭叮囑,路上小心,若見魏郎,千萬寄個信兒回報。蘭英也向二娘哭別,直到二更方才上轎。

  那丘慕南領著眾人,在那路旁等久,便大喊一聲道:「你們是那裡迎親來的?」眾人道:「我們是卞二娘家迎親來的。」慕南聽說卞家,便把戈子虛扯下馬來,提起拳頭一頓就打,那些眾人已搶了花轎遠遠的抬去了。慕南看見轎去已遠,便把戈子虛放起,如飛的一直走到船邊,忙喚蘭英扶出非雲,下了船去。眾人把那花轎撇在路旁,各自散去。

  那些娶親的昏天暗地,竟猜不出是何來由,戈子虛打得遍體青腫,爬起身來尋那於敬山,已不知逃往何處,只得一溜煙跑到家裡,報知戈士雲不題。

  只說丘慕南下得船時,顧四已是心照,急急掛帆開去。次日就到了吳江,慕南上岸,買辦些食用什物就要下船,劈頭正與仇人相遇,那仇人是誰?

  原來蘇川有一緝捕光棍,叫做尤繼章,曾在一月前,領了都院要下吳縣的一張捕盜批丈,直到省下,緝獲一個巨盜叫做林梅。那林梅有一族弟,名喚士賢,家資?萬。尤繼章因為林梅不能緝獲,便著在士賢身上,思量起發注一大財。那士賢果然慌了,講了二百兩一個公事,將要交銀,卻來與丘慕南商議,慕南搖首道:「這個怎麼使得,為者自為,不為者自不為,你出了這二百兩,還是小事,只怕以後,便要源源而來,分明犯一個盜字頂在頭上,憑你天大家私,都要被他累完了。不若等我翻轉臉皮和他議論,看他怎麼樣要得你的。」遂把尤繼章一頓發揮,繼章不能甘服,兩個就要爭起來,怎當慕南既在本地,又且揮金如土,那些朋友沒有一個不來幫助,竟把一班捕役,打得一個不亦樂乎。尤繼章十分痛恨,就把丘慕南告在都院,都院依舊發在吳縣審明解報。那尤繼章聞得丘慕南不時要到松江販布,因在吳江偵候。不料那一日,剛剛相逢狹路,慕南曉得前事報復,便大呼道:「蘭英姐,你若見了魏相公,說我被蘇川棍捕尤繼章誣害,拿解吳縣去了。」話說未畢,竟被尤繼章一根麻索,縛了下招。顧四看見勢頭不好,急忙掇轉船頭,反向小港搖進,非雲聽得丘慕南被人拿去,登時放聲號哭,顧四急急搖手道:「不要哭響,倘或岸上有人聽得,反為不美,幸喜我們住居,就在前面,不若今晚,且到我家,與我母親計議,或到京里,或到松江,等我母親伏侍前去,大娘子便可以放心了。」非雲聽說,只得忍淚吞聲。

  不移時,果然就到。惟有草屋三間,前後並無鄰舍,非雲心下,轉覺驚慌,只見屋中走出一個婆婆來,五尺多長,滿頭白髮,見了非雲大驚道:「好一位觀音菩薩,怎麼到我這個荒村所在。」便把非雲,扶進草房,非雲兩淚交流,細將前事告訴一遍,那老嫗聽了,也不勝嘆息,忽見那顧四,急忙忙喚那老嫗進去,附著耳朵唧唧噥噥,話了一會,老嫗只管搖頭,顧四便含怒意,向那老嫗面上,啐了一聲,便叫兄弟顧五,買酒買肉,整理夜飯。非雲只與蘭英,合淚相向,就是湯水,也呷不下一口。

  將到黃昏時分,顧四顧五,一齊走到船內收拾,老嫗悄悄的向非雲道:「二位娘子不如再到前邊過夜,不要住在我家罷!」非雲看見老嫗不留,便嗚嗚咽咽啼哭起來,老嫗連忙搖手,指那外邊道:「我那兩個天殺的,不懷好意,真是活強盜,活賊頭,不如等我開了後門,放出二位娘子,走了去罷!」非雲嚇得魂不附體,遂與蘭英謝了老嫗,急急出門,遙望前邊樹林裡面露出燈光,一步一跌,飛奔前去。雖則經過了幾處人家,怎好敲門借宿,泣謂蘭英道:「我與爾俱是少年女子,在此荒郊曠野,終要被人屈辱,與其受辱而死,不如跳在江心,倒覺乾淨。只是我之一死,原是註定的了,殆害及汝,使我萬萬不忍。」蘭英哭道:「到了這個所在,也顧不得性命了,只是悉聽姑娘罷!」遂趨到江邊,同去赴水。畢竟二人生死若何?且見下面,便見分解。

  第九回  訪禪扉一夕喜逢雙美

  詞曰:

  藜火映寒氈,鐵硯磨穿,春雷忽向禹門喧,

  嚼盡黃齏商微韻,選中青錢。

  新試綠袍鮮,丰采翩翩,紫騮嘶到杏花邊,

  十里玉樓爭注目,魂煞嬋娟。

  右調·浪淘沙

  這一首詞,是說那白屋寒微,忽然中了一個少年科甲,竟把酸齏瓦錐登時打碎,那一番得意光景,好不興頭,真箇是脫白掛綠,平空掇上九霄,又道是:

  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且把卞非雲按下不題。再說魏玉卿,因為春闈已近,只得辭別花氏,同了史維翰,即日起身北上,在路夜宿曉行,不必細話。

  忽一日將到申牌時分,已是天津地方,剛剛歇了驢兒,進入客店,只見一個清秀小童,約有十二三歲,正向外邊走進店來,玉卿舉目看時,但見那小童,肌清骨秀,面白唇紅,生得十分標緻,便向店家問道:「這個小廝像是南邊人,為何得在此處?」店家道:「實不相瞞,原是直隸長洲人氏,姓孟,名喚關哥。數月前,有一松江盧客人,卻在漢口帶來的,不料盧生忽然害病身亡,那送終物件,俱是小店置辦,因此同來的朋友,就把關哥留下抵嘗,倘若相公心裡愛他,情願賣與相公,進京使用。」玉卿大喜,便問多少身價,店主道:「據那盧客人,原費身價三十餘金,後來抵在小店,只出得二十一兩,若是相公果然中意,悉憑見賜罷了。」玉卿就把二十兩細絲付與店主,關哥即便歡歡喜喜,隨著玉卿。

  不一日,到了京師,與史維翰同賃了一所客寓。俄而三場畢后,玉卿文手甚覺得意,只是夜闌人靜,離緒縈懷,正在低頭嘆息,忽值關哥烹茶捧進,原來玉卿酷愛女色,至於龍陽原不十分著念,當夜熬不過旅邸凄涼,便喚關哥上床同眠。那關哥又是久慣會家,進忙脫了衣物,笑嘻嘻的趨進被窩,玉卿便把雙股扳住,聳進孽根,抽弄移時,覺道丫內緊暖,比那婦人,更覺有趣。關哥故意呻吟不絕,佯作疼痛難禁之狀,又一連抽了二千,將至三鼓,方才罷事。自后每夜同卧,不消細述。候至揭曉,得中二百七十一名進士。那史維翰,竟遭點額,連聲嗟嘆,便與玉卿作別道.「年兄今日是天上人了,小弟意興索然,只在明早,就策寒出都矣!」玉卿慌忙置酒祖道,又把十金為贈,史維翰獨自一個,帶領僕從怏怏回去不題。

  只說玉卿到了三月初五,殿試之後,列在三甲二十八名,選授浙江的杭州府錢塘縣知縣,等得瓊林宴過,謝了房考座師,便由舊路,直抵南京。將至丘家門首,先著褚貴進去通報,花氏忙喚侍婢,接入中堂相見,只是玉容消瘦,淚痕滿腮。玉卿驚問其故,花氏道:「拙夫自從那日,出往貴郡生理,將及一載,音信杏然,連夜夢魂顛倒,想必多凶少吉,又見試錄,深喜郎君已得高中,只恐貴人多事,未必再來相會,是以無限愁煩,不覺憔悴至此。」玉卿再三寬慰道:「芳卿不消憂慮,俟鄙人一到故郡,便知分曉。」是夜兩個如魚遇水,免不得重整舊歡,正所謂新娶不如遠歸,雲雨之間,十分恩愛。到了次日,玉卿悄然獨去,探那婉娘消息,只見雙簾封鎖,不知去向。那左右鄰居都是嚴七一黨,難以啟問,惆悵而回,正崔護所謂: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玉卿一連住了數日,因為上任限期已促,遂與花氏,含淚話別。星夜趕到姑蘇,鄭老夫婦,滿面堆笑,遠遠迎接,當夜就叫一班絕妙的崑腔戲子,開筵款待,滿座賓朋,無不殷勤趨奉。那本戲文,就是長沙太守賈誼的故事。直做到了雞鳴,方才席散。玉卿略睡片時,急忙起身梳洗,留著關哥,只帶著褚貴,潛近尼庵,再與了音相會。正是:

  雙鯉不須傳尺素,自將捷信報禪扉。

  卻說了音,自從玉卿進京科試,便把頭髮蓄養,未及一年,不覺長了數尺,梳起烏雲兩鬢,宛然是個絕色佳人。及見了鄉會試錄,備知玉卿兩闈奏捷,每日穿艷服,時時盼望。那一曰忽見褚貴報進魏爺來了,忙與靜修出門迎接,玉卿一見,又驚又喜。誰想賢卿青絲已蓄,那丰容俏顏,又非昔日之比矣。遂攜手進房,細談衷曲。了音道:「自君去后,賤妾滿腹幽思,一言難盡,惟有俚句數首,郎君細看,便知賤妾別后情緒了。」玉卿取詩視之,已是謄寫成帖,展開一看,是七言絕句二首。其首章云:

  黃花凋謝已初冬,不見秦淮信一封;

  罷得夢魂隨月去,忽驚孤雁叫凄風。

  右題是聞雁書懷

  又觀第二首云:

  青絲雖蓄病難蘇,空抱相思向碧梧;

  攬鏡自慚玄鬢影,知郎肯買玉釵無。

  右題是蓄髮初長臨鏡有感

  玉卿拍手稱賞,便把詩卷放下道:「賢卿佳作,誠為妙絕。只是你我相逢,正在歡愛之際,豈可誦此凄涼怨句,以啟離懷。」了音微笑道:「不如此,不足以見妾思君之至也。」玉卿便挨近身側,雙手抱住酥胸,粉頰相偎,做那呂字。忽值靜一烹了一壺陽羨茶,敲門送進。少頃靜修亦來問敘片晌,遂即同到殿上。玉卿向前,瞻禮那觀音大士,只見蓮花座邊,插著玉釵一股,釵下又有綿綉小囊,啟囊視之,內有絕句一首道:

  生成薄命倩誰憐,不把相思訴與天;

  惟乞慈雲垂庇護,再逢早證玉釵緣。

  玉卿看畢,心下大驚道:「這股玉釵分明是王氏之物,那字跡又極相似,為何得到這裡?」便向靜一問道:「此詩此釵,從何而至,願乞姑姑細說因由。」靜一道:「半年前,有一孀婦婉娘,雖系蘇州人,卻是南京遷至,每到小庵隨喜,便把金錢施捨,近日又將此釵舍在佛前,暗暗的祝告一回,又再四叮嚀不可遺失,竟不知是何緣故。」玉卿道:「姑姑可曾問那婉娘住處,離此多少路程?」靜一用手指道:「向南一箭之地,那邊樹林裡面,就是他的房子了。」玉卿大喜,便把王氏看菊墜釵,以至聚散始末,細述一遍。又向靜一道:「煩乞姑姑就去通個信兒,倘若今晚,得在寶庵相會,明日自當重謝。」靜一欣然唯唯而去,只有了音登時變色,玉卿笑道:「彼此相遇雖有后先,那愛戀之情則一,未有薄於婉娘,而能厚於賢卿者,幸勿見怪。」靜一去后,不及半個時辰,只見王氏玄衣素裳,輕移蓮步,同著靜一走進庵來,見了玉卿,驚喜泣下。了音便即邀入卧房烹茶相奉,玉卿從容問道:「不知芳卿為著何事,一直搬到姑蘇。」婉娘道:「自從那日郎君去后,那些無籟棍徒,終日騷擾,妾與母氏,惟有忍氣吞聲,不敢輕觸一語。幸值家叔遠來,遂即移歸本籍,自謂與郎君遠屬風馬,再見無由。不料今晚又在此庵相會,真出於大士慈悲之力也。」

  三人自在閑話,靜一、靜修急向廚下整理餚饌,捧進房來,五個人一個坐定,行令猜枚,諧謔備至。既而飲到更闌,二尼知趣,急忙收拾杯盤,起身出去。玉卿左首挽了婉娘,右首攜著了音,上床同睡。先把了音推倒,捧起金蓮,急以麈柄插進,往來馳驟,約有五六百抽,那騷水淋漓,泄了一席,又一連抽頂千數,了音四股酥軟,笑喘吁吁,已在極樂境界。只有婉娘在側,覺道牝內酥養異常,雖則咬緊被角,十分難忍,玉卿便把了音放起,爬到婉娘身上,婉娘急忙伸那細細玉指,撚了麈柄塞進牝中,上邊一聳,下邊一掀,一頓狂抽,將有二千之外,婉娘連聲叫喚,乖肉心肝不絕於口。只因玉卿服了半痴丹藥所以通宵不倦。既把婉娘盡興又與了音重整旗槍,彼此綢繆,雲狂雨疾,立至五更方才停罷。正是:

  郎情卻似魚游水,才到東來又向西。

  玉卿雖覺倦怠,只為歸心甚急。略寐片時,便即攬衣而起。隨後婉娘、了音一同起來,走到外邊,二尼悄然閉戶,尚在酣寢。玉卿趨至左首廂房,喚那褚貴連叫數聲,不見答應。向內看時,原來褚貴不在,唯有一張空床,遂即轉身進內,只見婉娘一頭走,一頭掩口而笑;又見了音雙手捧腹,笑倒在地。連聲詰問,了音便把玉卿拖到窗邊,望內一看,只見兩個光頭,同著褚貴,精赤條條一頭睡著。原來靜一、靜修只為半痴不來,風情久曠,湊著褚貴,出外經年,亦在十分枯渴,所以弄到天明,忽然睡熟。當下玉卿張見,不覺大笑失聲,二人驚覺,曉得玉卿在外,羞慚滿面。急忙起來整理。

  早膳吃過,玉卿取出五兩一錠,謝了靜一,就與婉娘、了音作別,二姬扯住衣袂,重訂後期。玉卿道:「二位賢卿,不須慮憂,雖則一時行私,豈可終於草草,容候回到家中,便當具聘相迎。一則仰伏令堂主婚,一則就煩姑姑作伐。只要如期速至,以便成親之後,同赴任所。」言訖,又向二尼稱謝,迴轉楓橋,別了鄭家愛泉夫婦,帶領山茶、關哥,片帆扯起,連夜直抵松江,泊船在跨塘橋塊下,就向縣中取了十名皂快,乘著大轎,一班吹打吆吆喝喝,一路抬到門首。次日就買木頭,豎立旗竿,那些遠親殊友,莫不饋送賀儀,登門求見。真箇是一時現耀,比那案首進學加百倍。只是玉卿速急回家,指望與非雲成就親事。

  誰想丘慕南劫親之後,戈士雲一場沒趣,就把卞須有、於敬山,並著二娘,告在蘇松兵道。二娘唯恐露出機關,也把三人先去控現本府。幸值兵道府尊,俱批在本縣李公審問,李公曉得根由,起在玉卿,也不拘二娘審理,只把卞須有、於敬山,夾了一夾,又是三十大板,著二人身上五日一比,要那非雲。因此二人作獄期年,尚未釋放。卞二娘自因被訟之後,深悔前非,便即斷酒除葷,終日燒香念佛,以後買得春闈試錄,曉得玉卿已中進士,叫聲慚愧道:「得個進士女婿也不枉了出醜一場。」及那日玉卿衣錦榮歸,二娘著人打聽,並不見非雲消息,心下著忙就遣張秀過來探問。玉卿失色道:「我速急回家,無非為著親事,怎麼反來問我,豈不好笑?」張秀便把戈士雲逼勒成親,丘慕南仗義救奪,細細的說了一遍。玉卿驚訝道:「這等說來,難道是丘慕南貪圖姿色,哄騙去了不成?」便著人四下尋訪,並無蹤影。玉卿切齒恨那士雲父子,進見李公,就具一張狀詞,要求追究。李公欣然應允,登時掣了四根火簽,把戈士雲父子一齊拘到,三十毛板,下在獄中。

  此時錢塘縣,六房吏書以至皂隸快手,俱來迎接。玉卿急忙雇了一隻大號座船,整備聘儀,就著褚貴夫婦,喚齊樂人女儐,前往蘇川迎接二位夫人。過了兩日,只見尼姑靜一與婉娘的母親伯叔一齊送到。當晚正值黃道吉日,大吹大擂,安排結親,急著山茶過去邀請二娘。往返數次,只是推辭不赴。原來二娘自從持齋念經,足不出房,又因非雲杳無下落,心下萬分煩惱,怎肯赴席。玉卿心上不安,只得整備一桌素餚,著人送過。將到黃昏左右,已屆良時,便請出婉娘、了音,拜了天地,迎入洞房。坐床撒帳,吃過了合巹杯,又向前廳赴宴。直至夜分,方才就寢,依舊三個同床,雲雨之歡,不消細說。只可憐二娘,嗚嗚咽咽,一夜不曾合眼,清早起來,取出寸褚,寫了數行,遣人送與玉卿道:

  小女之變,想必珠沉璧碎,然禍患之起,非君而誰。今

  君衣彩榮旋,桃夭雙慶,真可謂人間之至樂矣!第弱質豈比

  煙花之桂英,而情實過之,至若棄如土梗,負心薄倖,則君

  乃昔日之玉郎也,言念及此,可嘆!可恨!

  玉卿拆開看畢,泫然泣下道:「我豈負心,只為變生不測,無可奈何耳!」遂取小箋,寫書回答道:

  頃接八行,使我心惻,豈以一第為榮,唯有亡琴之恨,

  是以數日以來神魂怏怏,如有所失。至於小星,聊以權操井

  臼,而寸心怯怛,未嘗頃刻暫忘也!何至擬以負心之魁,無

  乃罪責太甚,今雖蒞任錢塘,必當遣人緝訪慕南,料彼家事

  頗豐,豈能遠遁蹤跡,俟獲遇丘生,則令愛之消息可知矣!

  草草布覆,幸垂恕亮,不宣。

  寫畢付與山茶送去,回吏役等候已久,正欲擇吉赴任,忽值李縣尊請宴,又有同年並那親族餞別,遲留數日。然後收拾起身,只見管門的進來稟說鄒侍泉在外,玉卿不好推辭,便令請到后書房相見。不知侍泉此來有何說話?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回  諧花燭舊人仍做新人

  詩曰:

  造化會顛倒,其妙難預知。

  何況赤繩系,良姻固有時。

  夙昔心自許,只少米翁語。

  莫道以流萍,奇逢天付與。

  所以五馬公,完爾雙鳳侶。

  話說玉卿正要起身到任,忽值鄒侍泉求見,便邀入書房坐下,問過寒暄,侍泉道:「前日匆匆造賀,尚有一事,未及細談,不知魏爺還要納一第三位的如夫人么?」玉卿欣然道:「倘有傾城妙顏,願求執柯。」侍泉道:「有一敝戚盧生,娶妾小玉,成親未幾,遠遊漢口。近有同伴寄書云:『已歿在天津客邸,此女既無所歸,必須改嫁。』老朽忝在通家至愛,又因此女國色無雙,為此造府相聞。倘若魏爺肯納,不須聘幣,便當遣舟送至。」玉卿心下忽然想著買那關哥時,店主曾說有個松江盧客人,原來即是小玉的丈夫,正中機懷,滿口應允道:「既承厚愛,怎有不具聘儀之理。」當日就留侍泉,吃了現成酒飯,備下彩緞四端,聘全二十四兩,又有雞鵝魚肉,一副盛禮,遣人隨著侍泉,送到莊上。侍泉因為趨奉玉卿把那禮物,一概返璧,反添上尺頭四疋,皮箱二隻。那一夜又與小玉成親,玉卿好不滿懷歡喜,既而秉燭進房,把那小玉細看,越覺丰容比前嬌媚。也不敘及別后情懷,連忙解衣就榻,小玉伸手撚那肉具,比前更覺豐偉數倍,吃了一驚道:「不意中了進士,連這件東西,也粗大了許多。」及湊合之際,甚覺一澀難容,怎當小玉欲心如火,也不管牝戶緊痛,扳住就干,狂抽狠頂,足有二千,弄得小玉死去復魂,無般不叫。乃輕輕問道:「瑞娘子近日光景若何!」小玉道:「只為郎君別后,朝思慕想,頓成弱病。今已死過三個月了,臨歿之時,再三托妾,轉致衷腸,就在枕邊和淚寫詩,命妾寄君,以見訣別之意。」玉卿連聲嗟嘆道:「可惜!可惜!」已而雲殘雨止,起身下床,挑亮燈火,命小玉取出瑞煙詩稿,展開一看,乃是五言近體二首。其詩云:

  無計留君住,相思可奈何;

  夢中歡會少,衣上淚痕多。

  曉烏啼紅樹,春江滿綠波;

  只愁魂易化,不復聽清歌。

  其二

  相逢翻惹恨,一別信茫熱;

  薄命身何惜,傷心病莫痊。

  郎君就棄置,死後豈相憐;

  心似寒灰比,如山起夕煙。

  玉卿念了數遍,不覺悵然道:「有此詩才,更兼美貌,使其夭折,子之罪也。」說罷,又連聲嘆息,小玉輕舒粉臂,勾住頭頸,嘻嘻笑道:「人已死了,想也何益,只是日後不要愛了別人,把我撇在腦後。」玉卿亦便回身抱住,滅燭下幃,重作巫山之夢。只有了音、婉娘,冷冷凄凄,一夜寂寞。到得次日,玉卿將欲下船,又令山茶過去,請出二娘作別,立在後門,催請數次,二娘終不出來。唯書絕句一首,著山茶遞與玉卿。道:

  掌上珠亡已斷魂,當時深悔效巫雲;

  只今心與寒灰比,總有花開亦閉門。

  玉卿看詩,遂不敢相強,先令家眷登舟,隨後自亦開船,前向武林進發。不消數日,已到錢塘。少不得參見上司,點檢庫嶽,以至按文放告,悉照前任規式,只是不要一文,唯以寬愛為主。其時杭州府知府,姓趙號喚彥庵,乃是金陵人氏,深愛玉卿年少才高又精於吏治,每遇疑難詞訟,就批在錢塘縣審問,玉卿搜剔弊,決斷如神明,所以具招申報,趙府尊莫不事事稱善。在任條忽半載,真箇頌簡民安,只是挂念非雲,再著褚貴,直到南京探訪,竟無消耗。

  忽一日,趙府尊備列酒筵,單請玉卿一個后衙賞梅,飲至半酣,趙公喚過門子,取出文房四寶,即以梅花索詩,玉卿不假思索,援筆一揮,做成絕句一首道:

  獨於雪裡見幽芳,玉質冰肌愛澹妝;

  東閣一樽吟賞處,好留清影拌甘棠。

  原來趙公聞得玉卿尚無正室,甚有擇婿之意,所以命題面試。及見矢口成章,清新妙絕,不覺滿面堆笑,喚過門子,連送三大犀杯。玉卿飲罷,便以酩酊為醉,起身謝別。

  次日早堂,忽報南京史相公來拜,玉卿慌忙引入賓館,分賓主坐定,玉卿道.「小弟謬叨制錦,已難勝任,況兼敝治,乃是閩尊要路,往來官長如雲,終日疲於奔走,始知作令之苦百倍牛馬。此陶潛所以不欲為五斗折腰也。今辱年兄遠過,所恨囊索蕭然,無以供登山十日之糧,殊為有罪。」史維翰笑道:「小弟此來,無非避脫量塵,探求清勝,既得年兄做了賢地主,又值敝親趙翁,叨居五馬,所以為尋山覓水之計,非敢做抽豐客也。」玉卿道:「原來太尊大人,即是令親,不知年兄乍到,曾有尊寓否?」史維翰道:「只為昨暮到遲,不及與觀梅之宴,已蒙敝親送在吳山作寓。只是彥老仰慕大才,有一愛女,欲招年兄為婿,特托小弟做媒,幸勿推卻。」玉卿道:「小弟名微德薄,豈敢袒腹喬門,況有一件未了苦懷,萬難從命。」史維翰再三盤詰,玉卿不能隱瞞,便把非雲一事,略露始未。史維翰道:「既然如此,小弟不能強歡,容候回覆彥庵,再當請教。」言罷,起身別去。玉卿一等早堂事完,使命打轎,直到吳山回拜,史維翰道:「小弟須已轉述尊意,彥庵大有不悅之色,只怕這頭親事,年兄不能固卻。」便在袖中,取出一張箋紙,道:「此乃趙小姐詠梅二絕,特浼小弟呈政,足與佳制相併否?」玉卿接詩展視,那箋上寫道:

  陵陵冰骨雪難欺,月下幽香暗掠衣;

  如繼廣平重作賊,壽陽點頭莫疑非。

  其二

  獨持貞操謝東君,肯與凡葩共作群;

  絕堅不愁漁笛到,竹籬寒伴一淩雲。

  玉卿諷詠一畢,史維翰笑道:「有此佳章,可稱閨秀,若與年兄作配,真是一雙兩好。況且敝親既署府治,吾兄每事,還要仗彼照拂,設或堅辭不允,只恐日後未必相安。此非晚弟苦口極勸,悉知年兄心事,乃事憂生不測,豈為負義不情,還乞三思,勿殆後悔。」玉卿沉吟半晌,徐徐答道:「既承仁兄諄諄勸諭,小弟敢不屈從。只是寒陋儒風,唯有荊釵薄聘,還有借重鼎言,方免異日見罪。」史維翰欣然領諾,既而茶換兩杯,玉卿起身登轎。史舉人即到府署,回覆趙公。

  自此就准了一個行聘吉日,及聘定已過,條忽又是親迎日期,只因玉卿才名素著,不要說理刑、通判破格相看,就是撫按、憲台,莫不交口獎譽。一聞就親本府,自滿城士紳,以至鄰邑大尹,俱來饋道賀禮。及到了結親那一晚,合衙門的吏書、皂快,沒有一個不來執事。那提燈執爐的,遠接數里,玉卿戴了一頂簇新紗帽,插上兩朵金花,身上穿了一件大紅圓領,腳下粉底皂靴。坐在轎上,一路行去,兩旁擠看,真箇人人喝采。既而奠雁已畢,娶進私衙。那趙小姐鳳冠霞披,玉佩叮噹,打扮得胡然而天,胡然而帝,雙雙交拜之後,請出了音、婉娘、小玉一齊見禮,及至迎入洞房,坐床合巹,諸事俱完,使令眾人散去。兩個就在花燭之下,脫了袍帶,卸去珠冠,把那趙小姐仔細一看,原來即是志凜冰霜,有情有節的卞非雲也。玉卿又驚又喜,細細問道:「下官為著夫人,時刻想念,至今遣役,在外探訪,所以同年作伐,本府招親,下官幾次推辭不肯允諾,誰想夫人,已做了千金小姐,但不知慕南救脫,為何得於趙翁相遇,隨任臨安,試把別後事情為何細說一遍。」非雲便把卞須有主婚、戈士雲逼娶,以至慕南載到吳江,又遭船戶顧四,心懷不善,及話至黑夜荒郊到江投水之處,不覺雙淚交流,慘然泣下道:「此時又恐多露沾濡,尋思無計,便與蘭英抱頭痛哭,跳入江心。恰值趙老夫人到任經治,在船未睡,便令水手打撈,詰問根由,妾即備陳苦難,原來趙爺年近六十,並無子息。因此就把妾來承繼為女。自從到任以後,殷勤看待,勝似親生一般,及君作辛此邦,每有申文到府,趙爺退入私衙,便向夫人稱譽,妾又害羞,不敢重提始末。不料前日忽與夫人商議,竟欲招君為婿,妾心暗暗歡喜,以後聞君再三推卻,足見眷戀不志之情,只是良姻得就,苦盡甜來,雖雲天作之合,實出於趙爺繼父之大恩也。」玉卿道:「只為下官一時失誤,致令夫人受盡苦辛,趙公大德自然沒齒感戴,唯那蘭英同時赴水,亦曾救得否?」非雲道:「雖則同到江邊,投水之時,你我不能相顧,到得次早,又是開船甚速,想必死在江中,至今不勝痛恨。」玉卿見說,嗟呀不已,又問道:「既到吳江,為何慕南不全終始,又是半路相拋。」非雲道:「彼時剛與仇人遇著,忽被公差拿解,以致乖張,非由慕南不能周旋之故也。但不知母親可曾平安無恙,那卞須有、戈士雲,不致再有說話否?」玉卿也把涉訟情由,二娘吃素,戈卞系獄之事,細述一遍。因笑道:「夫人既知下官,只該說個明白,怎麼藏頭露尾,幾乎親事不諧。」非雲笑道:「前日所寄梅詩,原以賤名為韻,分押末句,君自不能詳忖,怎好怪妾?」

  玉卿又取二詩,讀過一遍,果見結末分押非雲二字,不覺大笑道:「夫人真有靈慧,下官愚騃,一時不能解喻,反為得罪了。只是玉漏將殘,休把良時虛度。」非雲道:「夫婦之情,原不在乎枕席,羞羞答答,乞君饒了罷!」玉卿道:「下官只為夫人,三年以來害得夢倒魂顛,七死八活,今夕合浦珠還,真是喜從天降,我已頃刻難捱,休得故為推阻!」非雲微笑道:「若是今夜,具有一個嬌嬌滴滴的趙氏小姐,只怕又把卞非雲丟在東洋大海去了。」玉卿發誓道:「下官一片真誠,可以質之鬼神,夫人為何不能相說,反是這般罪責。」非雲道:「既然一心為我,已有三個美寵,設或不為想念,只怕已有三十個了。」玉卿雙膝跪下道:「下官知罪,還乞夫人恕饒。」非雲忍笑不住,一把拖起道:「妾非妒婦,君亦何必作此懼內之狀。」玉卿便把雙手抱腰,扶上綉榻,解衣之際,燭火猶明,只見皓體呈輝,並無細毫斑點,及至大便之處,豐肥柔滑,其臭如蘭。此時玉卿魂盪意迷,忍不住啟股就刺,那知嫩蕊含葩,豈堪實闈真搗,非雲哀聲喚痛,鬢髮俱松。玉卿狠命頂進,只覺牝中緊狹,妙趣難言,既而抽到數百,非雲掙出一身冷汗,氣力全無,吁吁發喘道:「頭目森然,幾欲暈去,願姑饒我,以待明宵盡興罷!」玉卿亦覺忍耐不住,便即披靡而逝矣!取出綾帕視之,只見腥紅亂點,遂呼侍婢藏之笥匣。原來二人敘話,以至狎愛之際,了音、小玉、婉娘,俱在房前窺聽,前前後後,無不聽得明白。

  到了次早,三個急扮晨妝一齊走到床前問安稱喜,既而出來,剛值玉卿早堂事畢,進入私衙。婉娘戲道:「新郎新郎,速進蘭房,為我發退書吏,今日不坐晚堂。」小玉亦笑道:「只怕新郎難做,夜來跪得膝疼。」了音道:「膝也不疼,只是罰了一個極咒。」玉卿帶笑,罵了一聲,進房半晌,遂即出堂打轎,拜謝趙公。隨至吳山道觀,謝了史舉人,又即差人至松江,接取二娘到任。自此琴瑟在御,真有靜好之風。那非雲治家,井井有條,兼且寬嚴相濟,待下以恩,所以婉娘、了音、小玉,無不歡喜;或時抹牌下棋;或時彈琴賦詩,心合意和,就如姊妹一樣。在任瞬息二載,忽報行取進京。恰值趙府尊任滿朝覲,起身之日,滿城士庶,若老若幼,莫不攀轅哭送,直至秀州方才轉去。

  趙府尊自向平望進發,玉卿回至松江,真箇賀客填門,一時聲勢赫奕。此時戈士雲,因為有病保出死已數日,只見胡仲文、鄒侍泉父子,俱來拜望。再三求道:「士雲已死,其子猶在獄中,至於戈卞二人,雖則負罪深重,然以尊夫人既已珠完璧合,還乞台下,開恩釋放,豈惟三人,舉家感戴,即晚生輩,亦沾德無窮矣!」玉卿只得依允寫書縣尊,登時放出。原來舊令李公已轉調福建閩縣知縣,去已年余了。玉卿完理家事,急忙起身進京,要知升授何官?且待下回解說。

  第十一回  十閑舫五美綢繆

  詩曰:

  春林花既發,蝶翅每相招;

  郎亦向花陰,回身抱妾腰。

  其二

  六月芰荷池,鴛鴦仍作侶;

  所以共郎眠,冰肌自無暑。

  其三

  郎憐明月影,勸妾勿悲秋;

  嫦娥不如爾,獨向廣寒愁。

  其四

  羅帳不知寒,熏爐香屢熱;

  欲比儂與郎,梅花清映雪。

  右子夜四時歌

  卻說玉卿帶領僕夫進京之後,吏部考選以為天下循吏第一,遂除江西巡按,知府趙公亦升了嶺南廉使,翁婿兩個依同一起出京,且把趙公按下不題。

  單說玉卿既做了代天巡狩,思欲拿問貪官,鋤除土惡,遂令眾仆回家,只帶了楮貴、關哥扮做客人模樣,一路私行訪察。忽一晚行至南昌府界,雖有幾處飯店,俱已客商歇滿,有一賣豆腐的姓繆名奇,只有夫婦兩個,住在一條小巷,便著褚貴向前借宿。繆奇初時不肯,以後看見玉卿神清氣旺,一表非凡,便即招留進內,忙喚夫人整理夜飯,到得更余,褚貴、關哥俱已倒頭熟睡,玉卿掩上房門秉燭獨坐,忽地陰風凜凜,冷氣凄凄,吹得燭火半明半暗,那燭影之下,遙見一鬼,披髮赤身,且前且卻,玉卿厲聲問道:「汝是冤鬼么?」鬼即跪下哭訴道:「小表姓韓名淵,乃是本地人氏。此去五里之外,有一土豪刁鶴,謀財害命,把小人的屍骸埋在後園紫荊樹下,今遇著青天按臨,正是龍圖再世,乞劃惡伸冤,公侯萬代。」玉卿點頭許諾,鬼便歡喜拜謝而去。

  次早起來,玉卿也不向褚貴說出,獨白一個扮做算命先生一直問到刁家門首,果見廳樓高煥,牛馬紛紜。細望片時,只見一人貂裘暖帽,緩步而出。原來就是刁鶴,見了玉卿,面生可疑,便喝問道:「你是何人,在我門前往來采望。」玉卿向前施禮道:「小子熟識五行,善談星命,不知老丈宅上要看貴造么?」刁鶴欣然引入,過了門樓數層,又是一所高大廳房,便令玉卿坐下,說出一個八字,要求講看。玉卿只得信口胡謅,那刁鶴倒像是一個相面的,自上自下只把玉卿定睛細看,既而算畢,便欲起身,刁鶴一把留住道:「敢問先生貴居何處,尊性大號?」玉卿隨口答道:「小子西浙人氏,姓胡賤號伯生。」說罷又欲辭去。刁鶴再三款留道:「深喜先生方在妙年,就有這樣貴業,遍游湖海,廣識英雄,使刁某不勝起敬,正欲從容請教,何必行色大急。」便指糜從者備具酒飯,看看飲到日西,刁鶴掀然大笑道:「細看先生丰度軒昂,吐辭文稚,據刁某看來,還不是九流中游手一輩。」玉卿不覺失口道:「小子原業儒書,偶談星命。」刁鶴低首沉吟,只是微微冷笑。時已傍晚,玉卿又欲謝別,刁鶴道:「向聞貴郡,園房精雅,今敝居亦有書室數間,要求先生賞鑒。」遂把玉卿委委曲曲引進一間書館,便大聲喚道:「快些點個茶來。」叫喚不應,慢慢的踱出外邊去了。

  玉卿獨坐移時,看見天色漸暗,心中著急,將欲不別而行,那知門已反鎖,暗暗叫苦,如坐針氈。俄而月到窗上,步出看時,原來卻是一所絕大園子,四顧旁徨,十分危急,忽見樹林底下,一人悄悄而來,玉卿只道是刁鶴遣來謀害他的,嚇得魂不附體。那人將近,低聲喚道:「郎君莫非是華亭魏相公,為何陷入在此?」玉卿向前一看,亦大驚道:「汝是蘭英否?」兩個對面細認,按不住淚如雨下,蘭英道:「將謂與君永無相見之日了,誰想今夜又得會面,但不知為著何事遠來此?」玉卿便把私行訪察,就細說一遍。蘭英驚喜道:「原來相公已中進士,做到按院了,怎麼不自保重,誤投羅網。」玉卿慌忙詰問,蘭英道:「賤妾自與非雲姐姐一同赴水,不料遇著一塊浮木,再推不開,因此半沉半浮,一直流到寶帶橋邊,此時天已黎明,恰值刁鶴浙江返棹,遂把妾身撈起,強逼為妻。那刁鶴雖有家私巨萬,做人貪惡異常,前月初三,有一本地客人,寅夜投宿,見他身邊有銀二百七十三兩,登時刺死,埋在紫荊樹下。今日下午,忽見進來,暗與院君商議,妾在壁邊竊聽,只聽得刁鶴說道:『察院既是松江,那算命的,剛剛又是松江口氣,看他語言動靜,十分無疑,若不早除,必殆後患。』只聞院君答說:『事不宜遲,今夜就該下手。』妾因松江二字,留在心上,不料潛步出來,竟與魏爺相遇。」玉卿連忙跪下道:「若得姐姐救了下官性命,誓不忘恩,富貴同享。」蘭英雙手扶起道:「魏爺不消害怕,園門鎖鑰,俱是妾身掌管,就此作速同行,遲則有變。」遂開鎖啟扉,乘著星月之光,一直奔到繆奇門首,時已更余。褚貴、關哥就在門前等候,接入內邊。玉卿坐定,喚過繆奇吩咐道:「我乃本省按院,一路私行到此,為著第五位夫人,被此處土豪刁鶴,強劫為妾,今早到彼訪緝,反受牢籠,少不得即日按臨,首拿正法。只是夫人在此不得便,汝夫婦為我雇船一隻,小心送到松江,討了大夫人回書見我,定當重重賞賜。」便叫褚貴取出紋銀十兩,先作路費,驚得繆奇夫婦,戰戰兢兢,一齊叩頭謝罪。只有蘭英不悅道:「我家姐姐含淚投江,一點貞白之心,唯天可表,今日肉尚未寒,老爺便又另娶一位,真好薄倖也。」玉卿笑道:「別後事情,一言難盡,卿若到家,便知明白。」

  俄而東方已亮,繆奇夫婦收拾完備,將欲起身,玉卿又問道:「當日丘慕南送至吳江,為何分散?」蘭英道:「那日慕南停船上岸,忽被數人捆住,只聞我被棍捕尤繼章解往吳縣之語。」玉卿便把尤繼章三字,寫在襯衣襟上,等得蘭英下船,玉卿亦便單馬赴任。那些書吏門子,尚在路上迎接,嚇得道府廳縣,手忙腳亂,揮汗趨迎。玉卿已進入察院了。

  次日登堂,便著司隸,把那刁鶴即時拿解,玉卿厲聲喝問道:「汝可認得本院么?」那刁鶴只管瞌頭道:「小人罪在不赦,惟求早死一刻,就是憲台老爺的天恩無盡了。」玉卿拍案大怒道:「我已訪汝罪案,真箇罄竹難書,還有二月初三半夜時,那件心事,汝亦記得么?」刁鶴膽碎心驚,不能答辯一句,便掣簽重責四十,著在理刑押到後園紫荊樹下,掘屍定罪。自此遠近驚服,頓有神明之號。那些貪官汙吏,莫不望風解綬。不上半載,真箇豪強斂跡,闔境肅清,到得巡曆既完,捐俸百金賞了繆奇夫婦。

  不日進朝復命,恰值閩縣李公,奉指拿問,扭解到京,玉卿亦聞這件消息,連夜草疏,代為申辯,辭意剴切,閣部以為徇私不準,本該一體究罪,姑念續著錢塘,宜以本職閑住。玉卿得旨,略不以去官為念,輕車峭帆,一路直到蘇州,著人遍訪尤繼章,乃吳縣捕役,登時進拜中尊,備說丘慕南冤誣系獄。中尊再三謝罪,立刻就把慕南釋放。原來尤繼章,曉得慕南一生豪俠,不肯讓人,唯恐縛虎不殺,反受其害,所以絕其音信,將欲置之死地。幸而獄中,遇著一個死囚,叫做蔣狗兒,曾受慕南恩惠,虧他一力周旋,又把錢米相濟,因此在獄數年,安然無恙。當日出得獄門,玉卿已在縣前立候,便令燒湯洗澡,改換中服。相見之際,悲喜交集,玉卿細述別后之事,慕南備說獄中之愁。是日挑燈細話,直至天明。玉卿便著關哥向前,笑對慕南道:「弟自前歲公車北上,偶在天津客寓,買得此童,彼時就有奉贈之意,不謂遲留數載,直至今日,方能會面。細思金銀器玩,兄家自有,惟此一物,足以報兄之德矣。幸乞笑收,弗為推卻。」慕南便把關哥細看,只見眼凝秋水,臉帶桃花,欣然大喜,倒身下拜道:「晚生去家迢遠,一信難通,本謂斃在囹圄,豈意魏爺恩救,今又受此非常厚贈,其是情逾骨肉,自慚綿力,欲報無能,惟有至家,當以小姬馳送。」玉卿鼓掌大笑,便令放船虎丘,飲酒賦詩,宴歡竟日。俱已離家歲久,次早曲唱陽關,臨別之時,關哥謝了又謝,合淚而去。

  玉卿至家,又添了一個蘭英,齊頭一妻四妾,俱是艷妝出迎。當夜置酒接風,廣陳水陸,玉卿、非雲,並肩上坐,了音、小玉坐在東首,婉娘、蘭英坐在西首,猜枚行令,賭色叫牌,言笑戲謔,無不備至。既而飲到更余,玉卿已在醉鄉,莞然笑道:「今夜之飲,可謂盡暢極娛,意欲把那鴛鴦綉被與夫人輩,同上合歡床,作一人間未有之樂,不識可乎?」四姬俱掩口而笑,非雲正色道:「只怕合歡床上,無福消受。今夜妾自獨睡,讓君與有福的,同做那被底鴛鴦可也。」玉卿一把扯了非雲羅袖,立起身道:「竟醉矣!竟醉矣!語言顛倒,幸乞夫人見恕。」遂攜手進房,笑歸羅帳。

  原來非雲喜清幽,寡言笑,雖不吃醋撚酸,然做人持重正氣,並無輕佻惰褻之容,就是錦帳歡娛,亦惟淡然而已。若是四姬,便是說也有、笑也有、立一會、坐一會,有時彈一曲琴兒,有時投機矢壺兒,到得雲雨之際,撒嬌撒痴,叫喚肉麻,恣情極盪,所以玉卿每憚非雲之嚴,而愛四姬之趣。自罷職歸來,絕口不言朝事,因以後邊隙地甚多,使喚匠工構造書室。又登山鑿池,遍栽花木,近池起屋二間,其形式與畫船楓樹,所以置一匾額,叫做「十閑舫」,每日不巾不履,焚香宴坐,因自稱「十閑居士」。

  忽一日,外邊傳進,南京丘慕南特來拜望,玉卿令開了正門,鞠躬迎進。相見就問安已畢,玉卿道:「自在虎丘分袂,忽忽又經數月,江南渭北,豈無雲樹之思,只不知家事如何,尊夫人向來安否?」慕南笑道:「小姬隨後即至矣!」俄而肩輿已到,又有美婢僮僕二十餘人,以至箱籠什物累累搬進,玉卿駭然道:「豈是吾兄也要遷到敝郡住么?」慕南道:「非也,小弟自遭縲曳數年,惟與纍囚為伍,日有九生而幸獲餘生,若不及早回頭,跳出是非愛憎之關,只怕茫茫苦海,終有覆溺之嘆矣!況受了魏爺大恩,無可補報,故特以小姬奉充箕帚,至於萬百千兩,丑婢粗童,在達人視之,一粒芥子耳。然以魏爺設有棄嫌,即以賜之尊使可也。」玉卿躊躇不安道:「然則吾兄行止若何?」慕南道:「小弟年近四旬,終難子嗣,又何必巴巴碌碌,替人空作牛馬。故以祖遺薄業,吩咐弟侄,今而後閑雲野鶴,到處為家,再不作紅塵虛夢了。」玉卿道:「仁兄主意已決,小弟不敢強阻,只要多留數月,然後聽君遠行。」慕南搖首道:「只怕不能遵命了,舟子已在江邊等候,今晚一晤,便作東西南北人矣!」玉卿忙令廚下置酒餞行。

  是日大陳水陸,廣召賓客,雲間名妓數十,悉為延至,縱橫談笑,絲竹滿堂,既而日暮酒酣。慕南起身告別,玉卿賦詩為贈道:

  此別須知後會遙,留君不住欲魂銷;

  誰為喚醒英雄夢,試聽江頭萬里潮。

  慕南臨行,玉卿問起關哥何在,答道:「留在金閶敝寓。」又問道:「尊夫人在內,可要一別否?」慕南揮手不應,決然而去。玉卿不勝嘆羨,送至門首,直待慕南去遠,然後回身進房,忙與花氏重新見禮。遠別數年,少不得細談衷曲,只為花氏年紀稍長,雖在後來,倒稱為第三位夫人。

  過了兩日正值八月中秋,就在十閑舫內,開筵賞月,未至中午,非雲便與了音、小玉、婉娘、花氏、蘭英,俱是濃妝艷束,步出後園閑耍。那非雲髻上,插一隻碧玉簪兒,鬢邊略綴海棠數朵,上穿一領大紅銷金夾襖,外罩魚肚白的花縐紗衫,下著白紗褲子,嵌金線的鴛鴦綉羅裙。了音五個,俱是滿頭珠翠,身上桃紅羅襖,玄色衫兒,腳下盈盈羅襪,穿著大紅紗鳳頭綉履,都是一般樣的,三寸全蓮,娉婷嫋娜,後邊跟著俊婢數十,只聽得喧嘩笑語,趨到園中。玉卿立在梧桐樹下,含笑相接,進入軒內時,只見燒香的,下棋的,抹牌的,亂滾滾鬧做一團。到得日影過西,便把酒筵開設,真箇野味鮮餚,備極八珍之美,遂一齊挨次坐定,慢慢的開懷歡飲。

  不多時,只見一輪皓月推起遙空,玉卿把盞在手,不勝欣喜道:「我輩如此歡聚,只怕嫦娥見了,未免恨那廣寒孤零。」非雲笑道:「這也未必,只慮他高處清虛,倒要笑人塵情太重。」玉卿撫掌稱善,將至更闌,非雲因值二娘卧疾不敢久坐,先自進房陪侍去了。玉卿等得非雲進內,便與五姬,挨肩擦背,勾頭抱頸,百般戲謔,既而笑道:「今夜幸值夫人不在,又遇這般皎月,不若與五位賢卿,就在軒內做一個攪亂鴛鴦會,亦一風流事也。」花氏醉眼也斜,靠在玉卿身上道:「好則好,只怕不像意思。」婉娘道:「你我總是一體,這也何妨。」使喚侍婢取出衾枕,鋪在十閑舫一張大涼床上。正是:

  群姬共赴巫山夢,不羨鴛鴦交頸眠。

  畢竟玉卿摟著五姬,怎生取樂?且待下回細說。

  第十二回  半痴僧一詩點化

  詩曰:

  縱活百年終覺少,風塵碌碌何時了;

  為圖富貴使機關,富貴不來人已老。

  君不見留侯昔日尋赤松,陶潛解緩歸籬東;

  知足不辱乃真訣,功成退步是英雄。

  安得騎鯨上丹闕,且把一肩塵擔歇;

  玉簫金管沙棠舟,閑向五湖弄秋月。

  彈指光陰又一年,勸君莫惜沽酒錢;

  不見秦皇與漢武,只今陵樹無寒煙。

  這一首七言古體,總是警人,不可在紅塵中,把那利名二字,虛哄過日。只為世人,那裡有個齊頭活到一百歲的,何苦波波吒吒,把那有限光陰,卻做千年久計。所以張子房辟穀求仙,那陶淵明拋棄五斗,不為利祿驅使,方見高人一著。說話的,為何講到此處,只因魏玉卿根器不凡,後來身登玄圃,故表此一番說話做個引頭。

  且說中秋那一夜,玉卿同著五個艷姬,就在後花園內,鋪設巨衾長枕,做一個合歡勝會,急忙拔去簪釵,卸除綉服,只見十條玉臂,粉白香軀,好似瓊枝瑤樹,光彩相映,玉卿笑嘻嘻的睡在中間,那根八寸多長,肥偉麈柄,昂然立豎,分不開五十隻尖尖玉指,爭來捧弄。

  先令花氏仰眠,騰身跨上,用力一聳,直抵含葩。那花氏便口內咿咿,連聲叫快,玉卿一手拄席,一手伸去摸那了音牝戶;又把頭頸側在一邊,與婉娘親嘴,卻令蘭英、小玉,坐在兩旁,把花氏的雪白光腿,各人推起一隻,遂一連抽送,足有千餘。了音被玉卿的指頭摳進陰門,不覺淫水浸出,玉卿便把花氏放起,卻令了音橫卧,背脊靠在婉娘身上,自即跳下床來,捧起雙足盡根抽頂,一口氣就有千二三百,弄得了音十分爽利,體顫頭搖,頻頻叫喚。

  小玉蘭英,看了這個淫騷模樣,忍笑不住,只聽得婉娘叫道:「你們只管快活,卻忘記了我的胸膛,壓得酸疼。」玉卿即忙喚過婉娘,卻叫花氏做了靠背,了音、小玉把那白腿高高捧起,遂輕一會,重一會,沒頭沒腦,也有八九百抽,遂丟了婉娘,又把小玉抱到床上啟股就搠,只因玉卿連戰三個氣力微減,小玉又為看了許多慾火如焚,便覺盡根頂送,不能解癢,急忙翻身扒起,把那玉莖套進,用力亂舂,了音笑道:「好不識羞,只會笑人,為何自己也是一樣。」小玉也不回答,只管狠命一套一套的,也不顧搗壞了花心,蘭英急得不耐煩,便把小玉扯下,聳身扒起,玉卿又覺精力已足,就將蘭英掀在席上,一頓亂抽,足有一千五百。好個玉卿,只在一夜,把那盪春心的五個妖姬,都弄得體酥骨軟。只有非雲得知,十分不悅,自此朝歡暮樂,不能枚記。

  俄而秋去春來,又是一年光景,忽見聖人差著使臣,賚旨相召,玉卿不敢遲延,遂即進京朝見。從此歷任憲要,條忽十年,竟做到陝西巡撫,累加工部侍郎。忽一日,為著邊事,要與巡按會議,擺著節道,一路吆喝行來,只見一個和尚,光著頭,身穿白褡,一直沖進轎前,玉卿大怒道:「是何妖僧?軛敢無禮!」忙令左右拿住。那僧呵呵大笑,化做一陣清風,忽然不見。卻有一張字紙,從空落下,手下慌忙拾起,呈上玉卿,只見上邊寫道:

  十載為朝廷,功勳著簡青;

  望高多被謗,身退始全名。

  花落能重發,人亡豈再生;

  勸君求大道,記取半痴生。

  玉卿看畢,始知是半痴長老特來指示,當夜便與非雲商議道:「我以一介書生,為名進士,仕宦十年,一旦官居開府,亦可謂富貴極矣!若再貪戀功名,昧於知止,只怕造物忌盈,位高多險,反不如依了半痴,退歸林下,優游泉石,安享榮華,不知夫人主意以為可否?」非雲道:「既得神僧現身警悟,相公何必疑問。」玉卿主意遂決。

  次日,就上了一個告病表章。不多時,只見聖旨發下,准著魏瑢回籍調理,遂與六位夫人,馳騮還鄉。一路歸來,莫不人人歆羨,以為漢時二傅。正是:

  全在數行詩,打破功名念。

  玉卿歸后,正值趙彥庵自嶺南廉使,升至福建布政,告老回鄉。只因蘭玉多艱,就在華亭買了一所房子,與玉卿附近住下。

  再說卞二娘,終日坐卧,只在一間小樓焚香念佛,頂禮大士,及玉卿歸後半載,一夕無恙而歿,年方五十四歲,玉卿夫婦,發喪舉哀,卜地於小崑山下,造墳安葬。

  諸事方畢,忽有一人,黃冠野服,造門求見。玉卿便令書僮引入後園相會。原來那入非別,即是丘慕南也。

  玉卿大喜道:「與兄一別,忽已十二年矣!試把那遊歷之處,名區勝境,為弟一談。」慕南道:「白別恩台之後,便至吳門客邸,帶了關哥,遂由語水以達虎林,遍觀徑山天目,以至三竺六橋之勝。於是渡江過去,到了山陰會稽,所謂雲門若耶,其是山水秀絕。又至溫川雁宕,觀那珠簾瀑布,逗留數日,就戀戀不忍別去,遂自常玉山,一路直至豫章,其時魏爺代巡已過,那些父老稱頌功德,猶歷歷不衰。既而過了洞庭,泊舟岳陽樓下。是夜風平浪靜,皓月千里,獨坐無聊,不覺和舡長嘆,方恨良辰之易返,有道之難逢。忽值鄰船有一長老,過舟相訪,與之談論,頗有玄微精奧之理,弟即拜他為師。隨後廬山五老峰下,人跡不到之處,有屋數間,自此修心悚性,閉門七載。忽於前日,家師修書一封,特著弟來呈上魏爺,因得再睹芝眉,殊為欣荷。」便向囊中取書遞與玉卿,玉卿拆開一看。那柬上寫道:

  自蘇一別,忽已十有七年,深羨愛君澤民,竟已立功立

  德。弟富貴空花,浮生朝露,自非餐芝辟穀,烏能羽化丹丘,

  況足下原屬香案文星,諸夫人亦是瑤台暫謫,故特走書布達,

  幸祈早斷塵鞅,青山萬里,宜從月下吹笙,白鶴數聲,已在

  雲中候駕。

  廬山老人半痴白玉卿魏君文幾

  玉卿看罷,慌忙帶進,以示非雲,兼與五姬看畢,無不欣然色喜。自此玉卿就有芥視功名,屣脫塵世之意。過了旬日,慕南取了回書先去,玉卿就把家人僮僕,一一賞賜發散,又將田園房室托與族弟魏瓊看管,只帶了六位夫人,並褚貴夫婦,一日早起下船,竟由太湖而去。正是:

  辟穀有方終羽化,休言仙術是荒唐。

  卻說舉人史維翰,自在錢塘,與玉卿別后,一連會試十科,不能登第。忽一日要到廣陵探友,打從揚子江中經過,只見一隻小船,如飛趕至,船中走出二人衣冠甚偉,向著維翰道:「足下莫非是金陵史春元么?下吏奉著玉城君之命,特來相請。」維翰愕然道:「那玉城君是誰?」二人道:「足下到彼自知,何必細問。」遂請維翰過船。

  不上數里,又見一隻畫舫,乘風掛帆,迅速趕近,船內趨出一人,頭戴紗帽,身穿綠衣,急向二人道:「酒肴已備,快請史君過來。」維翰遂又跨進大船艙內,只見香餚美醞,玉筷金杯,擺滿一桌,件件珍異,俱是目所未賭。俄而到了一個所在,桃花夾岸,高柳拂煙,那樹頂上,多少五色異鳥,群飛巧囀,綠衣吏扶起維翰,又遞酒三林,方向南行去。一路姿曲曲,無數瑤草琪花,約行數里之外,過了一條大石橋,忽有白鶴數對,見了維翰飛舞向前,宛若迎接之狀。又向西轉北,不下二里,只見高殿接天,層樓礙目,次將入門,便有紫衣小吏,慌忙引進。直過三座大殿,到了則邊廡下,紫衣吏道:「君且暫停於此,俟玉城君升殿之後;方好相見。」

  維翰只得屏息以待,俄而鼓聲三響,階下一人大呼道:「特奉仙旨,快請史春元進前相會。」那紫衣吏,便扶著維翰鞠躬登殿,只見一人,紫袍玉帶下座趨迎,相見禮畢。維翰偷眼視之,原來即是同年魏玉卿也。

  再三推遜,只得向客位坐下,玉卿道:「一別匆匆,不覺故人頭俱白了。」維翰道:「兄為神仙,弟為枯骨,命也何言。」遂把別後事情,細細敘了半晌。玉卿傳命道:「偶值故人已在此,怏請六位夫人,出來相見。」

  遂有絳衣吏,把那雲板敲響三下。停了一會,只聽得環佩叮咚,又有一陣香氣,氤氳不散,先是非雲,自東首走出,頭戴霞冠,身穿大紅綉帔,以後就是婉娘、花氏、了音、小玉、蘭英,俱是西首出來,一一向前,與維翰見畢,便有侍鬟數十,擺開玉桌,列著火棗水梨,八珍美饌,於是把酒送席,只聽得金管玉簫,雲璈象板,一齊吹奏,既向日暮,點上銀燭,玉卿道:「今夕故人在座,可無佳作以暢幽懷,如詩不成,罰酒二大犀杯。」就請史兄首倡,維翰不能推卻,便吟絕句道:

  一別音容數十春,誰知仙窟異凡塵;

  自慚發白成何事,深悔微成誤殺人。

  玉卿笑道:「為何仁兄作怨悔之語?」即便斟滿瑤觥,一吸而干,朗然吟道:

  月滿瑤台夜氣清,故人相會敘離情;

  不堪重聽凄涼話,急喚青衣弄玉笙。

  非雲吟道:

  自經採藥向丹丘,不問人間樂與愁;

  昨夜瑤池催赴宴,一聲鶴唳下瓊樓。

  婉娘吟道:

  鸞馭追陪信有緣,幾回遊遍大羅天;

  漢皇空聽欒成詐,難向蓬萊會列仙。

  了音吟道:

  不向空門守寂寥,翻從紫府共逍遙;

  人間信有神仙路,笑逐群真看碧桃。

  酒至花氏,與小玉、蘭英,俱起身辭道:「妾輩素不能詩,況有尊容在席,豈敢班門弄斧,以作笑資。」玉卿道:「不過遣興陶懷,豈以工拙為論,若再遲延,便當罰以三爵了。」花氏只得徐徐吟道:

  自從邂逅會仙郎,不謂終身匹鳳凰;

  輩向玉京朝見后,洞中幾度月茫茫。

  小玉吟道:

  瑤草琪葩曆亂生,雲階一片月華明;

  只今已與塵凡隔,休說當年兒女情。

  蘭英吟道:

  只道長江吟夢魂,王冠誰意曉妝新;

  雲駢一逐香風遠,不識人間幾度春。

  蘭英吟畢,玉卿又喚左右艷姬,作霓裳之舞,唱白雲之歌,既而飲至三更,乃撤金蓮巨燭,仍著紫衣吏送出維翰,就在左首廂房寢歇,次日早起,玉卿置酒送行,又命侍者,捧過赤金四錠,丹藥一丸,贈與維翰道:「仁兄尊壽只有七旬,今特贈此仙丹,服之延壽二紀,後會無期,切宜保重。」遂令絳幘二吏,一直送至舟中,風帆迅速,不上半日,就到揚州。維翰神散意迷,恍作遊仙一夢,自此不復與玉卿再會,絕棄功名,杜門靜養,壽果至九十四歲而歿。後人相傳,以為玉卿妻妾俱成地仙。

  【全書完】
林間松韻,石上泉聲,靜里聽來,識天地自然鳴佩; 草際煙光,水心雲影,閑中現來,見乾坤最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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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2 16:15 | 只看該作者
《脂浪斗春》



                                              清·不題撰人

              第一回 深宮龍榻生春夢 客店砧板除孽根
              第二回 張達奕中助天子 王成殿前奉佞人
              第三回 王諫議財得首級 臭相士巧戲公公
              第四回 程良私報前緣 仇張達施計終送命
              第五回 天子尋花落游湖 漁姑獻身得恩賜
              第六回 金鳳釵引主入室 龍鳳上戲婦丟魂
              第七回 揮金銀美女贖身 受封誥二姬應夢


  第一回  深宮龍榻生春夢 客店砧板除孽根

  詩曰:

  乘興南遊不戒防,誰知禍患起身旁。

  若非洪福真天子,早把江山夢一場。

  又曰:

  兩樣新妝未得遭,本來龍性盪難牢。

  春風自是為張主,一夜吹開兩樹挑。

  這兩首詩,皆是單道逍遙天子軼事,只因當時有兩個美女,與逍遙天子夢中相遇,日後宛轉入宮伏侍。

  你道那道遙天子是誰?乃大明之帝正德。這正德,稟性風騷,賦情瀟灑。大寶即登,四海昇平。倦於治務,耽於盤游。時稱為逍遙天子。故其時內宮雖有粉黛三千,即無可賞心悅目,然常悶悶不樂。

  一日退朝無事,便睡在龍床上,恍恍間而起,未行幾步趕至一大世界,周遭萬紫焉紅,無限紅情綠意,信步又至一所,中有二株花樹,一株花開白如玉,另一株花開紅艷。又見兩個絕色的美女,飄飄而來。一個淡妝比玉精神,一個濃抹如花窈窕宛。但見:

  芙蓉嬌面翠眉顰,秋水含波低溜人。

  雲冀輕籠時樣挽,金蓮細映泉邊痕。

  如西施再世,王嬙複生。

  正德看在眼裡,心曠神怡,渾身已是趐軟。遂搶步向前笑道:「寡人正孤寂無聊之時,意欲與兩美人相伴枕席,不知美人意下如何?」

  那兩美人齊聲道:「只怕奴家沒有這福份消受,若是萬歲不嫌奴家相貌醜陋,奴家願隨萬歲以侍左右。」正德見兩美人應允,已是春情激發,忍耐不住。遂又向兩美女道:「既蒙美女見愛,何不共赴陽台?」

  說罷,便雙手扯住二美女。那二美女被正德纏不過,卻叫道:「萬歲放手!」正德哪裡肯依,兩美心生一計,遂大叫道:「那邊廂有人來了!」正德四顧,哪裡有人?二美女趁此機會,遽然一推,正德失足,大叫道:「不好了!」悚然驚醒,卻是春夢一場。

  正德懶卧在龍床之上,連連叫道:「妙哉!妙哉!」早有太監聞聲而入,問道:「陛下,如何驚得冷汗淋淋?」

  正德道:「朕夢與兩美女正在好處,不意被他人一推,驀地驚醒。」

  太監道:「既有其夢,必有其人,陛下何不宣翰林一問?好便傳旨,令使者採選入宮,伏侍陛下。」

  正德道:「朕適才夢中匆急,並未問及美人名姓鄉籍,好不令人氣惱。但朕嘗聞,冀之北土,好馬生焉;古之名都,美女聚焉。此兩美人,一定生在蘇杭揚潮等州地,少不得另日朕就要雲遊各方,留心訪訪蹤跡罷。」誰知此話出自正德之口,言者無意,聽者有心!那太監將此話記在心裡,卻無端弄出許多事端來,此是后話,暫且不題。

  且說這太監乃河南南陽人氏,父張義,母陳氏。張義販賣藥材為生,積下萬貫家財,但夫妻二人年過四旬。未有一男半女,一日張義到河北滄州收買藥草,路過一荒嶺,見一棄嬰,生得白淨麵皮,且眉目清秀。張義便拾回收為義子。取名張達。

  數年彈指即過,張達已長大,生性輕佻,善戲虐,口舌伶俐。下棋投壺,博弈踢球,無一不精。年十七,張義病故,陳氏更是溺愛。以致不務正業,妄結浪遊。十八歲時,陳氏亦亡,張達益加狂盪,賭博酗酒,無所忌憚。不數年,家業盪盡。連住處也變賣了,落得一貧如洗。

  因思有個族叔張俊,遂欲投他處,求得出頭。

  這張俊,系二甲士出身,時官拜吏部天官。乃張義之從兄弟,達之從叔也。與張義頗相得,前因了憂回家,后遂挈家移居蘇州府城內。家資富饒,張達故慾望其提攜,遂收拾上路。

  一路曉行夜宿,已至蘇州府,尋店安歇。問店家,方知張吏部家在同仁街,是晚飽餐就寢。

  次日早飯後,張達便備下名帖,來到張府前。對把門家人說明,家人道:「老爺不在家裡。」張達懇求家人把帖投進后衙。

  夫人李氏見了名帖,心想:「張義家業富足,張達到此,必是無聊放蕩。」即傳進後堂。

  張達拜畢坐下,李夫人著人奉上茶來,夫人道:「賢侄在家料理家務,何由到此?」

  張達微微一頓,便道:「只因父母雙亡,家業蕭條,望嬸娘寫一信附小侄進京,托叔父圖個謀生。」

  夫人道:「你叔為官清正,從不敢妄薦一人。賢侄進京,想也無益。」遂令家人取出銀子,對張達道:「此銀十兩,賢侄權作盤纏回家。切不可進京。」

  張達不悅道:「嬸娘是不肯寫信提攜,小侄又非來戲言,銀子可收回去。」言訖,也不辭別,竟悻悻出前堂而去。夫人不禁大為失色,這且不題。

  且說張達出了張府,一路懊恨道:「若他日得志,必設法於他一家,方可解恨。」忽又轉念道:「適才送我銀時,一時逞能未取,如今身無分文,舉目無親,不若投河身死免受辛苦。」想到此時,已是萬念俱實,中凄慘,出得城來,惶惶間欲尋溪河自盡。

  行至荒郊,迎面來了一道士模樣之人,白髮長髯,著一身青布衫子,手執杖須左右搖晃,精神十分清朗。

  那道士劈面就道:「切不可尋短見!論你日後,定有富貴無涯。」

  張達道:「道長既知我欲尋短見,說心知我苦。怎說甚麼富貴?」

  道人笑道:「貧道善知過去未來之事,怎不知你的委曲?今不如閹割進京,做個太監,可盡得榮耀。」

  張達到:「割了陽物,豈不死去?且無路費,怎能進京?」

  只見道人就身內取出一包葯散,並一粒藥丸,付張達道:「你將此葯帶回店去,先取瓦一塊,酒一瓶,併火炭等物,先寫一紙字,放於桌上,教店主見得,並道,我若割下陽物你可將陽物放在瓦上,扇起炭火燒焦,擂成細粉,和一粒藥丸調酒灌下便可止痛。快將此葯散,塗敷割傷處,立即止血。再調養幾日,自然痊安。另贈你白銀五十兩,以作路費。」說罷將銀葯交付張達。張達收了,拜仗在地:「懇求大名,好便異日報答。」

  道人扶起張達,朗聲道:「貧道姓李名太白,雲遊四方,不求報答。你異日得志,切勿傷害生靈,足感厚情。」言罷,化陣輕風而去。

  張達心知是太白金星指點,後日必有好處。即望空叩謝。旋即復入城來,尋一客店住下。

  張達心已定,遂取了一塊方瓦,並燒酒灰頭齊備,寫下紙單,放在桌上。向前對店主道:「適才街上買一隻熱鴨頭,且借刀砧一用。」

  店主道:「何不取來付小人料理料理?」

  張達道:「我自會料理,不勞費心。」遂取了刀砧入房,虛掩著房門,店內心存疑竇,但見張達,眼帶淚痕,不似吃酒之狀。又取刀砧,不知何用?便悄悄從門縫偷覷。忽見爐內炭火炎炎,上放一瓦,那刀砧安置在椅上,解開前面褲子,露出那條黑昂昂的物件來。

  店主正不知何故,又見張達左手把那物提起,放在桌上,右手舉刀截下,店主正欲破門大呼,怎耐一聲響,那物件已墜在地上。

  張達忍耐取過葯散一撮,敷摻在傷處,遂跌倒在地,血如泉涌。店主大叫苦也!急奔入房來,已是面如臘黃,人事不省,忙叫幫夥進來道:「此人與我無冤,卻割陽物來害我們。當著人命,如何是好?」

  小二忽見桌上字紙,方知其法。

  店主無奈,怕出人命,只得照紙上所云,把那陽物拾起,放在瓦上,不須臾間,燒得焦黑,擂成細粉。又將藥丸研破,和燒酒調劑,把著撬開牙關灌下。但見張達麵皮漸紅,血亦止了。

  二人共扶上床,停了一會兒,手腳回動,翻身叫道:「我好痛也!」

  店主埋怨道:「我與你無冤讎,何故做這事害我?」

  張達道:「你不知我的苦情,我就死了,亦不過費你一口薄棺材,更無人較討人命,不必著慌。」

  店主道:「陽物有甚罪過,割下了便可分得苦情?胡鬧一通!」口雖如此說,心中著實恐惹下人命來。從此小心照顧。

  又有道人葯散敷貼,小心伺候十餘日,始平復如日。

  不多幾日,張達已漸痊癒,便想到:「身邊只有十數兩銀子,若還店稅,無甚路費。」乃對店主道:「多承好意,得全殘喘。但飯錢房稅,無從借處,如何是好?」

  店主已巴不得他早出門去,省得麻煩,便道:「房稅飯錢,客官另日得意寄來罷。今日痊安,即可起程。」

  張達稱謝,收拾出門而去。正是:

  同車到處喜駿鸞,花信撩人思未安;

  夢至動心誰惜花,情因種愛便成歡。

  未知進京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張達奕中助天子 王成殿前奉佞人

  詩曰:

  王顏既睽隔,相望無一方;

  夢短情意長,思之不能忘。

  且說張達稱謝店主,收拾出門,一路曉行夜宿,省吃儉用,不覺到了京城,是晚進入京城,住入客棧安息。次日問店小二道:「小的願做太監,未知怎樣去做哩?」

  小二道:」要作太監,須要在朝官員保奉方得入宮。」

  張達暗自思索:「我想有官員保奉?況且盤費短少,倘用盡豈不餓死?且尋個活路,再作商議。」即換了衣服,上街閑走。

  且說這日正德正為東宮太子,閒暇素服,帶一少監,步行至兵部尚書程良府中遊玩。這程良乃趨媚小人,見太子駕到,即邀太子到後花園石桌上對弈。安排妥當,家人侍從便從後門出去,未料門未關好,被風吹開,兀自敞著。

  適值張達到此,見花園幽雅,便覺睏倦,忖道:「不如進去休息片刻。」觀望石上二人正對弈,正中下懷。遂上前一看,恰當棋正入局,二人俱各用精神,不顧旁人看的。時太子要移紅馬去吃黑馬,那程良卻用個棄馬殺棋之勢,卻不顧馬,轉去移馬欲成重炮,即是死局。太子不知是計,歡喜異常,忙取馬去吃馬。

  張達見狀,叫道:「吃馬無益,重炮已成死棋!」

  太子停手,通盤思想了一番,回顧張達,笑道:「不是你指點,險些中了死局!」即移一紅炮,擱在黑炮前,局便散了。張達再點幾步,黑棋已死。

  太子贏了一盤,大喜道:「卿果能幹!可替孤家照顧指點。」

  張達暗想:「此人既稱孤家,必是皇親國戚。」即悉心指教,條忽間連勝兩盤。程良贊道:「此實是高手,臣對他不過。」

  太子大喜,問道:「卿系何人?有甚本領?」

  張達跪下道:「臣乃河南開封南陽人氏,曾經閹割,故進京謀做太監,但未得機會。」

  太子道:「孤家就是東宮太子,卿既洗凈身體,著小監前去驗過。」那小監即領張達去驗移時便回奏道:「驗得張達洗割乾淨,特來繳旨。」

  太子道:「張達可隨侍孤家。」張達謝恩畢,即隨太子回宮去,次日,到客店取行李入宮內。張達語言巧捷,百般適迎,太子甚是歡喜。

  半月有餘,不料六宮太監王成知道,奏道:「殿下,這張達無人保奉,乞打發出宮,免使朝廷追究奴才。」

  太子即問張達:「卿有何人在朝廷居官么?」

  張達道:「臣只有族叔張俊,官拜吏部天官。」太子對王成道:「你可往見張俊,就取結狀。」王成領旨出宮,來見張俊。施禮坐下,道:「先生有族親張義之子張達,居住河南開封府,今因割閹進宮,服侍太子。欲著先生保結。未知先生意下如何?」

  張俊暗想道:「張達家資不薄,為何閹割?說非本分之輩,倘有不測,罪連保結。」即答道:「學生移居很久,且一向在朝,親戚之事,慨不過問。不敢妄保。」

  王成即辭別,回見太子,將此言奏明。又道:「張俊既不敢保,殿下當遣張達出宮,恐聖上譴責。」

  太子道:「卿且退,再作商議。」張達為此深恨張俊不保他。

  又過半月,王成見張達仍在宮中,俗話說:「一山容不了二虎」,即於偏殿奏天子道:「殿下收養了一個來歷不明之人,名喚張達,奴才職司六宮,理應奏明。」

  天子道:「宮廷之中,豈容無籍之徒住矣!著巡宮太監立逐張達,無容延緩!」張達聞言大驚,來見太子,太子道:「聖旨已出,孤草書一附,卿暫住程良府中。孤家另日必當重用。」張達收拾出宮,巡官太監繳旨不題。

  且說張達到程府,程良見了太子手諭,知太子溺愛張達,即以備酒相待,打掃書房安歇,曲意殷勤款待,不覺已過年載。

  此時,因西番王死,無嗣,王族爭立斗戰,英國公張茂領軍前去和番,但此時,天子駕崩,太子告庭登位,大赦天下,即宣張達為掌印太監,行坐不離,言聽計從,張達即另造太監府安享,文武百官趨媚不暇。

  張達日侍正德,見正德昏暗,意圖篡權,寄銀兩三界山鄭飛、吳隆、萬清等,囑其密招人馬,以圖大事。鄭飛與張達同為南陽人,初貧,屢受張達恩惠,多勇力,后投三界山吳隆、萬清等,結為兄長,落為山寇。張達任為心腹,這且不說。

  且說張達心恨王成前日革逐,意圖報怨,乃謀於兵部尚書穆宏,戶部尚書焦廷,道:「我欲誅王成,並奪司禮重權,奪老賊三世老監,並無罪款,難於下手。」

  焦廷眉頭一皺,計從心生,道:「有了,有了!記得當年間,黃河崩潰,先帝知王成誠實,差其監工。王成因恤小民,不發官工,特給民價,侵欠十萬兩銀,后回奏,先帝知是體恤民疾,諭旨免補。而王成誠實,不奏請勾。現帳薄仍存於本部處。今國庫空虛,公公可奏討此銀,王成必死清貧。」

  張達大喜,道:「賢契可速撿出帳薄,咱家來日好得奏請,結果老賊的性命!」穆宏、焦廷稱是,退出。

  到了次日,正德臨朝,文武分班。只見張達、穆宏、焦廷跪奏道:「啟奏陛下,目今國庫空虛,臣查十二年間,黃河兩岸收築完峻,尚存銀五萬兩,在司禮監王成處。乞將銀追出應用。」

  正德喜道:「可將帳薄呈上御覽。」焦廷呈上薄籍,帝見登記有侵欠十萬兩實帳,急令宣王成上殿,諭道:「卿可將先帝在時拖欠十萬銀兩繳還腠躬應用。毋得遲延。」

  王成聞言大驚,便道:「奴才何曾拖欠先帝銀兩?」

  正德道:「即是先帝修理黃河,帳薄現在此,怎說無有?」

  王成心中方才明白,啟奏到:「若是修理黃河,只因其處洪水氾濫,人民困苦。奴婢不忍發官工,至侵欠十萬兩。先帝曾云:『此乃體恤民力,非關侵欠,諭旨免追』。若果奴婢侵欠,先帝已究追多時了,乞陛下明鑒。」

  張達忙奏到:「陛下明見萬里。先帝若果免追,如何帳薄並不勾銷?明是王成自恃三世老監,藐視國法!若不勒限嚴追,銀兩何由得清!」

  正德聞言,怒喝道:「王成劣奴,焉敢欺藐寡人!降旨暫禁天牢,限期一月,若不繳清,取爾首級!」遂令武士將王成押解天牢。文武方知張達果然勢大,誰敢多言,俱各散朝。

  且說王成囚入天牢,牢官敬他三世名監,送進一小房安身。

  王成便將自己失算,先帝帳項不奏清自勾銷,張達挾昔日趕逐之恨,故遭陷害,一一說與牢官。

  牢官道:「公公家資原來如此富足?何俱?」

  王成道:「咱家只一義子王海,官拜諫議大夫。家住河南河中府家。計家業不上數千金,從幼卻亦閹割。」

  牢官驚曰:「若是如此,庫項何能賠嘗?」

  王成道:「不妨,咱還有一義子名喚王濤,官拜吏部侍郎,家產則百萬。因怕人謀害,故拜我為義父,前者了就回家,現經服闋。咱家當寄書與他。教他解銀十萬兩,進京救我性命。」

  牢官道:「如此,公公快寫書,下官即著一妥人,星夜前往武昌府。」

  王成忙修書信一封,牢官便叫一個慣走長路差人,王成賞了他二十兩銀子。差人即帶書趕路,披星戴月,不數日來至武昌府王府前。對把門人道:「煩報你家老人知道,說京城王公公著人到此,有話面票。」

  王濤看書大驚,道:「王公公不意招此橫禍!」遂令差人到廚房飽飲,隨寫下回書,又令家丁速收拾銀兩金條進京。頃刻間差人來領回信,王濤賞了差人十兩銀子,吩咐到:「你先歸見王公公,我即日解銀,到京賠補,教他高枕無憂。」差人叩謝,回去不題。

  且說王濤恐銀兩沉重,路上廷誤時間,卻從水路起程。無奈水面兒波不順,遲延幾天,及至天津港口,算來二十八日,王濤即令兩個家丁直入京城,打聽王公公若在天牢,作速回報,好運銀入京。倘被害,亦當回報。家丁領命起身,原來天津港離京城二百四十里,家丁須趕次日,方得進城。

  再說張達,巴不得過期限,好結果王成性命。到了三十一日,心中大喜,奏道:「陛下欽限王成一個月繳清十萬銀兩,今已逾期,仍不繳還,實屬藐法。若不誅戳,王法掃地。」

  正德聞言,大怒道:「劣奴著實無禮,速宣來處死。」當駕官領命而去。

  時王成在天牢,接著王濤回書,遂安心靜候。

  到了這日,王成與牢官議論道:「為何銀兩至今未到?莫非風水阻滯?」

  忽牢子報導:「聖旨下!請老爺接旨。」牢官忙出天牢接旨,復見王成道:「聖旨宣召公公朕朝。」

  王成驚道:「咱家今番進朝,性命定然難保,只是辜負上職好意。」

  牢官安慰到:「朝上定有大臣保奏,說亦無妨。」

  王成來到午門,下轎入朝。當殿開了鐐銬,俯伏跪下。正德罵道:「閹狗藐視寡人,銀兩越限不繳,實為可惡!」

  王成叩首奏道:「陛下暫息雷霆之怒!奴婢貧窮,又無家資。前日欽限繳還銀項,業經馳書向親友轉借。親友已解銀前來。因風水阻滯,乞緩十日,若不繳清,甘當死罪。」

  張達聞言大驚:「王成這若繳清庫項,反結下深仇。」忙奏道:「世間豈有三十日分文莫措,再十日即有十萬銀兩之理?明系挨延欺君。若不處死,難彰國法。」

  正德怒氣衝天,罵道:「閹狗如此無禮!」喝令武士將王成押出午門外處斬。武士向前擒捉王成,王成立起,指著張達大罵道:「劣奴陷害咱家,死而有知,必捉爾魂!」

  正德大罵道:「自己拖欠庫銀,不行補還,卻又辱罵好人!」傳旨將王成速速斬來。武士隨押出午門。可憐一位三世老監,死於奸人之手。頃刻武士呈上王成首級。正德令將首級掛在城門外示令,文武見了,俱各寒心,帝令張達執掌六宮司禮監,散朝,萬民磋歎。

  王濤的家丁,一聞此信,忙備棺木,到午門收殮王成屍身,喚人來將棺木運到天津港口。

  王濤聞信大哭,備下酒菜祭奠,再令得力家人,押運棺柩回河中府,交與王海。忖道:「待我設計重賄奸臣,務要王成的首級寄回附葬,方快我心。」家人領命,運棺向河中府而去。

  正是:

  生前忠義骨猶香,精魄為神萬古揚。

  料得奸雄沉地獄,皇天果報自昭彰。

  不知王濤能否買得王成首級?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王諫議財得首級 臭相士巧戲公公

  詩曰:

  呼女自為別,一文一斷腸;

  歎此見而難,君恨妻亦傷。

  卻說王濤務要買得王成首級,隨即進京,租一客棧安頓。

  過了三日,這二日早飯後,素服坐在客店前,看其賣買。忽一小監經過,遇著一個書生,拱手問道:「劉公公要往哪裡去?」

  那小監答禮道:「咱奉我公公命,進城公幹。」說罷而去。

  王濤觸著心事,便問店家道:「這小監是誰?」

  店家道:「此乃張達的心腹小侍。卻亦姓劉,但不知喚什麼名字?」

  王濤道:「煩你去請他回來,只說有一客商請他。休露出我的來歷。」

  店家忙趕上叫道:「劉公公請住步,小人店中有一客商請說話。」

  原來小侍名喚劉健,是未凈身的,貪女色,更貪財利。一聞此言,便暗忖道:必有發財的好事到了。即同店家進店。王濤吩咐備酒,一面請劉健進入客房,分賓主坐下,道:「公公一向可好?」

  劉健見王濤面如紫色,三絡長鬃,衣冠楚楚,知必富戶。即問道:「咱前往南陽公幹,有幾位富戶請酒,足下莫不亦在內否。」

  王濤將機就機道:「小弟姓王,賤名必濟,在河南開家珍珠鋪。因前同公公聚飲幾次,深知公公慷概,故此敘舊。」酒席已備,劉健謙遜了一番,問道:「王兄進京何為?」

  王濤道:「小弟因有些家資,屢遭貪官敲詐勒索,故進京欲捐納一職位,並拜個庇護。未知公公有甚門路否?」

  劉健聞言暗喜道:「果是賺錢的機會。」答道:「王兄豈不曉得我家公公的勢力,滿朝文武,誰不欽服?就是做個現任官,到也容易,莫道空銜職位。但未知王兄帶多少銀子應用?」

  王濤道:「現備三萬兩,可夠用么?」

  劉健道:「如是足了,但今天咱要出城理事,另日再來與你商議。」即欲分別,王濤道:「難得今日須再飲幾杯。」劉健坐下再飲。

  王濤甜言蜜語,話得投機。遂問道:「彰義門下掛著,卻是何人首級?」

  劉健道:「說起方知我公公的勢力。那首級乃是三朝老奸王成,只因觸犯我公公,被公公奏聞朝廷,將他處斬,把首級示眾城下,王兄還不知么?」

  王濤到:「即便死了,何必首級示眾?但公公乃張公公的心腹,未知可能盜取此首級否?」

  劉健笑道:「王兄言差矣。王成與我們並非親故,我想肯犯著國法盜他首級?」

  王濤道:「公公若能盜取首級,憑爾要多少銀子。」

  劉健道:「這卻煩難。教王兄多銀買一首級,爾卻不肯;若是少銀,叫我盜取,我亦不肯。」

  王濤道:「憑你說要多少銀子,但說無妨。」

  劉健暗想道:「此人定要買死人頭,莫非痴獃?」便道:「若要首級,除非三千兩銀子不得。」

  王濤道:「就是三千兩何妨?」

  劉健疑惑到:「你當真三千兩敢買么?」

  王濤便取過鑰匙,開了箱,與劉健看道:「黃金在此,有甚難買。」

  劉健見滿箱金銀,登起貪念。便道:「王兄可取紙來,將金稱定,有三千兩銀,直待我包好,寫上封皮,仍付你收下。待我取首級來,即將原襯金付我,免致稽延。」

  王濤道:「極是!極是!」劉健將金折算,封寫標皮固了,交王濤同收受道:「咱家暫別。」

  王濤忙問道:「未知公公幾時取來了切勿失約。」

  劉健笑道:「此物唯王兄要買,別人怎肯?」即辭別出后,一路暗喜道:「時來運轉,遇著此等之人!三千兩銀實一顆首級,只是守城官怎肯將首級與我?」

  劉健苦於首級若守城官不給,豈不錢財盡空?思想間,猛記起一個人來,乃是玉娘,於是聲譽鵲起,只因他作妓多年,不少商富,官吏他都認識,劉健末做官之前,因玉娘曾遭暗算,劉健曾救過其一命,今若有求於他,他定會前來助我打通關節。

  當下便差人去請,不消幾時,玉娘果然如約而至。劉健大喜,但見:

  媚若吳西西子,美如塞北王嬙。

  雲煙借杵搗去霜,疑是飛瓊偷降。

  肥似楊妃豐膩,瘦憐飛燕輕颼。

  群仙何事滴遐方,金穀園中遺家。

  劉健見玉娘風姿不減當年,遂備酒菜,款待玉娘,舉觥數回,劉健便道:「今日特請你來,是有事相求。」遂如此,如此吩咐了一遍。

  是夜,月色朦朧,二人久別重逢自是神魂飄蕩,俱都欲興大起,遂解衣上床,見玉娘玉膚已露,劉健情興大動,摟過便親,早帶一粒春藥,假以摸他陰戶,悄悄放入裡面,又雙手摸他趐乳,只見玉乳蓬蓬,豐膩柔滑,遂徐徐的撫摩,只見玉娘兩腳兒自伸自縮,劉健明知藥性發作,故意只做不知,把手在陰戶上,探那麗水,陰戶已是潤滑無比。便跨在玉娘身上,分開雙腿,只見毫莖數根,嫩鬆鬆,紅縐縐的,紫艷艷一道肉縫兒,劉健忙把那鼻孔向牝戶亂嗅,只覺氣味如蘭,芬芳撲鼻。

  劉健已是陽物堅挺,硬梆梆塵柄如杵。按捺不住,便照準桃瓣,挺塵柄就入,恰逢玉娘一聳,遂禿的一聲盡根,玉娘啊呀聲出,大迎大湊,劉健發力大弄,雖不盡抵花心,倒也有八分的暢美,霎時間抽拽三百餘下,那玉娘多年從妓,風月手段甚豐,劉健淫興怎能不大振。

  但見那劉健掇開玉娘雙腿,使陰門大敞,沒頭沒腦一陣亂刺,霎時又七百下,玉娘聲喘氣急,唯伊呀浪叫不止,雙腿倒控劉健腰臀,雙臂又勾緊他的頸兒,柳腰款擺,肥臂亂聳,劉健淫心勃發,遂將玉娘金蓮高拜,埋首挺塵柄首身大弄,又抽送近一個時辰,淫水四溢,已三換巾帕,對丟了六回,方才一歇。

  稍歇片刻,劉健尚未盡興,赤精條條跳將下床,令玉娘橫卧,撈起雙腿扛於肩上,挺起紫漲漲塵柄狠命一肏,玉娘白眼一翻險被肏死,花心幾欲被搗碎,遂摩擦趐乳,叫快之聲不絕於耳,劉健春興發動,猛衝猛撞,又是乒乒乓乓一陣大弄,肏得玉娘死去活來,骨趐神顛,丟個不止。

  玉娘知其精至,遂顛搖大動,浪呼震屋,劉健塵柄急抖,陽精泄出,玉娘仰承,陰精亦來,又對丟在一處。

  那劉健話兒郎當而出,帶些精水直流地下,玉娘牝戶狼籍不堪,紅腫一片。

  玉娘取了帕兒,俱揩了一遍,上得床來,代整衣衾,摩撫之間,劉健那話兒又兀自挺立,玉娘歡喜,急又去撚,見不甚硬,遂俯身啟口吞下,余精舔個乾淨,那話兒作威作福,口不能容。遂然竄出,玉娘縱身而上,照準就樁,盡根沒腦,劉健手捧細腰肥臀,興念又狂,聳身相弄,玉娘顛套墩樁,舞個風雨不透,極盡風騷本事,劉健猛力深刺,下下不離花心,二人又幹了一個時辰,方才大泄一回,雨停雲止,落得滿床陽精淫水,急凈柄滌牝,相擁而眠。

  翌日,劉健攜玉娘進宮,拜見張達。張達見劉健所帶之婦光艷照人,遂把眼緊緊的盯住,玉娘下跪請安。

  張達道:「拜見咱家,何來?」

  劉健道:「奴才因從城門下過,見王成首級,臭氣難聞。」

  張達道:「他之與我結怨,正欲使他現世。」

  劉健道:「奴才便知公公要他現世,卻為他揚起了美名。」

  張達道:「示眾乃不幸,有甚美名?」

  劉健道:「奴才適才見三個人進城,一個是本處人,兩個背著包袱,必是外省人,兩人忽向本處人道:『這城下掛的是何人首級?'那本處人答道:『此是三世忠監王成的頭顱。'那外省人道:『我亦素知王成的忠名,只是不曾見面,今卻識個頭顱,不知被誰害的。可惜!可憐!'三人便看一番,方才入城。豈不是揚他美名?依奴才愚見,何不將首級丟在黃河漂流,使他陰魂無歸,豈不更好!」

  張達點頭道:「是。你便將王成首級丟下黃河去罷。」

  劉健道:「但恐守城官不肯,奈何!」

  張達道:「不妨。」即寫了一張手諭。又道:「與爾帶去,付與守城官看過,說朝廷若有甚言,咱家抵擋。」

  且說這守城官任良為官多年,生性淫蕩,不知多少良家婦女過其城門,而被擋住姦汙,此人為人卻極為精明圓滑,故許多因被姦淫婦女,卻無一人報官揭醜。

  劉健深知守城官的城府,辭別張達回來,便與玉娘權宜,讓玉娘以色相誘,此事定能成全。

  二人直上城頭,任良忙接入城樓。雙方見禮坐下,那劉健的造訪並不讓任良在意,倒是他那身邊一個嬌嬌嬈嬈的婦人,讓任良神魂渺渺,已欲不能自持,遂目不轉睛的相來相去,玉娘見守城官屬意自己,遂眼角眉梢悄悄帶情書,誘那任良入瓮。

  劉健看在眼裡,也佯裝不見。稍息,劉健就將手諭付於任良看過,任良為官多年,奸詐無比,看過手諭后,深覺不疑,但想劉健今日,卻惶惶不安,又有些疑惑,遂欲與劉健一道同扔首級。

  劉健聽罷,不覺詫然,暗忖道:「若應他,豈不是壞了事么?」那守城官執意要同往,遂不得已,便將事情原委道了出來,劉健遂給他一千銀兩作罷,言訖,色眼卻直望玉娘。

  劉健見狀,便向玉娘丟了個眼色,玉娘遂向守城官柔媚的道:「任大人,今宵小女子想在這城頭玩耍,不知任大人肯屈尊相陪么?」

  守城官道:「我倒求之不得,可你那位官人可否應允?」

  劉健道:「古謂妻子如衣服,他尚且不是我妻,任大人可自便。」言罷,辭別玉娘與守城官,取了王成首級,置在一箱中把箱架在肩上,飛奔到了客店。

  且說守城官見玉娘留下,真如吃了蜜糖一般,遂大獻殷勤,美酒佳肴,盡皆搬來供玉娘品嘗,更是舉杯殷勤相陪。

  酒過三巡,守城官已是春意朦朧,那玉娘則也被灌得似醉非醉。守城官便抱起玉娘,挾帶八分酒氣,與那玉娘寬衣解帶,手兒發狠,將個抹胸扯落,露出粉嫩趐乳,守城官只手滿握,把口去囁咂另只乳兒,未及咂穩,那玉娘早已隔著褲兒,撚他塵柄,力大了些,雙雙跌於床上。

  守城官假做酣睡,那活兒兀自挺起,欲將褲兒抵穿。

  好一個玉娘,必竟是風月場上慣手,一陣笑罵,探細手與他解褲,守城官亦不言語,輕將腰抬起,玉娘扯不下,原來那物兒忒大,阻滯不前。

  任良笑笑,著力扯下褲兒,玉娘定睛看去,那話兒卜卜亂跳,玉娘歡喜,竟俯首納於口中吞吃不已。

  守城官被玉娘吃得興急,遂剝盡玉娘的褲兒,但見小小兒臍兒之下,嫩毫數莖,中間一道紅鮮鮮紫艷艷的縫兒,正咻咻而動。守城官如何熬得,遂扶住塵柄挺身照準妙物頂入,玉娘疼痛難忍,遂仰卧蜷曲,守城官上得床來,推起玉娘雙腿,照準又刺,玉娘急躲,卻撲個空,情急之下,覆住玉娘,腰間發力,塵柄脹挺挺的,於玉娘腿間一頓亂戳。

  玉娘被他一折騰,竟亦春心飄發,那牝戶被塵柄亂研亂擦,漸漸生出些麗水,蓬鬆松的,守城官大喜,扶住硬沖,籍著溜溜淫水,陷入半個龜頭,卻艱澀不能再見,又欲發力去,那玉娘大叫痛,急用手推阻其胸。

  守城官把舌吐於玉娘口中,攪轉幾周,津流滿腮,下面春水愈發汪洋恣肆。

  玉娘遂扳著自家臂兒大力迎湊。突暴水濃濃滴露花房,仗塵柄刺信,大沖大撞,約五百餘度。

  玉娘魂靈兒飄至九霄,手捫趐乳,伊伊呀呀的叫,生一回,死一度,連連拋丟,又弄了近半個時辰,玉娘牝中春水已漸漸枯斷。

  守城官見狀,方才深縱幾次,龜頭緊漲,陽精陡泄,玉娘承那玉露又丟了一回。弄得滿床狼籍,二人起身揩抹一回,交頸而睡。

  卻說王濤正在客店閑坐,滿店許多人吃酒。劉健恐臭氣熏人,忙帶進王濤的房子,將箱子推在床下。

  王濤見是劉健進房,問道:「公公取來與否?卻是如此的匆惶?」

  劉健笑嘻嘻道:「快取金來!」

  王濤道:「現錢交現貨!怎麼只管來取金?」

  劉健向床下拖出箱子,道:「首級盛在箱內,快去取金來。」王濤忙開箱子細看,果是王成首級。

  劉健搖頭道:「你卻多心,三千兩銀買一首級,難道我使個假的哄你不成?」

  王濤便把原付金付劉健,劉健接了驗收,笑問道:「王兄買此,是要合葯,或是做香囊?請聞其詳。」

  王濤:「人活一世,以慈善為懷,因見此首級汙臭不堪,作個好事,買來埋葬。」

  劉健暗想道:「世間有此愚夫!三千銀兩買首級做好事,倒是奉承我的時運來了。」

  劉健辭別回府,將銀子藏過,方見張達道:「已將王成首級,投向黃河去了。」

  張達道:「果是能幹,且退去罷。」劉健退下不表。

  且說王濤得了王成首級,令人制木桶收貯,差家丁帶往河南河中府,交王海收葬。自己在吏部使些錢銀,過了數日,得旨面君,正德仍復其為諫議大夫。

  王濤退朝,免不得拜見上司與同僚。過了幾日,方才明白王成之事未始。這一日對家人道:「可恨張達謀害王成,今又播弄國政。吾當具表進諫,為國除奸。」家人勸道:「張達奸黨眾多,朝廷信任,老爺進諫,豈不負薪救火,自損其身?稍緩數年,奸黨少衰,會齊僚友進諫再除之。恐其欲速反難成功。」王濤怒道:「盡吾職分,若不進諫,豈不負先帝厚恩?就有不測亦得萬古留名。」遂具諫表。

  次早進朝,朝拜畢,把表俯伏道:「臣諫議大夫王濤,有事請奏。」

  正德道:「何事奏來?」

  王濤道:「臣因奸監張達,懷恨司禮監王成,先帝驅逐之故。通令奸黨程良、焦廷,冒奏王成侵用庫銀。陛下誤聽讒言,屈斬王成,懸首示眾,不意張達又貪財藐法,膽將王成首級賣銀。實屬欺君。乞陛下明旨,將眾奸究治。願使王成冤枉有伸,國家幸甚!」說罷,將表呈上。

  內監接守,呈上帝來。

  證德覽畢,叫道:「程良、焦廷、張達等,怎將王成首級賣銀?現王濤進諫,有何分辯?」

  程良、焦廷忙跪奏道:「陛下休聽王濤讒言,若論王成,侵欠庫銀,明旨處斬,怎得說臣等謀害?查得王濤,系王成義子,倚仗王成勢力為惡。王成已斬,故挾恨於欲害臣等。乞陛下聖明,將王濤冒奏斬首正法。」

  又見張達俯伏奏道:「太祖有制:外臣不與內宦相交,實生弊端,今王濤身居二品,公卿反拜內監為父,辱國已極,且王成侵欠庫銀,抗旨諭斬,與臣何干?若雲將首級賣錢,越法欺罔,天下豈有將首級賣銀,來罔法之罪?此必王濤令人盜取,企圖誣陷奴才。陛下如若不速斬王濤,無以教戒臣子。」

  正德龍顏大怒,指王濤道:「大膽王濤反拜內監為父,卻又盜取首級,圖陷他人,若非張達分許,幾誤中你奸計。令武士將王濤押出午門,斬訖報來。」

  武士忙上前提,王濤跳起來,雙手攔住道:「且住。」便道:「明是張達使人向守城官去取王成首級,便叫怎說是臣盜取?陛下可宣守城官一問便知。」

  正德大怒道:「還敢頂嘴,武士速速拿出斬首!」

  武士領旨,並押王濤出斬。

  可憐一位正直大臣,頃刻命斃,帝傳旨:「將首級掛在午門示眾!」龍袖一拂,駕退回宮。

  王濤家丁買備棺材,收殮王濤,埋葬不表。正是:

  三寸氣在千般用,一旦無常萬事休。

  且說張達出朝,對程、焦二奸道:「方才若非二位言王濤系王成義子,這亦不致喪命。」

  二奸道:「門下度公公不知,故此說破。但不知王成首級系何人打發?」

  張達道:「此乃必是劉健所為。」即把劉健叫來,問道:「我前日令你將首級,置於何方?」

  劉健跪下稟道:「已將首級丟下河內了。」

  張達大怒,喝道:「胡說!還敢瞞我!你將首級賣銀,還說丟下河內。」便將王濤進諫之事,說了一遍。「若不是我權勢浩大,豈不被你害了?你還敢當我面胡說!」

  劉健見事情敗露,只得說出,將王成首級來去之事言明。道:「奴婢只當他是富足人家,好作善舉,只得將首級賣他三千銀兩。」

  張達喝道:「胡說!哪有三千兩買首級之理?」劉健跪下稟道:「原銀尚在。」張達看過,令小監收入內,便對劉健道:「你敢瞞我,定當受罰。」劉健驚道:「奴才負死人頭無取工錢,又取晦氣,今要受罰,實在吃虧。」

  張達笑到:「我不罰你銀兩,只罰你今年夏天,為我扇涼。」劉健連忙瞌頭:「多謝不罰之恩。」原來,張達身體肥壯,每到夏天,必令小監扇涼。是年天氣早熱,即叫劉健扇涼。

  這一日,張達早膳后,坐在後堂醉翁椅上,吩咐劉健道:「小心扇涼,安我睡也!」劉健領命,執扇扇了一會兒,只見張達鼻息如雷。劉健因日夜扇涼,暑天睏倦。因見張達睡去,即將雙眼偷合。不意一陣昏迷,手中玉扇誤擊在了張達鼻上。

  張達叫聲「啊呀」雙手捧定鼻子。劉健驚得魂飛天外。慌忙跪下。

  張達翻身起來指著劉健罵道:「你這狗奴焉敢打我鼻子?」

  那劉健本是伶俐快言之人,遂介面應到:「奴婢適才見公公睡去,鼻內突出兩條血涎,或伸,或縮,我想:『鼻孔內有此怪物,必為後患'故用扇打之。不料縮入鼻內。」

  張達半信半疑,道:「胡說!好好鼻子,哪有此物?」

  劉健道:「公公如此大貴,想是原神出現。」

  張達暗想,疑信參半。即對劉健道:「既如此,可喚個靈驗相士,問端明由,如若不然,定斬你頭來!」劉健膽怯,領命出府,回到自己府上。

  且說那玉娘尚留在劉健府上,見劉健愁雲滿面,便道:「官人因何事而不快?」劉健便將今日為張達扇涼之事說了一遍,言罷,又嘆了口氣。

  說來也是巧,即在此時,門外一人高喊道:「相面算命。」兩人遂奔出門外,叫住了相命的駐步。

  只見這一位相士,年紀三十多歲,生得形容古怪,兩鬢且鬍鬚叢生,穿的一領藍布袍,左手執一把蘇白扇,右手執一枝白面招牌,上寫道:「信州張半仙相命。」

  且說這張半仙雖說牌子上寫得明明白白,實則是江湖騙子。多年行走江湖,假藉相命這一幌子,敲詐勒索,花言巧語,並姦汙了不計其數的良家婦女。

  時見一男一女向他走來,不覺心中一動,暗忖道:「行走江湖數年,竟還未見這般妖艷婦人。」乃至連劉健喚他他也未曾覺。

  那張半仙回過神來,慌忙應答。

  劉健問道:「相士,你相法精否?」

  那張半仙見是內監打扮,連忙答道:「若論小生相法,靈驗無比,因為不曾漏空,故人稱我張半仙。或會騰空,便是張大仙了,未知公公有何見教?乞聞其詳。」

  劉健道:「如此算是有準了。」

  張半仙道:「豈敢,若論相命,毫無差錯,若是騰空,只是駕雲,學得一半,所以不應口。」

  劉健聽了,連忙搖頭說道:「這個使不得,我是要尋個不準的。」說罷,拱手而去。

  張半仙點手叫回。問道:「公公因何欲尋不準的相士?卻是何故?」

  劉健道:「相士有所不知,我公公乃是司禮監,姓張名達。因早間酣睡,著我扇涼。咱家一時瞌睡,誤將扇子打中他的鼻子,我恐他責打,只得詐說他鼻內伸出兩條血涎,所以將扇打下。不意那血涎縮入。我公公被瞞過,略有幾分相信,令我叫一個相士,問明委曲,你既相命有準必定說無,那時豈不害我?所以欲尋不準的相士。」

  張半仙聽了,笑道:「這個容易!我今便說血涎何如?」

  劉健道:「如此便使得。請道人入府來。」行了幾步,劉健向張半仙道:「先生與他相命,若能將他昔時至今,說得分毫無差,必能重賞。我先將我公公一生事業,並其所欲為,盡於你說明。若得命金,要與你四六倒分,可好么?」

  劉健又道:「你可知道我公公富貴驚人。他若歡喜,我再從旁躥掇,這命金便多了。」

  半仙道:「如此便從命了。你可把他的始末告之於我。」

  劉健道:「我公公醉后常說,他幼時窮苦。六歲便被人收養,至六歲繼父病故,他便放蕩,及十八歲繼母亦亡。迨二十一歲,數千家資殆盡,投親不相,幾欲投河而死。幸遇異人贈葯閹割,故得富貴。今全心指望為帝。你若說得中竅,他自會歡喜。故不在乎千萬銀兩賞賜!」

  半仙道:「知道了。」將事兒如數道完,劉健遂著人添上酒菜,殷勤款待半仙,並道:「先生這次定要相幫,如若不然,咱家性命恐難保了。」道完話,遂連連向半仙敬酒。

  半仙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承蒙抬愛,多謝多謝,不過,我們相命之人所到之處,若有人相命,必得我們考驗,才能知其誠心,否則,即便重賞,我們也無能為力。」言罷,兩眼緊盯在旁一言不發的玉娘。

  話未說完,劉健已忖知半仙的弦外之音了,這分明是要挾自己,但自己身家性命旦夕,也只能忍痛割愛一回。

  劉健便道:「先生有何求,但說無妨。」

  半仙佯裝一本正經道:「若能將這美婦容我消遣一宵,你那之事一定當辦妥。」

  劉健道:「這個也容易!」二人大笑不表。

  是夜,劉健為其方便,便出府去,這半仙為自己的算計而喜慶,更為有這個絕色美婦消遣若狂。

  玉娘見半仙如此好色,便戲道:「先生既垂涎於我,又怎樣便我快樂?」

  半仙也不言語,老著臉兒,遂一把摟過玉娘,滾至床上,玉娘含羞帶怯,淺笑吟吟,半仙慾火發動,腰間那話兒已是卜蔔亂動。

  半仙急急卸去衣裳,欲求歡,玉娘半露趐胸,不肯解卸衣裙,半仙去捉,玉娘閃身躲入床帷,半仙涎笑又捕,扯掉半幅羅裙,玉娘假意嗔怒卻將個半遮半掩的豐臂聳起,鳳眼斜視半仙,並玉腳去鉤。半仙欲心火熾,急去解玉娘繡衣,盡悉除下,見玉體瑩瑩,兩窩趐乳堅挺聳立,那牝戶白嫩嫩的,豐隆柔膩,桃瓣激張。

  半仙探進一指,緊狹深幽,花心嫩滴滴浮起,這一探,慾火便卷然升起,遂擺正玉娘身子,掰開雙腿兒,牝戶洞兒門戶大開,春水欲滴,半仙挺身就刺,恰逢玉娘拱臀相迎,一聲脆響,龜頭已達花心,玉娘淺吟低息,雙臂緊摟,腿控於半仙臀上,幫襯其深入,半仙便聳身肆意大弄,不下七百餘度。

  半仙乘勝而進,一挺一抽,玉娘急用手阻,連連呼痛殺,半仙箭在弦上豈有不發之理?只是懸空而弄,做些迂迴手段挑逗玉娘,不一會兒,玉娘竟牝戶外騷水流出,半仙見有機可乘,遂順著水路而上,直攪得玉娘戶內翻天地動,仿若是千百條蟲兒在里抓咬,在玉娘已是昏迷之狀,半仙遂鳴鼓收兵,暫養兵蓄銳。

  稍作休整,半仙便將玉娘撈起,雙手抬於玉娘臀后,自己則聳臂相湊,這般,玉娘整個兒人懸在半空,貼在半仙身上,渾身無力,仿若騰雲駕霧,牝戶內已是火灼難過。

  半仙又是一陣吼叫,腰上發千鈞之力,玉娘頓覺牝戶仿若裂開,一陣撕痛,半仙猛然扔掉玉娘,以泰山壓頂之勢,抬起玉娘雙腿,倒插而入,其氣勢若雷鳴電閃。玉娘已軟弱如泥,淫水剎那汩汩而流,半仙則輕拍牝戶,讓那淫水泄流不止,玉娘已無回天之力,怎奈半仙還要逐水套弄,致使那陰精泄得空空如也。

  二人云雨方畢,一番甜言蜜語,倒也不似苟合之歡。

  正是:

  誰逢美色不歡欣,待旦焚燎就此論;

  況是風流出世品,那甘寂寞坐空亭。

  且說次日,劉健二人上得殿來,劉健入內向張達稟道:「相士已帶到。」張達道:「未知精否?」

  劉健道:「因是相法極精,人都稱為張半仙。」

  張達道:「如此喚進。」劉健即出,引張半仙來至庭中,將招牌掛開壁上,走上堂作揖,正要跪下。

  張達叫到:「給我相命,須從實道來,自不見怪。」

  半仙指道:「公公眉梢散亂,早運艱難,幼年衣食不周,饑寒交迫。未知有否?」

  張達驚嘆道:「先生只管說來。」半仙道:「公公直至六歲時,呼奴喚婢,並覺衣食富足。」

  張達道:「先生洞見如神,非止半仙,真是真仙了。」

  半仙道:「不敢!此乃憑相言事,非有異能。細觀尊容,自六歲后途鹹享直,至年歲二八,運行太歲,雙親早喪,家業零落。至二九萱親並調,由此運途坎。行至三七,流離顛沛,幾至喪生,然苦盡甘來,二十七歲命逢專祿,時運交泰,富貴難言。」

  張達道:「先生果真高明!」遂著人取銀一百兩。賞於張半仙。張半仙見狀,驚奇無比。

  劉健見狀,便道:「張先生,我公公一百兩銀子,送你為命金,休要嫌少。」張半仙見劉健一發的使眼色,遂探手接過。

  原來,劉健私下議論,若張達慳吝,他二人便設謀害他一回,因張達無檔之物,若有男女在他面前消遣作樂,定會讓他磨折難熬。

  好一個張半仙!眼珠兒一轉,便對張達道:「公公雖而今官運享達,相安無事,但待到梅花開放之時,你卻有災星降臨,大難難逃。」

  張達驚道:「如何才能化解這災星?」

  張半仙道:「好辦法倒是有一個,卻不知公公肯否應允。「

  張達道:「若能將這災星化去,老夫定從吩咐。」

  張半仙道:「公公此時無房第之能力,若親眼目睹男女親進作樂,將陽氣逼在體內,定能抵制那災星降臨,由此公公日後必然大吉大利。」

  張達想道:「卻有這等消災方法?」但又想這半仙相命預測甚准,此法定有靈驗。便問用何人最好?

  半仙道:「這般事兒,須要從宮中挑出一對男女,凡皆公公最相識的,最為甚佳。」

  張達略一思想,便對劉健道:「你且著人將程府程良之妻金蓮兒請來,速速去辦。」張半仙和劉健俱都告退。

  且說程良見張達差人喚金蓮兒,情知不得好事,但礙於張達於朝中勢力強大,也不敢相違,遂命金蓮兒速往張府拜見。

  且說這金蓮兒自小於京中長大,因自幼早離父母,遂被程良巧娶為妻。那程良脾氣古怪,故金蓮兒於程府也是日子難過,可憐一枝獨秀,苟且偷生矣!

  不消數時,金蓮已至張府,此時正值月淡夜黑,備過酒飯後,張達便大張明燈,行那消災事宜,卻在燈火相映之下,這金蓮兒倒是出奇的美,但見:

  髻擁輕雲墮,眉描新月灣。

  嫣然有餘媚,嫋娜自家蠻。

  張達相得又發獃,遂移步劉健身邊,交待了一番,剎時,劉健臉紅似血。如何也末想到主子會令他與金蓮兒取樂!迫於主子之威,何況那金蓮兒身體嬌柔,怎不動心?便向金蓮兒身邊走近。

  金蓮兒站在那兒,已見他二人耳語,遂已明白,不由得一陣心驚膽顫,但轉念一想與程良結合多載,卻未嘗到欲仙欲死的滋味!人言天下最快樂之事莫如裙下襠中勾當,今既來之,何妨試一試!

  那劉健被美色迷住,遂一把摟過,滾至床上,金蓮兒含羞帶怯,淺笑吟吟,劉健愈發火動,腰間那話兒早已饑渴難捺,急扯褲兒不下,倒是金蓮兒探細手解其褲帶,卸掉褲兒,那話兒一躍而出,惹得金蓮兒一嗔,細指撚住,摩盪不止。

  劉健也不顧公公在旁,急去解金蓮兒繡衣,盡悉除下,見玉體毫光微射,兩窩趐乳顫顫,花苞白中透紅。豐隆柔膩,少許莖毫,長不及二寸。

  劉健早已興發,順勢覆在金蓮兒肚上,下面一陣亂戳,金蓮兒聳起玉股迎上,百般曲承,相互摩擦了一陣,金蓮兒遂躬下身去,櫻唇微啟,含住龜頭,細指復轉撫其根,劉健全身爽快,口中不禁輕微喘息,神魂飛越。

  張達始時還正襟危坐,見他二人一綢繆,不由得心似蟻鑽,身子不由自主搖擺。

  金蓮兒吸吮了一陣,已是星眼朦朧,劉健見其騷發,遂潛摸而至於臀后,照準桃瓣,挺塵柄就入,恰逢金蓮兒一聳,遂禿的一聲,盡根而入。

  金蓮兒已伊呀聲出,大迎大湊,劉健也發力大弄,盡抵花心,全身暢美,霎時抽拽三百餘下。

  金蓮兒將兩條腿兒掰開,勾在床欄之上,劉健見這光景,便揮槍大舉侵入,半條身兒陷入其中,反把金蓮兒架住,又扳其香肩,腰上著力,抽送不止,金蓮兒伊伊呀呀亂叫不絕於耳。

  那張達割閹之前,何事不見,何事不做,今雖凈身,奈何心卻不曾靜,竟被激起陣陣慾火,似忘了太監之身!

  金蓮兒伊呀叫得山響,欲漸至佳境,劉健也覺稍疲,遂緊抽慢送,漸行那九淺一深之法,時快時慢,時深時淺,金蓮兒被撩拔得慾火焚身,放了手兒,扳住自家肥臀,猛掀一陣,叫快不絕,劉健又發狠深抵已浮起嬌滴滴的花心,緊啃慢咬一陣大弄。

  金蓮兒一頭掀湊,一頭斜眼見張達在旁已是焦燥不安,其態令人忍俊不禁,心想道:「何不撩拔他一下。」

  金蓮兒遂星眸閃動,浪聲浪氣勾引道:「不想你這賊囚還會耍些手段,弄得我渾身趐軟。」

  劉健心知他在戲弄公公,便也把舌尖去舔金蓮兒的香唇,道:「我的好姐姐,這一招老實著哩,待我再弄個手段與姐姐耍一回。」劉健說罷又急急抽送起來。

  金蓮兒被肏得暈去,那裡還知劉健再耍甚麼手段,劉健見金蓮兒全然無息,慌忙拔出陽物,捧起金蓮兒粉面以口布氣,少頃,金蓮兒呀的一聲緩過氣來,佯裝罵道:「你這死賊囚,不與你耍了,一個老漢推車險些要了老娘的命,扶我起來罷!」

  劉健順勢將暖玉溫香摟了個滿懷,那物兒又直楞楞豎起,金蓮兒撚住不忍放手,劉健道:「想必姐姐還要貪吃么?」言罷長拖拖的斜卧在地上,遂掰開雙腿,讓那牝戶突露,適才一陣纏綿,牡戶內已是淫水汪汪。

  劉健已鏖戰多時,早已陽精幾至,見金蓮兒又呈手段,遂恣意狂盪,狂抽亂插,金蓮兒不禁香汗淋漓,伊伊呀呀的浪叫。那淫水兒隨那物出入,挾帶而出,唧唧的響,劉健淫興又狂,塵柄鏗鏘,於牝戶內大肆衝撞,遍體濡濕,直至佳境,二人方才雲收雨散,取了帕兒,揩抹乾凈,勾頭交頸,情意綿綿,早將那太監公公丟在一邊,視而不見。

  正是:

  蜂忙蝶亂兩情痴,齧指相歡總不如。

  如使假虞隨滅虢,豈非愈出愈為奇。

  那張達見這般光景,全身如火如炭,身軟如泥,口中唾液不止,頭目森然,險些一頭栽倒於地。

  劉健稍作休息,見主子如此模樣,心中好笑,遂過去扶住張達,登覺他渾身冷汗淋身,不住打顫。

  張達一番熬煎,著實難過,一股無名之火騰然而起,指著金蓮兒大罵:「騷婆子!還不滾走!」金蓮兒遂整好衣裳,丟給他二人各一個媚眼兒,方才餚饌嫋嫋娜娜離開了張府,張達又是一記耳光打在劉健臉上,怒罵道:「竟敢當著咱家的面恣意尋歡。」劉健呆著臉兒也不言語,張達更是氣得三屍神暴跳,奈何劉健唯唯諾諾,張達悻悻而去,至卧房兀自悶悶睡下。正是:

  為人風泛怕空房,漏聲才定多歡宴;

  將軍闖來隨入關,誰去險似盤山棧。

  不知張達是否災星退去,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程良私報前緣仇 張達施計終送命

  詩曰:

  弦月星河明,露下清且塞;

  乘搓隔成漢,安用徒心酸。

  且說金蓮兒回至程府,程良一見大為不快,遂向金蓮兒問去張府來由。金蓮兒迫於威懾,遂將原本道出,程良醋性大發,遂向金蓮兒施些拳腳,可憐香軀,又經摧殘。

  這程良報復心切,但此事是張達作主,不可向他發作,便將這股怨氣結在劉健身上,忖道:「劉健一個小小太監侍從,竟對我家妻子不恭,豈不是欺人太甚!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謀他妻子銀娥一回!」主意打定,遂撇下金蓮兒獨自出去散心。

  書中暗表,原來,劉健家眷住在京城城西門,那裡人口稀少,程良即便去,也不會有人相識,況那劉健常隨張達左右,很少回府。

  是夜,萬籟俱寂,繁星滿天,一彎殘月。程良躡手躡腳便趕至劉府門首。卻不敲門,逾而過。

  院內四遭寂靜,只見一屋卻燈火通明,程良即挨身過去,伏在窗中向內窺視,只見屋內銀燭高燒,地上一個水霧繚繞的浴盆,盛滿浴湯。銀娥正欲寬衣洗浴。

  程良暗喜道:「那銀娥定是要浴身,且先來飽看一回。」

  此時,那銀娥先把羅衫脫下,露出那凝脂般的光滑身兒,臂兒白鬆鬆的,好似藕節一般,那光油油的趐乳兒,活潑跳動,兩點乳頭腥紅可愛,銀娥又將裙褲卸下,但見小腹,光潤潔白。那肚臍之下,稀稀的幾根毛兒,紅鮮鮮的一道縫兒,盆中湯氣繚繞好似那梨花罩住了西施,似美玉無暇,妖姿艷質。

  程良看了,不覺神魂顛倒!暗忖道:「都說那劉健妻子似天上仙女,果然不同凡響!這銀娥因丈夫很少在家,定少魚水之歡!今宵且讓我聊慰其饑渴。」一頭亂想一頭緊看。

  移時,那銀娥浴洗完畢,遂上得牙床斜靠鳳枕,玉體橫陳,不禁忖道:「如此孤清度日如年,如何熬得?恨不能私奔野漢以消慾火!」竟嘆個不止,又想到是有夫之婦,怎好乾些逾鑽穴勾當?只能強抑春心,再忍慾念,靜候郎期。

  正在胡思亂想,卻見門吱的一聲開了,不由得大驚,細覷方知是兵部尚書程良。急道:「你夤夜闖入,意欲何為?」

  程良一步至於床前,輕聲道:「銀娥兒,你的美貌下官念記難忘,今天賜良機,成全了下官,即便是死也無憾!」言罷,張手而撲。

  銀娥也不顧全身裸裎,忙伸手扶住程良,程良見他順了,便道:「若能成全,我定能讓你魂飛瑤台,魄散九宵!」銀娥聽罷不由一陣竊喜,不意今宵有此好事!天賜良機,豈能推諉。

  銀娥佯裝羞怯難當,以手掩住粉面,臀兒卻擺個不停。

  程良按不住心猿意馬,襠下之物呼之欲出,跨上前去,展雙臂摟住銀娥細腰。銀娥輕叫一聲,放手疾看,不禁兩頰緋紅,掙牝了幾下,再也不叫,任那程良箍得鐵桶一般,任其輕薄。

  程良大手在銀娥身上恣意遊走,一隻手探大趐胸,那乳峰被搓揉得微微硬漲,另一隻手則暗渡陳倉,滑向下體。摸住那肉鼓鼓的陰戶兒,不覺連聲叫道:「有趣!有趣!香得緊。」摸在那兒,愛不釋手。道:「這張好物,不知經過多少了,等我今宵,趁此明月,搗碎了花心罷!」

  銀娥反譏笑道:「你若搗得碎,算你是好漢,若搗碎了花心兒,我這物便讓你吃了!莫要亂將將的摸罷!快罷!」

  程良當下傾倒玉山,急急卸掉褲兒,那話兒活鮮鮮的跳了出來,怒發沖冠,遂分開銀娥雙股,正欲刺入,那銀娥騷發發的,竟又想阻。這一遍一攔,反讓程良淫興大起,哪管生熟,硬生生的將那物直直的射進那肥肥膩膩的牝戶。

  銀娥半推半就,以手掩面,將個身兒左晃右擺,那物兒入在裡面又被逼甩出來,再不得其門而入,急得程良苦苦哀求。

  銀娥身兒只管擺動不停,似那風兒吹楊柳一般,騷達達的。銀娥暗想道:「男人兒此時原是這般模樣!待我再讓他受些熬煎。」

  程良見攻城不進,登時大怒,乾柴見火豈有不燒之理?遂按住銀娥雙手,讓他推開一字,虎撲豹躍,覆在嫩嫩肚腹之上,銀娥被覆得嚴實,不能再動。

  程良遂探出一隻手兒撚住那話兒,急覓那牝戶,那話兒在戶門外一陣亂刺,不消會兒,那牝戶外已是陰水泛溢不堪。

  龜頭兒逆水而上,禿的一聲盡根沒腦。

  銀娥呀的一聲,仿若牝戶里插進把火棍,灼得難過,口裡不禁伊伊呀呀亂叫個不停。

  程良聳身大弄,霎時就有七百餘度。再看銀娥,嬌喘微微,媚態盈人,程良慾火又炎,架起銀娥兒粉腿於肩頭,跪於床上大肆抽送起來。

  銀娥頓覺小肚子里又多了一截,在花心深處亂沖,遂攤開身兒任他抽送,閉目受用。

  程良揮戈舞槍,左拼右搏,一陣猛干。

  銀娥已是香汗淋,那牝戶外陰水潮湧,口裡不禁大叫道:「心肝!死我了!住了罷!我出娘肚皮還是頭次遭上這大陣,且饒了我罷!」

  程良見狀,遂徐徐而動,那陰水汩汩溢出,銀娥早已丟了又丟,眩暈不已,程良那物兒呈威作福,趁其不備,又躍馬挺槍偷襲了一陣,可憐那銀娥被殺得堪堪欲斃命,口兒冰冷,四肢俱疲。

  程良慌了,忙俯身口對口布氣,吸了又吸,揉了又揉,銀娥才緩緩睜開眼,徐徐罵道:「天殺的!死我了!快來用舌兒替我殺火!」

  程良忙扒在牝戶上,舌方湊近濕淋淋批戶,一汪淫水遂泉涌般而出,迸了程良一臉,程良含些在口裡,覺得那水兒淡淡的又有些鹹鹹的,便問道:「下面這張口兒好受么?」

  銀娥嗔道:「開始火燒般痛!」

  程良道:「及至後來呢?」

  銀娥道:「自是一段酸癢而不肯割捨。」

  程良心生愛憐之意,怎奈那話兒不依不饒,遂向銀娥道:「我欲饒你,他卻欲入,怎生為好?」

  銀娥道:「我只消歇一會兒,你那話兒還想鑽洞,儘管讓他鑽好了!」言罷,銀娥起身,雙手撐於床沿上面長跪,雙股儘力聳起,將那艷紅紅的牝戶突露,桃瓣咻咻吸動。

  銀娥道:「心肝!這招為隔山討火,看你這賊囚如何討法?」

  程良興起,立起身形,手扶那物著力挺進牝戶半根,又把雙手撈住雙乳,猛力又一挺,盡根而入,銀娥呀的叫了一聲,程良前拉后推,直得銀娥連叫歡聲。那淫水在雙股間淋而下,程良發力如虎,那床也被弄得亂響,一陣乒乒乓乓的猛撞,銀娥又攤軟在床邊,程良也洋洋大泄,余精流出銀娥的牝戶,滴滴而下,滿床皆是。

  程良見銀娥已是無力再戰,便戲道:「你那洞兒怎麼漲潮的一般?」

  銀娥知是譏笑他,便道:「不是你那物兒推波助瀾,焉能如斯?」

  程良嘿然道:「即抵擋不住自不必叩關討陣,未曾見過死不投降而帶病出征的。」

  銀娥道:「休要取笑!」遂讓程良仰面而卧。銀娥旋即翻身上馬,緊夾玉股。那話兒在銀娥牝戶無處可躲。

  銀娥將那話兒撚在手中,一陣摩弄,那物兒又硬梆梆挺立,銀娥把手導引,待龜頭探入及肉洞及寸,急放開那手,肥臂趁勢一樁,盡根抵至花心,遂套動起來,一上一下,時輕時重,臀翻白雪,直覆得程良大喊卵兒痛,原來銀娥樁套無序,直如泰山壓頂,那卵兒竟也入進了半截,渾不知覺。

  銀娥方才還是偃旗息鼓,高懸免戰牌,這當兒,又軍威大振,狂顛亂樁,舞得生風,唧唧乒乓直響,花心怡爽,銀娥淫興至酣,兀自處處捫其乳浪叫連連。程良早已潰不成軍,陽精頻丟。那話兒望門淚流不止。銀娥在緊要之處猛套幾下,覺牝內一緊,又一放,陰精便又如潮而涌,竟流了程良一小肚兒,程良把手一揩,濕答答的。

  雲停雨駐,兩人如泥般,攤在了一處。有詩為證:

  倒流一江水,滿溢巫山雲。

  只因一點水,惹起萬波濤。

  程良爽快至極,與銀娥又綢繆了一個更次,不覺東方已發白,急整衣而起,趕回程府。

  回頭再說張達,因其一心趨媚皇上,故深受皇上寵愛。張達遂在朝中胡作非為,文武百官,敢怒而不敢言。

  張達春風得意馬蹄疾,自是風光。一日竟恰逢一江湖相命術士,此人說那張達有九五之尊之相,張達甚喜,遂暗留下其為軍師,與群奸苟合一處密謀大事。

  張達竟欲登大寶,蓄意圖篡江山。一頭密謀與三界山同黨做那謀反,一頭唆使皇上,為他修築養閑府。並上奏皇上,修築養閑府所需銀兩可向文武百官各州府縣大小官員及平民百姓徵收。此舉令百姓苦不堪言,大小官吏也鬧得沸沸揚揚。

  且說兵部差官周段,身帶朝廷文書,前往山東大同關提督府催銀。

  這大同關提督文貴,年四旬余,由武進士出身,曆升至此。父文閣夏,乃三朝國老,岳父乃世襲英國公張茂,勢力浩大。除授大同關提督,先斬後奏,聽調不聽宣。

  文貴知其銀兩為修築養閑府所用,遂破口大罵奸臣張達,並將周段趕出府去。

  周段催銀受辱,遂回報於張達。張達懷恨於心,與眾奸臣商議,矯旨一道,又假造十三道金牌。謊稱朝廷軍務急事。宣文貴回京。

  文貴正欲赴京,卻被細心心腹識破這十三金牌乃是假造,文貴大怒遂作罷。

  張達惱羞成怒,又欲謀害文貴在京的家眷。卻被文貴預知,遂派人營救。中軍官李良酒醉狂奴,巧計救出文貴的家眷,星夜遂回大同關提督府。

  張達計未成,又生一計。忽憶起皇上曾做過一場桃花夢。遂極力攛掇皇上去圓那桃花夢,皇上耳軟心活,竟許作江南之游。張達便密令三界山同黨,在皇上必經之地同州埋伏重兵,意欲劫駕。

  張達同黨正欲劫駕,卻幸遇江南觀聖駕的二位英雄搭救。並巧逢英國公張茂回朝,路遇蘇州,大破賊寇。

  張達與同黨奸臣困獸猶鬥,蓄意密謀刺殺皇上,卻不料一封絕密信函落入英國公張茂手中。

  張達見大勢已去,遂悄悄收拾金銀細軟,喬裝改扮,逃往河南居庸關時,卻不意受守城小吏戲耍,一怒而現出了身份。這也合該奸賊陽壽已盡。

  文書急投進京,張茂奏本聖上,領旨去捉那奸臣,不日押回京城。

  金駕殿內武士威立,刑具並放,文武百官當殿而立,張達知氣數己盡,遂將罪狀一一盡招,龍顏震怒,即刻發旨,將眾犯押至午門外斬首示眾。滿城百姓爭先觀看,道路以塞,萬人空巷,無不拍手稱快。

  英國公張茂備軍監斬。皇上傳聖旨道:「首犯張達,屍為醬,從犯程良、焦廷、鄭飛、吳隆、萬淩遲剮割;劉健、張半仙俱斬首。其程良,焦廷家屬發赴邊遠充軍。玉娘念其是妓女受騙,不與謀反罪論,令其從良;銀娥配為民間妻。正是:

  盡斬奸賊,國泰民安。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天子尋花落游湖 漁姑獻身得恩賜

  詩曰:

  空閨復何娛,惟有贈琅琺;

  夢寐暫相見,殷勤慰加餐。

  且說正德整日在宮中無事,心中忽念及前夢中兩美人的事來。卻至今兩美女仍無下落,便又意欲下江南尋美女!因單身前往,唯恐百官阻撓,便欲微服而行,為使朝內平安,便備下聖旨一道,付與司禮監,以便為綱,此聖旨為:

  朕泄怔仲之疾,不用太醫調治,性好養靜。特賜司禮監

  金爪錘一把,內官妃嬪,乃皇親國戚,文武官員,概不許進

  宮煩擾,如有不遵,即以違旨論罪,任從司禮監打死勿論。

  各宜慎之毋。

  特詔

  正德出了京城,曉行夜宿,這一日到了揚州。心想道:「這揚州乃天下第一佳麗之地,繁華之至,古人有詩為證:煙花三月下揚州。朕今到此游耍,不枉出了京城一番辛苦。」遂進了城,去游無數亭台樓閣,觀不盡珠翠花紅。不覺日已西斜,即尋店歇息,這且不題。

  且說這揚州城內,有兩個絕色美人,俱是良家女子。一個本姓王,其父曾為縣卒,因生時家中有株芍藥開放故取召紅芍藥;一個名喚白牡丹,與紅芍藥是義姐妹。初生時,也有瑞異。兩家同居一處,人號為姐妹。日子長了,二人習些針織,並琴棋書畫,二人不相上下。只是一好艷裝濃裹,如依醉春風;一個好淡掃素質,如藐姑仙子。

  嘗有術士過其門首,見之,謂其父道:「此二女後日必亨大富貴,可惜現年六親無情,兄弟終鮮。」故父母愛惜如掌上珍珠。不數年間,兩家父母相繼雲亡,家世亦遂零落,只靠著花大娘淡度過日。

  這花大娘乃是紅芍藥之繼母,並是白牡丹之後妗母。其為人性極貪吝刻薄,與二女皆不和睦。那一日觀看這二女長大,常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心想道:「這二女奇貨可居。」遂意欲落在青樓翠館,圖些厚利。以故紅芍藥年登十六,白牡丹年登十五,俱未訂婚。凡遇著來議親事者,花大娘索性要他許多聘禮,也是二女福份也!其一時名揚四處。

  至有讀書人,相為品評者:

  欲把牡丹比芍藥,淡裝濃沫兩相宜。

  也有諸多輕薄子空與艷道:

  寧願牡丹花下死,風流作鬼也心甘。

  其傾動一時,早風聞了蘇州府,一位公子用兩千銀兩,向花大娘買下了二女。後來另有表白。

  單說正德住在客店,店主人備上筵席敬上。正德飲至旺酣,舉首觀看右壁間題著二絕詩道: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木調。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叫吹蕭。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細細掌中輕。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悻名。

  回看左壁間,亦題二絕道:

  娉娉弱弱十三餘,豆寇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多情卻似總無情,惟覺尊前笑不成。

  臘燭成灰還惜別,替人成淚至天明。

  吟罷嘆道:「昔日杜牧之在揚州,每夕為狹斜之游。朕身為天子,不及杜牧多矣。」

  正德喚來店主道:「此地可有絕色美女可尋么?」

  店主道:「客倌來遲緩了。」

  正德道:「這是怎麼說?」

  店主道:「此間南去衚衕街頭,有一座大大的蓋屋,內有兩個絕色美女。一名喚白牡丹,一名喚紅芍藥。無論經是本地,還是外縣府,都名不虛傳。若客倌早來三五日,或許還能見上一面,前日聞有個大商人,使用了許多銀兩買走了兩個美女,而今卻也無甚消息。」

  正德聞言,似有所觸動。因思道:「朕前在宮中,夢見二美女,難道是這傳言的二美女么?」

  不一日,正德趕到蘇州,但見客店酒樓,笙歌盈耳,卻無甚好景緻,卻聽眾人言論杭州西湖是好景緻,遂又雇船到杭州。

  不多時來到西湖,忽見湖內有數十隻畫肪漁船,泊在堤下柳影深處。原來這湖內當風和舊晴時節,多有王孫公子,貴客豪家,乘興攜酒狎妓,在此作樂,故湖面上十分鼎沸。

  此時,正德見一船上一少年漁姑,長得十分俊俏。便喚道:「你且把船撐來渡我湖中,玩些山水,重重有賞。」那小漁姑將船攏至岸邊,正德仔細一瞧,原來竟還是一小女子,只是身著漁婦打扮。正德看罷,跳上船去。

  那小娘子雖漁家出生,卻也笑容可掬。他見正德京人打扮,忍不住叱叱而笑,船兒行至湖中,正德見他滿臉汗水,遂笑直:「小娘子,勞力了,略歇一歇,待我代小娘子搖一搖可好?」言罷,欲用手扶槽,卻佯裝腳下一攔,身兒卻倒向那小漁姑。

  小漁姑見狀,遂棄槽扶住正德,正德順勢摟住了小漁姑,小漁姑登時羞得面紅耳赤,正德卻抱住不放。低聲道:「小娘子可知我是何人?」

  小漁姑一頭掙扎,一頭道:「客倌是何人?怎得這般無禮?」

  正德笑而問道:「小娘子可聽說過當今皇上正德?」

  小漁姑己掙脫正德懷抱,臉頰緋紅道:「別拿皇上嚇人!要是真有皇上,小女子著實乃高興哩!」

  正德道:「若是皇上真駕到於此,小娘子可否願陪其一樂?」

  小漁姑道:「若皇上真能駕到,小女子願捨身相陪!怎奈小女子出身漁家,可望不可及!」

  正德道:「只要小娘子服侍好皇上,皇上能將你宣回宮中做那妃子。」

  小漁姑道:「你怎知這麼多?」

  正德笑道:「因為為朕正是當今皇上。」說完,遂解開衣襟,露出龍披,揭開龍眼罩,兩顆夜明珠,光彩耀目。

  小漁姑見狀,大為驚詫,遂倒地便拜,大叫:「皇上赦罪,皇上赦罪。」

  正德忙扶起來,笑道:「小娘子可要說話作數!」

  小漁姑驚喜萬分,忙道:「願皇上龍心喜悅,小女子盡情服侍。」

  正德大喜,遂抱起小漁姑下了船艙。艙內有一簡易小床,四周皆有艙口,故艙內日光明亮。

  此時,小漁姑雙頰暈紅,渾身趐軟,正德見狀,覺他更添嬌姿,十分俊美。遂將漁姑扯過來,摟在懷裡,一邊親嘴,一面解懷,漁姑在懷裡作蛇般扭動。正德見他順了,心中甚是歡喜,急剝盡衣裙,玉體橫陳,胸前那光油油的乳如覆玉杯,那櫻桃乳頭,猩紅可愛。細細玉手,如雪白的筍尖兒,白生生的兩條腿,熬是可愛,正德將腿分開,見小肚子下邊那個東西,白肥肥的,中間一道縫兒,又白又紅又嫩,熬是令人可愛。

  漁姑初次將身體盡現他人眼下,何況是一朝之帝,早已是心蕩神移,欲遮還休。

  正德見狀,忙自家脫得赤精條條,那話兒已是端端挺立,漁姑見狀,又驚又怕,不覺陰中淫水直流。王德見漁姑害怕,慾火騰然升起千丈,用手去摸陰戶,淫水汪汪,早已把小床兒濕了一大片了。

  正德遂令漁姑仰在床上,將兩腿掰開,手提著金蓮,將陽物往妙物上湊了一湊,剛至戶內,那漁姑口裡不禁一聲:「哎喲!痛死我哩!」正德知其為處女,遂徐徐的在戶邊滑弄,直至漁姑呻吟叫爽。

  正德用力一頂,登覺裡面緊而窄小,但覺暖烘烘的濕潤,遂趁其不備,又用力再頂,一聲脆響,物兒已盡根插入,旋即卻聽一聲大叫,漁姑雙目緊閉,疼痛不已,仿若下面被撕開了一般,火灼般的痛。

  正德那話兒已是陽氣充盈,於漁姑穴內輕輕的抽動,反反復復弄了一陣,漁姑覺下面其癢無比,正德遂虎虎生風,陣緊一陣的抽動起來。

  漁姑作夢未想到能與皇上共樂,滿心歡喜,大張玉腿,緊緊把手摟定正德的腰臀迎湊,少頃,抽送近百餘下,但見漁姑淫液橫溢,遍體欲融,喘息微細,不勝嬌弱,止不住浪聲淫叫,抑不住升騰慾火。證是:

  陽春白雪,詩中自覺羅端緣;

  柳艷梅香,下結鴛鴦綉之帶。

  證德久居宮中,床第之事皆由左右妃子相侍,久而久之,厭惡之心,油然而起,而今幸駕於此,即與這普通漁姑相樂,故別有一番趣味。

  正德初嘗嬌花嫩蕊,通身暢徹骨髓,一柄肉具大動干戈,上下翻飛直觸花心,乃至酣處便用力猛衝,只聞得水聲一片唧唧,膚骨之碰擊又乒乓的響,又弄了一個時辰,不下千餘回合。

  正德覺雙股乏力,腕麻腳酸,遂抽出陽物縱身下床,令漁姑向外側卧,蹺起一隻腿兒斜搭在後,便一扶陽物斜刺里殺入,並騰出只手來握住乳峰。漁姑登時大呼爽快,身兒被沖得與床俱動,手兒在半空中亂舞。

  船艙裡邊雲狂雨驟,這船兒卻被二人撞得一晃一晃的,在湖心直打團團轉。

  漁姑被得渾身爽怡,四肢俱疲,對著正德道:「皇上如此能幹,是否你那物兒比普通人有些異處?」

  正德笑道:「小娘子,哪有如此說法,朕是皇帝,不一定那話兒也是陽物中的皇帝!」言畢,又把舌吐其微啟香唇之中。

  漁姑又道:「皇上既是一國之君,想必有異樣手段讓人快活!」

  正德道:「你且忍耐,待朕慢慢伺弄你。」正德遂讓漁姑雙膝跪床,啟開雙股。證德便手扶陽物插而入,遂騰出兩隻手,握住峰乳,向前一挺,那雙手著力往回扯。這一扯一挺又是五百餘下,直弄得漁姑香汗淋,花雨流瀝。

  正德欲興大振,遂問道:「這樣變著法兒,小娘子爽么?」

  漁姑嬌喘徐徐道:「不意皇上真有手段,讓我爽遍全身。」

  正德一陣得意,呵呵笑道:「朕為一國之君,如此薄技焉能掛齒!」少頃,正德令漁姑覆過身去,將兩個腿兒撲著,剝開便弄,漁姑又大叫,把手撚住陽物入侵。約抽了幾百回合,便也不覺先前那般痛楚了,似很多小蟲在陰中爬拱一般。遂掀動雙股,不住的迎湊,一會兒,陰戶外已是濕濃濃一片,粘糊糊的,正德知她泄了,遂用紙揩抹乾凈。

  看那正德在揩抹,漁姑猛坐起來,握住那物,含在口裡便吃。口裡咂咂有聲,似吃了瓊漿玉露一般。

  正德不意漁姑如此猛浪,淫心大發,遂也把手指探進了陰中,那陰兒中緊又濕,正德遂又增襯兩指,往來摩擦,陰內唧唧漬漬,淫浪涓涓。

  漁姑一陣猛吞,又把手套弄陽物根兒,那龜頭兒圓眼怒睜,似要一怒而發。

  正德見漁姑杏眼微閉,興欲十足,遂抽出手指,手指上早已粘液欲滴,遂道:「看小娘子騷興又發,再赴陽台如何?」

  漁姑顫聲道:「皇上貪吃,將我整個兒吃了罷!」

  正德那物兒被舔得青筋暴漲,便眠倒床上,令漁姑跨上身來,手撐正德前胸,如此做法,讓漁姑淫興徒增,遂將陽物套了進去,便一上一下的搗起來。約摸上千回,漁姑便頭目森然,陰內一緊,又一放。便冒出了許多淫水,流了正德一小肚子,正德也是全身一爽,便一泄如注,那水兒迸得老高,疊回來丟在了肚子上。兩人綢繆一回,牝戶內仍是陰水汩汩,漁姑手扶牝戶門,已成隆腫,裡面辣辣的痛。

  漁姑香汗微濡,雲鬢蓬鬆,忖道:「人言天下快樂之事莫過於魚水之歡。更兼將處女身兒獻給了皇上,更是妙不可言,死而無憾矣!」思此便乞求封賜。

  正德耳聞江南女子,清純秀麗,今日得與親近,實乃不虛此行!見漁姑乞求恩賜,便寫了御書,賜漁姑為西宮娘娘,漁姑納首稱謝。正是:

  婚姻到底皆天定?但得多情自有緣。

  欲知正德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金鳳釵引主入室 龍鳳上戲婦丟魂

  詩曰:

  淫女從來不戀夫,但知蜂蝶覓歡娛;

  棄捐申道渾閑事,問有收場結局無。

  且說這一日,正德進入杭州城,卻見城裡商賈雲集。便來到街上,夕陽以斜,見一座酒樓,店前掛個牌,上寫道:「李家店酒樓。」正德大步進店,見臨窗一席,沒有人坐,即當邊坐下。

  小二上前問道:「客倌要甚麼酒菜?」

  正德道:「上等筵席,備一席來。」

  小二道:「我這李家店,比別的不同,須先交銀后吃酒。」

  正德聽了,甚覺奇怪!便道:「怎樣交銀子?」

  店小二道:「上席十二兩,中席八兩,下席四兩。」

  正德想道:「想不到民間也有這般吃法!」遂取銀付給小二。

  小二道:「客倌若要安歇,小店也有客房。」

  正德道:「可否將席搬進客房么?」

  小二道:「可以。」遂領正德至最後客房,備席前來。

  正德自斟自飲。便想道:「朕在宮中有后妃侍酒,今宿在孤店,好不寂寞。正想著,一聲嬌音從後堂傳來,證德如聞天籟,少頃,只見一俏人兒款款兒來,但見:

  眉舒柳葉,眼湛秋波,

  身著淡淡春衫,宛似嫦娥明月下,

  裙拖著輕輕環佩,猶如仙子洛種行。

  遠望時,已消朱玉之魂,近觀來,應解相如之渴。

  貌凝秋月,容賽春花,

  隔簾送影,嫣然如芍藥籠煙,

  臨水含情,宛矣似芙蓉醉露。

  雖然未入襄王夢,疑是巫山雲雨仙。

  原來,這女子是那店店主李郎的胞妹,剛才是他喚小二。

  女子名喚彩鳳,父母一生經營酒樓,家資頗豐,卻不幸早亡。因父母叮嚀,不可輕配,故年巳二八,尚未許親。

  鳳姐剛才見一客房門開著,便喚小二去看看,不見小二,鳳姐便自己去看。

  正德此時正慾火難耐,忽聞得繡鞋聲近,忙離身出房門一看,月色朦朧,見一女子十分的妖嬈。鳳姐見有人出來,忙轉身回房,連頭上掉落一枝玉鳳釵也未察覺。正德忙拾起鳳釵,心想今晚可藉機動興。且待他來尋鳳釵,捉弄一回,以便親近。

  且說李彩鳳走回內房,心想若不速回,定然弄出壞事來。停了一會兒,頭上覺得極輕,用手一摸,叫道:「不好了,此鳳釵價值百金,莫不被客商得了?」忙點火向原路照尋,並無影跡。想必被那客商拾了,遂將火吹滅,欲從房外窺探動靜。

  正德見外面火影忽熄,已知是那女子來尋金釵,便故意將那金釵置在燈下觀玩,鳳姐於窗外見了大喜,遂退後數步,咳了聲。來到門首立著。

  正德即將金釵藏在衣袖中,問道:「門外何人?何故夜深窺室,意欲何為?」

  鳳姐施禮道:「奴家方才丟失了一枝金鳳釵,未知客倌可曾拾得?」

  正德道:「我在此飲酒,不曉得甚麼金鳳釵。」

  鳳姐道:「客倌休要說笑,適才藏在袖內。奴家本以窺見著,萬望歸還,定表謝意。」

  正德笑道:「娘子好眼力,我非貪財之輩,自應送還。未知娘子何名?說與我聽聽。」

  鳳姐道:「客倌乃盛德君子,豈不知男女不相動問?怎好問我姓名?」

  正德道:「你言差矣。我還你金釵,乃欲表明不貪之心。倘若不失落,我又不知你姓名,豈不是無緣了?」

  鳳姐道:「客倌說得極是,奴家乃店主的胞妹。」

  正德道:「令兄何人?娘子何名?」

  鳳姐道:「家兄名李郎。」

  正德佯裝不聞,再問道:「令兄喚作何名?」

  鳳姐道:「家兄名李郎。」

  正德道:「令兄喚著李龍,娘子莫非叫李彩鳳么?」

  鳳姐忍不住笑道:「好笑客倌亂猜,是准又不準。」

  正德見鳳姐一笑百媚生,大喜道:「娘子說話顛倒了,准又不準作何講?」

  鳳姐道:「家兄李郎爾錯叫李龍,奴家名李彩鳳,你卻猜准,豈不是准又不準?」

  正德即取出金鳳釵,對鳳姐道:「鳳姐可來取去罷。」

  鳳姐道:「奴家乃女流,怎好進客房?望官人送出。」

  正德笑道:「鳳姐誤矣!豈有失主不來領,倒叫拾得的人送出之理?」

  鳳姐怒道:「客倌不要閑話,百兩銀子不討便罷,只是有傷客倌大名。」

  正德笑道:「你若不討,難道你求我不成?」

  彩鳳恨恨轉身而去。

  正德停了一會兒,出房一看,見彩鳳遠遠而去,正德方知是良家女,因此暗想道:「既是黃花閨女,膚今夜定要變個法兒消遣。」

  那彩風一時仇恨,竟忘關門兒,正德跟進內,見竹簾垂下,鳳姐獨坐廳上,正德咳一聲,移步上廳。

  鳳姐正恨失了百金物件,又怕李龍嘲笑,正亂想,忽聞咳聲,見那正德已進廳了。

  鳳姐立起身來,變臉道:「客倌好不失禮,夤夜為何擅進入內室?」

  正德笑道:「我非不知禮,見你發忿不討,故特送金釵來還。原是好意。」

  鳳姐心想道:「既已進來,便討鳳釵也好。」即露出笑臉道:「多承美意,倒是奴家不是了。」

  正德道:「鳳姐即責人之明處,已即知我意送釵還你,怎不道一聲坐呢?你卻也不甚知禮。」

  鳳姐道:「果是奴家不該。」即移椅道:「客倌請坐。」

  正德道:「有煩了。」即坐下問道:「鳳姐是個伶俐的人,為何兩邊櫥櫃,盡粘著五味名目,豈不鄙俗?」

  鳳姐道:「內廚乃奴家私房生意。」

  正德道:「敢煩鳳姐備上一席酒菜來,讓我試試滋味若何?」

  鳳姐道:「夜深了,不便,客倌可於來日暢飲罷。」

  正德道:「我只備四小盤,一壺酒足矣。」言罷,取出四十兩銀子置在桌上道:「銀子在此,快快備來。」

  鳳姐見銀子不薄,笑道:「奴家比家兄更貴,上席十六兩,中席十二兩,下席八兩。」

  正德笑道:「若論令兄十二兩,你便該一百二十兩一千六百兩哩,一十六兩還算便宜。我這些銀子便折做十六兩,鳳姐可收去備菜來。」

  鳳姐心中明知正德是貪他姿色,且被他說得許多笑話,便想道:「待我作弄他一個人財兩空。」即把酒瓶放在熱湯內,湯好收了銀子。取出四小盤便菜,並盞箸排在桌子上,斟了一杯酒,置在桌邊,叫道:「客倌請飲。」

  正德心下好不快活,坐下朝著鳳姐丟眼細看,猶如:

  芍藥含風,海棠帶露。

  鳳姐雙頰紅暈,忙轉回繡房,將門關上。

  正德叫道:「鳳姐,鳳姐,你為何不出來?」

  鳳姐聞叫,在內應聲道:「酒菜俱有,客倌只管暢飲。」

  正德自思道:「好一個聰明女子!明知我貪看他的顏容,故意捉弄我,這真讓朕慾火難禁。」遂心聲一計,假喚道:「我酒已醉,要退出了,鳳姐可出來收拾盤盞。」

  鳳姐答道:「客倌自便。」

  正德起身,假作酒醉聲,踉蹌下階,大踏步行了兒步,遂又折回廳,閃在房門邊兒桌下。看倌,你道好笑不好笑?大大一國之君,卻如狗一樣蹲倒在桌下。停了一會兒,鳳姐探聽到廳上無動靜,遂開房門,見廳上果無人,卻怎知躲在他房門桌下?即出房移步到廳中,那正德遂放著膽,閃迸繡房內。見床幔垂下,即躲在床上。

  鳳姐在廳上自言道:「方才慌忙未關門,被他進來,歪纏幾時,奴家想他吃了一席酒,那裡還要再吃,明是貪著奴家姿色。奴家一時閉戶絕望,怕了怎不出去?如今弄得他人財兩空,亦算出氣了。」收拾妥當,遂進房關門,坐在桌前椅上。

  正德藏在床上,聽見鳳姐之言,險些笑出聲來。時見鳳姐進屋來,遂偷看起來。見鳳姐艷色姣容,一時色膽包天,不管那三七二十一,輕輕揭開床幔下床,閃至鳳姐背後,明知她定會大叫,便先用手捂住鳳姐檀口,向耳邊低聲道:「鳳姐,鳳姐,我在此等候。」

  鳳姐大驚,口兒卻被手捂得緊,說不出話來,便急掙難脫。

  正德道:「鳳姐兒,且聽我說,不要大聲,我便放手。」鳳姐口裡嗚啞,不住的點頭。

  正德遂放開手,那鳳姐臉兒已紅透,口裡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怒聲道:「三更半夜,無故撞入人家,非奸即盜。快快出去便罷,若不出去,只怕不好看相。」

  正德道:「任你說奸就奸,說盜就盜,怎麼好看相不好看相,只是我因鳳姐你的乖巧,不便變起臉來,若他人,我便喊叫,說你的我前來看你的樣兒哩!」

  鳳姐道:「你這等說何人為證?」

  正德道:「無證么?」即指金鳳釵道:「此便是證,我便說你把金風釵與我為記,便不分黑白了。」

  鳳姐心內暗驚道:如此說來,這人好不利害。即恨恨面向壁道:「奴家無暇與你鬥嘴,看你有甚臉面。」言罷,雙手抱膝,面壁而坐。

  正德見其含怒,臉兒愈加嬌媚,不覺動起慾火,但見其不理不睬,只得向前哀求道:「鳳姐看我是如何人品?我乃北京富豪。你若肯從我,管叫榮華富貴,錦衣玉食。」

  鳳姐氣惱道:「奴家不比貪財之輩,富足享用,枉費口舌。」

  正德見未打動他心,便陪笑向前道:「我身非平民布衣。」

  鳳姐道:「莫不是高官現爵么?」

  正德笑道:「說中了,我乃一品現職,因游西湖到此,今夜相遇,正是有緣。爾若順從,異日便有二房夫人之貴。」

  鳳姐鄙視道:「真是好笑,見我不以享用動心,便說是一品現職,奴家雖是女流,非富貴所能動我心。」

  正德使盡解數,也是不見半效,遂想道:「朕還未曾見如此之貞女!」情急無奈,只得再向前說出實情,現出真身,遂正色道:「我何止富戶高官?你看我龍行虎步,豈是庸流?」

  鳳姐道:「難道是皇帝不成?」

  正德道:「我正是正德皇帝。」

  鳳姐戲笑道:「我只道是個正人君子,原來卻是油嘴光棍,豈有天子如此讒臉!」

  正德被戲得滿臉通紅,即取出小玉印來,朗聲道:「你且看此是何物?」

  鳳姐道:「不過是道士石印,何足為奇?」

  正德微怒道:「那這又是何物?」只見正德解開衣襟,露出龍披,揭開龍眼罩,兩顆龍珠,光彩奪人。

  鳳姐見狀,方信是正德皇帝,大驚失色,忙跪下道:「臣妄不知是聖駕,望乞赦罪。」

  正德即坐下道:「為何又富貴動心了?」

  鳳姐上前抱住龍足,粉面偎在正德膝前道:「念臣妄無知之罪。」

  正德雙手捧住鳳姐粉面道:「朕怎忍怪卿。」遂將金鳳釵代鳳姐插上道:「朕被卿難為夠了,今可服侍寡人安寢。」

  鳳姐嬌聲道:「臣妄願服侍皇上,斗膽相問,皇上如何回報?」

  正德令取過筆硯,寫了御書,加封李彩風為宮貴妃。

  鳳姐代正德寬衣解帶,正欲脫自己衣裙。

  正德道:「朕要你慢慢脫去,先一睹為快。」

  鳳姐便褪去長衣,身上只余抹胸,那突起的峰乳,將抹胸頂得似要穿透。那鳳姐嬌喘微微,峰乳一起一伏,熬是好看。

  正德相得發獃,便令鳳姐褪去抹胸,鳳姐秀眼微閉,將抹胸慢慢褪去,身如白玉,峰乳小而圓挺。

  鳳姐本是良家女子,哪曾光著身子讓男人看過!早已是粉面桃紅,春心難耐了。

  正德哪有心思再看,騰然慾火炎升,從背後箍住鳳姐,軟玉溫香抱個滿懷。鳳姐羞郝,身子擺個不停,正德雙手握住峰乳,撫摩不停,只一會,便覺那乳兒愈加鼓脹,似要脹開。

  正德邊摩邊道:「你這褲兒是自脫為好,還是朕來代脫?」

  鳳姐顫聲道:「哪有臣妄自脫之理?」

  正德大笑道:「休要耍嘴皮子,看朕如何令你爽!」

  正德將綉褲盡褪,看得發獃,小腹光滑雪白,臍下白馥馥,紅縐縐、紫艷艷的一道縫兒,顫肉突起,豐膩油濕,暗紅淺浮,咻咻而動。

  正德欲興火熾,探出一隻手,直奔粉腿花間,那肥膩膩的牝戶早已淫水濕透,蓮瓣激張花心嬌滴滴浮起,遂挖進指頭抽拽,以制殺慾火。

  鳳姐不意皇上忽出這般解數,假意怒嗔,將腿兒緊夾。豈料越夾緊越覺爽。牝戶里似有千百蟻兒亂鑽亂咬,禁不住伊呀出聲,將個身兒弓成蝦兒一般,額上早已香汗微濡。

  王德見這光景,笑道:「方才還是亭亭玉立,這時豈作蝦兒模樣?」

  鳳姐見皇上口出此言,遂嗔怒道:「耳聞牝戶里只能容那物兒進來,而堂堂天子則以手代那物,豈不下流?」

  正德竟未想到鳳姐嘴皮如此伶俐,便又笑道:「想必是鳳姐那牝戶想要我這物兒入進么?」

  此言一出,鳳姐已是羞得紅霞滌面,低首視胸,語塞半日。

  正德見鳳姐被戲得無話可說,便道:「朕不但用手指,還要用口來。」言罷,見那牝戶小竅含紅,煞是可愛,便湊上前去,退出指兒,把鼻亂嗅,一段甘香,人間未有。遂又將口伸進牝戶邊,登感淫水淋,便探出舌兒,探進牝戶內遊走,直聽得卿卿作響,那鳳姐肥臀磨轉,蓮瓣顫顫。

  正德又峰迴路轉,立起腰來,依然把兩手指套弄牝戶,上面舌兒一顫,吐入鳳姐櫻口,舌兒於鳳姐舌下拱了幾拱,直攪得唾液滿口,溢出口外,下面則淫水不斷,爽快怡然。

  鳳姐上下俱被塞滿,春魄難束,已是星眼朦朧,似小兒夢啼一般。

  正德方移開口,鳳姐遂道:「皇上今宵消遣臣妄。勿用你那寶貝,不如用金口、玉指來代罷了?」

  正德知道被罵,便反唇相譏道:「你此時口齒伶俐,朕定用那物將你鎮住,看你還口吐穢言!」

  一番口舌之戰,早已激起正德淫興,遂掀鳳姐,令平眠於床上,腰下那物兒紫漲暴跳,昂揚而立,如蛇吐信子一般。鳳姐知玉山將傾,見了那物更是花容失色,遂肥臀高迭,花房盡露,腰腿盪搖,待正德前來征戰。

  正德手握金蓮,正待沿水路進發,見鳳姐扭擺之間,那牝戶乍紅乍白,緊叱叱十分喜人,便照準牝戶,沒沒腦一陣亂刺,那淫水兒又泄了出來,正德趁此機會,順水逆流,龜頭一探,滑入進去,登覺全身爽快,遂再用力插,怎耐鳳姐是處女之身,經這一插,還沒至根便浪叫不止。

  不叫則己,一叫更便正德心中如刺,便足全身氣力,只聽叱的一聲,盡根而入,鳳姐呀的一聲,花心仿若被搗碎,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那床也撞得壁亂聲,鳳姐眼眸緊合,淚珠兒被痛出來了。

  正德深知破處女之身,勿能操之過急,便緩緩的一抽一送,每至花心時,也只輕輕揉一下,周而復始移時已是七百度。

  那彩鳳雙眸微開,口裡伊伊呀呀浪叫不止,腰兒如蛇般扭動,雙股時翹時收,那牝戶便也時隱時現。一陣輕抽,己使正德淫興大起,直抵花心,猛然挺刺,登覺兩肋生風,遂便足腰間之力,長驅直入,抽送不似初時艱澀,遂捧起豐臀,如蛇吐信,大抽大送起來。

  鳳姐亦興起,雙腿倒控皇上龍腰,登覺塵柄深縱,火暖炭熾,久待情濃,漸識暢美滋味,肢顫津流,戶內之苦早已去,口中也漸生穢語。

  正德搖蕩如狂,架起鳳姐雙足置於肩上,跪於床上又是一陣重創,鳳姐神魂飛越,伊伊呀呀淫聲不絕於耳。正德又大動,衝撞一陣又是數百度。

  鳳姐嫩質輕軀,一經風雨,花魂早已七零八落。

  正德邊大抽邊問道:「愛姐是覺用飯好哩?還是這下面吃朕的物兒好?」

  風姐聞言,便道:「我若想吃皇上的物兒極為容易,若皇上想吃呢?除非龍頸條長,抵下頭吃。」

  正德又被戲弄,心知說他不過,卻能幹得過他。想罷,便緊擁鳳姐,又一番狂抽亂插。

  方抽數回,鳳姐便又金蓮倒控皇上腰,雙臂勾了頸兒,塵柄便深藏牝內,鳳姐目閉肢搖,連聲哼妙。

  正德興恣情濃,急推鳳姐雙腿,架於肩上,奮力刺入,唧的一聲直搗黃龍,復埋頭狠干,霎時一千餘度。

  鳳姐兒欲仙去,快暢莫禁,昏迷復醒,丟之數回,四肢難舉。

  正德愈戰愈勇,縱身下床,斜挽玉體,並摟雙腿,頓見瓊室盈盈,誘其深入。正德塵柄跳躍,亂鑽亂刺,戶緊夾塵柄,不令瓊漿泄出。正德塵柄微動,似靖蜒點水,鳳姐則身顫舌冷;似揚子江中乘浪之舟,顫肉堆壘,丹飛水走。

  正德不意這鳳姐初次交歡便有如此能耐,便一陣狂風暴雨,著力衝突,不覺陽精陡至,正欲禁忍,不料鳳姐牝內一緊,鎖死一般,雙臂緊摟,便一泄如注了,鳳姐也攤軟如泥,那陰水兒一股一股自牝內流出來。

  正德周身爽透骨髓,那精水兒沖得鳳姐牝戶緊縮,把手不停的抓摸那物,因鳳姐牝內也陰水似潮,故稍用力,那物就滑出肉洞,並挾帶得粘液,連同鳳姐那元紅泄得滿床桃色。

  正德再看鳳姐,雲鬢蓬鬆,攢蛾蹙額,畏縮之狀實令人憐,遂整衣而起。正是:

  花七花落又開花,惟有相思無盡興;

  最是情風明月夜,痴心一片情難收。

  不是一番能怒力,幾乎落魄滯天涯;

  莫把功夫都用盡,留些委曲再溫存。

  稍作休想,正德令鳳姐備酒同飲。

  鳳姐勸道:「陛下當速回京,接妾入宮,同享富貴。」

  正德戲道:「愛妃初時不是富貴不能移么?」

  鳳姐答道:「臣要不是看皇上的富足,而是想些別的事兒。」

  正德忙道:「莫不是想戰我這金槍不倒的龍身?」言罷,便呵呵大笑起來。

  鳳姐又羞,眼望正德,柔情萬種。

  正德遂道:「朕來日即進京,便差官來接愛妃。」二人說說笑笑,不覺金雞三鳴。證德辭別,鳳姐囑道:「陛下毋誤臣妾終身。」正德稱是,回到客房,收拾包裹,離店而去。

  正德在蘇州一晃已是正月十二了,這幾日,蘇州城內已現花燈節氣氛,因初夜不甚熱鬧,正德走了一遍,即回店安歇。

  及十三日晚,便遊走街頭,但見男女擁塞,有一醉漢,雜在婦女群中,搖手搭腳。又有一偷兒,乘人多處,拔去婦人頭上金飾,引得婦人叫罵不休。真是婦女不宜之地。

  游至二更后,面前一條闊街,俱是高堂,門前挑著紙匣聯燈,匣上寫著「爭春留春,樂情多情」等項,轉來轉去,沒甚好景,便回店中來。令備小菜,獨斟獨酌,忽然春興勃發,問小二道:「此間有可勾兌美女么?」

  小二笑道:「向南去轉彎抹角,有條勾欄街,俱是名婊,有座翠雲軒,找薛媽媽便是,大官人何不去一游?」

  正德道:「不識何處,倘誤尋不到人家,豈不惹禍?」

  小二道:「大宮人你不知,有支旗幡立在門首中央,旗上掛的是只貓,號為娼妓貓。」

  正德道:「我知道了。」正德遂來至勾欄街,翠雲軒口,果見那門前的鴇兒,嘻笑迎接進內。

  正德居中坐下,薛媽媽叩見問名,正德以假名相告,即道:「聞媽媽有名姝,特來拜訪。」

  薛媽立刻將所有美人喚出,排成兩列,供正德挑選。

  正德見其皆是衣著華麗,而並非美色,便笑道:「俱無好顏色,寧獨宿為妙。」

  薛媽媽見正德一個也瞧不上,便道:「大爺若得到黃公子所寄的二美人,恐怕心會被迷住了。」

  正德道:「薛媽媽這話怎講?」

  正是:

  一睹清光思栽然,風流天子信翩翩;

  可惜夜長誰是伴;半輪月照一人眠。

  欲知正德意欲何為,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揮金銀美女贖身 受封誥二姬應夢

  詩曰:

  古來好色膽如天,只笑衰翁不自閑;

  頓使芳心隨蝶兒,空將畫閣鎖嬋娟。

  薛媽媽見正德想見那二位美人,便向正德道了一番由來。

  原來,在城外五里,有一位公子,名喚黃虎,因其父在朝做官,故家資不薄。黃虎仗著富貴,無惡不作,見花大娘家中二女皆己長大,便託人買下,欲長期霸佔,但恐被烈妻知覺,便花銀暗買一小宅,將白牡丹與紅芍藥安置進去,且差人看管。

  這小宅恰在薛媽媽家門旁,與后樓相接,黃虎常囑其照顧,又說重重有賞,薛媽媽因懼黃虎勢力,也不敢萌異念。

  黃虎之妻范氏對黃虎疑竇登生,遂將他日夜留在家中,不肯放他出門,故二女猶是全身處子。

  正德道:「如何與這二美女見面?」

  薛媽媽似有所難,說話吱吱唔唔。

  正德便取出黃金,折銀三百餘兩,付薛媽媽道:「權將此為禮。」

  薛媽媽道:「二女乃良家女子,恐未必肯薦枕席之歡。」

  正德道:「我不貪色慾,惟覷一會足矣。」

  薛媽媽道:「今念老爺厚意,願下說辭,誘其與大官人相會。」次日乃十五日早,薛媽媽從后樓來到二女宅內,白牡丹,紅芍藥迎薛媽媽坐下。

  薛媽媽道:「逐日事冗,有誤候問,昨夜因見月明如銀,花燈熱鬧,回思二位娘子青春寂寞,實是可傷。」

  紅芍藥嘆道:「此乃薄命所招,夫復何怨?」

  薛媽媽道:「公子俱內,不得作主,小夫人悍妒,倘知二位在此,勢必賣入青樓妓館,二位應慎為周慮。」

  白牡丹道:「我們豈不知?但妗母貪財,身不由己,只好聽天由命。」

  薛媽媽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老身倒有一計,只是不便啟口。」

  白牡丹道:「媽媽既有良謀,不妨明言,斷不洩漏。」

  薛媽媽道:「近日有一北京富戶,名喚武德,為人甚是慷慨仗義,老身提起二位才貌,那武官人便要代二位贖身,黃公子當此兩難,必定聽從,這武官人說千金薄物,只求晤一面。誠請二位娘子讓其進來,必會出金贖出二位。未知二位尊意若何?」

  白娘子羞愧道:「如此說來,機會雖好,但素不相識,怎好相見?」

  薛媽媽道:「娘子此言差矣!譬如大娘將你賣在青樓,那迫你接客,娘子難說素不相識,娘子當早作主張,不可錯過機會。」

  紅芍藥道:「薛媽媽良言,賢妹須聽從,休誤終身。」

  白牡丹道:「媽媽當便請大官人來一會,切勿使公子知道。」

  薛媽媽道:「事久多變,老身少停便請來更妙,管教一說便成事。」

  二女道:「多煩媽媽費心。」

  薛媽媽道:「老身即去請來。」薛媽媽遂到客店,見正德道:「老身費盡口舌,二女欲請大官人相見,須慢慢勾她們入局。」

  正德大喜,即同到院中,向後樓上進入宅門,一見二女,好生面善,如舊相識。

  但見那紅芍藥:

  蛾眉凝黛,杏頰紅霞,冉冉輕裙。

  亭亭秀質,一種窈窕堪憐,

  面視幽梅挹雪,而神色俱清;

  身如垂柳霏煙,而韻姿流宕,

  若不是瑤池滴下,必是蓮島飛來。

  只見那白牡丹:

  春山淺淡,秋水鮮澄。

  素粉輕施,豈是尋常光艷;

  紅脂雅抹,不同時態細濃。

  妝似壽揚眉,步揚西子履。

  難擬娉婷,眉橫青岫遠;

  鴉交綠雲堆,盡呈窈窕。

  似洛神出浦,依稀小步淩波;

  羅襪細細,印花塵而金蓮滿露。

  人間定有相思種,引出多情輾轉心。

  二女一見正德天庭開闊,池角方圓,三絡長須過腹,說非常人。忙向前迎接道:「二女子身陷圖圍,幸大官人不避嫌疑而相見,難表謝意!」

  正德也一一還禮,見二女一淡一濃,打扮合宜,心想道:與前在宮中夢見,真是一般無二,真幾天作之合也。遂不由心花大開。

  二女請正德當中坐下,二女旁坐。薛媽媽在下相陪。

  正德道:「聞得薛媽媽言及,方知二位娘子,白壁污泥,終難沾泄,至若贖身,雖十金何難蘆。」

  薛媽媽對二女道:「煩娘子厚待大官人,老身回去備酒席。」即出門從后角門而去。

  二女令小婢呈上酒席,正德居中,二女兩旁,殷勤勸酒,十分親熱。

  酒至半酣,白牡丹吹蕭,紅芍藥唱曲相和,猶如鶯啼婉轉。樂得正德如在仙境,開懷暢飲。至黃昏時,已酩酊大醉,支援不住,由二女扶入帳中,和衣睡倒。

  白牡丹大驚道:「睡在此間,倘公子得知,豈不壞事?」

  紅芍藥道:「待他酒醒再作計較。」

  白牡丹取了一杯茶,專候正德醒來。

  至初更后,正德翻身道:「朕口渴,內侍取茶來,與寡人解渴。」

  白牡丹驚道:「酒後吐真言,大官人莫非是天子么?」

  紅芍藥道:「我聞正德乃逍遙天子,雲遊到此,今日相遇,也算是我們造化到了,可討過封誥。」

  白牡丹道:「姐姐所言不差。」忙取一大杯茶,把正德扶起來坐下。

  正德吃了茶,開眼方知是醉,忙問道:「我醉了,方才不知可曾說甚話否?」

  二女即跪奏道:「臣妾不知皇上駕臨,罪該萬死。」

  正德驚道:「我系庶民,二女何故君巨相稱?」

  二女道:「陛下醉后,已露出真情。此乃臣妾之萬幸,望乞誥封,使臣妾等終身有所歸。」

  正德想道:「宮中之夢且早與二美女相識,今日見得,必是緣份已臨。不可推辭。」正德便道:「朕就封紅芍藥為瓊華夫人,白牡丹為昭華夫人。速侍寡人安寢。」

  二女謝恩畢,取過筆硯,證德寫了御誥,取煙脂塗印印上,付於二女收了。

  見兩位夫人粉臉已紅,身若綿柳,燈光之下,愈是嬌媚可人。正德笑道:「今宵朕只有一人,而你們則是一雙。若是車輪戰朕,朕必輸無疑。」

  白牡丹道:「臣妾先侍可否?」

  紅芍藥道:「你若先侍,而我卻閑著,豈是不公平?」

  正德見二位爭風吃醋,便樂道:「朕一向行事公平無二,二位夫人何不同侍?」

  白牡丹合紅芍藥相視一笑。

  兩夫人為皇上除掉了衣物,見皇上赤精條條的立在眼前,二位夫人皆已頭目森然,卻見皇上那物兒雖沒有堅硬而挺,卻是碩大無比。

  正德見兩夫人怔在那兒六神無主,便將白牡丹的繡衣盡褪。白牡丹被驚得連連後退,那對雪白奶子鼓蓬蓬的,跳得正歡。臍下那妙物兒,略開蓮瓣,豐隆柔膩。正德早已興動,檀舌吐入白牡丹櫻唇中,在內攪得唾液滿口,不吐則溢,下邊只手指,早已挖進牝戶中去,只覺裡面又熱又濕,遂將手指左右攪動,白牡丹嬌聲喘息,正德收回舌兒,扒將趐胸上去,又添那乳頭,乳頭經這一添剎時硬挺。

  正德手指動個不止,裡面已是淫水泛溢,遂又加進去一指,卻因牝戶緊窄,插刺不進,只得在牝戶外來回摩盪。

  這一咂二挖,正德那物兒已昂然而立,白牡丹見狀,甚覺好奇,便把手去探,猛又抽回手,原來,那物硬若鐵鑿,只摸一下,便似雷擊一般,白牡丹心有不甘,遂又把手去摸,這一回,逮撚住便不放,待細看,那物身上青筋暴脹,卜蔔跳動,龜頭上那口微微啟開,咻咻而吸。

  白牡丹越撫越喜,竟用口兒含住了那物兒,但覺那物又粗長一些,略生玉露,白牡丹興起,似小兒吮奶一般,嘖嘖有聲。

  正德經這大吮大吸,慾火騰升,忙推倒白牡丹身子,掰開雙腿兒,牝戶盡現眼中,花苞白中透紅,早已淫水淋漓。

  正德立刻起馬挺柄就刺,唧的一聲,未進半截,便覺牝內緊狹難入,正德知其為處女之身,遂慢慢的抽動。

  白牡丹淺吟低哦,雙臂緊摟,腿控於正德臀上,幫襯其深入,正德便聳身大弄,又至狹緊之處,便猛力一刺,透開重圍,白牡丹大叫一聲,花容失色,登覺牝內撕裂般的痛。

  正德心中如刺,遂聳身大弄,覺瓊室春生,麗水又出,美快溫暖,快暢莫禁,加力馳驟,霎時五百餘度,白牡丹情興大動,香肌遇風,搖擺不定,口中伊伊呀呀,似小兒夜啼不寧。

  這邊雲酣雨洽,卻苦熬了一旁的紅芍藥,早撩撥得他慾火難耐,牝中奇癢無比,不消一會,甚覺牝戶內似有淫水涌動。

  紅芍藥實難按撩,便將繡衣脫盡,一手撫乳,一手便剝弄牝戶,折騰了半日,稍覺殺去三分慾火,恍恍惚惚,牝戶內已是泛溢不堪,沒想那入牝的細指,遂是正德的塵柄在抽送。

  正德長槍勢不可擋,杵上拱下,左沖右撞,津津流霞,白牡丹叫快不絕,心舒意美,雙股兒一聳二放,篩糠一般,要緊之時,牝中鎖緊,正德龜頭酸癢,急吸氣閉目,不意卻玉露難盛,泄了幾滴。

  正德淫情大熾,忽見紅芍藥百般難過,遂邊抽邊顧紅芍藥,笑道:「愛妃何故那般手段?」

  紅芍藥正在朦朧之中,見皇上戲笑他,便笑道:「皇上休要取笑。你二人翻雲覆雨,臣要焉能熬得住?」

  正德道:「我二人云雨,與你有甚相干?」

  紅芍藥道:「皇上故作糊塗,人皆有七情六慾,何況親眼目睹!」

  正德笑道:「依愛妃之言,是我二人害你活受罪,何不自尋樂趣?」

  紅芍藥道:「皇上又戲言!若是能自尋樂趣,皇上何須在此作樂?」

  正德辨道:「此言差矣!朕在此作樂全是為殺二位姐子之慾火。」

  白牡丹被得全身顛簸,趐暈暢美,口不能言,趁皇上與紅芍藥調戲之際,遂換了口氣,聽皇上花言巧語,忍不住道:「皇上還真乃佛心,享了快活卻道是為他人也。」

  正德見白牡丹開口,便策馬持槍,槍槍不離花心,一口氣又是三百餘度,白牡丹高叫迭迭,舌冷身顫,遂又丟了陰精。

  正德那物兒愈強壯威武,勢如霸王,白牡丹見狀,笑道:「君之物莫非饑渴難耐?」

  正德道:「正是渴龍望水。」

  白牡丹道:「原來皇上此時正探頭飲水哩!」

  正德道:「休要胡言,待朕好生弄你。」言罷,將白牡丹橫覆於床,雙腿大開,盡露牝戶,塵柄昂然,從下挑入,抽提馳驟,似鑽天燕子,拱拱鑽鑽,噓噓刺刺。

  紅芍藥見狀,慾火焚身,便奔至正德背後,將玉體整個兒貼在腰臀之上,大力摩盪,不想這一摩一盪,淫水兒竟流了出來,緣腿而下。

  正德正幹得興起,忽覺背上一陣溫熱,知是紅芍藥,便回手一摸,遍手濕淋淋的,那牝戶已是濕答答一片。

  正德笑道:「死要顏面,卻不知苦了身子!」

  紅芍藥道:「臣妄女兒身,豈能輕易許於皇上?」

  正德答道:「言下之意,莫不是激朕倒戈而回?」

  紅芍藥被一語道破心思,遂嗔怒拍打正德臀兒。

  正德知白牡丹已力不能勝,遂勇追窮寇,令白牡丹橫卧,撈起雙腿置於肩上,挺起紫漲漲塵柄狠命大,白牡丹被刺得鳳眼翻白,花心似被搗得七零八落,叫快之聲不絕於耳,正德愈發興動,揮戈猛衝猛撞,乒乒乓乓一陣大弄,得白牡丹死去活來,骨趐體軟,丟個不止。臀后紅芍藥被頂撞得大叫爽快。

  正德正抽至緊要之處,猛覺龜頭陡然一緊,全身趐透,那物兒一抖,陽精箭注般的噴入花心,沖得白牡丹香魂飄飄,正德則緩抽慢送,余精盡發。

  那紅芍藥於背後摩盪得興起,見皇上一陣大丟,遂取笑道:「傳言宮中妃子眾多,想必是皇上日夜貪歡而披靡而逝矣。」

  正德回道:「朕日理萬機,豈是貪色之輩?愛姐休得亂言,倘熬止不住,撒馬過來。」

  紅芍藥聞言,便轉身跪倒,聳起肥臂,正德便將那話兒在臀下摩個不休,惹得紅芍藥淫水滔而出,紅芍藥嬌嗔相望,撚住塵柄摩盪,正德老著臉兒偎進,將舌漫吐於紅芍藥口中,紅芍藥嗚啞有聲,盡咂深吸。

  正德掰開紅芍藥雙腿,露出水濃濃花房,正德抽出舌尖,又去趐乳游衍,紅芍藥情興正濃,按其頭於下,正德不拒,三寸紅舌,跳蕩而入,進了花房,貪吃麗水。

  紅芍藥見男女之歡竟如此有趣,便道:「皇上那物兒軟郎當的,舌上功夫卻可耕田哩!」

  正德笑道:「休得戲耍,且讓我肏上一回再言。」正德令白牡丹扒在床上,聳起臀來,紅芍藥則仰身眠在白牡丹身上,兩臀相頂,紅芍藥兩腿分開,恰將兩個白白嫩嫩、豐膩高凸的牝戶突露,正德掰開雙腿,手撚塵柄,一挺而入,直抵紅芍藥牝戶深處,紅芍藥呀的一聲大叫,頭往後仰,白牡丹被這一擊,險些跌扑。

  只見元紅如浪,從牝戶中涓涓而出,滴在白牡丹臀上,又滾落於床。

  正德大喜,遂不顧惜香憐玉,恣意狂盪,千鈞之力狂刺不止,紅芍藥連連大叫,牝戶微腫,熾痛無比,那白牡丹身負二人之重,且又受撞頂之力,苦不堪言,又樂此不疲。

  正德見狀,便高推金蓮,聳身狂及,又是一陣大抽大送,紅芍藥口不能開,體內如火熾炭燒,淫水漬漬,下體難舉,恰逢皇上力刺,迎湊不及滾鞍下馬。正德用力甚猛,扒在白牡丹身上,那物兒直挺挺順臀溝內刺入白牡丹牡戶,突如其來,盡根沒腦,白牡丹遂聳肥臀大張雙腿湊迎不歇,伊伊呀呀的浪叫。

  紅芍藥正在好處,不期被槍挑落馬,心有不甘,便道:「皇上不公,明與臣妾樂,卻又與他歡。」言罷,便推倒正德,撚住塵柄往自家花白腿間亂塞。

  正德見他二人爭奪不休,吟吟而笑,令紅芍藥橫跪於床,縱身挺進,白牡丹則於後研研擦擦。

  一陣大弄,龜頭緊麻,強頂硬提,那紅芍藥又浪叫,正德身子急抖,幾許陽精迸泄而出,紅芍藥牝中熱癢難當,遂也丟了陰精,正德倒拖矛戈,跌坐於地,後面白牡丹便掰開雙腿,令皇上頭頂牝戶,那牡戶在毛髮上一陣亂摩,倒也其癢無比,其樂無窮。

  紅芍藥哪肯甘居人後?跪於床聳起肥臂,那後庭細紋可見,顫肉壘起,正德一見神酣興發,那物兒兀然直立,抹些淫水,塗於龜頭之上,照準後庭,一聳而人,洞內又緊又深,漸漸及根抽至百回,便泄了一回。

  紅芍藥手撫後庭,已成隆腫,欲滾身而起,被正德強按,辣辣的痛。那白牡丹將牝戶摩擦了一陣,許是年少氣旺,那淫水兒竟又汩汩而出,流了正德滿頭。

  正德卻也不顧,遂大力抽送,紅芍藥咬牙又迎湊不歇,拼力一陣,正德蹲立不穩,轟然而倒,將紅芍藥壓個正著,背後白牡丹頭目森然,身兒難穩,也撲倒於正德身上,三人做成一個肉團,歇了一個時辰,方才整衣而起。

  二妃子初經人道,臉兒百媚春駐,雲鬢釵墜。有詞為證:

  錦帳羅帷影,獨鴛鴦被底寒生,

  絞峭濕透相思淚,盼煞多情。

  豆蔻合苞初試,櫻桃綻破難禁,

  陽台雲雨心如醉,著急再溫。

  今宵歡會,芳心微露,金楫莫惜頻相。

  玩錦衾零透情妹,溫便勝,鵲橋偷流。

  江流醉臉,佳人遇合,風月襟懷相許。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又道:

  綉罷春消意偶然,淡煙籠日媚花間。

  閑將閉扇招飛蝶,似愛雙飛故倍憐。

  嗣後,正德因身為天子,不欲因兩女子與黃虎大動於戈,遂出銀千餘兩,意欲贖回兩女子,黃虎因範氏悍妒,被範氏死留家中,遂死了覬覦二女之心,經薛媽媽撮合,正德出銀,黃虎遂放人。由此,正德昔日宮中春夢方才圓了,二女未被天棄,終有所歸。

  正德因尋得夢中之美人,再也無興遊山玩水,遂攜上紅芍藥、白牡丹、李彩鳳、漁姑一路風風流流,起程回京。

  文武百官忽聞聖駕歸來,遂出城至十里長亭跪拜相迎。

  次日,正德登殿升朝,當眾文武百官宣召四女,皆受封誥,自此得侍皇帝左右。

  正德皇帝龍鳳得配,陰陽和諧,勤修國政,風調雨順,萬民安樂。

  正是:

  怡怡常自笑人痴,書日忙忙盡所思;

  月貌花顏容易減,偎紅倚翠莫交遲。

  且將酒鑰開眉鎖,莫把心機織鬢絲;

  有限流光休錯過,等閑虛度少年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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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瞾傳》



  明晉陵紫薇垣散人葉子谷氏纂

  唐初載二年,武后淫慾愈熾。內幸僧懷義、張易之、張昌宗,每與交接之際,往往陽物中衰,后情不愜。宦者牛晉卿進曰:「陛下何不樂也?莫非以易之輩未稱聖意與?臣聞洛陽有美少年薛敖曹者,肉具雄偉,身如剝兔,頭如蝸牛,掛斗粟而不垂,非流輩所能及也。」后喜甚,即日手詔遺晉卿專訪之。

  晉卿一見敖曹,督促上道,見後於迎暉閣。賜坐,隨令侍嬪引敖曹於瑩玉室,更衣沐浴。敖曹肉具昂然半露,宮嬪掩口笑曰:「上得人矣。」乃迎至華清閣,設衾褥,呼敖曹,並坐貼體。隨以薔薇水自澡其陰,令曹盡去裳衣,睥睨少頃,見肉具累然偉長,曰:「卿莫作逗留態,徒為忍人也。」后乃自解衣褌,令曹詳見其陰,顱肉豐肥,光潔無毛,引曹手捫摸之,不覺肉具挺掘。后思昏盪,乃用偃月墩籍其腰,而仰卧之。敖即捧后雙足置之腰間,取肉具當陰口。初甚艱澀不能進,后曰:「徐徐為之。」曹欲急進,后蹙眉瞑目,憎愛交作。並推半就,僅沒龜棱。既而淫水浸出,稍覺寬落。又進少許,后一時不能當,急以手牽褌帶纏其中之半,謂敖曹曰:「肉具殊堅大,宜少緩往來,無何?」后目慢掌熱,頰赤氣促,不覺以手攀曹腰,輕聲顫語,星眸睏倦,香汗津津,四肢軃然於墩褥之上矣。敖曹欲拽出肉具,后急抱曰:「真我兒也,無敗我興。」又淺抽數入者數十回,淫水汪汪,浹於褌帶。后撫曹背曰:「卿甚如意也。」因呼曰:「如意君,何相見之晚也。」乃以身仰承敖曹。交接良久,恣其淫謔。問曰:「倦乎?」曹曰:「未知足,焉知倦?」后笑曰:「飢餓士也,何無厭足如是。」曹曰:「有心請客,何畏大腹人耶?」后情益悅,縱身任其抽送,扳搖其急,抱定敖曹,作嬌聲曰:「如意為人毒害,令我快活死也。」敖曹情興方發,乃密解褌帶兩匝而進之。后覺陰中送急,知言是欺。乃曰:「卿甚忠上也。」曹曰:「觀過斯知仁矣。」又進二寸,后不能禁,任其抽拽。後知其將泄,怡然感之,以身貼定者,移時而起。自此與曹坐則疊股,寢則連肩,情愛萬狀。

  一日,與曹宴樂於挹香亭,謂曹曰:「我雖與君久相交狎,未嘗盡入肉具,今日試為之,以暢其美。」乃仰卧高枕,以疊藉其腰。曹執肉具投陰口,不令深入。后情動不能遏,急欲送進,淫津流溢,若蛙之吐涎。曹曰:「深入妙乎?」后瞑目嘻笑,復進二寸許。后柔聲氣促,乃架兩足於敖曹背上,拔拽數十番。曹戲謂曰:「陰中可熱癢否?」后曰:「美不可言。」且問所余幾何,曹曰:「二寸余。」后曰:「此去尤巨,當漸入佳境,不可暴入。」曹曰:「到此地位,勢不容已。」直至其根,后情甚快,乃以體著敖曹,舉股搖蕩者百餘度。低語曹曰:「且勿動,我飄然菲知所之矣。」有頃,后兩足紓緩,頓令息微,神思昏憒。敖曹驚怖,即抽出肉具,扶後起坐。久而方蘇。后瞪目觀敖曹曰:「此後更不宜如此粗率,若不少息,我因而長逝,汝則奈何?」曹曰:「陛下不耐事,幾破臣膽,使不得畢佳興也。」

  一日,后折海棠一枝,笑插鬢傍,酥胸半露,體怠香妍,乃倚於翠微屏,斜睨敖曹。敖曹情思躍然而起,即以手撫一肩,兩臉相偎。后吐舌親敖曹,敖曹即抱后腰,倚屏立而淫之。已而攜手后苑,見綠楊深處,雙禽相狎,后情複發曰:「可以人而不如鳥乎?」即命左右具墩褥,各去衣裳。后曰:「今當效禽鳥之樂。」乃伏於茵褥之上,敖曹以肉具從后而入。后復反首親敖曹,其歡樂之情,誠難以言語形容者。

  是歲六月晚涼,后卧清風閣,時月色朗然,見后姿體瑩玉,光彩掩映,情興難遏,肉具掘起。戲將后兩股撥末,徐以肉具插入陰中。后星眸乍轉,已被抽拽數次矣。夢魂中不覺手抱曹背笑曰:「不俟君命,深入禁闈,汝當何罪?」對曰:「突入鴻門,無非盡忠。」后大喜,縱身恣其抽送者數百。后訕笑曰:「雖淫娼賤婦,不是過矣。」曹與后淫狎過甚,無復君臣之禮。每置後於懷,飲酒自飲其半,以半使后飲之。后亦欣然承受。遇晚輒令小嬪,執燭傍侍,使曹仰卧,后在上自為抽拔,俯首看其往來之妙。情思飛越,至四鼓,凡五濕巾帕。曹恐后力乏,轉后在下,直送至根,復抽至首者數百餘回。后瞑目顫聲不絕,謂曹曰:「此一交,比常更覺不同,可著力多耍一時,即死甘心也。」良久,曹覺精泄,以口嚙后臉,后樂極失聲,大呼曰:「好兒子,我死也。」一泄如注。敖曹抽出肉具,后情未休,用繒巾拭凈肉具,以口吮之。敖曹肉具復振,又為交合。抽拽無算,是后交接無度,天下賤惡之。

  一日,乃載黃金羅綺,同至武承嗣家,令館於密室。承嗣領旨,侍奉敖曹有加。一晚,有寵姬柏香,慕曹丰采,夜潛奔就,與之交接,百計不能入,但濡首而已。柏香情極難忍,口嚙曹臂,悒悒而去。后武后崩,敖曹隱身而去,不知所向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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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監秘記》



  《控鶴監秘記》,唐人張垍所纂,京江相公曾孫張冠伯家有抄本數十頁。皆載唐宮淫褻事,絕不類世所傳武后外傳。其略云:

  太后幸懷義數年,懷義嬌恣不法,馳馬南衙,為宰相蘇良嗣批頰。后聞而銜之。一日,置酒上陽宮,從容謂千金公主曰:「汝知朕左右無人乎?為此紆鬱,奈何?」公主頓首曰:「臣欲奏天皇久矣。天皇不言,臣何敢先言?今陛下既知小寶之罪,臣竊以為,天皇是何等聖佛,託身人間,廣選男妃。自應擇公卿舊家子弟姿稟穠粹者,置床笫間,足以游養聖情,捐除煩慮。何事幸彼市井無賴之徒,為嫪毐、曇獻故事,被千秋萬世擬秦胡兩后耶?」后曰:「微汝言,朕亦知之。近日宰相批懷義面,正欺其市井小人耳。若得公卿子,通曉文墨者,南衙何敢辱之?」言畢嘆。公主曰:「陛下勿嘆,陛下知太宗時,有鳳閣侍郎張九成乎?其從子昌宗,年近弱冠,玉貌雪膚,眉目如畫,其風采絕類巢刺王妃。」后默然,俯而未應。公主遽前跪,起附耳語曰:「陛下毋過慮。兒兼知昌宗下體矣。兒於凝碧池置庄,春花盛時,駙馬輒宴賓客,宴畢,賜浴。浴時,兒於琉璃屏窺之。群臣無有佳於昌宗者。昌宗通體雪艷,無微痕半瑕。瘦不露骨,豐不垂腴。其陰頭豐根削,未起時,垂不甚長,渾脫類鵝卵,有龜棱高起五六分,鮮紅柔潤。」語未畢,太后色和,謾曰:「兒試耶?」公主曰:「兒非不涎之也,為後故不敢。然終不自信,故遣侍兒逼焉。」回顧侍者曰:「據實奏天皇,毋慚也。」侍者跪,起附耳,如公主狀,奏曰:「奴初遇昌宗時,似南海鮮荔枝,入口光嫩異常,棱張如傘。三四提后,花蕊盡開,神魂飛矣。昌宗遲速不自為主張,婉轉隨奴意。事畢后,紅玉頹然,奴觸之,體猶噤也。」太后大喜,指公主曰:「兒誠解人,朕每聞世俗女子,但好壯健,不選溫柔。此村嫗淫耳。夫壯健遲久,可以藥力為也,海外卹膠,朕宮中有石許,無所用之。男陰佳處,全在美滿柔和。懷義老奴,筋勝於肉,徒事憨猛,當時雖愜,后朕體覺違和。御醫沈南璆肉差勝,然上下如一,頭角矇混且皮弛。稍稍裹棱,非翹起不脫,故時覺不凈。如卿所云,乃全才也。」

  公主出,即命侍者召昌宗,衣以輕綃霧谷之衣,冠以玉清雲仙之巾。浴蘭芳,含雞舌入宮。後果大幸,薛沈輩不復召矣。當是時,后春秋高,學修養法,常含昌宗陰而睡。昌宗陰頭豐肥,后口為之勞,終弗忍棄。后兒齒生,昌宗覺苦,乃薦易之。后口含易之,而以下體受昌宗,情尤酣艷。易之寵亞於昌宗,二人易班休沐,每歸家,后遣人伺之,不許與妻交一語。上樓去梯,其母憐之,為置人壁間,方生國忠也。太后使昌宗騎木鶴,呼為子晉後身。又命修三教珠英,居控鶴監。與學士崔融、宋之問等酬唱。之問尤諂事二張,為持溺器。人笑之。之問曰:「卿知是何等溺乎?我為婦人遇二張,亦不知何者為名節,況天後乎?」

  后以龍錦千段賜公主,且曰:「朕聞古時公主,多行不端,此選駙馬者之罪也。自今以後,命畫工寫昌宗上下形體為式,如式者方充附馬之選。庶幾公主夫妻和樂,亦不虛生帝王家。」公主及侍兒宮人皆叩頭呼萬歲。中宗、睿宗效而行之。其時安樂公主雖驕奢,與武廷秀恩好頗隆,無面首之侍,皆后力也。

  昌宗妻貌寢,后召入宮,封一品崇讓夫人。常戲曰:「夫人何修,得嫁六郎耶?」時有一世修貌,二世修陰之謠。亡何,五王起兵,入宮誅二張,橫屍未收。百姓怨之,臠割肢體為糜碎。宮人婉兒揣后意,於殘骸中收得莖頭半段,紅潤如生,手持獻后。后泣曰:「是六郎也。契苾兒不能如是。」選第一府白玉盒盛之,曰:「朕萬年後,以此為殉。」

  上官婉兒以祖儀得罪,沒入掖廷。容貌環麗,兼工詞翰,天後愛之,使侍側治筆硯。后幸昌宗,不避婉兒。婉兒性黠,媚昌宗而遠之,后尤喜。然昌宗每溲,婉兒顧盼不能無情。天後命將作大匠於峽石,為昌宗造園。屋舍皆黃金塗,白玉為階。后爇奇香,擁真珠帳,幸昌宗。昌宗醉眠,陰軟,后與為戲,拉莖上皮覆陰頭。頭棱高,皮格格不上。俄而挺然,根雖弩健,而頭肉肥厚,如綿毬成團,色若芙蓉,捻之類無精管者。后嘆曰:「使人之意也消。」婉兒心動,裙下皆濕,不覺手近昌宗。后大怒,取金刀插其髻曰:「汝敢近禁臠,罪當死。」六郎為哀求,始免,然額傷有痕。故於宮中常戴花鈿也。

  吏部侍郎崔湜,以才貌年少,私侍婉兒。婉兒有外舍,極亭台之勝,招與宣淫。先通廬陵王、武三思,后通湜。湜問廬陵王、三思何如,曰:「廬陵王稜角混,韋皇后笑其食哀家梨,不削皮何能知味?三思故自佳,然亦嫌肉薄耳。」問兩后選男何法,曰:「陰雖巨,以皮筋勝者不選。」問何故,曰:「人之一身,舌無皮,故知味。踵皮厚,故履地。女陰纖膜微蒙,天生男子之陰,亦去皮留膜,取極嫩處,與之作合,又與稜角,使之揃摩,幼而蕊含,長而茄脫。以柔抵柔,故有氤氳化醇之樂。否則拖皮帶穢,進退麻漠,如隔一重甲矣。天後幸男子畢,不許陰頭離宮,馮小寶雖壯盛,頭銳易離。六郎棱肥腦滿,如鮮菌靈芝,雖宣洩,而陰頭猶能填塞滿宮,久而不脫。故歡愛之情,有餘不盡。六郎侍寢,后雖衰,仙液猶透重衾也。」湜曰:「如昭容言,天下優劣,豈獨男子然耶?湜少忝官階,為女子所悅,所遇豈無粲者?然下體亦正難言,往往有交無媾,木木然如瞽人投井,不知何往。爾時徒備精神,少回味,道天下女子皆然。自蒙昭容恩接后,方知西子毛嬙所以專寵六宮者,必別有勝人處。」昭花心穠粹,湜一交接,覺陰頭觸嫩處,如醍醐灌頂,毛髮皆蘇。手按昭容后竅,翕翕然躍,便知將宣洩,不敢搖身,俟穀道躍定后,再候意旨,故常得昭容歡。

  湜亦蒙昭容湛露之恩,深含細吐,山澤氣交。次日上朝,不覺疲憊,想世間男子喜干,女子好久,皆如乞丐,食豬脂三斗,便道窮奢極欲,真初世人耳。昭容笑曰:「卿言大快,然知音甚難。大抵男女交接,如匙之配鎖,各有所宜。聞劉妃陰有橫骨,非尖勁者不能入宮,卿陰頭柔嫩,若遇之,不大苦卿耶?天後雲,肉重則進佳,棱高則退佳,真解人語。」

  方呢語間,安樂公主擁駙馬武延秀至,頗有所聞。公主褫駙馬褌手其陰誇曰:「此何如崔湜耶?」昭容曰:「直似六郎,何止崔湜,此皆天後選婿之功,不可忘也。」是夕酣飲,觀拔河之戲。次日,為中宗生辰,至午始朝賀。當是時,湜雖通昭容,附三思,而心知韋氏必亡,故陰附臨淄王。王起兵誅韋后,婉兒持燈來迎,亦斬於纛下。湜為同平章事,竟不能救。侍郎張說使子均收昭容屍,厚葬之,兼表請復昭容號,編序其文集。人莫不多說而惡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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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肉緣》  [清] 不題撰人



  《兩肉緣》  [清] 不題撰人

  卷一 

  第一回  皮抓摛貪財留夜宿

  第二回  小寡婦洞房花燭夜

  第三回  新夫婦兩情合歡娛

  卷二

  第四回  小蘭香初破小桃紅

  第五回  賊吳才暗偷紅睡鞋

  第六回  強卞鴻行船戲新娘

  卷三

  第七回  馮有能求籤得佳音

  第八回  李瑞娘計誆小寶玉

  第九回  當家主私通小全香

  卷四

  第十回   蘭香姐誤逢書獃子

  第十一回 寄香囊夫婦重團圓

  第十二回 二色鬼刀下俱廢命

  卷一

  第一回 皮抓摛貪財留夜宿

  富貴從天不自由,何須妄想苦貪求。

  庸愚痴蠢朝朝樂,伶俐聰明日日憂。

  彭祖年高終是死,石崇豪富不長留。

  人生萬事皆前定,勉強圖謀豈到頭?

  且說前朝嘉興府秀水縣,有一監生。姓馮,名德,別號有能。年已三十歲了,娶妻孫氏。這有能自幼是個酸澀慳吝之人,那銀錢上只一絲一毫不肯妄費。此後來人人曉得他是個酸鬼,遂取了一個渾名,叫作皮抓摛,言其水筲不漏之意。不期這年五月間,他婦人孫氏染了瘟疫病症,數日而死。有能治辦棺木,入殮出殯。安葬已畢,凡事皆完,悶悶坐在家中,好生不快。

  一日傍晚,那天起了一陣狂風,烏雲四面密布,登時下起雨來。直至掌燈時候,越覺大了。有能只得同著一個使女,出來閉門。只見門底下歇著一乘女轎,轎中坐著一個穿白的婦人。又見一個後生,身上也穿著素服。又有兩個家人,抬著一架食盒。那後生見馮有能出來,知是主人,連忙上前施禮道:「只因避雨,攪擾府上,實為罪甚。」有能答曰:「不知尊駕在此,有失迎接,裡邊請坐才是。不知足下尊姓大名?」那人道:「小弟姓柳名春,轎裡邊的是舍妹。因舍妹夫不幸棄世,今日正是三周年,與舍妹同往墳上祭奠。不想回來遇了這般大雨,一時間路遠,又去不得,如今正待拿了三百文錢,去尋一間空房兒,借歇一夜,明早便行。不知尊府可有這樣一間空房兒沒有?」有能想道:「有三百文錢,便留他住上一夜,料然也粘不了我的地皮去。只恐他這幾個人不曾用飯,若進得門去,要起酒飯來,倒不夠本了。」便道:「舍下卻有空房,但自是炊煮未便。」柳春回道:「食盒內酒食都是有的,只要借間空房便是。明日黎明就行去了。」有能道:「這般大雨,不便外邊去尋。若不棄嫌草舍,就在此權宿一夜罷。」柳春忙道:「若得如此,實為陰德了。」忙取了三百文錢,送與馮有能。有能說:「豈有此理?兄台卻倒小看人了。我斷斷乎是不受的。」柳春道:「兄若不受,小弟也不敢打攪府上,就此告別了。」有能見他如此,便道:「既如此,權且收下。」分付:「快抬了大娘子到后廳上坐罷。」有能同柳春也來到后廳,重新施禮。

  只見從轎里走出一個嬌嬌滴滴青年美色的婦人,上前施禮。有能回揖,連眼看他,一隻小腳,穿著一雙白綾鞋兒,真如小小一瓣玉蘭花兒一般,十分可人。又把臉兒一看,生得那一種美貌,正如那:

  芙蓉為面柳為腰,兩眼秋波分外嬌。

  雲鬢輕籠身素縞,恰似仙女降雲霄。

  有能看罷,一陣神魂不定,又見那隨來的家人,連忙從食盒中取出一對大蜡燭,點在堂前,擺下兩副酒盒。男左女右,請馮德去坐。馮德假意不坐,柳春一把扯定不放。馮有能坐在下邊,與柳春對飲。這柳氏吃了幾杯,將酒肴散與家人轎夫去了。有能見柳氏將酒吃完,忙分付打點被褥,在西邊側房安歇。他與柳春又說起話兒,問道:「令妹夫在日,作何事業?」柳春答道:「說起來這話就長了。先妹夫在日,是個快活人。只因他父親在日,掙下萬頃田園。不期五年之間,他父母都亡了,並沒族屬枝葉。先妹夫想到年將三十,尚無子嗣,又無宗枝承立,倘然無了後代,這家緣丟與何人?只為兒女心意,把這性命來弄殺了。」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小寡婦洞房花燭夜

  「且說先妹夫只因兒女心急,把性命來弄殺了。如今只舍下小妹,今年才得二十五歲,怎生守得到老?這家私又無人照管,故此今朝去祭奠了先妹夫,以後就要尋一個有造化丈夫,送他這個家私。」有能聽了這句話,就如螞蟻鑽了他心裡的一般,登時癢將起來,道:「誰人做主?娶他要用多少財禮?」柳春道:「財禮誰人受他的?也沒人作主,只是小弟倒要隨舍妹去的。這些田地產業,從先妹夫去世,都是小弟收管。那人家拖欠的賬目,也須小弟催要,故此小弟也要與舍妹同去。」有能笑道:「小弟失偶,尚未續弦,若是不嫌,求兄作伐。如何?」柳春道:「原來沒有令政,只是舍妹貌丑,恐沒福消受府上這般榮華。若果不棄,小弟應承,既不須一毫費心,只要揀個吉日,小弟送來便了。」有能道:「承兄金諾,不知令妹心下允否?」柳春道:「放心,都在小弟身上。」有能大喜,倒把酒兒勸著柳春,直吃到三更時候,方才兩下安歇。

  到了次日,柳春借了妝具,男女各各穿戴完了,正待作謝。只見有能連忙出來施禮留坐。柳氏不肯再坐,作謝上轎而去。有能見柳氏走了,隨向柳春道:「親事敢是不妥么?」柳春道:「這正是妥了,不好在此坐得。只求個吉日良辰,小弟同來。」有能把曆書取過,擇了日子,道:「三月十五是個黃道吉日,還到何處迎親?」柳春道:「行水路來,只在水西門外,也不多幾步了。待小弟先來送信便了。」有能扯住,留吃早飯,柳春道:「恐舍妹等的心急,不便取擾。後日正要常常在府上打攪哩,何必拘拘如此。」有能放脫手兒,送出大門。那兩個家人抬了食盒,隨著去了。

  有能進內想道:「好造化,一文銅錢也不曾費,反得了他三百文,又吃了他半夜酒,又送個花枝般的美人,還有偌大家私,實是難得。這是一個巧頭兒。」看看到了三月十五,有能想道:「今已及期,只是柳兄又不見來,又不知他家在何處。那一日,我就失了算計,當著一個人隨他,認了住處,方有下落。如今若是不來,只是空歡喜了一場。」心中悶悶不樂。走進走出,直到午後。

  忽見柳春穿著一色新鮮衣服,走進門來。有能如得珍寶一般,慌忙迎下階來,拱到堂上坐下。有能道:「小弟正在這裡自悔,前番不曾著一小价送到府上,今日若來相請,無由而來,垂蒙再降,使小弟不安之甚。」柳春道:「船在水西門了,不知是那個時辰?」有能道:「日沒酉時,是金匱黃道。」即忙分付手下人,打點迎婚之事,心下諸凡要省,事到其間,未免要用銀子,不怕你把肉來割了,他也不肯費的。一時間時辰已到,把新娘抬至堂上,下轎拜了天地神衹,化了紙馬,揭去蓋頭,露出那花容月貌,愈覺比前番嬌媚了幾分。怎見得,有詩為證:

  玉貌亭亭發似雲,翠眉淡淡點朱唇。

  一雙俊眼含嬌媚,三寸紅蓮半捻春。

  有能見了,魂飛天外。須臾抬進八個皮箱,十分沉重,排在房中。有能算盤打的極高,並不請著親鄰,只與柳春兩夫妻合著一桌酒兒,就在房中坐飲。吃到二更,柳春辭了下樓,送在書房中宿下。新郎新婦,未免解衣就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新夫婦兩情合歡娛

  且說柳春作別,回書房安歇去了。他夫妻兩個,又收拾殘餚,移在內軒,吃了一會。這有能雖然年近四十,情格風騷,見新郎有七八分人物,三分喬扮,便有十分騷處。他二人一邊吃著酒,一邊便摸摸索索。新娘便發了幾分淫興,有能把他一看,星眸含俏,雲鬢籠情,摟住便去親嘴。他便吐過舌尖,二人品咂一番。有能一時禁不住春心搖動,起得身來,急忙扯他褲子。新娘自己脫凈衣裙,倒身仰在床上。有能也脫得精赤條的,上前分開腿,看著一雙小腳兒,那興從心苗上發起,陽物直挺,對準牝戶,頂將進去,極盡綢繆。弄得新娘十分動情,把腰股亂擺,雙足齊勾。有能留不住數點甘露,盡傾入紅蓮兩瓣矣。夫妻二人穿衣下床,凈了手腳,收拾碗盞完了,復又脫衣上床。新娘便扒在有能身上,亂墩亂套,直至四更,方才著枕。次日,梳洗已畢。自此,夫妻如魚似水,步步不離,好生恩愛。正是:

  守己不求過分福,安居惟樂自然春。

  這柳氏嫁到馮家,將五十日,恰遇端陽佳節。有能只是家常淡飯,並不設酒做節。柳氏只暗地一笑,便向有能道:「聞知煙雨樓上看龍船,極是美觀。我心中要去一看,你可肯么?」有能想道:「去看未免破費幾錢銀子的船錢,只因心愛了他,慳吝不得。」便道:「娘子前去看看,倒也值得。」即時吃了午飯,夫妻二人上船去看。分付柳大舅照管家下。柳氏新娘將鎖鑰都付與柳春收了。那船直至煙雨樓前,上岸登樓一望,但聞金鼓之聲,震驚百里,四圍一望,果然可觀。湖上人煙叢密,兩邊的酒樓,都是坐地格扇,朱紅欄桿。裡面擺列,果品鮮明,酒肴香美。真正是神仙留玉珮,聊相解金貂。夫妻二人又往裡邊一看,只見那:

  杏花村裡酒旗揚,玉盞盛來琥珀光。

  聯寫隔壁三家醉,又對開鐔十里香。

  風拂煙籠開錦繡,太平時節日初長。

  能添義士英雄膽,善助文人錦繡腸。

  三尺繞垂楊柳岸,一枝斜插杏花傍。

  男兒未遂平生志,且樂高歌入醉鄉。

  看畢,只來到岳墳湖口。一些男男女女,一班兒走到岳王殿前,朝王施禮。殿中廊下細看一遍,看那生鐵鑄成的秦檜長舌妻跪在地下。出得後門,徐徐離了跨虹橋,傍著蘇堤,緩緩而行。說不盡的遊人似蟻,車馬如雲。穿紅著綠,覓柳尋花。十分有趣,游之不已,不覺夕陽西下,眉月東升。才要歸家,這且按下不表。

  再說柳春在馮家,一日照管,至晚不見他夫妻二人回家,隨走出門來,到了街坊上,與相好的朋友吃酒。吃到二更時分方歸,見大門閉了,叩了幾下,丫鬟蘭香前去開門。柳春帶了幾分酒態,見蘭香生得人物標緻,素日常有心與他勾搭,只是不得手腳,今晚趁著家中無人,上前一把摟住蘭香,便去親嘴。蘭香大驚,欲待喊叫,又恐被外人知道,只得雙手用力來推。柳春決然不放,定要親個嘴兒。蘭香沒奈何,與他親了一下。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卷二

  第四回 小蘭香初破小桃紅

  且說柳春與蘭香親嘴,又去扯他褲子。蘭香再三不肯,被他強逼不過,把手兒一松,露出一個雪白的身體。柳春一見,魂飛天外,急忙也扯下自己的褲兒,就要行事。蘭香緊緊夾著兩腿,不肯放鬆。柳春只管把陽物往蘭香腿縫裡掇弄。弄得蘭香一時動心,兩腿便放開了一些。柳春知他是個處女,不肯猛抽亂(下有殘缺)「……方躲避。那時豈不作個長久夫妻?」蘭香道:「我心果然隨你,又無父母羈絆,又無兒女牽留。要去趁早。」柳春見他一意已決,隨將箱籠開了,將金珠細軟,盡然收拾妥當,領著蘭香,一直逕往萬松嶺,喚了船隻,撲著杭州而來。蘭香見了西湖好景,十分快樂,有詩一首為證:

  萬頃西湖水貼天,芙蓉楊柳亂秋煙。

  湖邊為問山多少,每個峰頭住一年。

  按下二人不提。且說北直隸有一個百萬家財的監生,姓卞名鴻,年紀二十六歲了,往南京捐納前程。道經嘉興府,聞聽煙雨樓前景緻甚美,滿心歡喜,便乘了轎子,領著幾個家人,來至樓前。捱進裡邊,抬頭周圍一看,恰好看見前世冤家。他眼也不轉,看著柳氏新娘。越看越有趣。那新娘在樓上,與幾個女伴調笑自如,那知有人偷看。這卞鴻看之不了,只顧站著。家人們道:「請相公回寓所罷。轎夫肚子飢了,要回去吃飯。」卞鴻不理。見新娘下樓往各處游觀,他隨在後邊飽看一頓。馮有能見天色晚了,就同婦人又回到煙雨樓鄰近地方住下,料來家中有人看守,不妨明日再看一天,好投新娘的喜歡。

  卞鴻看的真切,方才回到寓所,與一心腹家人,名喚吳才道:「你前去細細打聽那婦人的名姓,並住在那裡,多少年紀,快快與我說知,不可記差了。」吳才領命,往眾人中仔細問明,回來告知卞鴻。卞鴻無計可施,悶悶不樂。吳才道:「若想那一婦人到手,小人倒有一條妙計在此。」卞鴻道:「你有計快說。」吳才道:「官人目下回家,離此有月余之程。況又是自己船隻,將行李收拾完備,我們大小跟隨之人,有二十餘個。明日晚間,去往他家藏著,到更深之時,單單隻搶了婦人,逕自開船,一溜風走他娘的。除非千里眼看得見,順風耳聽得見。還須各帶槍刀,暗帶火把,臨時必用得著的。」卞鴻說:「雖是如此,不可造次。你今夜可進他家院內,先看一看,何處可以藏人,何處可以入內,何處可以出門。看熟了路,方可如此行事。」吳才道:「甚是有理。」遂吃了些酒飯,一路問著門戶,逕往馮家而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回 賊吳才暗偷紅睡鞋

  且說吳才直往馮家而來,越牆過去,進得大門,十分寬敞。見那樓房盡好藏身,又往園東一看,此處可至內室。有門不閉,他便捱將進去,不見一人。原來馮家只有柳春與蘭香看守,他二人黑夜逃走了,故此並無一人在內室。吳才往樓上一望,也不見有人在內邊。便輕輕上的樓去,知是主人卧房,一直走到床前。見枕頭邊一雙大紅軟底的女睡鞋,只好三寸兒長,便袖起來,悄悄下樓,往原路走了出來。投下處見了主人卞鴻,將事體一一說明。卞鴻大喜,道:「倘事成時,必有重賞。只是一件,前日見那婦人十分標緻,裙底下影影掇掇,卻不曾看得真切。倘然一雙大腳,豈不掃興?」吳才道:「若是小腳,還是怎麼?」卞鴻道:「若是小腳,賞你一百銀子。」吳才道:「快兌五十兩來。」當時交貨,遂往袖內摸出那鞋兒,遞與卞鴻。卞鴻拿在手中,他如得珍寶一般。吳才道:「今晚各人早睡,明日就要行事。」卞鴻分付,眾人與五錢銀子買酒吃,明日齊心協力,事成之後,自有重賞。眾人歡喜,都去吃酒。卞鴻自己獨斟,將鞋兒放在面前,看了又吃,吃了又看。直至更深,把鞋兒放在枕邊而睡。

  次日頂早起來,算還了店錢,將行李盡搬下船去。吳才買了火把,收拾器械,大家吃些酒飯,俱隨吳才而去。止留一個小使伏侍主人。吳才到了彼處,一個個引進院去,又往駐昨日門邊看了一會。天色傍晚,這馮有能與婦人,登時把船搖回,回到家中。走入裡邊,不見女使在於何處。往四下相尋,後門都開了,也不知柳春那裡去了。有能吃了一驚,忙上樓來一看,箱籠全無,搬一個盡情絕義,並無一物存留。道:「不好了,中了計也。」將腳一跌,撲簌簌掉下淚來。婦人在傍,只是勸解。吳才看得停當,點起兩根火把,一齊悄悄走進門去,吶一聲喊,把柳氏新娘抱了就走。有能連忙下樓,與搖船的兩個家人到外囗一看,連一個人也不見了。忙尋柳氏,並無蹤影。

  吳才領著眾人,一路並無阻隔,飛跑上船。擺起三櫓,那船如飛而去。吳才把新娘放下,卞鴻上前一看,正是前日見的那個婦人。深深作一揖,道:「莫要驚壞了。」新娘見是個戴巾的後生,便道:「尊駕是何等樣人?因甚搶我到此?有何話說?」卞鴻道:「請娘子台坐,容小生告稟。小生是卞鴻,乃北直隸人氏,忝為太學生。昨為觀景,睹見娘子花貌,一夜無眠。至天晚睡去,夢一神人指示道:『柳氏與汝有幾載夙緣,必須如此,方可成就。待緣滿之期,好好送回,夫婦重圓。』故此唐突,望娘子應神人之言大吉。」新娘道:「做夢乃荒唐之言,你讀書之人,豈可行此強盜之事?好好送我回去,我送金帛與你。若不依言,投此河中,做鬼也不相從。」卞鴻道:「那金帛,舍下也有百餘萬,倒不稀罕。只是娘子這般標緻,實然少有。歸家貯娘子於金屋內,望娘子俯就。」說罷,擺出一盒餚饌,一壺三白酒。那新娘哭將起來,那裡肯坐?心下思量投水而亡,只因身懷六甲,恐絕馮氏宗枝,昏昏沉沉,只是痛哭。卞鴻沒法,問道:「多少路了?」回道:「六十餘里了。」「既如此,你們都去睡罷。」行船的應了一聲,通去睡了。新娘流淚不止,卞鴻扯新娘來坐下吃酒。新娘跑進后艙把門關了。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強卞鴻行船戲新娘

  且說新娘跑進后艙把門關了。卞鴻笑道:「艙門四扇都可開的,閉上何用?」他便取了燈火,拿著酒壺,踢開艙門,放在桌上。又取了那盒兒,擺好了,去請新娘。只見柳氏坐在床上大哭。卞鴻道:「娘子,事已至此,我就送你回家,已做了奇花失色,美玉成瑕了。不若依神明之言,了此夙緣,緣滿之後,送你還家,你夫婦再圓。」新娘道:「難道你家沒有妻子,別人搶去完了夙緣,你心下何如?」卞鴻道:「我家中底,年方二十,雖無天然國色,卻也有幾分嬌媚。但他自來不從生長,我又與他性情不合,素常里,連言語也是不共的。今一見娘子,如得珍寶一般。若蒙俯就,吾願足矣。」連忙篩一大杯酒,雙手送於新娘柳氏。柳氏不理。卞鴻道:「娘子,你一來受驚,二來肚內飢了。你若不吃,便餓死在此,家中也無人知道。」說著說著,就跪將下去。

  新娘見他如此光景,又氣又憐,便道:「你且把杯放在床沿上。」卞鴻忙將酒來放下,去取一格火肉,拿在手中,又跪下道:「請娘子用一杯酒。」新娘端過酒杯,哈了一口,卞鴻送上火肉。新娘果然飢了,取過一片來吃。卞鴻道:「求娘子吃幹了,我才起來。」新娘無奈,只得吃完。卞鴻起來,又篩一大杯。新娘道:「吃不得了。」說罷,往枕邊一看,見一雙女鞋。新娘道:「此物從何而來?莫非這就是你底妻的?」卞鴻道:「底妻縱有此物,帶來何用?這是昨日神明夢中付我,道:『柳氏若果不信,你可把此鞋與他為證,自然從你,完此姻緣。』」新娘拿到燈前一照,果然不差,暗道:「昨夜那裡不尋到,怎麼有這般奇事?」心下便有幾分信了。卞鴻道:「娘子此時心下如何?」新娘道:「既是前緣,料難逃了。我身懷孕三月,在家已與丈夫斷絕了此事。須待我分娩之後從你罷。」卞鴻道:「事雖不做,同我睡亦不妨。」新娘不語。卞鴻又勸吃酒。新娘只得又吃一杯。那酒是入口松的。一來空心酒,二來酒力狠,一時頭暈起來,坐立不住,連忙走到床邊,換了鞋兒,和衣而睡。

  卞鴻見他酒醉,十分歡喜,自己又吃了幾杯,走到床邊,見新娘睡熟,便悄悄解開衣裙,露出一條大紅褲兒。真箇動興,用手把他腰來襯起,扯了下來,露出白鬆鬆的腿兒,如雪花一般。已自除巾脫衣,放下紅羅帳,扒在新娘身上,格開兩腿,把陽物浸浸送將進去,覺著美不可當。抽頂一會,新娘初時睡熟,迨后被卞鴻弄的陰水一陣陣流出,便自醒了。口中嘆一口氣,但因下邊正在癢的時節,把那些假腔調一些也不做出來。卞鴻大喜,將新娘脫得赤條條的,把兩腿擱上肩頭,著實奉承,附著耳問道:「可好么?」新娘點頭。卞鴻吐過舌尖,新娘含住,一時間弄得甜美。須臾,雲收雨散。卞鴻下床凈手,新娘披衣下床洗刮。

  卞鴻又拉他吃酒。新娘道:「我吃不得了。」問道:「多少年紀?家中還有何人?原何這般大富?」卞鴻道:「年方二十五歲,底妻汪氏瑞娘,下有奴僕婦女,共五十二口。因祖上收買棉花,因此大富起來。如今足有百畝之數。」新娘道:「你如今要我回你家去,把我怎樣看成?」卞鴻道:「是代正房。娘子,難道把你做妾不成?」新娘說:「上蓋衣服並著髻全無,怎生是好?」卞鴻道:「現有從京中帶來衣料二十餘箱,任你受用。先取幾件現成的,與你打扮得齊整了,到家便是。」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卷三 

  第七回 馮有能求籤得佳音

  且說二人說話之間,又調得火熱。重整鸞儔,直至夜分而睡。

  且說馮有能在家,著人尋了一夜,並無蹤影。次早寫了幾十張招紙,各處遍貼,一連尋了幾日,半點信息也無。隨往神前,誠心齋沐。跪下,把心事細訴一番,道:「若得夫婦重逢,乞賜上上靈簽。」求得第七十一簽,詩曰:

  喜鵲檐前報好音,如若千里欲歸心。

  繡閣重結鴛鴦帶,葉落霜飛宅宅侵。

  想道:「詩意像個重逢的,乞再賜一簽,以決弟子之疑。」又求得第十五簽,詩曰:

  兩家門戶各相當,不是姻緣莫較量。

  直待東風好消息,卻調琴瑟向蘭房。

  馮有能看罷,一發疑了,又跪祝道:「弟子愚人,一時難解。如后得回來,詩中賜一回字。」又把簽筒搖了會,雙雙的兩枝在地。一是第四十三簽,詩曰:

  一紙文書火速催,扁舟速下淚如雷。

  雖然目下多驚恐,保汝平安去復回。

  見一「回」字。道:「好了。」又看那簽,乃是第七十四簽,又有詩曰:

  崔巍崔巍復崔巍,履險如夷去復來。

  身似菩提心似鏡,長安一道放春回。

  有能見兩簽俱有「回」字,拜下道:「若得夫婦重圓,願重新廟宇,再換金身。」不提。

  且說卞鴻船隻已到河岸口,便先到家中,對眾奴婢道:「新娘到了,快治酒筵。」一面著人各處請親友鄰居,上樓取了衣飾,著人抬了一乘四轎,來到船邊。下船與柳氏穿戴完了,上得轎去,逕抬到堂上。兩人拜了天地,家中男男女女過來叩首,都稱大娘娘。新娘上樓,看了房中,果然二十四隻皮箱整整齊齊,兩邊排著。房中伏侍使女四人。

  單說吳才的妻,名叫全香。他原是南邊人。這吳才是個響馬強盜,見全香生得標緻,一雙小小腳兒,心上愛極,在路上騙他走了,奔到此方,投在卞鴻家下為奴,故此獨到房中來伏侍。新娘見他溫柔典雅,也甚喜他。諸親百眷只說他是明公正氣娶來的這個標緻娘子,親友無不敬重。柳氏初然心中不平,後來見比馮家十倍之富,況卞鴻又在青春,極其知趣,倒也妥貼了。是夜,卞鴻與柳氏上樓,便接柳氏去睡。柳氏解衣就枕,卞鴻捧過臉兒,咬了一下,道:「標緻人兒,我卞鴻好福氣也。」說罷,逕上陽台。柳氏金蓮半舉,玉體合現,星眸含情,柳腰輕盪,是以枕席之情盡露。卞鴻十分美滿,便叫道:「乖肉,你前夫與我誰好?」柳氏道:「你好。」卞鴻道:「既好,捨不得叫我一聲?」柳氏低低叫道:「心肝,你快活死我也。」卞鴻便著實做弄一番。柳氏爽利,兩下丟了。自此二人朝歡暮樂,似水如魚,卻不去理著底妻瑞娘。

  這瑞娘年方二十,也頗有幾分姿色。星夜十分吃醋,便覺孤枕難眠。他房中有一小使,名喚寶玉,年有十七八歲,生得乖滑伶俐,心下愛極,只是無個法兒與他勾搭,隨想了一條計策,如此如此,便是終身快活。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回 李瑞娘計誆小寶玉

  話說瑞娘正想與寶玉勾搭,以圖終身快活。寶玉正與瑞娘送進茶來,便看著他臉兒叫道:「寶玉,你大娘今日身上有些不大爽快,到晚間你與我端一盆沐浴湯來我用用,不可誤了。」寶玉連聲答應而去。

  大家用過午飯,不多時,日落黃昏。寶玉在廚下叫使女們燒下沐浴湯,到了二更時候,寶玉端著一個大木盆,與瑞娘送上樓去。此時瑞娘脫得上下無條絲,雪白的一個光腚兒,坐在床上,單等著寶玉前來。這寶玉將沐浴湯剛剛端進房內,一見瑞娘光著身子,唬得魂不附體,抽身要走。瑞娘上前一把扯住,道:「你這孩子,怎麼認起生來?我正沒人與我擦洗擦洗,走的甚麼?」寶玉道:「大娘是一家主母,小人怎敢如此?」瑞娘道:「無人在此,你與我洗洗學身上污垢,也是無妨的。」寶玉無奈,用手捧著水兒,往瑞娘身上淋了幾下。瑞娘故作情態,分開兩腿,仰在那裡,兩隻小腳兒,不住的伸屈難定。引得寶玉陽物直挺,急忙扒在瑞娘身上,送個進根。瑞娘下邊動火,淫水兒流將出來,夾了一夾,覺著如鐵似火一般。二人一湊一來,各自高興,便叫出許多肉麻的名件。寶玉又提起金蓮,細看其出入之景,十分有趣。一抵兩下皆丟,雙雙睡去。直到天明,瑞娘先醒,叫起寶玉下樓而去。自此他二人無夜不會,愛慕已極。這也不在話下。

  再說柳氏新娘,自從來到卞鴻家中,光陰似箭,不覺冬盡春來,他園中也有牡丹。新娘見了,未免睹景思人,眼中偷淚。及到初夏之時,孕滿分娩,生下一個兒子,十分清秀。柳氏暗喜,到了三朝滿月,置酒請客。只因柳氏產後不健,卞鴻寂寞之甚,常在後園閑耍。只見全香送一杯茶,到花園的書房中來。卞鴻接過,問道:「你丈夫吳才回也未曾?」全香道:「相公著他到府中去買零碎東西,如何回得來?只怕還得五六日才可來的。」卞鴻道:「你主母身子不安,我心中寂寞,你可為我解解悶懷。」全香聽了,臉上紅將起來,就走。被卞鴻拉住,摟了親嘴。全香低下頭去,不肯。卞鴻道:「乖乖,我一向要與你如此,不得個便宜。今日趁此無人,不可推卻。」全香說:「恐有人來看見不便,晚上在房中等相公便了。」卞鴻放了手道:「不可忘了。」全香笑嘻嘻去了。

  到了晚間,卞鴻對新娘道:「今晚有一朋友,約我去看夜戲,不能回了。」假意換了一件新衣,下樓而去。悄悄走到吳才房門首,見房裡尚有燈光,把門輕輕彈了一下。全香將門開了,卞鴻進內一看,見房內清雅可人,卧床羅帳,綉枕錦被,不減自己香房。只見全香已擺下了幾盤精品,拿著一壺花露酒,篩在一個金杯之內,勸著卞鴻來吃。卞鴻道:「你那裡來這一對金杯?」全香道:「相公,你竟不知道我丈夫的為人么?」隨將吳才為盜,如何騙他,前後情由,細細說了一遍。卞鴻道:「怪不得前番搶新娘,這般有膽,我必然除這一害,咱二人方得長久快活。」二人坐在一處。卞鴻把全香抱在懷中,口對口兒吃酒。全香道:「大娘若是尋你,怎了?」卞鴻把看夜戲之事一說。全香笑道:「我說怎麼換了新衣出來。」卞鴻見全香說笑得親熱,不禁動了高興。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九回 當家主私通小全香

  娃館西施絕艷,昭陽飛燕嬌奇。三分容貌一山妻,也是這般滋味。  妃子馬嵬埋玉,昭君青冢含啼。這般容貌也成灰,何苦拆人匹配。

  且說卞鴻動興,忙又吃了幾杯,先自脫去衣服,把全香放倒卧榻,除去衣裙一看,身如白玉,並無半點瑕疵;一貌羞花,卻有萬千嬌艷。腳下一雙紅鞋兒,小得可愛,心中十分動火,便自盡情取樂。又將小腳兒捻了幾把,架上肩頭,看著他粉白身子,恨不得把他吞了下肚,盡興弄了一會。全香的水不住流出,卞鴻把眼去看,見細草茸茸,饅頭一縫,用手在上邊滿摸道:「心肝,生得這般豐滿,實為可愛。我要做個倒插蓮花,我在下邊看他進出,你可肯么?」全香道:「相公弄的我這般死去活來,還有什麼不肯?」遂扒於卞鴻身上,將花牝湊著癢處,搖一會,套一會,敦一會,摟了身子研一會,不覺一陣酸麻,二人各自丟了。卞鴻在柳氏面前,常常托做把吳才使了出去,便來如此,這也不提。

  且說柳氏生得一個小娃子,這年來不知不覺已長成六歲了。家中請了一位先生教他讀書。這娃子卻也聰明,讀過便不忘記。恰好卞鴻一日不在家中,有他一個朋友薦一算命的先生來。這人叫做張鐵嘴,常在各府大家主算命的。柳氏把小兒八字叫他一算,道:「這個八字,在母腹中便要離祖,日後富貴不可言。」算完,又將卞鴻八字說了。鐵嘴算道:「此貴造,也是富貴雙全的,只是一件,子息上少,壽不長些。」柳氏把馮德八字說了,鐵嘴道:「這個貴造,好像在那裡算過的了。」柳氏道:「你且把女命排一排。」隨說出自己的八字。鐵嘴打一算,把手在案上一拍道:「是了,這兩個八字,上年在秀水馮監生府上算來。這女命有十年歪運,死也死得過的。若不生離,必然難逃。幸喜他為人慈善,留得這條性命。原何府上與他推算?」柳氏道:「你幾時在他家算來?」鐵嘴道:「今年二月內又算過了,那男命也行了敗運。那時家中失火,把屋宇燒得精光,房中細軟,被人搶得罄盡。」柳氏道:「這般好苦。」哭將起來。又問道:「先生,我欲寄此一信與他,若先生肯時就行,當奉白金五兩。」鐵嘴喜道:「便去何妨?」柳氏又叫全香取了紙筆,寫完書字,即時封好,取了五兩銀子,打發鐵嘴出門而去。

  這鐵嘴曉行夜住,不止一日,來到秀水。見了馮德道:「北直鎮平縣裡,有一個令親,托我寄一封書來與你。」馮德茫然不知,拆開一看,見是柳氏筆跡,眼中落淚道:「先生,他在鎮平什麼人家?」鐵嘴道:「這是鎮平城內第一家財主,你若肯去,有一場小富貴。」馮德道:「沒有盤費,怎生去得?」鐵嘴道:「不難。令親因寄書送我五兩銀子,一毫未動,我取二兩借你,到下半年,還我便了。」遂往身邊取出,恰好二兩一錠,是稱過的,遞與馮德。馮德稱謝不已。鐵嘴去了。

  馮德想道:「我看著銀兩,只如珍寶,從不肯看顧窮人,花費上分文。今日也落得這般苦處,若不遇著這等好人,怎生前去?從今以後,再不把錢看得太重了。」次日,把家中粗重之物,又變賣了幾兩銀子,置了一副鋪陳,把柳氏的一個香囊,藏在身邊,同一小使,一路而來。且聽下回分解。

  卷四 

  第十回 蘭香姐誤逢書獃子

  不提馮德與小史奔路而來。再說柳春與蘭香在馮家一時高興,走了出來,那時到了杭州地界,遊手好閒,不到年余,坐吃山空。又無生涯可做,看看床頭黃金盡,壯士無顏色起來,不由長吁短嘆,正是:

  上天天無路,入地地無門。

  柳春一心好悶,逕走到城中去了。只見蘭香在外邊(下有殘缺)錠銀子,道:「若肯見憐,我便送你買果子吃。」蘭香見了,巴不得要,奈何他只管認我煙花,便笑一笑。那人見他一笑,當是肯了,上前一把抱住,便去脫衣。蘭香慌了手腳,欲要叫起來,又想他那錠銀子。欲待順從,又怕丈夫撞著,躊躇未定,被他到了手也。蘭香雖然受住,道:「妾非青樓,實系良家。見君青年,養君廉恥,不忍高叫,從君所願。幸勿外揚,感君之德。」那人道:「既承一枕之私,正是三生之幸。尚圖後會,以報高情。」蘭香道:「快快完事,恐丈夫撞見,如之奈何?」那人急忙完了,整衣下樓,對蘭香道:「我再來看你。」蘭香點頭,那人逕自去了。

  蘭香掩上大門,上樓想著,笑了又笑道:「杭州原來有這樣書呆,一年遇這般幾個,不愁沒飯吃了。」又想道:「怎生對柳春說出情由?也好,我身原是他拐來的,怕他吃醋不成?」正想間,柳春推門而入,上樓見了蘭香,便滿面愁煩。蘭香道:「那裡去這一會?有什麼生意可做么?」柳春道:「我看城中都是有本錢的鋪子,就是有小生意,那討得本錢?我方才往石塔上回來,見了那小姊妹,個個穿紅掛綠,與那些少年子弟調笑自如,倒是一樁好生意。」蘭香聽了笑道:「你原來尋得個烏龜頭生意。」柳春嘆了一口氣。蘭香道:「你若有這點念頭,我便從你。」柳春聽了大喜道:「若得親娘救命,生死不忘。」蘭香笑道:「招牌已掛出去,一人發市去了。」遂拿了那錠銀子,把那個人如此如此的光景一說。柳春聽了,大笑起來道:「這番我夫婦二人,不怕餓死了。」柳春忙去買些酒肴,與幸香暢飲而睡。

  次日,蘭香更加打扮,站在門前。這些書呆見他十分標緻,一時間嫖客紛紛,車馬不絕。柳春做了長官,落得些殘盤剩酒受用不盡,這也不提。

  再說馮德與一小使,非止一日,到了鎮平城內,尋店安下。次早,問明卞家大門,著小使拿著香囊,道:「你只管走進去,若有人問你,就說柳春來望新娘的,切不可題我馮字。」小使說:「這些不須分付。」一直走了進去。恰好這日卞鴻往鄉間去了,不在家中,故此沒人答應。小使走到堂后,恰好見一婦人。小使道:「煩勞說一聲,秀水柳相公來望新娘。」全香曉得原故,便請柳氏下樓。小使一見,便道:「大官人特來望看娘娘。」即把香囊遞過,與柳氏看了。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寄香囊夫婦重團圓

  且說柳氏接過香囊看了,道:「快請進來。」小使去不多時,將馮德請進前廳。柳氏迎將出來,兩下一見,都便哽咽。見禮已畢,二人哭做一堆。女使都道他是兄妹,止有全香知是夫妻。因新娘待全香如妹子一般,全香感激不盡。又卞鴻偷他一事,新娘知而不問,故此全香也不與卞鴻說寄書一事。這是兩好合一好。

  且說柳氏住淚,請馮德上樓坐了,將前情說個透徹,道:「我正待早早尋死,因有孩兒,是你的骨血,恐絕了你的宗枝。今已六歲了,現在書房攻書。」馮德道:「取名喚做什麼?」柳氏道:「名字是我取的,叫做三元。」正說話間,全香抱上樓來,道:「小叔來了。」三元朝著馮德作一個揖。馮德見他生得眉清目秀,心下歡喜,道:「乖兒,讀什麼書了?」三元道:「《論語》。」馮德挑他一句,背如流水。馮德大喜。全香擺上一桌酒,道:「兄妹們就在樓上坐罷,晚上就在此安宿,不必書房裡去。」柳氏請丈夫坐了,附著耳道:「明日我將些金銀與你,拿到店家藏了,陸續運他幾千兩,叫了船隻,暗暗約了日子,帶了孩兒,逃回本鄉,何等不好?」馮德喜道:「若得賢妻如此,方見本心。」兩人說定,吃了會酒。全香收拾,打發使女下樓去睡。

  柳氏拴上房門,去取鑰匙。開了金銀箱,取出一包一包的縛了,約有幾千兩,珠翠金寶,不計其數,都停當了。夫妻二人這才就枕。馮德摟了柳氏,便求雲雨。柳氏仰卧,十分恩愛一番,雙雙一處睡去。次日早起來打點,袖了出門,小使身邊也帶幾百。一日幾次而走,店家那裡知道。不須三日,通運完了。

  馮德對柳氏道:「物已運完,我想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前說一齊逃去,只怕船重行遲。倘被家人趕上,那時你我性命難保,連孩兒也不能活了。不如我先回家,將銀子造起房屋,重置物件,般般停當。那時再來望你,早晚相機而行,空身好不便捷。只恐一時尋起金銀,不見了,叫你如何回答?」柳氏道:「這夾樓板內都是金銀,那銀子逐日有進無出,只管取去不妨。但不知你幾時方才再來?」馮德道:「多者只在明年。」柳氏流淚道:「我今在此,度日如年。你休忘了。」馮德道:「事不宜遲,就此去罷。」柳氏整酒送行,又取一雙金鐲,兩隻金簪,遞與馮德。吃罷了酒,兩下流淚而別。馮德逕至店家,送了房金,覓船回去。見了鐵嘴,還了他二十兩銀子。鐵嘴感恩不盡,不在話下。

  且說這一日,卞鴻故意把吳才使出去,又來與全香取樂。不期一夜,正與全香睡著,天尚未明,又高起興來,二人抱摟,弄到一處。正在快活之際,誰知吳才在城中吃得大醉,趕了夜路回家,叫開大門,一直走向自己房來。用手把門一摸,卻是不曾拴得。吳才想道:「為何門開著便去睡了?」只聽內軒裡邊響動。他便輕輕走到床橫,只聽得低聲說道:「好么?」全香說:「好著哩。」「你受用么?」全香道:「受用著哩。」又聽道:「我與你丈夫誰弄的妙?」全香道:「我丈夫為人粗俗,那此相公這般知趣。」吳才聽了大怒,不由心頭火起。往皮靴內取出一把尖刀,摸著卞鴻頭髮,一把提起,往頸下一割,喉嚨已斷,跌在一邊,歸陰去了。又摸全香,那裡見影,不知他藏在何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二色鬼刀下俱廢命

  話說吳才去摸全香,不見蹤影,急往外尋,亦不見他。點起燈火,回到房中,且看姦夫是誰。把燈一照,叫聲苦也。自古道:「捉姦要雙」,走了淫婦,只殺姦夫,也要償命。況擅殺主人,只怕要碎剮零囗的,怎麼好?想道:「收拾了金銀,趁早去罷。」打開箱子,取了金銀,正待要走,被屍首一絆,跌了一交,渾身是血。間壁夥計聽見跌響,還睡在床中,只道「有賊」。吳才聽見,一發急了,又看了看自己,渾身是血,一時情急,便道:「我往日殺多少人,這一死也該的。」拿著尖刀,往喉嚨一搠,撲地跌倒。眾人聽見,走來一看,見兩個死屍在地,登時報於新娘瑞娘。

  原來全香看見吳才行兇,便下床扯了衣服,逕至內邊敲開樓門,與柳氏說吳才行兇,殺了卞鴻。新娘不知何故,便叫他拴上樓門,穿好衣服,伴在樓上,只等眾人來報說:「大娘,不好了,官人殺死在吳才房內,吳才亦被殺死在地。」柳氏吃驚,領著全香三腳兩步,逕至外邊。見了屍首,哭將起來。全香倚著吳才屍首,也哭起來。眾人道:「不知何故,雙雙殺死在此。」柳氏明知是為姦情,卻不肯說,只是地下一大包,提一提甚重,令人拿在桌上,打開一看,道:「是了,我房中失去金銀,官人訪知是吳才盜去。今早官人趁吳才不在,全香又早上樓去了,逕來搜出贓物。想這凶奴偶回,見事露了,把家主殺死。正待收拾一包物件要走,恐怕被人拿住經官,情急自刎了。你們看他頸上,還是自刎的。」大家一看,果是自刎的。即分付眾人,查點箱籠,共五隻,「與我抬了進去。」著管家買一副上好棺木,買一副五兩的棺木,抬上中堂。誦經禮懺,訃音上寫卞三元做了孝子。親眷都來弔奠,七七出了靈柩。柳氏把內外男女都加恩惠,逢時遇節,都賞金銀。無一人不感激著他。

  這瑞娘見丈夫死了,從此也不與寶玉偷情,合著全香,竟在柳氏房裡同住。眼看過了百日,又將過年,柳氏正想馮德,恰好到了。馮德聽得卞鴻死了,先著人買了祭奠之禮,方進堂來,靈前祭奠,三元回禮。進內見了柳氏,又悲又喜,遂把前後細說一遍。柳氏歡喜道:「此間百萬家財,皆是我們的了。如今未可便回,待孩兒長大,娶了妻室與他,那時與你歸家方妥。」馮德道:「賢妻所見不差,我想上天有眼,卞鴻起心拆我夫妻,豈非天報乎?」柳氏道:「吳才之自刎,亦是天報。」就把生平為盜,後來搶擄婦人情由一說,馮德方才明白。全香整了酒來,柳氏指著瑞娘與全香道:「此卞鴻底妻與吳才之妻,為人文雅,你可收他二人作了婦人,與我不分大小。」瑞娘與全香聽了,逕自下樓。馮德道:「不可。」柳氏道:「如若不然,你我歸家之日,誰人料理此處家緣?」馮德點頭。晚間就與他二人暗地好了。這馮德也不歸家,合家人全知馮德是主母的丈夫,因柳氏加恩,皆不外言。

  後來三元成人,娶了本處王財主之女,復了本姓,把房屋田地賣於大戶,將什物傢伙送與丈人家,取了藏的金寶細軟,帶了自己婦,同馮德夫婦與庶母,逕至本鄉,大享富貴。正是: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完】
林間松韻,石上泉聲,靜里聽來,識天地自然鳴佩; 草際煙光,水心雲影,閑中現來,見乾坤最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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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yang 發表於 2006-7-12 17:02 | 只看該作者
還是第一次知道有這麼多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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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xin 發表於 2006-7-12 19:00 | 只看該作者
各位誤會了!

我是問樓主的文章《中國九大禁書》,
添上一本《金瓶梅》,
是不是應該叫《中國十大禁書》呢?
一個人沒有了知恥之心、羞惡之心,沒有了負罪意識、懺悔意識,也就意味著他的人性泯滅。一個失去了恥感和罪感的民族,一個底線倫理崩潰了的民族,即使能在某些領域造成暫時的泡沫式強大,但它不可能創造真正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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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ewathens 發表於 2006-7-12 20:09 | 只看該作者
[QUOTE=Hanxin]各位誤會了!

我是問樓主的文章《中國九大禁書》,
添上一本《金瓶梅》,
是不是應該叫《中國十大禁書》呢?[/QUOTE] 沒誤會,就是想借題看點黃色小說,革命同志也是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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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2 22:29 | 只看該作者
毛澤東也很喜歡看《金瓶梅》等明清小說,並給予很高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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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2 22:33 | 只看該作者
空空幻



  編次:梧崗主人
 

  第一回 戒色慾苦箴良友 入幻境巧化才人
  第二回 寓名園初盟淑女 泊孤舟又遇佳人
  第三回 叩朱扉潛求艷色 宿綉衾始露其形
  第四回 赴文社一人壓眾 聽琴聲二美諧歡
  第五回 吮春丸麈戰群尼 遇天姿網圖雙艷
第六回 一幅畫巧諧美事 三杯酒強度春風
第七回 幸中幸得美遇仙 才憐才驚詩赴考
  第八回 逢勁敵夢戀三更 會佳期圖全十美
  第九回 訪故人水流雲散 觀音書賜斷魂消
第十回 適維揚空懷舊約 至武林喜訂新盟
    第十一回 吉變凶風波不定 怨裝恩雲雨懷仇
  第十二回 賦落花良明示鑒 嘆償淫佳偶失貞
  第十三回 欲拗法痴心割愛 願為僧肆意狂淫
  第十四回 進忠言迷途不悟 敗奸謀法網難逃
  第十五回 因訴冤刑加極惡 為報淫筆到投生
  第十六回 空幻中果報既昭 鸚鵡喚大夢始覺


  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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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2 22:39 | 只看該作者
  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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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2 22:55 |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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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2 23:03 |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回 適維揚空懷舊約 至武林喜訂新盟

  詩曰:

  飄零個個恨無緣,默撫情懷倍點然;

  去日已欣諧白髮,來時無復觀紅顏。

  鸞飛鏡缺三秋月,鳳去雲遙萬里天;

  唯有紅園屏許射,未知赤線果能牽。

  話說花春既令尼僧去整理羹餚,遂住在房中與悟凡談不盡別後離傷,說起香蓮庵改了碧梧禪院,這一座幽雅精緻的好所在可惜被和尚佔住,慧源及眾尼等亦渺不知去向,悟凡此際不禁撫今追昔,憶故舊之飄零而愴懷不已。

  看看日色已暮,老尼把夜餚備好和盤托進,花春問以:「烹庖之何速?」

  尼僧答道:「卻店中盤餮可給,水酒堪沽,故便於備物,但恐粗齋難堪不足以適貴人之口,祈勿見罪。」

  花春道:「驚動寶庵已深歉仄,又承老師太費心,多品雜陳甚不過意。」

  老尼僧放下杯徑自出去,只有悟凡在房陪飲。只因鄉間食物烹庖得不甚精,即沽來之酒,哪及得香蓮庵中厚味醇溫、清香馥郁的佳肴;以及器皿物件,哪及得香蓮庵中的萃美精緻。二人感物與懷,愁腸又觸,只得將酒肴勉強用須,喚小尼進房掇去。

  花春因一路而來,旅店凄涼,孤舟獨宿,久曠於女色;悟凡雖然抱病,亦因自香蓮庵逃避以來,巫山久隔,今日見花春在房,禁不住不腔慾火,遂把房閉上共赴陽台。只因悟凡病後精力空虛,又以暑辱難禁,汗淋如雨,故未及久戰,早已懨懨一息,神氣俱疲。

  花春雖在情慾正濃,卻又憐她軀微骨瘦,遂止戈矛,意欲安寢,因庵外蛙聲嘈嘈振耳,直至四鼓方才睡著。

  明日清晨起身,因訪美念急不敢久留,遂矢別悟凡,命她道:「安心在此度日,倘有飛災自能為汝遣救,我一到家中之後仍欲北上,不消數月再過此間,定進庵與汝一會;倘有幽雅名庵即當倏書薦汝入庵,此間不可安常只可處變,宜保恤身體為要,不必填愁積悶,欲耗精神,此二語是藥石良言,須當謹記,我乃不為攜提而把前情付諸東流,天壤間無此薄倖人。」

  言罷,各各涕淚,當家送出庵門,又到船中取了十錠銀子,令家童送到庵中布施裝修佛像,是日開了船,一路望南浙而來。

  有事則提無事則缺,在路行程無甚耽擱,心中暗暗疑慮道:「不要廣陵西河之美人亦有變端,幾如花正妍,而雨打月方皎,而雲遮空令我作了一場春夢。」

  又轉念道:「天下事亦斷不至此,豈有風波陡起如四美者,若彼美而亦有變故,豈真彼蒼不款留一佳人以配我花春乎?繼天下之事敘不盡,可憑我生之緣姻,豈無足信,則亦唯信諸佳人之必配才子,才子之必得佳人耳。」花春在路時以此念存於胸中,故反把疑慮之一心盡皆拋去。

  不一日到了廣陵,仍尋到逢家寓處,將行李運上安放,向店主人道:「逢老爹你可認識小生否?」

  店主人定晴細視道:「確是有些面善,卻一時記認不出。」

  花春道:「小生嘉禾人,去歲秋間在你寶店居住,多天承蒙厚情,曾在裡邊這一間精潔坐室中下榻的。」

  那主人省著道:「是了,莫非進都會試的花相公么?」花春顛首稱是。

  店主人道:「我們做了這須賤業招接商客甚多,記性卻又不好,去歲與花大爺盤桓數日,竟一時認識不出,殊覺可笑。」

  花春道:「我此番到來雖耽擱不久,卻因僻性好靜,仍欲暫借內室約住數天,未知還肯容納否?」

  主人道:「花大爺既愛僻靜,這又何妨。」就命家童把行李搬進,店主引前,花春徑入內室,略談幾句,店主因有冗忙,遂自出去。

  花春坐下,幾覺有一種清香之氣撲鼻吹來,因向庭心一望,見那邊有數盆白芙蕖,盈盈綠水盛著,聞得鮮艷異常,甚覺可愛,靜坐窗沿,只是對荷賞玩。

  不知花春之意,一半是看荷,一半實注目在那旁樓上,急欲得凌霄一晤,以慰半載離愁,心中想道:「以我之品望俯就彼之門,自一說即成不比得別處之艱難委曲,但與她一別經年,實欲一見玉容為快。你看庭中綠荷盛放,正輕搖扇倚樓賞鑒清芬為甚,閑窗寂寂空有妒玉人之,而無賞蓮花之,玉人心殊戀戀意者暑溽難禁,玉人恤體閑睡羅幃,故未得臨窗眺望。移時晚風徐拂,荷凈生香,於寂寞黃昏之後未必不納涼,則月明人靜正可與玉人一訴離別之情衷,既至此間,亦何慮天涯咫尺哉。」

  少頃用過夜餐候至更初月上,唯是靜倚欄桿候望,那傍有須影響,豈知風弄竹聲疑佩響,月移花影似人來,夢想空思竟做了待月西廂的君,夜深而玉人究杳乎莫接,心中疑慮道:「莫非此女守志不堅,謹遵父母之命竟另訂系羅已為鵲巢之處乎?然以去年臨別時訂約諄諄,誓同生死,諒不薄情至此。況彼不過一平戶女,豈有豪門巨族願締朱陳,所來聘納者,亦不過庸夫俗子,焉能入凌霄之目,甘背舊約而適身於彼,此亦可為凌霄信也,想必因偶有微恙,靜卧鄉床,否則因有事故往眷族中去了亦未可知,我明日往梅婆處探問濮小姐消息,只要乘間一探其故,彼自然深悉。」

  想念許久,只得步進裡邊,將窗關上,悶悶的睡了。正是:澆愁須得酒千觴,玉漏沉沉夜未央;月影欄桿人不見,隔簾風逗菱荷香。

  花春睡到次日,絕早起身,家童喚起命催店家早備晨餐,未幾用過飯出了店門,一徑望梅柳巷梅婆家中來。到了門首,一扇籬門卻是虛掩在上,花春舉手推開,竟望裡邊進去叫道:「梅媽媽可在家么?」只聽得嬌聲滴滴應道:「母親方才出門去了,有甚言語,待家母回來通達便了。」花春道:「我有緊要言語要與梅媽媽面講。」

  正說之間,見裡邊門首有人一影,正待細睜,即不見了。花春也不放在心上,未幾見門西步出一美人,雖無傾城之色,而丰姿裊娜甚覺可人,纖纖玉手持了一盅香茗輕啟朱唇的叫道:「相公請茶。」

  花春不待其放下就舉手接過道:「輕造貴府已屬不當,何以又勞姐姐費心。」

  那人道:「相公之言何過謙若此,這粗茶是極便的,請問相公尊姓高名,府居何處?」

  花春道:「小生浙江嘉禾人,姓花字金谷,去歲秋到過府上的。」

  那女子道:「莫非就是進都赴試的花相公,假裝了那女子的。」說出「假裝」二字,遂頓住了口。

  花春見說已明曉其故,遂言道:「小娘子有話何妨明說,奚必欲吐仍菇。」

  那女子微笑道:「假裝女子混入梨園者,莫非即是相公么?」花春笑而不答,那女子道:「自相公去后累家母受盡許多惶悚,濮老爺竟不準繳還身價,要家母追尋原人屢,欲加罪,幸賴夫人小姐力勸得保平安。」

  花春聞言殊為抱歉一番,問以:「梅媽媽出去幾時才得回來?」

  那女子道:「家母出門歸期不可預定,大約早則午刻即歸,遲則晚間方至。」

  花春聽說梅婆未歸不耐靜等,見那女子殷勤獻媚,眼角傳情,甚有願盼之意。

  遂思:「趁伊母不在,欲與神女一會陽台。」因以語言挑引漸漸近身相謔,引得那女子欲允含羞,欲推難忍,只得出外將門閉上與花春移步進房,共赴巫山。

  雲雨事猶未畢,只聽得外面叩門門急急,卻即是梅婆聲喚開門,那女子驚得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忙叫花春躲入床底,花春道:「姐姐不必提心弔膽,你且去開門,我自有藏躲。」就爾步出庭內,見旁側有一座圍牆,甚是低矮,即轉身一跳跨上牆頭,往外望下是一片小小空場,並無行人來往,遂將身縱下,望東而步轉了一個彎兜出來,即是巷中,仍望梅婆家內進來。

  見梅婆正在外面,二人相見敘了幾句套談,花春急問:「濮紫荊消息如何?」

  梅婆見問,先將去歲累及受罪之事皺眉抬額的說了一遍,然後道:「相公此番真來得不湊巧,若早來一月尚可得濮小姐一面。」

  花春見說已知或嫁或死,又是事變莫測,遂急問道:「媽媽何出此言?」

  梅婆道:「前月濮大爺忽調了廣西桂林府,已挈家眷榮任去了。那日小姐無奈,特傳我至彼,悄然將書一函寄我,囑我謹謹收收藏,有日花相公到來即會與拆覽。」

  花春知濮太尊任之期只隔得月余,深悔出京不早,以致遭此磨折,然思:「紫荊雖已不在廣陵,未能見面,而路途曠隔,此中尚有挽回,究不比四美之茫茫泉逝,死者不可以復生也,詎以道阻且長,舊盟難踐,而謂玉人不可復得哉。」

  那梅婆急忙向內將書取出,雙手遞於花春。花春接過拆看細覽,只見上寫著一片蠅頭小楷,其書云:自與君別後,燈暗孤窗,寂寞三更誰伴簾垂,小院凄清午夜無聊,玉笛懶聽腸斷芭蕉,暮雨金針倦綉情牽,楊柳春風,麴院花飛常牽別,恨平山春盡不見歸,催盼徵人兮未至,翠黛不插嗟薄命兮,堪憐紅顏漸損。前日翻閱報錄知君以多才遭屈,必爾旋返廣陵,乃紅閨盼斷竟不見倩水至署,以訂絲羅詎拋球,雀別締新壽,月下花前頓忘舊約乎,諒爾多情,決不蹈此。后又閱見武殿試報錄君,以文壇選士改為武尺雄才不勝驚疑,實深欣慕,所可羨者上苑,攀花筆彩煥鳳池星斗,曲江開宴劍光沖麟閃風雲,竊謂君占鰲頭,必爾書來雁足矣。不謂好事多磨,機緣又阻,茲因家父遷任廣西,挈家遠遷,暗淚偷垂柔腸寸斷,恨不能能遲留待約,再逢前度劉郎,唯是魂夢相牽,空憶窺簾司馬。想此去,漿沖斷岸不堪旅夢之驚,帆鎖橫塘灑書離人之淚,更有傷者不忍言焉君,倘不忘原誓言,念故情不以地角天涯之無隔,等諸挑花流水之無情,庶得了相思,於錦帳赤線來牽慰,夙願於藍橋白頭,無嘆爾情,實靡涯言難盡,特此草達,聊表微枕。

  花春看罷,見書中文情斐宜,詞意慳愴直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者,然亦不禁悲感無已,遂將書藏好。

  梅婆問道:「相公的寓所仍在我逢家姨夫店中去。」

  花春告以:「正是。」即隨機問道:「我去年見一位輕年絕美的嬌娥,想一定是令姨甥女了,愛懇媽媽作一月老之任,未審可否?」

  梅婆道:「相公既有此心,何不去歲早對老身一說,逢家凌霄甥女其姿容實與濮小姐不相低昂,老身去秋不敢與相公作合者,實以相公志在擇配彼之門楣,豈敢仰攀貴胃。乃至今日,始請老身,執柯又無能為矣。前日有一個姑爺大富翁在維揚販珠寶,竟出了一千聘金娶去,就是老身操辦的。」

  花春聽說惱得半晌妄言,然後心懨意懶問道:「你家甥女難道竟肯允從隨那人去作妾去?」

  梅婆道:「父母作了主焉有不允之理。」

  那時遂別了梅婆悶悶回寓,廣陵的平山塘瓊花台二十四橋五雲多處許多佳景,亦無心去觀玩,唯悶坐在寓。「然在京未一載,而所約之美人盡弄得七零八落,死者死,離者離,嫁者嫁,有如許光景。」想到此際,把從前一片熱腸弄得冰消瓦解,竟欲一徑歸家,連西河一美亦以為足有變端而不必再去訪矣,然仔細尋思則又不忍捨棄,「倘日葵安然無恙,在彼盼望我既回故土,不與彼一會斯真負心人矣,他日悔恨雙當何如哉?」遂連夜起程,向杭城進發。

  是日到了城中,將船泊住,命家童在船看守,獨自一人飄然向園而來,一路曲折,到達紅家門首,見園門虛掩,遂推進裡邊慢慢步入。那管園的家人向花春定晴細認了許久,吃驚問道:「你莫非去秋在此寓考的花老爺么?」

  花春暗暗奇異:「他為甚知我武幃中捷如此相稱?」遂應道:「正是。」

  那家人道:「聞得花老爺到京棄文改武,得占鰲頭,欽賜游宮三日,又遊街二日,萬歲倍加寵賜,為何不在京伴駕,卻方餘閒至此?」

  花春道:「我因有一正事未完,故暫告假出京。今事已辦,特到西河避暑,故乘閑來此,想池中荷花早已開得極盛的了。」

  家人答道:「綠荷正在晚放,花老爺來得有興,待老奴稟過家爺,出園款接。花老爺,請亭中少坐。」

  花春急拽住道:「我與你家老爺素不相識,何勞款接我。不過因去年在此觀玩,見園中景色不減西河,故乘閑到此一玩,若去驚動主人反多不便。」

  家人道:「花老爺你且坐了,待老奴細稟。花爺去秋與柳相公同寓在此,家爺適住漢口,去了回來時花爺已高中還鄉,彼時卻不問及。忽於方才夏初喚老奴進去問及去秋花爺作寓園中之事有否?老奴遂以實告之家爺,不知因著何事知花爺不久必到此間,就吩咐老奴謹謹留意,若見花爺到來,必須通報,好待家爺出園迎接。后又聞說花爺改入武闈題名金榜,老奴想花爺焉得有餘閑至此,不料今日果見駕臨,老奴焉敢不遵主命。」

  花春聽了這番言語,甚覺不解其故,呆思半晌道:「莫非去秋與日葵訂約終身一事,紅老已悉其情,今歲又聞予欽賜寵榮甚是歆羨,願面許秦晉之諧,因先結主賓之好,再至此間之說,想小姐曾坦懷以告謂,我中與不中心遂急出京來此請水救帖乎。」心中猜疑未定,只見主人已到,遠遠行來,甚有注目之意,遂趨步上前作揖道:「晚生輕造名園尚未請謁,反蒙紅老先生過愛,惶愧極矣。」

  紅御史道:「去歲秋試之期,花兄在敝園草揭,弟因有事往漢口羈留,失於瞻你;春間偶於綠蔭軒前閑步,見壁上題吟,真是清新俊逸瘐鮑風流,諒是我兄佳作,而細玩其中詞意,覺含蘊幾許不愧風流筆墨,因想吾兄青春年少,諒多正事未完,不免告假辭朝榮歸故里,則荒園雖陋或者得再邀兄之顧盼也,未可知因,命管家留心伺候,若見花兄到此,令他速來稟報,使弟得稍為款洽,以盡地主之誠。」

  花春謹言道:「不敢。」

  那紅御史遂攜了花春的步入碧瀾軒來,見軒外四圍俱密樹垂楊,遮蔭得行天亦日午也不知,軒后芙蓉蕖盛放,覺得絲卷柳條,微風乍起,珠跳荷葉,滿座水光影搖,花鳥繞亭,波色倒映樓台斜,鋪翡翠之茵草頭凝,水面橫清彩鴛靜占,銀塘乳燕掠飛,玉宇憑欄人影下池間,隔岸禽聲聞,席上涼台無六月,藤蔭敝座生寒鉤,石有雙溪苔色侵,直把暑溽炎炎一時消荊少頃,酒肴俱設對酌談心,問及花春秋試爭先,為甚春闈就武,花春即以在路耽擱誤期,改試之事細講始末,御史盛讚道:「六韜三略定熟悉於胸懷,古來元杜逞風流直可與之爭座,孫吳具將略,豈屑與之比肩哉。兄乃文武全才,智勇雙全兼備,朝廷得此梁棟實國運文明之有慶;而我輩得親豐滄,猶相見之恨晚矣。」

  花春道:「晚生得第實僥倖於萬一,而中途還就皆賴諸大臣鼎力,以叨聖朝培植之恩。今蒙老伯一遇,使晚生當之愈愧矣。」

  花春以紅御史始見之所注目良久,而此際諄諄讚美,雖在酌飲交談,觀其容顏詞氣,似胸中有一樁疑難心事,輾轉不寧之意。見此形情,若得滿腔疑慮,又不便進言相問,二人各有心事,酒也飲得無須豪興,對酌移時紅御史道:「花兄多少貴庚?」

  花春道:「晚生已虛度二九。」

  紅御史又問道:「際此妙齡,想已詠河洲之句矣。」

  花春聞話,知其語有由來,因已對以:「尚未不室。」

  紅御史道:「琴瑟雖未調系,羅諒已結。」

  花春道:「今瞻仰於泰山北斗之旁,鄙褻私衷本不敢上瀆,乃蒙下問詎敢諱言,因晚生性素謂夫婦之配稱之曰耦,是必其性情品格不相懸絕,始足當耦之名;不然耦之實已無,尚何有耦之恩,耦之樂也。晚生寧終身無耦,而不可一日誤耦,故跟蹉跎至今,尚未有聘。」

  紅御史道:「據花兄立志如此,弟有鄙悃未敢謾瀆矣。」

  花春道:「老先生有言提耳,晚生敢不謹領深諄。」

  紅御史道:「弟年逾五旬,並無嗣息,只生一女閨字日葵,因執性,故屢屢拒聘不納,尚在待字。兄既鼓琴大詠,竊願小女侍兄箕帚未識以為何如?」

  花春道:「令愛淑女宜配君子,恐晚生福薄,未敢替攀,但既蒙老大人過愛許訂朱陳,只得愧承台教。」

  紅御史道:「既如此,且俟秋涼后遣冰擇日以完花燭。」

  花春重起身納拜既為翁婿之稱,二人引觴更酌興復不淺。

  少頃飲畢,家童將殘餚拾去,紅御史起身向花春道:「本欲疑陪賢婿細談衷曲,因值小事尚未辦理,請賢婿且在軒中略坐,我去去即來。」

  花春道:「既為翁婿如同父子,岳父大人有事,即請尊便,何容以客文待小婿哉。」

  紅御史遂吩咐家人:「於薰風樓下整備帳鋪枕等物,務須精潔,好待花姑爺晚間安宿。」家人應諾,紅御史自別了花春進內去了。

  花春獨坐在軒中,暗暗欣喜道:「我猶幸來此踐約,不因諸美之變而灰心,若不然則此間一段良緣已是當面錯過,空令日葵小姐眼空腸斷,嘆予負盟矣。今妙在紅老口中觀面相允,既無改又省卻許多周折。但思佳婿不易得,正宜喜溢發眉歡形面目,為甚於許親之前,若有滿腹愁甚不愜意者,然此何以故,豈疑吾黃甲登科已有貴胄聯姻,故覺難於啟口耶,諒亦不為此。」

  想了半晌邁出軒外,見柳蔭之下有塊太湖石,邊插一漁竿在上,花春問家童:「誰人在此下鉤?」

  家童答道:「這是家老閑歡之時,當坐此間垂鉤納涼,故有這等彌此。」

  花春想道:「下鉤雖雲野老高風,荷沼垂鉤,亦是幽人韻事。」遂命家童備須漁餌系在鉤上,才垂得下法,就有魚來吞了,邊忙把釣鉤拽起,只見一尾金色鋰魚跳上幾跳,竟脫卻鉤兒去了。花春驚訝道:「這又奇了,那魚兒既吞下鉤餌,為何垂系又不斷,竟脫去了?」只得又裝餌下釣,詎知釣了半晌,竟無一尾上鉤,看看日色沉西,遂將魚竿插下步出迴廊,望園中閑眺一回,早有家童前來邀請於薰風樓下飲用。

  夜膳用畢后,洗過了浴,於是輕搖羽扇斜倚在石欄桿上納涼,暗想:「日葵小姐此時也在那裡納涼未睡。」不禁把此情此景細細摹疑擬,口咕一律道:

  蘭湯浴罷卸輕衫,鬢亂釵橫汗未乾;

  微有風時樹下立,斷無人處眼中看。

  一簾竹影消殘暑,半夜槐蔭鎖翠寒;

  怪底侍兒頻喚睡,幾回歡卧又憑欄。

  吟罷回身命家童自去安睡,遂於爐中點起一枝安息沉香,起幃就枕。不知醒後作何情狀,下回再表。

  第十一回 吉變凶風波不定 怨裝恩雲雨懷仇

  詩曰:

  破花即是惜花朝,錯怪傍人暗裡挑;

  莫道訂姻心又變,須知割愛恨難消。

  一腔毒意嘗櫻口,滿腹仇心擺柳腰;

  如此雪冤誠快爾,只虞天怒不相饒。

  話說花春一覺醒來,只聽得園中狺狺犬吠之聲,啟眼看時,正見一彎涼月影透疏欞,想:「此時夜深人靜,有誰行動?」本欲出外,一望又因月色滿園,正可納涼閑步,遂爾起身往外傍欄繞徑而來,憶著:「去秋與日葵訂期,往返夜夜潛行於花徑之中,觀景與懷不啻如昨日事,乃昔是清秋,今為暑夏,人猶是人也,徑猶是徑也,而風景已為之一變矣。」

  正觀望間,見前面有一女子行來,花春欲待閃避竊視,那女子忽叫道:「來者莫非花郎否?」

  花春聽其音聲似瑞芝婢女,及近細細認,則見其眉濃粉膩,以及衣裳服色非婢女模樣,頓心轉疑惑,問道:「你莫非就是瑞芝姐么?」

  那女子點首道:「去秋別後未及半載,難道就不認識了。」

  花春道:「非是小生不認識,因姐姐形容舉止回殊昔日,故有此一問耳。」

  瑞芝道:「君既見疑,且先以妾之事告君,妾因老爺見幸,無力可辭,已忝居小星之列,是君為負盟良主子遂令妾作逐水楊花也。」

  花春聞言暗想:「瑞芝乃小姐閨中侍女,如何紅老謾寵作妾,此中情節確有可疑。」口中詳說道:「姐姐,如夫人之寵實趨於主命之難違,在小生亦不敢抱撼。」

  瑞芝道:「妾之事且不必論矣,試問相公臨別時曾謂來歲春盡必至此間,以完舊約,豈知盼斷雙珠,終無音信,直至今日才來,你於心竟相忍么?」

  花春道:「實非小生負約衍期,因春間誤期不得入闈改入武試,所以羈留京邸蹉跎至今,其實身處北而心日在南,想小姐香閨,盼望自有一片離別愁腸傷春揮淚,不知近日身體可安否?」

  瑞芝道:「君尚欲問小姐無恙,君保得自家無恙也就罷了。」

  花春聽她說話蹺蹊,著急問道:「姐姐有話快請說明,莫作此含糊之語,令人難詳難解甚費躊躋。」

  瑞芝灑淚說道:「君若無妾則君之性命已化為烏有矣。」

  花春道:「小娘子怎說此話,我此間又無仇無怨,有誰欲加害於我?」

  瑞芝道:「害君者即君,且君不獨以己害己,固先害人而將及害己矣。君尚痴心妄念思與小姐翻雲撼雨於陽台,豈知小姐久已泣月悲風於泉路了。」

  花春聽到這一句,不禁跌足流涕道:「難道你家小姐已身死了么?為何你老爺今日又將小姐姻事面許小生,這是何故?」

  瑞芝道:「此事一言難盡,且在亭中略坐片時,妾細細為君剖陳。」二人遂挽手進亭並肩坐下,瑞芝謂花春道:「君欲知小姐何以死,其根由實死於君,而苟寡起殃;又死於老爺之寵妾秋莘。此秋莘非別人,即亡過夫人身旁侍婢,夫人死後老爺即納以為妾,頗加寵,彼竟忘卻本來面目,肆然以驕傲臨人。小姐看她這種光景難以入目,一日將她重重蓋削兩掌,秋莘究敢怒而不敢言,十一懷恨。詎知去秋,君與小姐夤夜往來,秋莘潛身窺伺已露機關,她竟心懷毒意,反作與小姐親密之狀,不時進來察顏觀色;不料小姐身該有禍,漸漸胸高眉散,六甲懷胎。秋莘這賤人竟去密訴老爺,百般挑唆,惱得老爺怒容滿面,來到小姐閨樓細細盤詰情由。小姐亦直言無隱謂:『與花郎已訂終身,其人不日即至,父親試覽其丰儀可以為東床之選否?雖多露之行,一時失禮面齊眉之訂百歲無愆,乞父親見憐揮配之,愛才之一念。』老爺此時似有憐憫之心,未忍遂加毒手,怎奈秋莘在旁,屢以玷辱閨門之語見聳,帶得老爺如火上添油,任小姐百般乞憐求宥,亦是無益,竟爾割慈忍愛把一個花妖柳媚的小姐頃時縊死。自小姐死後,老爺即囑管園家人,若見君到來即為留住,欲加害於君,始得胸中怒氣稍泄。見小姐慘死即願與同赴陰曹,不忍獨生於世,然妾死而君今日之來如在夢中耳,其禍誰為之解哉;妾之不死,實憐君而有待也。」

  花春聞言感謝不已,又問道:「小姐既死,你老爺欲加害於我,為何今日相見又把小姐姻親許我?」

  瑞芝道:「老爺即有此言,亦是詭計,不過暗以言詞籠絡,使君安心居此不生疑忌之意,夜取人首級,乃是江河上一個有名的刺客,獨幸此人這兩日不在,不知往何處報仇行事去了,若待彼一到,君之性命休矣。明日宜瞞過園人,你速逃避他方,千萬不可滯留,遭其殘害。」

  花春道:「小娘子此言雖有憐救小生之意,但以恩怨不明冤讎未報,豈肯悠然長逝,暗避鬼域之謀。以我花春自視即百萬軍中且敢隻身獨往,衝突其間,僅僅一刺客何足介於予懷,請小娘子且自放心。」

  瑞芝道:「英雄之勇武豈足以敵宵小之奸謀,恐暗箭或未易防耳,君若必欲逗留於此,務須謹慎小心為主。你看殘月高懸,夜已過午,妾言已盡,請從此別。倘若有機謀得聞於耳,當再至園中相告。」說罷,遂欲出亭。

  花春拽住道:「際此月明夜靜,庭院生涼,正風流佳會之良宵也,欲與小娘子一溫舊好,未識肯垂憐否?」

  瑞芝道:「妾之來實激於公義非惑於私情,故不避奸險潛行至此,鑒在前車何堪再蹈,恐久為耽待不敢從命耳。」

  花春見她義正詞嚴,亦不復相強,任其辭去。

  花春回至薰風樓下,掩扉而卧,想日間紅御史允親之言如何欣幸,及此時聽了瑞芝這番言語,如冷水淋頭肅風透骨,不由人心寒膽碎肺,細思:「紅老既欲害予,不過款予在園密遣刺客行事已耳,又何必遲回既久,然後細盤我納聘未曾面前姻事相許,即觀其語言款洽若真有殷心摯意,而非出於勉強,則與瑞芝所言,又極不相類,真令人莫解。諺云:日久見人心。我且將機就機,逗留於此,看他作何行事?恩則報之以恩,仇則報之以仇,自分得如水樣的清,鏡樣的明,我方快然無憾,顯得我英雄辣手,豪傑奇謀。」

  是夜,輾轉反側,不能成寐。明日起身梳洗已畢用過晨餐,見紅御史依舊出來,閑談竟日,花春見他語言酬酢,絕無一毫假飾之意,心中轉加疑慮。到了晚來,花春因瑞芝昨夜有再至園中之語,所以不敢安寢,吩咐家童睡了,竟自步出庭來。

  爾時月雖未上,而明星耿上,萬里無雲,閃爍映照,園中不至十分昏黑。閑步片時,瑞芝果至,笑謂花春道:「君已轉禍為福,可無息矣。昨疑老爺許親之說出於機械,豈知老爺以君文才爭元,武場奪首,甚為奇異;又見君英才出眾,秀骨珊珊,悔將小姐縊死,空有此乘龍佳婿而無閨中之淑女以配之,不勝感惜,故頃時劃出一計,思於眾婢女中選一俊美者充小姐以配君,實有愛君之意,而已無害君之心,此是老爺於接見君后見景生情,參權應變乎。日間從不作此想,故妾不知其中隱情,幾以老爺一片熱腸認作滿腔假意。妾聞此消息,不敢不告,使君疑難釋。但老爺心性不當,秋莘奸刁叵測,君又不可以不防禍。若冰消炙如雲散,竟坦然無從致應變倉猝不及,防維蓋以孤身,入世如在風波中耳,風波無定,欲平則平,欲起則起。今雖出於風波之外,而粗膽細心必如在風波中一般,防奸詐可免風波之險,君之慎之。」言罷竟自別去。

  花春意欲款住再談,因見伊行步匆忙,未肯久待,只得任其竟去,遂步回薰風樓下,暗想:「原來有此隱情,故紅老許親時有許多疑難形狀,這一計實盡得奇妙,失一女而仍得一婿,不必拋西閣之球,自可望東床之腹。若此女稍有姿色,我只得看日葵小姐分上,不必拒絕了。如此看來紅老原有憐才之念,前之忍心殺女,非出於本意,實迫於秋莘之讒謗。而然則秋莘為小姐仇人,而亦即我之仇人也,若不誅此女,則小姐含冤負屈於九泉,其怨情何時得雪。」

  那時花春在園又過了兩日,因時交季夏尚在炎熱,卻以碧欄軒,荷香馥馥,柳蔭沉沉,蓋可消暑,故時在軒中閑玩,或是枕書午睡涼席風生,或是倚石開胸羅襟氣爽,瑤琴弄罷薰風徐拂,珠弦佳句,吟成飛絮,輕沾石硯,此中幽趣自爾領取不荊因以假期未滿,思道:「在紅園中消過暑夏,待至秋涼,然後日一路北上也未為晚,此時婚事尚在得失兩可,唯以枕席孤單,凄涼客邸,且慢慢另作計較,豈巫峽深遙,一無所遇那時一念萌動,魂盪香閨。」遂不禁意景興懷,撮賦夏閨詞十絕以展芳心。其詞云:

  其一:

  梧桐曉院月朦朧,一枕香痕汗粉融;

  應是愛涼窗不閉,亂蛙緒里滿樓風。

  其二:

  騰騰朝日隔簾烘,枕墜金釵髻影松;

  昨夜知郎誰伴宿,竹夫人好可如儂。

  其三:

  菱荷香凈曉風涼,近水朱樓面面窗;

  睡起無言憑欄望,一聲款乃過漁艘。

  其四:

  香湯自試露盈盈,婉轉蘭盆意態輕;

  宛似芙蓉新出水,雪膚花貌倍傾城。

  其五:

  陰陰夏木翠煙低,不住蟬聲柳外嘶;

  惱得愁人愁欲絕,頻沾銀管詠無題。

  其六:

  睡醒間窗更寂寥,鏡前重挽髻雲高;

  偶來蓮沼尋蓮子,引得晴蜓上玉搔。

  其七:

  半彎新月掛疏欞,小扇徐搖不暫停;

  寂寞黃昏人靜后,後庭檻檻撲流螢。

  其八:

  鳳仙花瓣露痕沾,搗向金盆染指尖;

  田剪紅綃燈下來,十兮春上玉纖纖。

  其九:

  已看侍婢上紅燈,枕床烘烘熱不勝;

  敲斷暮鍾眠未得,風亭水榭任憑聞。

  其十:

  羞向郎前卸汗衫,尚盤蟬髻鬢髡須;

  夢騰一覺遊仙夢,撓亂花釵墜枕函。

  那時春光已晚,家童邀去用餚,被他殷勤勸酌多飲了幾杯酒,似有醉意,遂欲枕而卧,豈知酒興正濃,而風流佳興亦隨而湧上心來,無由發泄,故意態雖倦,而神魂飄蕩,猶在似睡非睡之際,忽聽得音音犬吠,似前夜一般,頓然警覺想:「園中犬吠定有人來,非瑞芝而誰?今夜必不放她空回,且與巫山一度以泄我興。」即穿衣起身急急望園中而來。

  花春是留心的,一步步注目相觀,見前面有一人行來,身軀雄闊回非女子模樣,卻因月光未上,看得不十分仔細,遂向亭中躲,將身蹲下。

  只見那人從亭邊行過,手中提著雪樣亮的一柄寶劍,那光影射入亭中閃爍照人,花春驚道:「此刺客也,為何紅老既有充婢納婿之意,又遣刺客前來行刺,瑞芝雲風波不測,欲起即起,此必是秋莘攛聳乃至,事不可緩矣。」意中定下奇謀,遂欲尋至秋莘卧房報仇雪恨。

  一路行來,已進數重門戶,卻慮朱樓疊疊,畫閣重重,不知秋莘房在何處?

  正在遲回,只見那邊迴廊下有一女子行來,甚是匆匆急急,舉目細睜,乃是瑞芝。花春問道:「小娘子將欲何往?」

  瑞芝道:「妾正欲至園通君一信,君已大禍臨頭,怎生步到此間?」

  花春道:「刺客已在園中,我特為報仇至此,未知秋莘卧房在於何處,乞祈小娘子一指。」

  瑞芝告:「以第三帶堂樓西副間即是,但樓下多有姬妾作房侍女出入未便,過去何以能為?」

  花春道:「我自能跳牆而進,你家老爺此時未知此。」

  瑞芝道:「老爺在外廳東書院中飲酒,等鐵剛行刺回報。」

  花春道:「即如此,那鐵剛進園於薰風樓下不見了我,定著急進來稟報,小娘子須遣侍女出外邀請老爺進來,謂他道:『花春不在園中,乃是秋莘日間通信已私約在房。』老爺決不肯信,須逼他潛身到房窺探,自見真偽,祈小娘子直言無隱,我於彼處自有安排不必多慮。」那時又問明瑞芝卧房,瑞芝指以所在,花春即縱上房牆,如履平地行來。

  已到第三帶樓屋上,聽得西邊窗首有人細弄彎聲唱須風月寄生草的歌,聽見頗覺妖柔婉轉雅韻動人,花春捱步過西,將身俯伏檐頭延頸往下一探,見窗首坐下婦人在著那裡搖扇納涼,望見東首卻悄無人影。花春慢慢立起捱過東來,輕輕將身一跳,傍著檐下移步過西,見長窗虛掩遂捱身進內,桌上燈火未滅卻不見一個侍環在,一徑步上扶梯行過外房,見那婦人衫裙俱卸,現出雪白白光嫩嫩的半身,嬌倚窗外唱聲未絕。花春遂搶步上前攔腰戲摟,那婦人吃驚回首欲得聲張,想是淫情已盪心不由主,擁入綉床,只得勉強與花春成事。

  花春故意把羅幃拽起,正在雲雨,聽得外傍隱隱有腳步聲,花春知是紅御史上來窺探,反說出許多戲謔之言,裝出無數顛狂之態。少頃事畢,以秋莘早日敘床於敞兵敗將之多,今忽逢此勁敵已一戰而神思頗倦,睡眼朦朧矣。花春令她安睡片時,把羅幃下好,步窗邊復縱身跳於屋上,以觀動靜。

  不移時果見一漢子持劍進房,低身伏近床沿,撩起帳幃砍進一劍,因燈火不息床中看得明白,一劍刺進只傷得一女子,除外並無別人。那刺客呆立半晌道:「這又奇了,日間紅老爺囑咐說那人在園中薰風樓下,已令家童勸酒灌醉,哪知到得樓下其人又不在內。方才紅老爺說那人與姬妾秋莘通姦,紅老爺親自所觀,命我到此雙雙殺之,為何那人又不在了,莫非此人能通仙術的,俺令且去報稟,待我慢慢用須功夫留心伺察必成功而。」那刺客自言自語一徑下樓去了。

  花春伏在屋上節節看得分明,言言聽得仔細,復繞過樓來將身跳下步到瑞芝房前,瑞芝尚安睡,在庭心倚檻納涼,花春低聲問道:「小娘子樓上有誰人伴宿同居否?」

  瑞芝道:「妾性愛靜不嫌寥寂,故不與那個合居,獨自在此。」

  花春道:「如此且將外首側門閉好,今夜與小娘子細談秉曲。」

  瑞芝道:「適幸老爺今宵輪在別房安宿,故側門、腰門俱已關閉,紅霞婢子已經熟睡,妾得坦然與君款洽矣。妾有一言相叩,適才因行事匆匆未及細問,不知君既欲致死秋莘,又令妾遣老爺到房探視,卻是何故?妾說便說了,心中疑慮究未能釋。」

  然花春笑道:「以我英雄一丈夫欲加害於柔弱一女子,即使碎其身軀未免污我指臂。我欲雪怨不待我親身舉動,自有人代為予雪者,此雪怨得來愈加痛快,故我並不曾親去行毒於秋莘也。」

  瑞芝聞言吃驚道:「看來秋莘尚未死么?則方才老爺至彼親問秋莘是妾生端捏造,反疑妾走泄風聲與君有私矣。」

  花春道:「小娘子且請放懷,待我剖其詳細。蓋我之殺秋莘實藏刀於你貪我戀之餘,藉手於雨覆雲翻之下,欲令其泣向鬼門關,先使其情酣陽峽路。我一進彼房即與摟抱成事,使紅老到來一見自然怒髮衝冠,火高三丈,一時性發自顧不得恩愛情深,決命刺客進房將我二人刺死;我於事畢后,遂跳出鴛幃脫離虎穴,望屋檐縱上,事果不出所料,少頃即有刺客到樓將秋莘刺死,故我謂不曾親去行兇也。」

  瑞芝聽說,連聲讚揚道:「君有如許智識如許膽氣,奇謀異策古往今來報仇雪恥之事從未有此也,比諸心躁性烈親殺其身更快萬倍。」

  二人復閑談移時,解衣入幃交歡無已,笑謂瑞芝道:「同一風流樂也,在彼則蓄心於報怨,在此則感念於知恩。秋莘搶歡合之際,必以我愛之甚戀之切,詎料予毒之深也哉。我思紅老之待予,猶予之待秋莘也,畫虎畫皮,知人知面,益嘆斯二語不謬。」

  那時二人溫舊好戀新恩,自寫不盡一種歡愛溫柔撫弄一番,聽得漏點已交四鼓,謂瑞芝道:「姦婦已誅別無繫戀,予不得再為滯留矣,倘至天明又多阻隔,趁此靜夜無人,正可出園遁避潛至家中,諒你老爺亦無奈於我,唯刺客行刺屬是奉公所遣,然此人若留於世,必至荼毒生靈,肆其殘雪,我必鋤而去之。除了世人之害,未知他今夜下榻何處?」

  瑞芝道:「君若得除此賊,誠快事也。聞彼在外傍書廳東副間中安睡,然此人驍勇非常,不可輕敵,君須見機而作為妙。」

  花春道:「一刺客者流何足深畏,但手無尺鐵奈何?」

  瑞芝道:「妾房中有古劍一柄,卻已銹得鋒芒不露,未知可用否?」

  花春道:「不妨,持寶劍而斬一刺客已是大材小試,何必取其英銳。」

  二人遂各起身,瑞芝步過床側將架上懸劍取下,花春接過出鞘在燈下一看,見鋒雖不甚利,其質尚堅重可用,遂持劍啟步縱身上屋,來至外書廳跳下。

  此時月已東升許久,照得庭外如白晝一般,捱身步近窗前見雙扉尚啟,鐵剛猶未安睡,獨自在那裡飲酒遣懷,口中猶喃喃自語道:「俺鐵剛行事百發百中,任你刺英雄刺豪傑,如刺懦夫一般,若此功不成,則平日神出鬼沒的手段,雷驚電閃的聲名,俱是虛盜得來的了,焉能見重於公卿貴胄之前。花春那性命總在俺掌握之中,怕他飛上九霄不成;俺明日趕至禾城,俟他歸家后即可寅夜潛身進內,梟彼首級報功。」

  花春聽說,止不住烈火迸生,搶步進內高聲大叫道:「我花春在此。」即舉手砍過一劍,那鐵剛因是流名的刺客,時刻防護有人暗算,故才一舉動,彼身體旋轉甚疾,此時雖未及招架,已將身一閃,閃過劍鋒,即忙縱出庭心,飛身而上。花春亦提劍縱上,隨後趕來,那鐵剛見花春也會跳縱,已覺寒心。追過了幾帶高房,望見下面是一片空場,鐵剛跳下場來飛奔而走,不料他平日仗凶行刺的本領一頃也用不出了。

  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賦落花良明示鑒 嘆償淫佳偶失貞

  詩曰:

  淫魁萬惡戒垂焉,果報妒斯法不愆;

  塞外月圓才幾度,閨中鏡破已經年。

  淫端耳聽眉還豎,褻態親睜肺若煎;

  掣劍不須情太憤,為誰償債問青天。

  話說鐵剛雖慣於走壁飛檐,怎及得花春仙丹化骨,身若燕輕,那時越追越近一劍刺過,鐵剛已傾身倒地,口中大叫:「英雄饒命!」

  花春笑道:「本欲饒你,因我之性命在你掌握中,則你之命斷不容饒矣。」

  遂舉手一劍,將鐵剛斬首,撇開屍骸仍縱身上屋,來至瑞芝卧房,將劍上血跡揩凈藏好,與她珍重而別。

  出了紅園,慢慢步至船邊已是遠寺鐘鳴,幾點曙星欲亂;近鄰雞唱,半彎殘月微明。遂喚船家起來解纜開舟,兩家童亦忙起身相接,並不問及在何處延留等語,順水行來城關已啟,一路無語,到了禾城上岸歸家。眾家人俱來叩見,花春此時雖則榮歸故里光耀非凡,而憶諸美人之飄零,不覺反添愁悶,免不得枯香於墳墓祠堂,遞帖於鄰親友族。

  一日用過早膳正待乘轎出門拜謁友人,忽報柳遷喬至,遂出廳相迎挽手至書齋坐下,敘過一番,真是一日三秋不勝離別之感。

  花春道:「弟在都中不勝念兄之至,因不見至都甚是疑慮,前日告假回來得聞丁夏降服之信,猶幸來歲恩典開科春雷之起蟄即在目前,誠可為兄預賀也。弟今日欲造府拜謁一伸別款,不料反獲駕臨勝雀躍之至。」遂把遇仙授法誤期改武之事,先細細述了一遍。

  柳鶯道:「兄顏既變絕勝,何郎今又杏苑攀花非凡顯耀,想名公卿招選乘龍者諒不乏人,未知兄曾訪得幾位絕世佳人,以諧琴瑟否?」

  花春聞言,不禁揮淚道:「若提起此事,我不勝愁傷,頓觸涕欲沽襟矣。」

  柳鶯道:「兄前日曾謂陋顏已改,則佳耦可圖,風流樂事,畢生正是靡涯,為何弟才談及此事,而兄顏頓戚,豈風流中不唯有樂之一境,而亦有悲之一境乎?兄試剖言之。」

  花春遂去取出圖展開,將前後事迹一一指與柳鶯說道:「畫圖上十美皆可稱國色,實指望與她暮樂朝歡,齊眉諧老,豈知出都重訪,飄零已盡,只剩得十之一二矣,何蒼天之不憐念才子,一至於斯。」

  柳鶯道:「原來才子亦有不能配佳人者,風流才子亦有不能配眾佳人者,可見才子佳人之說實創自君,從今以後非前可覺,後來宜修,猛省回頭,悔之未晚,未知兄還戀戀於才子佳人否?」

  花春聞言,笑而不答,閑談許久,命家童準備酒肴相與酌飲。酒至半酣,柳鶯起身取過雲箋作落花詩四首,寓意以醒金谷。

  其一:

  欲留花住竟無由,殘月凄清鎖畫樓;

  背我堂堂春去矣,惜花夜夜水空流。

  徐娘老去猶余態,宋玉悲深不為秋;

  最是朱顏容易老,三千粉黛盡含愁。

  其二:

  有限春光剩幾何,玉台金屋棄脂多;

  莫誇活色能傾國,畢竟繁華委去波。

  栩栩只留花里蝶,依依猶戀雨中柯;

  羨他仙極天邊種,常傍銀霄漢與河。

  其三:

  往歲曾題落葉紅,春三花市又空空;

  記他開處顏如玉,自我重來髻若蓬。

  細柳枝頭千里月,曉鶯聲里一樓風;

  石欄倚偏情何極,粉冷脂殘別夢中。

  其四:

  搖落如悲團扇秋,阿誰不動看花愁;

  翩翩有態粘羅袖,輕薄何情點玉舟。

  金谷香消空憶石,玄都桃盡已無劉;

  幾回吟斷銷魂句,一段風光等夢嘔。

  寫罷遞與花春,花春接過詩箋,把詩中字句細細咀味道:「此數首詩婉麗鏗鏘,凄然欲絕,直可為我諸美人作輓詞,易禁覽之而斷腸流涕哉。」

  柳鶯道:「已往昔如是,將來者亦當作如是觀也,此詩寓意不為兄悲已往,實為兄戒將來,兄其留意焉。」二人又重整杯觴,歡然暢飲,無何酒酣日暮,遷喬自辭別旋歸矣。

  花春在家約又應酬了數日,一日在書齋靜坐,忽見家人進來稟報說:「京中差官在外,請老爺出廳接詔。」花春聞說詔書領下,吩咐忙排香案,遂把衣冠整好出外跪聽宣詔。欽差開讀詔曰:詔卿文武狀元花春,為有邊番契丹國久失朝貢之禮,反率兵侵我疆域,前遣指揮王雲翩整旅出師征伐,屢次失機,未能奏捷;今有文華殿大學士徐忠,保奏兵部尚書山國磐督兵親往,據山國磐所奏,謂卿謀通三略,材備六韜,保卿任前部先鋒之職務,宜速急進都,督練軍士,以佐山卿禦侮邊疆征報不臣,以除敵氛,以長國威,庶得烽煙告捷,邊關欣奏凱之歌,貢獻來朝宇宙享太平之福斂哉,謝恩。

  聖旨宣畢,欽差官重與花春相見謂:「邊上羽檄星馳,不可延緩宜,即日起程至都統兵前。」倘欽差別去,花春亦不敢遲留,那總管鍾英欲將出入帳目與花春親算交盤,一則無暇,二則因鍾英為人信實,諒無私弊,謂:「不必盤弄,仍今伊掌管下去。」遂命家人雇了一號大船,拽起欽招如出征的旗號,連夜起程北上,一路過府穿州,自有地方官僚迎送,這一時顯耀異常,不比出京時的冷凈。

  那一日,到了淮上起陸而行,乘著草馬路過擎天嶺下暗想道:「我此去平夷歸期未卜,夢櫻寂處山中,焉得聞此消息,今日須上山與彼一別細剖情端,倘得乘間進宮,勸乃兄散去嘍啰歸順朝廷,待我保他率兵同往,日後班師論功,陛賞自覺正大光明,山中稱王獨霸,豈是久長良策。」遂令車夫隨從人等暫停車,歇在此靜候,半晌自卻步行彎進小凹路徑,猶依稀認得。

  豈知上得山來,只見愁雲慘慘,荒草凄凄,屯兵的草寨盡為瓦礫之場,不勝黍離之感,不見玉人幾等香消南國,追思往事依然怨入東風。

  花春錯鍔良久道:「一轉瞬間而山中已蕩平,若此憶我夢櫻能毋傷玉石之焚。」而為之流涕,只得回步下山乘車進發,一路上打聽得擎天嶺冠盜,已被官兵戰滅,因不禁離懷交結痛淚時流。

  到了京師,徑向司馬第來與絳桃相見,絳桃道:「起兵之期已近,適父親染病不起,難以整旅前方。」遂與花春商議如何啟奏,花春是夜在燈下修成一本說:「山國磐抱病危在旦夕,不能受命出師,祈聖上別選能臣以付大任。」

  明日五更引見,將此本奏上,朝廷即著眾臣會議。議得:「山國磐身荷國恩,職司討伐,既蒙聖旨遣使不得畏避,然國事不可誤,病體難以臨大任。今有文武狀元花春,曾於武場中見其箭穿七札,弓挽六鉤,少年英俊曾有上將材幹;況山國磐前已奏封先鋒之職,謂伊智勇兼備謀略積通,諒非賓謀無能者,即著花春代山國磐之職,權掌兵符再議先鋒委任。」聖上准奏,遂令三日後祭旗發炮起兵。

  花春既掌帥印即往教場督練將士一番,此時兵士只有萬餘,因帝都出師至邊,路遙遙遠耗費糧餉太重,即於所過省下著令督撫調提軍士從征。花春此時顏金英一事,非不懷及,一則因諸美飄零未免心灰意懶,又因軍機緊急未暇謀及私事,故竟忍心擱起,且至班師回都后再作計議。

  是夜歸房欲與絳桃一敘歡情,絳桃道:「妾與君此別不免天涯南北,睽隔經秋,今夜須極情行樂,徹夜通宵以盡情戰一場,爾只須勝不須敗也,君以為何如?」

  花春道:「夫人此言深合我意,異日於邊庭上追奔,遂北使敵人抱頭竄鼠而逃,而於今夜預兆其機。夫人少頃且莫謂下官無情,竟爾將矛衝突,絲毫不稍留餘地以讓人。」

  絳桃亦微笑道:「虎帳中生你爭雄,鴛幃內不容你耀武,少頃還你拖戈棄甲,伏罪馬前便了。」

  花春知欲久戰,遂將丹丸吮入口中,磨槍待戰。這場肉戰,兩相狂獗,互不相讓。汝用九淺十深之法,款款消耍;我用牙跟兒緊咬汝口唇,吸了又吸;雙腿猛夾,陰戶掮吸,弄得汝酥癢脹麻;巔的巔,套的套,刺的刺,搗的搗,你來我往,戈矛相交,似劍刺雲,似雲閃電;汝在上猛抽千餘,爾在上狂顛數百;一個是麻酥快爽,一個是酸脹欲醉,誰也不認輸,直至五更雞唱方罷戈矛。

  是日清晨起身別了絳桃,又與岳夫母辭別一番,山國磐親囑以:「有國大事務,須臨事而需好謀而成為上。」囑罷出署,來到教場升坐管帳,遂調提軍士率領前來一應,路上排齊隊伍,綿綿翼翼馬不停蹄到了塞外,已是秋盡天氣。

  路過昭君墓,只見古樹纏藤,胡沙卷地,悲風慘慘,怨務朦朦,因不禁觴懷有感,吟詩一律以吊之,云:

  敢向王公洗舊冤,紅顏薄命又何言;

  黃金自古迷人眼,青草於今繞墓門。

  可恨長為胡地晃,須知不負漢家恩;

  一壤荒土埋香骨,百世誰招怨女魂。

  閑話少提,單說花春相度地勢傍山結寨,將軍馬調養數日,遞過戰書約於詰朝交戰,遣將出敵連戰數日屢見敗下,是夜坐在營愁難暇寐,但覺颯颯寒風送聲蕭蕭,戰馬長嘶塞鳴,笳俱成惻調戍樓,吹角儘是愁聲,因而步出營來。只見搖旌旗而月蔽豎劍戰兮,霜寒雲樹,凄涼盪征魂於成萬里山河,慘淡聞鬼哭於三更,朔氣彌空常黑,驚沙散野還飛跑,人夷方想見黑山堆朽骨,天低古寒遙,瞻者慘愁雲。正是隴西雲起,李陵被虜生悲塞地,草衰思鄉隕泣。

  花春眺望一回,止不住心頭悲咽,遂步營內暗想:「古來將士遠戍邊關,誠有如許凄其景況,那得不壯士思家,徵人墜淚。向讀古戰場文,竊疑文中憑弔之詞過於悲慨,至今日看來覺斯文猶未足以盡之也。」

  不說花春是夜感嘆到了明日,遂不復遣將,親自出營對陣。那花春槍法曾受仙人異術,右轉左盤,忽高忽下,俱有無窮之妙,一日連傷敵將數員,那番邦無人敢敵,只得鳴金收軍懸牌免戰。一日忽見敵兵投書請戰,花春仍自披裝出馬,見那對陣者是一個巾幗佳人,雖為異域之身,實挺中華之秀,若列於諸美人中可爭一座。騎一匹銀棕寶馬,裝束極其艷麗,頭上雉尾雙挑,隨風搖拽,尖纖玉手提著一對銀槌,形大如龜壇。

  才衝鋒過去,花春挑過一槍,那女子將槌輕架,順手一撩,撩得花春手臂騰麻,馬退丈余。花春暗暗吃驚想:「此女可以語誘,不可以力敵。」遂帶馬上前數步,在馬上深深作拱,正欲開言,且料那女子卻先說道:「父王侵犯爾疆,實非本意,因廷臣續奏妄思逞雄上國,故有此舉,以致勞將軍率士遠征賓士萬里。妾見將軍青年美貌,英俊不凡,故適才起一衝突多多,不料果退得數步,未見槍馬倒,搏虎擒獅之勇已略見一斑,妾願以瑣陋之質侍將軍箕帚,未識肯見納否?」

  花春道:「宮主玉顏絕世,幾疑天上仙娥下降,非人間凡婦所得相擬,雖未及交鋒合戰,已令小將膽怯心寒,歆羨之懷,不須表暴。但襄茲公事,既成吳越之仇念及私情怎結朱陳之好?」

  宮主道:「將軍若不見容,妾力勸父王歸順,悉返侵地,誠按期朝貢以安舊職。」

  花春道:「若得如此,則不特將一人沾恩歷盡,即巨萬徵人盡獲生全之福矣。」

  宮主道:「但妾安然歸國奏勸父王未必能允,妾有一計,在此假與將軍對陣衝鋒,佯敗數陣,將軍須從馬上將妾擒去,那時待妾慨切陳言,寫書一封寄去,則父王愛妾如珍,不忍死妾,自然相允。」

  花春道:「如此甚妙,明日就依計而行。」

  二人又佯戰數合,各自歸營不題。

  到了明日,鳴鼓出兵,那宮主果然連敗數陣,花春趁勢把她拎進內營,設宴相款,當晚二人細細盤問,知那宮主年才十七,小字玉蓉,款談許久,遂於燈下寫就一封求降的書遣兵投去。數日敵兵果然投降,將宮主配於花春,呈了降書降表,又差人將無數奇珍異寶進獻朝廷,番王親自到營與花春相見,送別愛女。

  這日班師真是戍卒有旋歸之樂,軍中聞奏凱之歌,花春與玉蓉宮主雖未曾奏過朝廷,賜成花燭,而路上私相歡,洽已是如膠如漆,兩情戀戀;每於月中燈下細觀丰姿,幾不信葶羅有國色燕趙多佳人,邊番夷而亦有此絕世姣娥,真覺貂幃增色,寵塞生春。「此女歸去與絳桃定成知已,殊惜夢櫻存亡未卜,渺渺難尋。

  不然,則三位佳人同歸於我,不特敦閨房靜好之緣,且可為中家千城之護事,無全美何恨如之。」

  在路不一日到了京朝,入朝見聖呈上降章,又將番國宮主被擒,番王願以此女諧姻之事細細宣奏。龍顏大悅,即賜花春榮歸故里完聚花燭,來朝復命升擢。

  番邦來使將許多貢物進呈,朝廷賜宴功臣款待番邦來使,席上有幾位陪宴朝臣說起:「那時起兵之後山司馬遂即泉逝,眷屬扶柩歸蘇矣。」

  花春知絳桃已不在都,且待路遇蘇城,一併迎接到家。那時憶及顏金英之事:「到了明日特地備帖到顏侍郎署中去拜謁,好暗暗打聽金英消息如何,然後遣冰求合圖美事之成。以為十閨之事雖已成畫餅,然既與彼有染,豈可顧而不問認作負心漢耶?」

  不意來到署內邊,值顏會侍郎公出未回,花春因是內親,徑自己重重轉入內廳,家人自去稟報夫人去了。花春止足四顧,只見那旁副間中設一靈座在彼,花春驚疑滿腹,急忙趨過一看,不覺珠淚暗流,寸腸欲斷。原來這靈上現掛著顏金英的容像,知金英已經作故,又是一場春夢,因有家人在前不好在那裡悼痛悲號,只得吞聲忍淚步了出來。

  只見那家人從內堂出來稟道:「家夫人因偶染微恙不能相見,請花老爺書房少坐,想家老爺不久就回署的了。」

  花春道:「不消坐了,你家老爺回來可與我致意一聲。」竟匆匆出了署門回到公館,懷悶無已。

  一宵易過,次早遂打點出京,自有滿朝文武官僚賀送,一路上風光顯赫,較諸赴召進京時又加幾倍。一日路過白蓮庵,花春坐在船艙,偶抬頭看見省著悟凡在內,遂吩咐舟人停船,密遣家童上岸至那庵中一問:「悟凡師可還在否?」家童進去后時下船稟道:「庵中有一老尼,說悟凡師去歲秋間已經亡過了。」花春聞言,亦唯咐諸一嘆而已。

  在路行了幾日,早到姑蘇停泊碼頭,正待欲遣家人置備茶禮往山家弔奠,然後迎接絳桃下船,忽見岸上有一乞丐婆子甚是面熟,定晴細認,那婆子非別,即是絳桃的乳娘。「她一向在山府頗蒙夫人小姐抬眼,是一個有正經的人,為何今日弄到這般形景,莫非面貌相同不是她么?」遂令家人上岸喚她下來問其細。

  家人應命而去,即把婆子喚下,花春問道:「你莫不是山府中乳娘徐媽媽么?」那婆子戰戰兢兢俯伏在下不敢抬頭,應聲道:「正是。」花春道:「如此你試抬起頭來,認識下官么?」

  那婆子抬頭將花春細視,止不住雙淚交流道:「原來就是花姑爺,小婦人得活狗命矣。」

  花春又問道:「你在山府犯著何罪逐你出來,須告其詳,上待下官與你討個人情便了。」

  那婆子道:「小婦人並無過犯罪,因忠言逆耳禍及喪身,姑爺在上,小婦人不敢直言。」

  花春道:「你有話須講,我決不罪你。」

  婆子道:「如此須囑管家人等先去,小婦人方可依請實訴。」

  花春遂屏退左右,聽那婆子說道:「自從姑老爺起兵之後,我家老爺即日身故,不料扶柩歸來,夫人亦相繼而亡,小姐作為大變,把平日幽閑貞淑之行一旦拋諸流水,竟肆無憚忌與府中奴僕通情,不論晝夜盡日狂淫取樂。小婦人不忍坐視,屢次進言相諫,小姐竟置若綱聞。一日言語之際,偶然觸怒了幾句,小姐竟不記數年乳哺之恩,欲把小婦人置諸死地,因哀求不過,遂衣服出來又謂我道:『你此去只許在街方求乞度日,不可饒你殘生,若另尋門戶再去僱工投靠,管叫你狗命難留。』小婦人無奈,只得飄蕩街頭,忍為乞丐。」

  花春聽了這言語,已惱得三神爆火七竅生煙,半晌不得出聲,竟如死去無二,心中暗想道:「我觀絳桃於合歡之際,原覺分外弄嬌百戰不敗,我以為花春得此勁敵自堪娛終身,豈知酣於奮戰者不耐久於止戈,以致有此行為,嘆天公之報於何太恨也。」

  那婆子見花春沉吟不語,目定神呆,只道是疑而不信,遂說道:「姑老爺疑是小婦人造舌毀謗千金,可潛往山府中窺探,慢慢留心真情自露。」

  花春道:「據你言之鑒鑒,決非謊言,但我留住你在船,此機斷不可漏泄。」

  婆子謹稱曉得,又問明山家在於何處,遂令家童引婆子到玉蓉船中更換衣服,在船服侍宮主。想:「此事耳聞終虛,目見始實。」命:「山家祭禮備好,且不必送去。」

  捱至晚間身旁藏了一柄利劍,隻身上岸,因山家是個赫赫司馬第容易問,去時才黃昏到了山家門首,見大門已緊緊閉上,花春遂沿著一帶高牆步至後邊,見行人虛少,即將縱上牆頭捱步屋上,因山府中花春從未進過,不識絳桃住在何處,在屋上徘徊許久,聽得下邊有一個丫鬟聲音說道:「小姐在房等了多時,甚是不耐,命我前來相喚你們,為甚至此才來,今夜須要酣戰一場,庶得小姐歡暢才好;不要又似日間一個個都東倒西歪,弄得不伶不俐。」聽她旋說旋走,話聲漸漸去遠,花春知絳桃尚在後樓,遂盤過樓來。

  此時正有月光,望下去見一侍女引著幾個精壯家人擁入樓下,少頃聽俱扶梯上有震擾踐踏之聲,花春看見知徐婆之言果非虛謬,欲待轉去,又想道:「我既至此,且潛往樓上探視一番,看她作何形狀。」遂向庭心跳下,輕輕閃入閨樓,伏於暗處,見絳桃於楊妃榻上與眾奴赤身露體混成一團,只見絳桃一會翹著雪白屁股令眾奴依次一個一個從殿後聳之;一會令眾奴摸的摸、舔的舔、聳的聳,群而戲之,淫褻之態不堪言狀,即平日與彼錦帳翻雲綉衾布雨曾未嘗作此態也。

  花春此時怒不能遏,遂欲掣劍將淫婦姦夫一齊誅死,又一轉念道:「倘誅死後報官收驗起來,則此臭名遠播我,花春有腆面目如何立於人世。我且暫時耐忍,自有計較。」

  不知花春有何計較,下回便見。
林間松韻,石上泉聲,靜里聽來,識天地自然鳴佩; 草際煙光,水心雲影,閑中現來,見乾坤最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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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2 23:07 |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回 欲拗法痴心割愛 願為僧肆意狂淫

  詩曰:

  孽根鋤盡也徒然,夢夢空餘未了緣;

  紅粉誰憐遭大劫,黑心謾自托巡禪。

  逑園積孽難遮日,風雨驚雷可有天;

  為諭世人開冷眼,看他拗法到何年。

  話說花春見了絳桃淫態,滿腔憤怒,回步下樓跳重牆復歸船內,此夜之沉悶,自不須說。到了明日,家人將祭禮抬至山府說:「老爺本欲到來祭奠,因抱小恙不可冒風,故不起來,祭畢即請小姐下船,同回故里。」家人應命而去,花春又喚家人:「另雇一座大船等夫人到岸,接她下艙。」又令:「宮主所坐之船先行開去。」

  不一時,絳桃轎到,下落湖船,花春並不與相見,在碼頭又停泊了一日,然後開船。花春暗想道:「絳桃雖與我洞房合巹,然我入贅山家,不曾迎還鵲巢居,花姓的祖靈尚未受她恭拜,雖有淫行何至見罪於宗祖,若今日同伊歸家,則既進花姓大門,即是花家之婦,先祖有知能毋抱憾於瞑瞑哉。我始以為且待歸家后,慢慢乘隙將她鳩死也未為遲,至今算起來即不可緩。」花春計已盡定,那時重過絳桃舟船,抱著滿懷毒意反裝出一臉笑容,相與款接一番。

  船至太湖時已黃昏月上,與絳桃舉觴對酌,花春暗地在身旁取出醉心丸浸入壺中,絳桃飲過數杯,已見撫頭睡倒,沉醉不堪。花春遂令侍女將她頭上釵鈿珠翠一一卸下,又把珍佩綉服一齊寬了,侍女正待扶入內艙安睡,花春上前把她遣開,拖至頭艙,將絳桃揪起,望著湖心拋下。

  艙中眾侍女正欲驚喊,花春已搶步進艙,掣劍相唬道:「你們誰敢出聲,吃我一劍。」那侍女俱唬得默默無言,唯求饒命,花春道:「你們此後只要緘口謹言,我不傷鶼。」遂將絳桃卸下釵鈿等物分賜與她,又回身將壺中丹藥撩起藏好,揀侍女稍有姿色者,擁入內艙,相與為歡,絳桃之事竟絕不問及,暗想:「絳桃已死,則一眾奸奴倒不必受誅了。」

  在路無話,到了家中,與宮主成親后,想起:「那起與諸佳人訂約,已遂我十美之願,幾謂彼蒼既生一才子,必生眾佳人以配之,其理信不誣也。哪知風流雲散,十無一存空博得,睡時歡愛不能成偕老,綢繆何天待古之才子維厚,而待今之才子獨薄也。且不但此,山絳桃詩才俊逸,武略精通,實足頡頑琴瑟,此美若留,猶為眾美人碩果之存,稍為寬慰;乃偏如此淫亂,污玷閨門,詎以我苟合嬌娃,又致其喪身隕命,故有此竊玉憐香之報耶。」

  無奈何取出十美畫圖展開觀玩,見她們笑容可掬,媚態依然,唯不能移步下來相與環坐一堂,言談笑語恨何如之,遂在每幅上各題詩一絕,以寓愴感之情,不覺銀毫未染,珠淚先流一片,愁傷畢難盡罄。

  遂題紅日葵云:

  凄煙憐月鎖朱樓,夢斷西河絕舊遊;

  從憶迴廊簾卷處,不堪人別在深秋。

  又題顏金英道:

  月滿寒塘泊夜舟,幽情注眼結風流;

  西園往事渾如夢,長作相思一段愁。

  又題逢凌霄云:

  廿四橋邊泣逝波,空懷玉樹舊交柯;

  青青已折他人手,寂寞章台夢也無。

  又題濮紫荊云:

  瑤台舊路渺無蹤,兩地相思情更鐘;

  畢竟鵲橋填未穩,關山雲樹隔重重。

  題罷對畫人美人道:「我今實無意於佳耦成歡,故得把你從前憐才的熱念並後來書札上一片苦心種種有負矣,此實迫無奈,非我作背盟負約人也。」

  說罷,又題水青蓮云:

  最憐好事到頭空,轉瞬風流一夢中;

  窈幻香魂何處是,夜深明月照梧桐。

  又題雲素馨云:

  瑤琴一曲憶愁音,月下盟蹤何處尋;

  從此冰弦休按指,恐彈朝雉恨深深。

  又題竇瑞香云:

  巫山醉度鏡初圓,又爾脂殘殞步年;

  嘆息孤鸞終抱恨,春風吹不到黃泉。

  又題滿池嬌云:

  一夕風流息萬千,自嗟薄命割新緣;

  情詞一紙聲聲泣,腹涌愁團淚湧泉。

  又題巫夢櫻云:

  兵戈從古感滄桑,白骨紛堆瓦礫場;

  死別生離渾未卜,登高憑弔暮山蒼。

  九幅題完,看看題到山絳桃,花春止筆沉吟道:「這首詩題來,須要暗寓貶意於其中才是。」遂題云:

  到此真堪喚奈何,青摟關盼不如他;

  由來金懷人多少,也似楊花遂水波。

  題罷,又從頭至尾,把十美人觀玩許久,然後藏好暗想道:「我今看來帝君篇云:萬惡淫為首。又云:我不淫人妻,人不用我婦。報應之理直若天願甚近在瞑瞑中,為之轉移布置,如影隨形而來,並不曾綱一人,不因其為才子而有所稍恕也。憶那日曾與遷喬違拗一番,彼謂:淫惡之報,彼蒼不以才子而暫恕,不以庸人而嚴。我則謂:才子之與庸人斷不可並論。豈知事報之速,果然如此,竟拗他不過了;然我心裡不甘服,昔日與遷喬違拗,今日直欲與彼蒼違拗矣,使他報應之法,不因才子而有所恕,不因才子而有所竊,但深悔與玉蓉成親,此事卻又不使徑情直行,奈何?」沉思半晌道:「事必如此,方得截鐵斬鋼毫無牽掛,若未斷孽根終難逃法網,欲快我畢生樂事,只得暫起片刻忍心。」

  花春自在了此念,一日與玉蓉飲酒之間,不覺愁容滿面,眼帶淚痕,玉蓉宮主疑問道:「相公今日有甚悲感,須改如往日的容顏。」

  花春道:「下官心事豈夫人所得而知,且自暢飲不必盤問。」

  玉蓉宮主道:「既為夫婦,心事自堪共訴,倘有可解處妾當為相公寬解幾分,何諱而不宣外妾之甚也。」

  花春彼詰問再三,只得取過美人圖一幅,指與玉蓉道:「實不相瞞,這畫幅上諸美人皆與下官有訂,詎料進都甫及半載,重訪天台俱已物故,因嘆好花難久,明月不常圓,覽圖追昔不勝感慨耳。」

  玉蓉宮主道:「古人謂年逾花甲,幾如草頭露水、板橋霜。妾謂不然,人生一世,何莫非在此危境耳,安保青春年少者不為草頭露、板橋霜哉。妾與君天涯地角萬里成緣,唯願偕白髮之歡,享齊眉之樂,不若圖上美人之慳緣短命,庶不負此一番作合耳。」

  花春一聞此語,愈禁不住,若憂心頭涕淋點點。你道花春為何如此?只因此一番飲酒,已暗將鶴頂紅藏於鴛鴦壺內,原來鴛鴦壺內分兩爿,一半邊的酒花春自己飲的,一半邊盛毒的酒斟於玉蓉飲的。酌飲未幾毒性漸發,玉蓉已昏沉倒地,花春明知其故,假意驚慌失色,口內嗟呀,遂人眾侍女上前攙扶至床上睡好,不多時雙足幾掙嗚呼一命,渺渺幽魂已向森羅殿上訴冤去了。

  花春此時忍心雖起,難拋落雁嬌娥,毒手已行,未割如魚恩愛,故不禁悲戚,異常呼號無已,整備衣衾棺槨,自極其豐厚無比,延請僧道:「拜誦經卷超度亡靈。」忙亂無已,開弔數日,合省文武公卿以及縉紳宦族紛來弔奠者,不可勝數。

  喪事畢后,花春悶坐書齋撫心自問,常懷不忍時,於靈前跪告,默訴苦衷,祈其鑒諒。一日徘徊靈座之旁,撫像生悲,不覺回憶沙場對壘時一見生憐,叨其厚愛,又勸伊父罷戈和好,得以奏捷班師,榮叨聖上寵賜,而武略驚人,嬌容絕世,正宜銘心鏤骨,感佩不忘矣,乃無故加以毒手,何忍於心。

  遂於靈前,又拈香拜跪慟哭一番,心中想道:「我如今妻妾俱無,兒女罕有,單單一身可任我徑情行事,淫盡天下婦女,試看彼蒼再於何處報我。」主意已定,遂修成一相辭官的奏章,本中大意無非謂微臣涼福不能承朝廷爵寵,報國恩於萬一,出都未幾,前妻山氏與欽賜成親番國宮主相繼而亡,閱破塵緣願修正覺之意。

  不料朝廷准奏謂:「花卿有經文絳武之才,實是國家棟樑,今又迷塞平夷,功勞報國,本宜隆以飲賞位列公位,庶業報功之鉅典。但人各有志,不可相強,花卿既削髮空門凈修禮佛,浙省西河乃天下第一名山佳境,令杭州督撫統領合郡文武官員迎送花卿,於西河上昭慶寺中落髮為僧,主持方丈凡有朔望至寺拈香謁聖者,不論公侯卿相出迎。」

  此詔一頒,花春喜不自勝,即將巨萬家財均分三股,一股分與族兄花晴園,因花春出家無嗣要晴園之子承挑一勝;一股散給於貧人窘士,補路修橋,為廣結善緣之貫,其錢存於一片典鋪中,支用托一老誠的當家掌管;一股自己收藏,款為畢生用度。遂把田產房屋之文契簿帳並倉庫金銀典鋪盡交清于晴園家中,婢僕人等去者去,留者留,花春自己仍帶了詩囊畫篋雇喚一號大船,將金銀運上。是日向祠堂拜別,又於玉蓉靈前悲號痛別一番,徑自下船拽起了奉旨出家的旗號,一路行來。

  早到武陵將船停泊,移時遂有督撫統率文武官僚齊齊至岸傍下轎相迎。花春步出艙外,一一與他打拱過了,然後坐轎前護后擁相送,來至昭慶寺前,早見數百僧人齊跪兩旁迎接。花春遂爾下轎行進,方丈自與各官相見不必瑣敘,少頃各官僚散后,家童自押人將船中金銀運起藏好,不在話下。

  花春擇日落髮,竟爾僧家改扮,自取法號曰:拗蒼僧人,隱寓與蒼於違拗之意,撫影自觀,見袈裟護體,紗紗束腰,毫無一點風流品格,而引鏡竊照,猶覺兩頰生春,嫣然姿態眉眼風流,依然如故,追思往事,尚暗暗感念紫雲道人不已。

  一日在廚房后閑步,見外面一片空地約有數十畝之廣,乃寺僧雅種蔬菜瓜果之所,花春自見此場基不禁欣喜欲絕,遂喚匠人在此起造花園,因貪歡急於告竣,故限期催督工匠,花春日夜辛勤相形度勢命匠人如何款樣,如何雕飾省勞力,疲不得安閑一日。約造了年余,計共費銀六十餘萬,園中樓靈院閣亭擱池塘,無不極其麗艷玲瓏,盡物巧而費人巧,自爾築多門靡,即瑤台仙島境界亦,奇卉名花香風滿院,鳥語驚人。

  花春坐此,不覺撫景暢觀,神怡心曠,忽想道:「昔日煬帝臨江都,起造迷樓以為貯美之行,其中瑤鉤珠箔翠檻朱欄,諒亦不過於此,我當亦名斯園曰:迷園,自今以後我可賜行樂事,廣貯美人,數十輪流取樂。久聞天竺進香,春間最鬧,凡他州外郡遠來婦婦進香遊玩者,絡繹不絕,只消賄囑轎夫,令其見有姿色婦人有可下手處,即暗弄機關,抬至園中,相與為歡。萬一有貞烈女子呼號頓足,不肯順從,我須仿天寶遣事中楊忠寶之車,制一移春車,車上墊以錦褥,四圍刻金鏤玉雕玲瓏;暑夏則四旁窗蓋盡皆飾以玻璃;寒冬則圍以錦帳貂裘,炭盛銀盆,曖烘滿帳。

  須得此車制好,則凡有婦人不相順從者,可將其上下衣裙剝卸殆盡,把手足纏縛車上,使伊不能展掙,然後唯我所為,溫柔撫弄,命眾美將車輪推動,遍園推轉,那車輪展動之處須要以顛非顛,似聳非聳,能使上面圍運搖動,如煬帝之烏銅屏御美一般,古預我願。」

  那時又喚異巧匠人盡心製造,不數月已工成,花春暗暗欣喜道:「此車制就我願畢矣,我曾記唐人詩中有『三十六宮都是春』之句,園中美人不必十分多,只消擇三十六人,朝為雲暮為雨,新者漸增則舊者旋減,已覺盈盈粉黛滿座生香矣;去舊憐新任余取擇風流樂事,何快如之。若減棄之婦女,可把醉心丸浸酒與她飲了,密喊人抬至幽僻去處放下。想她醒來或有岐路悲號,又逢奸拐或因辱身見面,遂喪殘生;即閑有破鏡重圓,夫與妻相見,母與女相逢者,縱使將情直訴,未必不懼我勢焰逼人,名震海內,有屈難伸,有冤難訴,而默為之吞聲飲血也。假或沉冤欲雪,奮不顧身竟向衙門呈告,我自能揮財行賄,決使她盡飛蛾撲火,畫虎不成也。」

  自此之後,花春果任歡而行,正是財勢相兼,何求不遂。不多時,迷園中婦女漸足其數,不論其為處子,為少婦,凡自十五歲以外者,凡有姿色總一概收取園中,屋宇幽深亭靈曲折貯美之所,顯然僻隱異常,無從覓見。然一應遊人總不容他足履此園,又想經商士庶自可以威勢相凌,勵聲吮唱;倘有遠來宦豪公子,必欲進園一玩,則兩玩不相遜,未免多一番周折,故又諧督撫告條一章,懸貼主丈謂:「花大人奉旨出家,凈修地宜靜潔,凡爾遊人,不論宦豪子弟、國戚王親一概不許進入方丈,如違重責不貸。」故園中遊人絕跡,任花春與諸婦白晝狂淫,肆然戲謔。

  其間歌者歌,舞者舞,對棋者對棋,撫琴者撫琴,脂粉生妍,綺羅盡艷,銷魂盪魄自爾美不可言,而心猶不足以為未暢其情,又於僻靜街頭閒遊注目,若遇見女子姿色可人,即為勾引,因通了一個走大戶的媒婆,訪明姓氏或令她巧言說合,夤夜至彼成事;或令他將酒勸醉強逼成歡,凡朱樓閨女閣姣娥,目所未及觀者,盡假力於媒婆作合;若有情眷戀,不忍輕離者,則設計引至迷園常成歡愛。

  如此者約有半載時光,恰值暑夏,枕簾風流,不勝汗流粉膩,因思於碧梧院中舉一拋球大會,是晚傳令諸美人早早安息,靜養精神,明日清晨齊赴碧梧院中排列,諸美領命各各散去。

  花春是夜並不交歡,養精靜睡一覺,醒來已見晴雲移檻,朝旭烘簾,遂起身一步步向碧梧軒來,見諸美人晨妝已畢,齊在院中候久,原來碧梧院前後起軒窗開四面,窗外又密樹梧桐蔭遮天日,涼風披指酷暑全消,地下遍鋪戎草,草上又罩羅文藤席,這席是定製織就的,所以闊狹短長,適稱其地;又有無數藤穿緞鑲的方枕,散列於地,坐即可以為墊,睡即可以當枕,或睡或起盡可席地為歡。兩旁玻璃圍屏,中間擺著一隻湘妃睡榻。

  花春謂諸美道:「我有一幅春意圖,乃是名人之筆,幅上有三十六款樣,適合三十六人,你們各去認一幅款式,依幅款式姿而春風歡娛之一度;但先後序次不可相爭,我有縱金五彩繡球一個,從高拋下你們齊齊列著一起搶,誰人搶得此球者,即許獻球與我上榻,與汝行雲布雨共赴陽台。」

  那時婦人一齊注目球拋,花春又令她們將裙衫盡卸,單留大紅紗幅兜肚,個個露肩露乳,那潔白細潤的豐滿肌膚在光天白日下,波光飛濺,活似一肉屏障,誘人耀眼。那時將球拋起,眾婦人顛著豐乳,抖著渾身細皮嫩肉紛紛你奪我搶,正是捷足先得不容相讓。花春口吮丹丸使那桿肉槍桅杆樣豎起,硬硬錚錚似金槍不倒矣。

  先有一麗婦人搶得繡球獻上來,花春摟住她嘻嘻問道:「汝認取哪一款式?」

  麗人口手指圖中一款式,花春一見是一款曰「馬後炮」,不由分說,令其轉身頭向下縴手撐地,一雙玉腿叉開,厥起渾圓肥嫩的白屁股,當中分開處露出了一線縫,花春挺著五寸長的肉槍,唾液往手中一吐,用這不費錢的隨身葯塗抹龜頭上,便挺身向那一線兒桃花源中戳進,一聲淫聲嬌叫,一陣陣肉具相交,只聽汩汩聲,嚶嚶聲。

  花春伏在婦人身背上,雙手伸向她胸前豐滿雙乳,摸捏著嬌嫩的乳頭;婦人一陣歡暢的嬌叫,一陣舒心的顫抖,花春肉槍在婦人肉穴中猛刺猛衝,猛戳猛抽了甚千數,這婦人被弄得嗷嗷喘叫,泄了一次復一次,丟了一次復一次,撐地雙手一松,軟癱在地,嘴裡哼叫道:「我死也!君速拋球另尋人歡罷。」

  圍觀的眾婦人被此情此景引得渾身淫情大發,口澀舌干,陰水直溢。花春見狀又把球拋,初起拋這一二次,搶者雖眾看去不十分慌亂;及至拋過數次,那未及雲雨交合之婦淫性難忍,那搶繡球之情狀更可觀矣。正在拋球,不料狂風大作,霹靂交加,眾婦人俱驚慌穿衣,齊挨坐於地,花春亦下榻披衣,暗暗驚拋勢球大會,遂爾中止。

  不多時,風收雲斂,仍是皎霽晴天,眾美人遂各自散去,花春在院中靜坐。

  未幾,見畫篋進院稟報道:「方丈侍者傳言進來說道,有客請見。」原來畫篋詩囊兩個童子,花春命他在園中掃徑灌花焚香烹茶,在內園效職的,故出入院閣並不迴避諸美;外園中又另有園童在彼承值,若方丈有事,則侍者達於外園童子,外園童子又轉達於畫篋詩囊,然後稟於花春。

  閑話少提,單表花春聞稟,遂把畫篋責道:「我前日曾囑咐你的,倘侍者稟有客到,可回說我偶抱採薪之憂恕不接見,你如何來報我?」

  畫篋道:「我亦曾以此言回他,無奈因外園復傳話進來,說客乃姓柳,與老爺本是至交,今有緊要信息相通,必祈一見。小人想此姓柳的諒非別人,決是柳遷喬老爺無疑。」

  花春想道:「我與老柳在家一別,又匆匆二載有餘,忍之情,正當一敘。況我棄職出家,與彼蒼拗之故,彼未洞悉,須剖告一番,看他以為何如?但他已兩榜奏捷,點入詞林,不知為著何事出都到此?」遂爾一重重步出迷園來,至方丈與遷喬相見。

  分賓主坐下,遷喬啟口道:「兄那日班師回國,弟在都因偶染微恙,不得與兄一會,殊深思念。然謂兄匆匆奉旨榮歸,與番國宮主成親后,不日假滿來京,後會非無期也;不謂兄奏天顏,忽欲棄職修行矣。」遷喬說到此處,不覺雙眉頓皺,慍色微呈,欲悉其故,且觀下回。

  第十四回 進忠言迷途不悟 敗奸謀法網難逃

  詩曰:

  良言苦苦不相投,滿拽風帆未肯收;

  空令鐵人悲下淚,反教頑石笑頜頭。

  森嚴國典千秋鑒,簇麗迷園一旦休;

  半世英雄今在否,風流身首不能留。

  話說柳遷喬蹙額皺眉的說道:「兄有皈依佛教之志,弟私心竊計,謂兄閱破佳人才子之緣,參透冤債孽根之理,往者難追,來者可悟,故有此舉動。弟雖不免為兄惜,又不禁為兄幸也。誰料兄之出家竟大不其然;秦有阿房,楚人一炬而成焦土;隋有迷樓,不世而成為礫之場;彼身為侯王,尚不保金湯水固,轉瞬而化為烏有。君既出家,宜空色相,即數櫞茅屋亦可安身,國色頻臨,目中無有,君何為窮工極巧,造此華麗名園,金屋藏姣,姦淫婦女,如此欺瞞天日之事,此乃忍心行之乎?」

  花春聞言驚訝不言,謂柳鶯道:「此事弟本欲訴兄,不敢深諱;兄此事甚密,何悉其事?」

  柳鶯道:「天下事不為則已,既為之,任爾關防機謹,密不露風,且有人知道。況兄之行為乃履尾臨冰,偷鈴掩耳之事,有誰不曉?弟試為兄言之,弟奉聖旨督學浙江,將赴寧紹等處,路過此間,昨夜舟泊錢塘江畔,夜半聞女子哀哭之聲,其音甚慘,心竊異之,遂起身出艙四顧,又絕無影響,盼望未幾,見水面上有一女子浮沉其上,遂喚手下人撈起,尚有殘喘一息。」

  「漸漸救醒,弟細織破其捐軀之故,那女子說:『丈夫百孝簾,家住平湖,因今歲四月間特到琥陵進香天竺,禍被轎夫抬至一所花園,麗艷異常,觀園中有一少年惡禿,似僧非僧,似俗非俗,將妾玷污。妾本欲一死以留清白之身,無奈他們竟強逼,荼毒難堪,夜間又交託婢女人等掌管,未能盡即而亡,所以貪生苟活,已延忍數旬。妾見園中婦女絡繹抬至,雖拐劫者居多,看她倒樂以相從,只恨那惡禿既得新棄舊,所擲棄之女子無幾數死,妾今日雖不遭其害得出天羅,然以弱質伶仃凄涼岐路,鄉關遙隔親戚無依,際此夜深人靜,膽怯心驚,倘稍為觀望,又遇歹人,則前冤未報,后禍再招傷,何如也。妾胸中不白之冤不能伸諸公堂,只顧訴於地府矣。』」「我謂她道:『你為客路無依,投河而死,我著人送你回家,使你得續斷絲,重完破鏡,你意如何?』她揮淚說道:『蒙恩人如此垂憐,真是德垂不朽,但念妾玉暇珠破,何顏回見江東,願乞筆墨一借,待妾將遭辱投江及恩人撈救之事,細剖一番,亦可將此書呈告一靈奇冤。』弟藉以紙筆,那女子寫畢對函就雙膝跪下,交於弟道:『此書懇恩人帶去,交於礎夫,此恩此德已是結草卸環,圖報不盡矣。』言訖,遂赴江而死。」

  「弟思出艙援救,因礙於男女授受不親之理,遂喚水手再行撈救,因見她性貞詞烈,義不苟生,遂不復相救。弟始聞其言,不禁雙眉緊豎怒發衝天,那欲通京都將此惡棍碎屍萬段,及仔細尋思,若雲別個僧人,決無潑天大膽干此不法之事,所云麗艷園中少年惡禿者非兄而何,兄既出家,宜潛修禮佛,屏棄塵緣,唯祈超身有日,庶不負此棄官脫俗一番,乃反藉此佛門凈地,以為藏污納垢之場,論國法森嚴必不縱刑於大僻,即佛心慈憫,亦當千怒於如來也。如此荒行,不禁為兄危之。」

  花春道:「牆茨本不可掃,然於兄前卻不妨坦告,弟始謂淫報之理,天必稍寬於才子,如弟與畫圖上諸美人之合,皆私訂以終身,諧以白髮。無奈命薄時垂歷遭變故,亦不得謂予濫淫閨女也,豈料此番歸故,山氏不賢竟成淫亂,弟忿氣將她灌醉推入太湖,然清夜盟思,我心終不甘服,謂彼蒼既生我花春,不生幾個佳人以配我,其所以待才子者已薄矣。而淫報之法,又爾執一不多,如此太狠,我偏立心要與他違拗到底,使其法亦有所窮而不得行。那時適幸番國宮主染病身故,我便立意出家,前幾時願為風流才子,僅欲佔盡天下佳人,而今則願為風流和尚,直欲淫盡世間女子矣,此乃弟之違天拗法,奇情非兄所得而知也。」

  柳鶯道:「兄言何愚昧顛倒,此天何可以違法,何可以拗淫報之理,弟苦苦為兄洞悉言之,兄唯充耳不聞,所以妄結諸美人月水之緣,致有其報;況尊間山氏夫人文精七步,武諳六韜,詩才壓眾,名震京都,本是一位繡閣中出類佳人,香奩內流名才子閨門管謹,姆教夙嫻,幽閑貞淑之德,諒無不備,一旦逢於兄而頰有邪行,乃是我兄貽玷於尊也;既遭此變,正宜恍悟前非,莫嘆弟之良言為不謬,天之報應果無私,猶可為醒醉覺夢之一候,兄何尚未回頭,猶夢夢若此。」

  花春道:「報應之理果甚昭彰,但前此則未能逃其報,從今我妻妾兒女孽根已盡,試看彼蒼淫報之前何所施?」

  柳鶯道:「報應無定,速者速,遲者遲,或在陽世或報在陰間,或報在今生,或報在後世,兄何得以窮於施報。」

  花春道:「來生非我也,若雲地獄之若亦屬渺茫。」

  柳鶯聞說坐久不復進言,花春又問道:「兄適才雲婦人請兄代寄書函,此書若在身傍,可折開與弟一鑒。」

  柳鶯正色言道:「私啟家書違於律,況此乃患難中一封生離死別的家書,如何可以去相抵覽。」

  花春道:「據兄所言,則此書竟著人送去矣。」

  柳鶯道:「那婦人盡即軀生且不欲含冤報恨,願此信交於伊夫,弟若從中捺起,於心亦復何忍。」

  花春道:「然則兄待斷金一切,友曾不如萍水一婦人矣,夙昔交情歸於何有。」

  柳鶯笑道:「弟若不念誼重交深,竟密遣人將書投於百孝庶處,令他即向督撫鳴冤,前來拿獲矣。又何必至此相告,諄諄力勸哉,為今之計兄宜速令後園中婦女各各散去,將園庭會諸一爐,以後凈修正覺頂禮如來,則褐猶可免;若再留戀姣娥,橫行無度,則此書寄去陌孝簾,豈肯含羞默默。況天道遷怒之必燃巢燕之,暮欲將來禍到臨頭悔之已晚,兄試思之。」

  花春聞言,慍慍道:「我既立志如此,上不懼於天怒,下不懼犯王章,即粉骨碎身亦所不畏,請兄且莫抑一片熱心,但留兩支冷眼試看天公何法施報於我,我花春亦俟天報應之,而甘為順受。」

  柳鶯聞言,唯是嗟嘆連聲,垂頭不語,遂與花春作別,花春道:「今朝分袂未識何時再得與兄一會。」

  遷喬道:「弟考畢寧紹溫台諸府,不久要至歲林,定當再造寶山會兄。」

  遂送遷喬至殿外,然後回步進來,仍到園中與諸美人謔談終日,把遷喬藥石良言竟爾置至度外。

  卻說迷園樂事,筆難瑣述。那一日,正逢七夕,花春想道:「織女牽牛,僅得經年一會,怎及得我與諸美人宵宵雲雨,夜夜風流,正是:天上由來多別恨,人間何必抱離愁。」撫景與懷,遂口佔五言一律,其詩云:

  超遞銀河畔,相逢鵲橋邊;

  飄飄來月下,脈脈會星前。

  鏡喜今宵合,橋看此夜嗔;

  遙思去年事,一別又經年。

  是夜令諸美人不許安睡,為迷園中鵲橋大度,一一交合盡歡,以傲天上佳期之所不能及,直至晨鐘送響,曉漏頻催,然後罷戰。

  卻說歲月如流,韶光易逝,轉瞬間又是中秋佳節,適屆焚燒秋香之期,四方游女又是絡繹而至。一日轎夫抬一女子進園,花春將她面龐細認問道:「你莫非維揚逢杜來之女逢凌霄么?」

  那女子回言道:「是亦。」將花春注目良久問道:「你莫是三載前進都赴試,在我家可竹軒中留寓的花郎么?」

  花春道:「是也!我那日重至廣陵以完舊約,豈料卿已適人,不勝悲感之至。」

  凌霄道:「妾與君盟深山海,豈有異心,無奈迫於嚴命,不敢拒違,只得吞聲飲淚,而為遂水楊花。然身雖適彼而撫懷追昔,猶戀戀不忘君耳。」

  花春道:「約卿遷人於姑蘇,諒多納籠,今何事而來游於此。」

  凌霄道:「妾久聞西河山明水秀,風景可人,故駕一偏舟同女伴數人,特到此一玩。今日上游天竺,喚幾乘坐轎下山,因遊人熱鬧,前後不能照應,轎夫抬了竟如飛而奔,抬至此間得與君會,在他人際此則以為憂,在妾此實以為幸也。然妾思君青年才富,正宜建功立業,於皇家榮叨爵賞,則畫閣中珠圍翠繞,粉艷脂香,怕不有嫵姬美妾列隊成行,為何削髮為僧於此,行那喪身招禍的險舉爾?幸遇故人相見,可以諧歡,苦非所願,豈能悅服從君,恐如此計險行強飛災難免。」

  花春笑道:「你看我園中諸美齊齊,皆如卿這樣來的,我此園中自有后戶可通,故不自山門而入,諸美人到此不識此閨在於何處也。至於藏姣之所,莫說幽僻異常,閑人絕跡,即飛來之野鳥亦恕礙於徑路纖曲,樓關環回,未能徑飛至此。」遂手拘凌霄,一重重指與她說道:「這扇戶門自外觀之直是一架方廚,並非戶扉也,外面鎖御金獸難啟連環,我只消將裡邊轉運暗鈕,雙扉啟矣。」

  二人過灣曲折行來,見有一座假山隔住,別無路可通,那假山堆得斷岩峭壁,甚是奇山異石玲瓏異常,凌霄問道:「此山可登否?」花春道:「若不登此山,如何能出外。」遂一步步拾級而登,行到半山猶未餌,其而只見山腰凹凸履步難行。

  花春攜了凌霄不復上升,遂向一山洞內迤而下,洞中僅留一線天光,不甚亮,觀其中七曲八彎,只方方數畝廣闊行來,約有里余,花春道:「我時常出入必須認明彎角上記號,若任足投,則回又不能回,出又不得出,任爾勞勞投足,竟終在方才這個地方,獅子嶺更玲瓏奇巧幾倍。」

  凌霄聞言,不禁諾諾稱善,步下假山,又於各處亭台樓閣中觀玩一番,來到一座高牆之下,指與凌霄道:「此處名曰仙凡界。」

  凌霄問以:「何為仙凡界?」花春道:「牆外乃是外園,其間花卉奇木爭春,亭池曲繞雖有可觀,究不如內園之艷麗,又無美人貯於其間,故出乎彼,則仍是凡境;入乎此則有諸美人之彈唱歌舞,如月宮瑤聲一般,名之曰仙境亦不為過。」

  凌霄道:「原來如此,且問君既有此雕牆相隔,在於何處出入?」

  花春道:「並無門戶可通,我欲出園只消飛縱而上;若園童出入,牆下另有暗徑可通。你道姣藏金屋密不密,幽不幽。」

  二人在牆下徘徊片時,仍復一重重步回。

  凌霄在迷園中約住了半月余,一日謂花春道:「妾居於此,君所謂仙境也,如在瑤宮月闕,幾忘此身是凡是仙,恐薄命妾消受不起,必至變生不測,未識君欲老妾於此園,還是與君款洽多時,肯令妾歸於故里。」

  花春笑道:「故對我情又深,心腹相孚諒無異志,若論夙昔訂盟之意,本願成其佳耦,諧老終身;至於今日,則事變人非,又當別論矣,決不敢強留卿住也,此事唯在卿自決之,欲留則留,欲去則去可也。」

  凌霄道:「君園中明生熒熒開放鏡綠雲擾擾梳曉鬟,粉黛盈盈,諒無傷於寂寞,妾即居此亦屬贅瘤,故妾志決於歸也。」於是又逗留了二、三日。

  花春道:「此間至姑程途遙遙,當喚舟送汝還家,我懷始放。」

  凌霄道:「這倒不必,若君喚舟送妾回去,家中盤詰情由反難掩飾,妾有一姑母在城外居住,離此不遠,前日曾到彼探望過的,妾晚間悄然行去,設言遇拐流落,懇即送奴回家,此事方妥。」於是挨至晚間,兩情不免眷戀,別淚沾襟。

  花春道:「若從山門行出,未免招人耳目,多卻一番周折,不如悄悄從後門僻路出。」遂令畫篋引她同行,遂到那家門首,然後回來。不意畫篋去了,直至明日竟不見回,花春雖不免懷疑,然究不十分在意。

  那日花春在軒中,閑筵飲酌倏爾間狂風大作,急霧迷空,眼前昏黑異常,只見前面有一眾女鬼蜂擁而來,花春歷聲叫道:「我花狀元,花元帥在此,爾鬼不得無禮!」眾鬼魂全無懼怕啼號嚷亂,竟奔花春而來,花春霎時昏迷倒於地下,眾美人上前喚醒,睜眼看時,依舊清天皎皎,秋日懸輝,那一隊鬼魂竟絕無影響了。花春心神甫定,不勝暗暗驚異。

  是夜卧於榻上覺得意倦神疲,懶度春風於錦帳,而心中又不勝惶恐,令多點燈燭,須要輝煌照耀,滔滔生光;諸美人輪流在榻旁相伴,不許暫離咫尺。

  時交午夜,又聽得震聲大作,有無數盔甲的軍士手中各持刀槍,擁進卧房,花春頓足槌胸大喊有鬼,那須軍士說道:「你真見了,鬼在哪裡,說鬼話。我們是奉新任督撫王大老爺之命,率兵上圍住前後園門,特來拿你的。」竟向前扭住。

  花春上有鎖索不覺平日間擒牛捕虎的英雄,縱壁飛檐的本領,到了此時竟一齊化為烏有,眾兵士在園中行走如由熟路一般,無何出了迷園來到督撫堂上。

  只見燈火輝煌,照耀如同白晝,兩旁列首無數軍士,俱戎裝帶甲,執戰持矛。

  督撫升堂端坐於上,軍士把花春帶過,那督撫遂拍案唱道:「本院日甫入境中,有孝庶櫃貞告你假託空門,姦淫相淑,欺天滅法罪不容誅,現有百故妻李氏手札函言之謦謦,然本院猶未敢全信,密遣隨人潛來窺伺,在你後園門左右探了數日,不意昨晚見一童子引了一婦人從園門行出,因悄悄拘來,把那童子略加刑細詰情由,知孝庶所言非謬,諒你貫惡已盈,難逃法網,今日在本院跟前尚有何說?」

  花春自知冤家已到,諒來難保殘生,遂硬抬抬向督撫頂撞道:「我行我事,你盡你職,問刑按律何必多言。」

  那督撫遂令手下人仍把花春軟禁在監,一面即請皇命,令眾軍士各執器械,須要角弓上弦利刀出鞘,用心圍護犯僧前去;又命旗牌官數人一同押赴刑場,旨到遂斬。

  花春暗暗嘆息道:「迷園之樂曾幾何時,而報在及身,轉瞬即是彼蒼,縱不能報我以淫,而已使我不能久樂於淫誠哉,天理之不可拗也,該有如此。」

  無何法場已至,旗牌官回身把寶劍一揚,兩旁刀斧手即手起一刀,人頭落地,痛不可熬,魂雖遠飄,心還未死,此時直恨無地穴可鑽,方知割頸之苦有如此者,不覺三魂縹渺,去向無由。忽見一隊鬼魂遠遠而來,見了花春遂亂扭亂撞詈罵不休,花春注目細認,那須女鬼皆在生前與他結過未了緣的,只是低頭不語,任她拖拖拽拽。

  行了久行,望見前面有一座殿宇甚是巍峨,看看行近,眾鬼速將花春拖進,眾聲喧嚷,只見殿門內走出夜叉小鬼喝道:「此間甚去所在,爾鬼如此喧鬧無禮。」

  眾鬼齊聲應道:「小鬼們與花春俱有宿冤,前日曾在大案下伸告過的,大王許我們耐心暫俟,待花春陽壽終時,與他對面相質,伸訴冤情。今正逢他,故敢將他扭稟大王,祈求方便。」

  夜叉道:「既如此,你且齊列兩旁,不可嚷鬧,待俺將花春帶進奏過大王,然後著你們進來呈訴便了。」

  那時花春被夜叉扭進,見裡面規模氣象相以皇朝,而排列諸臣則判然回異,馬面牛頭,形容兇惡,非似那龍腰虎背,皆冠履蕭雍,捧鏈持釵的小鬼怪怪奇奇,非似那垂紳執筋的大臣蹌蹌濟濟,上面懸一匾額有四個大字「你來了么」,兩旁掛對,上聯是「舉念時明明白白,毋欺了自己;」下聯是「到頭處善善惡惡,曾放過誰人。」

  到了案前,那夜叉把花春擲下,花春俯伏於地,不勝聲諫如牛,閻王拍案大喝道:「你是個風流才子么?從來造物無私,淫相之法,不因其為才子而有所恕。你初時執迷不悟屢犯淫惡,已在不赦;及爾妻山氏償淫,清夜盟心迷途返矣,而竟敢拗彼蒼,我豐都中嚴刑重罰,不得不盡加於汝。你生前所結之冤家,與你面質一番。」遂令鬼判依照那訴冤日期的先後,挨次喚她到案。

  鬼判聽令,先喚女鬼二名:「水青蓮,雲素馨進殿。」二鬼見了閻王,低頭跪拜於地,閻王道:「今日冤家既到,且在寡人案前,與他實對一番,使他知生前為歡愛,死後成冤家也。」

  青蓮與素馨起身叩謝閻王,素馨先向花春道:「我不從水賊,雖終不免於一死,然死得完名全節,白璧無瑕矣。乃自你聽琴闖入亭中,謾圖佳會,致我青絳加願即破身亡,汝對我之冤家乎。」

  素馨說未畢,青蓮遂介面說道:「冤家害人真不淺也,我與你未曾一面,竟盼闖內行兇仗劍,汝入我閨樓,訂以百年之好已屬非禮,乃入眉構眼引,使盡風流強赴高唐之夢,莫怪我哥哥怒涌擅闖,反為漏網之魚,我乃作雍中之鱉何如也。」

  未知花春何辭以對,下回再表。

  第十五回 因訴冤刑加極惡 為報淫筆到投生

  詩曰:

  醒得迷途已瞑眶,冤冤相報始彰彰;

  生前不結佳人愛,死後誰瞑才子狂。

  刑判泉台驚赫赫,身填孽海嘆茫茫;

  前生再世君休問,欲債從來須盡償。

  話說花春聽了素馨、青蓮這番言語,跪在案旁說道:「我與二位美人締姻諧歡,皆出於兩情相願,就是事破喪身,亦是劫數所關,無可把恨。記得那年重至園中,於梧桐樹下遇見二位香魂曾為我備述前情,絕無怨語,為何今日在大王案下伸訴,又另變了一種言詞。」

  青蓮、素馨答道:「我二人死之日,早已在大王案下呈訴過的了,那時園中相會,因你陽壽未絕,貫惡未盈,非伸冤雪恨之時,故耐忍不言。況埋土之屍骸,還望與我殯葬,記知你只戀生前之愛,不憐死後之身,竟將月下囑懇之言咐諸度外,冤家愈結愈深矣。」言罷立過一旁。

  又喚滿池嬌到案,池嬌道:「大禮必遵命於父母,一經定聘無可更移,那時我到香蓮庵,焚香了願,你竟潛身芸房,向我進言挑逗;后又喬扮尼僧夤夜入我閨房,密語甜言,百般狂淫非禮,偏說得栩栩動人,一時被你炫戚,失身之後因汪姓姻期漸近,自思節孝不能兩全,只得自縊捐軀,甘為不孝女,且作守節婦。

  豈知前之從汝,乃后可失節后之死,並不得謂守節也,害奴節孝難全,空殞一命,你道是冤家還不是冤家?」

  池嬌言罷,又喚紅日葵到來,向花春道:「我與你玩月相逢,只因一念憐才訂以瑟琴之好,雖締盟私約,亦非閨淑所宜,然使僅蹈私盟之誚不成苟合之,愆則遣冰求合或者得了其緣;而秋莘雖抱狼心,亦無隙可乘,唆聳老爺矣,乃甫許乘龍。

  遂思誇鳳屢言不聽潛入香閨,致令禍生不測,嬖妾得乘機以生波,貽我父以割慈之痛汝,謂冤家然乎不然?」

  日葵言罷,又喚竇瑞香到案,向花春痛罵道:「士心惡行的冤家,你不知惡去,奴在大王跟前,須把你設計好淫的罪惡,重為訴一番,看你還有何說。奴未婚守義,誓不適人,即魂離家畔,難為交頸雙鴛,而影支枝頭,願作悲鳴寡鴰;你與同惡尼糾合串通,潿跡香蓮庵內,夜間乘醉相污,狂淫無忌,使奴含冤莫訴,負屈難伸數年,水潔霜清一旦玉瑕鏡破事敗喪身,既未能標節操於生前,又何面見亡魂於地下,即從前共姜之義守,班惠之賢聲盡成畫屏矣。」

  言罷猶恨聲詈罵不已,后又喚顏金英到案,向花春道:「我與你前生有何孽債,乃屢屢與我結盡冤家也。那時舟泊河塘,我自與婢婦仰天論月,你何故隔舟接語眉眼勾情,后在山姑文署中小會,你就暗遞情詞,夤夜越牆至我卧室,僅暗圖佳奸不為明訂良緣,出京數月後應召進都,全不思率兵平寇,歲月久長,未了之緣,宜托其謀於月老以為後圖,竟放了斷線風箏,自向邊關去矣,以致我情傷破鏡,別夢時牽,恨鎖長眉,紅顏漸損,尤思積憂,一病流懨不久赴泉台之路矣。非有冤家相纏,我顏金英何至於斯?」

  金英言罷,又喚濮紫荊至案,紫荊出涕向花春聲聲罵道:「使我玷閨辱父,殞命貽羞皆是你這負心短命冤家之罪也。你既讀孔聖書,豈不達周公禮,禮有云:男女巾節不同。又云:內言不出間。語言禮貌之間且謹嚴,若此你何故喬裝女優入梨園,又在我房中吟詩挑逗賣弄才華,謾我合枕同衾,突然狂謔。那日因誤墜計,玷不可磨,遂與爾有白頭之訂,豈知你一去都中,竟忘情負約矣,即因誤期改武,留戀京師,未暇出都踐約,而遣冰納聘事有可為,乃竟蹉跎以過音信杳,如過值家又任廣西,我只得留書一函於梅婆處寄汝,還祈你信不寒盟,遠來踐約,書中言語無不可憫可憐。豈汝占鰲得志后,路過廣陵曾不至梅婆處探予消息,故未見此書耶;柳曾覽過此書,竟爾付諸度外耶,哪比我到廣西時猶眼穿腸斷,盼望經年,后迫於父命贅婚入署成婚,不料其後偶被他檢出所贈之圖畫,笄有幾幅落款詩詞,因即勃然懷怒,赴訴嚴君,將妃盡情羞辱,立寫一紙休書。我無面偷生,竟爾含案赴瞑,今日相逢,即剖汝之心,啖汝之肉,猶不足以雪我之恨也。」

  紫荊言罷,又把那一眾怨鬼為花春所貽玷亡身者,一一喚進伸訴一番,花春暗想道:「我在迷園中倚強設計霸佔嬌娃,令其喪身失節,死結冤家者,固無論矣;若十美人之與我婚歡成愛,皆是你願我貪成佳人才子之緣的,即如瑞香事敗投札,池嬌臨死寄詩,猶是纏綿懇切,絕不露半句怨言,為何地下相逢,把銘心鏤骨的恩情盡變為切齒咬牙的憤恨。信乎,生前結愛死後成冤也。」

  那花春俯伏案下,正在腹內尋思,只聽得閻王高聲唱道:「你在生時恃了一副風流面龐,勾迷閨媛,宜罰你受粉骨揚灰之苦。」遂喝令小鬼把花春撩起雙足倒豎,將頭顱放入磨盤中,小鬼掠住,兩鬼把磨挨動,痛得鎖心刺骨,那其苦亦不可以言聲,幾經磨折,漸漸化為膿血,爾時是又過一遭矣。豈知鬼中又有魂,魄外尚有魄,渺渺飄蕩遠出,如欲遁一般,被兩旁小鬼撩住,抓向閻王案前擲下,閻王道:「他在生時巧語花言,慣恃那一張利嘴引誘得仙子臨凡,嫦娥想嫁,該罰他受割舌敲牙之苦。」小鬼聽令舉手揪住髮根,仰面擎起,遂用斧將齒牙敲落,割去舌根流血如漂,倒地亂滾。

  那時痛猶未絕,閻王又道:「他在生時慣會飛縱重牆入閨淫謔,宜罰他受刀山之苦。」小鬼又把花春扭至一座山前,只見山上高高下下,疊疊重重,密鑒利齒鋒尖向上,花春一見此山不覺心驚肉顫悚惕異常,被小鬼從空拋起,似近雲霄倏時墜下,身著刀尖難免刺腹穿心,肝腸斷裂,不時魂死飄魄,又被小鬼撈住,擲向閻王台下問道:「風流才子樂否?你道那長春嶺上紫雲道人還是有德於你,還是有冤於你?」

  花春揮淚道:「犯鬼在生時嚙唯刻心銘感仙道,今追思前事,道人直是我冤家也。」

  閻王道:「今日不將前風後果與汝說明,你那曉冤冤相報之理。」遂令罰惡判官取冤報過來擲於花春,花春接過細覽,見一頁上寫著自己前生姓梅名雪,與友人江潮交甚厚,江潮妻有美色,私與通焉。二人慾設計害江潮,江潮知覺,氣憤出家,凈修數十載屍化成仙,居於長春嶺紫雲洞內,號曰紫雲道人。梅雪雖有一端淫惡,后因悔心改過,廣行善事,故死後投於花富戶為生,名春字金谷,品居上爵,壽享古稀,子貴孫賢,綿綿獲福,只為江潮雖化凡身不忘冤債,因訪梅雪再世為花春抱憾陋顏,動念風流,既起孽根可賞淫報,故於桃花印化骸,贈葯堅其淫心,於水園中遇難相救,留其淫身於半橋,卻吟詩教畫,成其淫事,於紫雲洞賜食授法壯其淫膽。

  花春看罷,含淚巔頭道:「原來此事皆關前劫,我生時真如在夢中耳。」

  閻王道:「報雖如此,你又不可以是是非非皆前生劫報,試看后證,便有分曉。」

  花春又把後邊狂語細細看道:若花春能悔心於淫慾風流,規身於廉恥禮義,則唯茲惡報,並可轉為善緣;如陋顏脫化,不作風流舉止,可為儒雅豐栽,補天丸即無所可用;而醉心丸亦可用諸除奸鋤惡之用,詩成曰亦得救垂危之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至於教槍賜食力壯身輕,自可兼文武全才,樹奇薰於王國。總之禍福無門,唯人自造,有改過悔非之一念,即轉禍為福之一機也,可不戒哉。

  花春看至此,唯是槌胸跌足悔恨無及已,爾閻王道:「憑你在暗室屋漏中作一虧心事,我豐都中已聞,若雷見電識悉無遺,故陰陽雖然間隔,善惡無不昭彰。因你在生有散財濟困一善,故地獄之苦今且免汝,至於你生前罪惡滔天輪迴之下,該貶汝於毛禽獸族之中;但以你身前孽海深深,若不暫轉人身償得清欲債,且俟來生到我案下,然後你永墜獸胎披毛萬世。」

  花春叩謝已畢,遂令書吏備下文書,差役解去投生,囑令孟婆處迷魂湯可不必與他飲,使他前生後世如隔一夢,冤冤相報腹內了如。那花春隨了鬼役,所過府縣城隍處一一投了牒文,到了談縣城隍署中,那鬼役遞了牒文自回了。城隍就當堂把文書折覽,遂喚鬼差押去,投生鬼差領了牌票,一路押行到一所高大牆門首,立住了足高喚幾聲。只見裡面有一白髯老者扶杖出來,見了花春遂拭淚嘆氣道:「孽根來矣。」沒奈何引了花春,一重重行至內邊樓上內房門首,把花春一拐打入房中。

  花春眼前一陣昏黑,霎時負痛異常,啟眼開來看已成一嬰嬰矣,只聽得穩婆在旁說道:「恭喜添了一位千金。」已自知轉了女身,口中雖不能言語,而心內已洞然明白,知此身不投於別家,母即堂嫂楊氏,父即堂兄晴園也,上有兩兄,一名花貴年方七歲,一名花榮年方五歲。晴園與他取名曰艷姣,卻因父母性喜弄璋之慶,故於女不加珍惜。

  到了五周歲,偶至書齋遊玩,見這須圖書畫幅,一一皆前生手跡之存。書休繁敘,未及二載,那生身親母竟爾一病身亡,父親續娶繼母槐氏,兇悍異常,屢屢受她凌辱,苦不勝言。奈晴園又常不在家,日夜出外遊盪,家中一應出入總帳盡託人掌理,日常來往之人俱是一班流涎富厚騙費金銀的小人。

  艷姣雖幼,目擊能知,暗想:「晴園這分家資,皆是我前生分與他的,怎奈他揮金如土日逐消磨?」心中未免憤憤不平,又見會了幾場冤案官司,自己卻毫無膽氣才幹,專托那幾個流名訟棍,唯將銀錢揮用而已,豈知人禍未消,天災又至,遭了一場回祿,把一座峻宇雕牆的房盡變為瓦礫之場,其中明珠美玉、異玩奇珍亦俱付諸一爐。

  那時遷了住居,焉及得祖居之高大華美,正所謂滄壘變幻轉眼,可憐無奈相猶不回頭,唯將田產變賣以為揮用之資。約又過了數載,花貴、花榮已被晚母朝夕灑罵憂病死了;艷姣時已十二歲,不料長了一歲,那晚母欺凌之態更甚一年,飢無食,寒無衣,啞口吞蓮,苦於誰訴。

  一日晚間偶從繼母房前經過,聽得喃喃有笑語聲,心竅異之,因見窗外有塊假山石,艷姣遂跨身攀上,輕將舌尖潤破紙窗偷覷裡邊。只見槐氏與一少年坐在床沿裸體相戲,艷姣認得此人非別,即槐氏之表弟:「平日間不常來往的,不知何時勾搭上?今父親不在家,乘隙行此勾當。」

  只聽房內一陣嘖嘖親嘴聲,淫蕩喘笑聲,視內只見二人在榻上赤條條嘴對嘴摟成一處,那表弟腰下一件白鬆鬆、頭粗根細約五寸余長的東西翹翹的,只見繼母玉指捏住那東西,看一會,弄一會,用嘴含吮一會,那物被吮吸的漸粗漸長,青筋暴暴尖尖紅頭。

  繼母把兩腳高高翹起,那表弟就把這五寸長的東西向繼母小便處插了進去,一抽一抽;繼母雙手扳住那表弟屁股,亂顛狂顫,口聲嗷嗷聲不絕。

  見二人歡態頻形,嬌聲屢喚,看到出神之處,頓覺兩頰微紅,不覺一陣熱烘烘從腹下流出,陰戶似小解一般,伸手一摸濕淋淋的,不禁失聲。

  聲音驚動房裡交歡之人,見槐氏頓時把那少年推開,順手牽一汗巾,束好胸膛,口中嚷道:「哪個潑膽賤人,在窗外竊視?」

  艷姣急欲逃避,豈知聞聲膽破,慌忙走下一足踏空,已倒身於地,負痛不止。

  此槐氏已持燈出外相照,不能遁匿。槐氏走近,一把揪住拖進房中,狠聲罵道:「你這該死賤人,膽敢潛身窺探我們去,今日自投死網,決難饒你。」

  艷姣跪地哀告道:「女兒偶從此間行過,聽得母親在房不知與誰人言語,依兒聽不仔細,只道是父親今日回家了,故立於窗外一視,不知母親與表母舅在房閑談,女兒實無異心,還祈女兒無罪。」

  槐氏道:「你之潑賤尚敢巧言哄我,既道是你的短命父親回家,明朝自見,何必在窗外竊探,及見我與表母舅在房,就該速避矣,你啊呀之聲為何而出,這是你明明窺探我事迹,欲向你父親跟前去搬弄事非。」

  艷姣道:「女兒若有此心,身隨燈滅,母親暫恕女兒數日,若果造言誹謗,然後處置女兒也未為晚。」

  槐氏道:「我看你年尚幼,倒會放刁藏惡巧語哄人,將來長大如何容你?」

  艷姣見話不來頭,只得跪向姦夫身旁哀求救命,那人冷笑道:「此事我如何做得主,生死之柄在你母親掌中。」那槐氏硬心如鐵,就解下束腰汗巾重把衣襟鈕好,然後將汗巾遞與那人,兩頭拽住頓時欲把艷姣縊死。

  艷姣觀物驚心,自嘆今宵必死,唯是乞憐求救頓足呼號。正欲收縊,只聽得晴園在外面嚷道:「姦夫潑婦休得如此無禮。」急急奔入內,卻被那人當心一拳打倒縱身而出,艷姣頸上的汗巾,槐氏遂順手牽去了,只見晴園倒伏於地,叫痛連聲,指著槐氏罵道:「原來你這淫婦在家干出如此潑天大事,少不得死在我手。」

  槐氏被罵竟毫不知過,反而昂然與丈夫爭論道:「你日夜在外伴宿青樓,全不念我在家中影只形單,孤幃寂寞,竟活活做了一個孤孀,是誰之過?我不去寄跡於秦樓,盪身於楚館,這是放債於你處的了,你為何但知有已不知有人,狠心至此,我今日將此命拚了你罷。」遂爾亂慟亂噬。

  艷姣心內雖十分懷恨,不免上前動勸道:「母親且請息怒。」反被槐氏舉足跌開,艷姣只得吞聲忍氣,步回房內默睡,暗想:「槐氏如此狠心虎膽,我父親旦夕要被她吞噬矣,教我弱質伶丁亦無力可救。」是夜神思恍惚,枕席難安。

  明日起來,並不見父親出外,意欲進房問候,卻又苦於槐氏不容。不意過了數日,一日到黃昏時分,聽得槐氏在房咿咿啞啞的啼哭起來,艷姣正在疑惑,只見槐氏住哭出房說:「丈夫患病數日,適才已經氣絕,叫那楊家表弟快通報親戚,整備喪事。」

  艷姣心內明知父親死得蹊蹺,怎敢多言惹禍,不數日喪事已畢,槐氏的表弟竟常在家中坐落,一應家務雜事,槐氏盡托他料理掌管,正是權握令行,二人只是把艷姣狠狠凌虐,故自晴園死後,艷姣之受苦更百倍於往日。

  然究以艷姣在家,視眼中釘,一日竟把她遠賣於武林錢塘門外一家姓汪的為婢。那家人是個大戶,主人號雪塘,年約三旬余,頗能優侍下人,見了艷姣甚喜她眉目清秀,與她更名為艷艷。怎奈主母妒悍,暴虐更甚於槐氏,艷姣自到他家那為婢之苦,更不待言,吃打受罵。

  過了兩載已是十四歲了,身軀漸漸長成,撫形自顧,竟婷婷一嬌女子矣。一日竊鏡相照,只見眉橫翠黛眼凈秋波,雖脂粉不施,而丰姿自爾,綽約一副俊俏面龐,彷佛與前生無二。更可異者,年雖尚幼,一點欲心早有,時勃發如火,不能遏過,只礙於主母拘束維嚴,故不敢通情奴僕。豈知主母見她年漸長大,面容又如許秀麗,心中愈加不悅,萬般凌辱無事生非,那家法相加更甚丫鬟幾倍。

  那日正值三春時候,後園中碧桃花盛放,命艷姣前去攀折。艷姣奉命來到後園,覺風和日麗,鳥語花香,一派春光,正是慍人天氣。因恐在園留戀來去遲延,歸房又不免見責,故不敢恣情觀玩,只是急急欲欲覓那碧桃花樹攀折數枝,無奈樹皆高聳舉手難攀,正在樹下徘徊觀望,只見那邊來一園童笑吟吟對著艷姣問道:「姐姐呆立在此做甚去?」

  艷姣道:「我奉娘娘之命到後園折取碧桃花枝,怎奈樹高不能相折,懇哥哥踏上與我折取數枝下來。」

  園童笑道:「你看如許高樹,我又不是猴猿,如何教我扒上樹枝。既然你要折花,那邊假山旁側有幾株低矮的可以折取,你且隨我前來。」

  艷姣隨那童子行轉過假山側旁,見裡面有一座亭子,兩旁圍著紗窗,中間設著楊妃睡榻,榻上枕褥齊備,即時被園童引進亭中,竟擁抱入榻上求歡。艷姣此時已是撩亂春心不能止遏,只得順水推船,憑他寬衣解帶,共赴陽台。

  豈知撫弄移時,唯覺痛苦交加,不能承受;那園童尚未肯止戈,艷姣只得厲聲大喊,掙起下榻,將衣裙束好,自步向假山上折了碧桃花數枝,膽戰心驚,急急到房內。

  只那主母豎眉怒目罵道:「你這該死賤人,我命你到園折取花枝,為甚麼去了多時?」

  艷姣戰戰兢兢跪地稟道:「婢子奉娘娘之命往園內折花,見碧桃花樹盡皆高聳層層,攀援不著,因在園中尋覓許久,始見有數株低矮的,旁著假山側畔,婢子遂折此數枝到來,故爾略遲了,須乞娘娘恕罪。」

  那娘娘罵道:「你這賤人偏會胡言說謊,明明在園內偷閑,不知干須甚麼勾當,還敢在此造舌么!」遂喝令眾侍女將她上下衣裙剝盡,仰縛於春凳上,並用皮鞭痛抽一百。艷姣苦苦哀求才曾了十記,打得皮開肉腫,慘不可言,這種利害家法不止此一則,艷姣身受其苦,亦不止此一遭。

  話刪絮煩,書提總令。又一日,艷姣偶從主人書齋經過,見主人在稟迨握筆吟詩,作吟哦之狀,聽得他吟成起二聯,口中只顧念道:「一點嬌黃點額頭,懷春人倚隔江樓;六朝舊事憑誰問,三月閑情只獨愁。」

  艷姣倚立門旁聽了許久,那主人忽抬頭看見問道:「莫非娘娘遣你到此,請我上樓去?」

  艷姣回言:「不是。」

  主人道:「既非娘娘差遣,你在此偷閑玩耍,少頃娘娘知道,怎免那利害家法相加。」

  艷姣道:「婢子豈敢偷閑,因見大爺在此吟詩,故停立竊聽。」

  那主人笑道:「我吟的詩句,你哪裡聽得來?」

  艷姣答道:「豈說婢子能聽,就是適才大爺來成的詩,婢子實能續下。」

  主人不信,遂喚艷姣進內,將詩箋付與她道:「你既如此說,試續下四句與我看。」主人話罷,遂自度開。

  艷姣側立几旁,把尖纖玉手輕執銀毫,即續四句道:「殘月岸旁牽客夢,曉鶯聲里送君舟;最憐飛絮飛花后,又見萍飄付水流。」

  艷姣續罷,送過詩箋。主人接覽不勝驚異贊道:「原來你竟有如此俊逸詩才,即殘月一聯盡,可壓我前句矣。」又去書頁中取出一題,上寫著題蘇小小墓,主人謂艷姣道:「我與你聯句吟就此詩,你可必酬接否?」

  艷姣答曰:「能。」

  主人起句吟道:「花腮柳眼泣斜陽。」

  艷姣遂握筆題云:「不見蘇家小小娘,誰把芳魂埋攜李。」

  主人見了此句,沉思久之,然後接道:「空留殘夢繞錢塘,春藏古巷渾無主。」

  艷姣不假思索遂接道:「月冷吳山怨自長,油壁香車人去后。」

  主人接道:「青螅聊復踏賢倡。」

  不知聯句之後,又有何事,自有下回細表。

  第十六回 空幻中果報既昭 鸚鵡喚大夢始覺

  詩曰:

  前生孽債此生償,受盡顛離暗自傷;

  三載秦樓恣蝶采,十句禪院任蜂狂。

  欲心勸爾須征遏,淫報從知不渺茫;

  兩世風流一夢覺,回頭幸未晚榆桑。

  話說艷姣與主人聯句吟成七律一首,主人驚嘆道:「我平日才名流布合郡,文人學士皆奉我詩宗,今日與你聯吟,反令我一時應接不暇,真異事也。我有一題在此,還要試你一試,與我再賦七律一首。」因即取出詩題相示,艷姣接覽,寫著未開花一律,韻限開字,遂謾展雲箋輕提銀管,竟以自己比了花,正意夾寫的吟就一律。詩云:

  傾國名花滿院栽,一叢蓓蕾破新苔;

  芳心羞向東君訴,含芷還須羯鼓催。

  願我藏姣如有待,笑他賣俏獨先開;

  無窮春色勾留住,吩咐狂風莫浪摧。

  看倌你道艷姣自幼並不曾讀過一句書,為何能吟詩聯句,這皆是他前生的宿緣,因迷魂湯不飲,所以滿腹錦繡詞章,並不遺忘一須,仍是一才子也。那主人看了艷姣所吟之詩,喟然長嘆道:「此詩風流倜儻,回然不群,即覓諸名人彥士之中,為花朝月夕唱和之一樂,未識爾意如何?」

  艷姣道:「婢子得蒙垂眼,何感如之,但恐主母不容,難諧好事耳。」

  主人道:「我今夜歸房,須把甜言蜜語苦苦懇求她一番,必祈相允而後已。」

  那時主人起身把雙扉掩上,欲與艷姣度高唐之夢。

  艷姣道:「婢子來此,已擔擱許久,恐主母見責不敢從命。」

  主人注目疑思道:「我實忘懷,汝須急急進內為妥。但有一言告汝,你主母夜間睡性頗好,若再多飲了幾杯酒,竟爾熟睡如泥,毫無知覺。我今夜將她勸醉,可與汝后樓相會,你須先至那邊俟我。」

  艷姣允諾,遂急急啟扉而出,來至樓上,卻喜主母在床午睡正酣,不至究查加責。

  日間無話,到了晚來,忙向廚房催取夜餚送去,自有眾侍女輪值在旁斟酒,見主人頻頻相勸,那娘娘已飲得兩頰暈紅,漸形醉態。少頃掇去殘餚,服侍娘娘安寢好了,眾侍女亦各自安睡。艷姣因主人有約,只得悄悄行過廂樓,把後房門輕輕挨開,將身閃進,只見一輪皓月映照當窗,艷姣又把紗窗輕放,那月光射滿樓中勝比高燒銀燭。

  無何主人至,遂爾擁入錦幃,鴛鴦勾頸,豈知初鼓交矛值至敲殘五更,略破含花,頓覺裂痛交加;艷姣因不敢敗主人之興,只是緊咬銀牙,熬痛忍痛,以承受耳。既爾雨收雲散,各自抽身訂以明宵,仍在此間赴約,艷姣把門窗掩好,自歸寢所,和衣而寐,暗想:「女子破花果有如許艱苦者,我今夜含花已破,明日再會陽台自有樂,而無苦耳。」

  話刪絮繁,單說艷姣與主人後樓赴約,接連數次,詎知交合之際,雖已破瓜,一如未破瓜時一樣艱苦,無一次不咬牙頻蹙。看倌們你道此何以故,這皆是彼蒼欲報他前生極惡,恐其為淫債之償,未必不反受淫中之樂,故使伊生成熟如熾火之牝蕊偏又生就狹,不容物之牝戶,巫山會上僅覺有咬牙蹙額之形,並不得勾頸畏腮之樂,造物之稟性賦形能曲為一人布置,有如此果報之,可不畏哉,此是表語不必多提。

  卻說艷姣一日謂主人道:「婢子前日承蒙許列小星,未識曾在主母跟前道及否?」

  主人道:「我也日掛於懷,所以逡巡不敢進言者,蓋有深意存焉。娘娘的性情你也深曉,倘我言既出,她執意不從,恐一驚獅吼,難聚鴛幃,不特無以為久遠計。即目前之歡愛,亦將斷絕矣。」

  艷姣道:「離合自有定數,焉能慮得許多,須與主母一言試之,則允與不允,憑諸天命而已,免得時時繁念夢寢難安。」那主人應諾而去。

  日無話,到了次早清晨,只聽得主母在房嚷嚷多時,遂喚艷姣進房,竟不問緣由,重重將她拷打一番。那主人也不相勸,竟氣憤憤下樓去了。艷姣被打,明知不允納妾,故有此一番舉動。那娘娘遂令家人喚方媒婆進來,不一時媒婆喚到,要她立刻將艷姣賣了,銀不計多少。

  事有湊巧,適值一山東人到杭脫貨,欲娶一妾回家,方媒婆與他撤合成事,允過銀兩,催逼艷姣下船。那娘娘又令兩個家人押送艷姣到了那客人寓所方回,艷姣思與主人一別,無奈主人並不見面,只得吞聲含淚,出了後門與方媒婆並兩個家人一同下落舟船,不一時泊舟上岸到了寓所,方媒婆與家人自回去了。

  艷姣見那個客人年近四旬,生成一副奸險的相貌,正在房中把零星物件檢點收拾,打點次早起程,見艷姣生得柳腰裊娜,姿態嫣然,不覺欣喜非常,遂取出幾兩碎銀令童兒往衣鋪中買幾件衣服與艷姣更換,是夜恃備一夕盛餚,相與酌飲,少頃飲畢擁抱入幃,免不得布雨興雲,敘新人之豪興。而艷姣之不能容受,其苦仍復如是。

  到了次早起身先將鋪呈物件發下船中,然後艷姣與那客人並童兒三人一併下去,一路無話。那日船過太湖,正在黃昏時分,因見月明如畫,正可趕路夜行,又遇順風,故竟拽起滿蓬順流而去。艷姣正在艙中,飲酒玩月,只聽得耳邊忽起一陣狂風,梢上舟人喊得一聲不好了,那船兒遂傾覆水中。

  艷姣在水掙扎多時,已渺渺茫茫毫無知覺知矣,無何醒轉不覺頭暈眼花,靜息半晌開眼看時,見身已在一舟中,轉晴細細視似一支漁船模樣,有一個老婆子在梢艙中煮飯,還有一人在頭上網魚,自己身上倒換了一身衲裰乾衣,艷姣與那婆子動間一番,方知幸得他兒子撈救,十分銘感。是夜在他船內過了一宵,那婆子自然細問根由,無待瑣敘。

  到了明日,把艷姣衣服曬乾,仍與她換好,謂艷姣道:「你既無家可歸,無戚可依,須尋一安身之所為要。」

  艷姣聞言時既道:「敢問老婆婆,這裡近處可有清靜庵否?」

  漁婆答道:「此閑有一座寶花庵,共有十餘個尼僧在內庵中,頗也饒富,但不知小娘子意欲如何?」

  艷姣道:「奴欲投向庵中,為帶髮修行之舉,敢乞老婆婆引我到庵,且見機而以圖安身之計。」那漁婆道:「這又何難,就引你至庵便了。」

  那婆子遂把船搖動,不一時已至庵前,將船泊住,二人上岸,同進庵中。艷姣問明當家是誰,遂把前情細剖謂:「願在庵中帶髮修行,幫做須零星雜事,黃齋淡飯是所甘心。」尼僧見說,遂爾允諾,那婆子見艷姣安身有所,遂作別出庵去了。

  且說那寶花庵眾尼皆是俗緣未凈的,故絡繹存有風流子弟在庵宿夜,諺云:近水則濕。艷姣在庵漸久,遂有尼僧前來串通合,亦不免與這些浮頭浪子興雲巫峽,而雲陽台。因艷姣頗能隨眾,故在庵與眾尼甚相契合。

  自四月初旬到庵,韶光忽忽又是清秋天氣,這數月中雖雲寄跡於芸房,無異埋身於楚館。那一宵與一個風流浪子共宿沙幃,方畢風流之度,正在朦朦熟睡,只聽得一聲喧嚷打進房中,猛然驚醒,見有眾光棍手拿繩索趕近床前,竟把艷姣與那個少年縛住,衣衫俱不及穿,那時拖出房中,把二人撩于山門首地下。只見那邊也捉破幾個尼僧,一全捆縛於地,只見當家尼情極,向眾光棍苦苦哀求道:「貧尼們願罰,只要列位出口,無不遵教,敢求列位放了他們,日後再不敢如此。」

  內中有一個人說道:「既是師父如此說,再恕她一次;但在這個女子房中縛住的王三,我與他實有舊冤,今日相逢狹路怎肯饒他,我們當連夜解至吳江送入縣中,憑縣主太爺如何發落。」那時鬨動近鄉閑人爭來觀看者,指不勝屈。

  艷姣含羞閉目暗想:「何獨是奴命苦,撞著這個冤家,與棍徒偏有夙仇,彼欲雪仇將我如此露醜出怪,殊可恨也。」

  不說艷姣懷漸抱恨,單說棍徒將二人扛下舟船,連夜望吳江進發。天明入城,方與艷姣解索穿衣衫裙褲,又與王三全了一條禪裙,解進縣中。那時縣主升堂發落,各各問訊一番,將王三重責四十板,枷號三月;艷姣雖不至刑法相加,怎禁得審之人挨滿坍岸,弄得滿面含羞,置身無地。知縣審罷,令押艷姣於官媒處覓主官賣,時值一蘇州冷公子,路見艷姣允銀買去,即時下船進發姑蘇。

  艷姣見那冷公子尚在青年豐栽俊雅,暗想:「他今日買我決是納妾,我得此人諧老終身,亦可無憾。但恐命遭顛沛又有變端,亦無如何也。」

  那冷公子在船無事,唯與艷姣細細請問前情,艷姣遂以自幼喪母,被晚母欺凌賣於杭城汪府作婢;以及與主人聯句稱異許納偏房,因主母悍妒不容,頓時賣出,並舟覆太湖寄身庵內之事,一一說明。

  冷公子道:「如此說來,汝之顛沛可謂極矣。我還有言汝,適才所云與汪姓主人聯句吟詩,這詩詞若還憶得願聞佳作。」

  艷姣微笑道:「俚句何堪讀聽,既是公子下問不敢深違。」

  艷姣就把續句聯吟二首與未開花一律,一併背與冷公子聽了,冷公子道:「此乃才子之筆,卿雖聰俊,恐此詩未必是卿所作。」

  艷姣道:「若公子不見信,懇試妾以一題何如?」

  冷公子道:「此言甚善。」正在構思命題,適見一蛺蝶飛入船中,因即指秋蝶為題,韻限飛字。艷姣得題,頓時賦成一律云:

  回道秦樓事已非,才逢秋色便依依;

  從來不向殘花宿,此去誰憐好夢希沉醉秋叢輕剪雨,

  徘徊小院冷侵衣;只因未了風流債,採得寒香故故飛。

  冷公子見甫命題而詩已成已,唧唧稱奇及覽詩不禁大訝道:「卿果有如許奇才,頃所背之詩信非冒襲也,我冷夢梅何幸而得此才貌佳人,奇緣不偶豈謾以抱衾之職待卿哉。但有一言當為卿預告,我家大娘萬般賢淑,唯提起納妾一事,則頓時怒氣迸烈不容分說,因我家有一座別墅,離家數里,我久矣蓄心欲納一寵人貯於此處,卿此去須安身在別墅中,庶幾可免是非。」

  艷姣道:「妾既歸君但得不時與君相交已足矣,何論其在家中在別墅哉。」

  是夜在船不免巫山一度,而交媾之下艷姣仍毫無樂境。

  一宵易過,到了明日已至蘇城,命船家彎進紅杏鄉中泊船,上岸引艷姣進了園門,偏園觀玩一番,雖不十分麗艷,而亭榭池塘頗也點綴得精雅可愛,遊玩許久,行至一所庭中,見裡面新砌牆,靠壁排著一架方廚。

  那公子舉手啟落暗門,雙扉頓啟,裡邊又有小小坐室兩間,遂謂艷姣道:「你安居於此,只消把雙扉掩好,竟是神鬼不覺的,日給三餐自有園童送進,卿在此或刺繡消閑,或吟詩遣悶,我若得暇自不時進來與卿一會,切不可隨時啟扉出園。因我有這須文人詩友常在園中絡繹往來,而大娘又不時遣人到園打聽消息,倘一撞見是非難免。」

  艷姣謹稱知曉,二人又一度陽台,然後冷公子辭別而去。

  且說艷姣緊閉在內竟如關鎖牢籠,心中懷悶不已。流光易逝,又是秋盡冬來,朔風凜冽淡月凝寒,一派寒冬光景倍覺愁人,冷公子雖不時進來卻只在日間片刻之流連,而晚間總不敢留宿於此,艷姣居此真覺度日如年,寒冷空幃難堪寂寞。

  那一日,烏雲密布大雪粉飛,艷姣暗想:「如此雪天諒無甚人到此,不免出外觀玩園中雪景一番,排遣悶懷。」

  正在觀玩,只見一人頭帶斗笠,身披氈衣跨驢而至;艷姣急欲迴避,定晴一看卻原來是冷公子,遂迎公子下驢同至飛雲閣上賞雪觀梅,談心暢飲,竟忘卻歸家。

  無何天色已晚,見雪愈下得大了,竟一片片如毛剪下,雲低風冽,天氣正寒,冷公子不能回去,是夜在房同宿,自然錦帳生春,漏盡五更還作夜綉幃,雪高三尺不知寒,雖乏雲雨之趣,偏多戀戀之情,喜孜孜過了一宵。

  二人熟睡方醒,只聽得外面雙扉打破,擁進多人,艷姣急欲起身,已見一婦人走近床沿把帳幃拽起,指著艷姣罵道:「你是何處青樓娼妓?敢大膽在此安宿。」

  遂喝令眾侍女把她赤身拖出衾中,用麻索捆縛了拖出庭中,竟投於階前雪內。

  艷姣身甫著雪已冷得三魂渺渺七魄悠悠的了,不知死去多時,覺身上微曖漸漸更醒,睜眼看時已不在冷公子園中,數椽破屋內唯有一老婆子在內煮飯燒湯。

  艷姣細問其故,知被冷家大娘作主許配與她兒子蘇鄉如為妻,現在其子已往街上整備魚肉燭馬等物,即在是晚成親。

  挨至黃昏時分,草草毛毛的成了親。詎知蘇鄉如是一個僱工的窘人,室如懸磬家少儲糧,老母在家唯績麻漚綻助給三餐,自與艷姣成親又增了一口,未免日給難敷貽嗟瓶罄。艷姣際此光景怎能消受得過,又見鄉如出外僱工歸家日少,因結識了間壁一個開珠寶鋪的,那人姓鳳號集梧,家住南潯,曾約於某日黃昏后私奔。

  到了這日,悄悄與那人一同下落舟船,竟同回故土,把艷姣安頓家中然後再至蘇城。不料三更時分,行至僻靜河塘,兩個舟人竟持了明晃晃兩把利刀槍,入艙中把集梧一刀砍死,艷姣急待聲張,那刀已架在頸邊,唯哀求饒命而已。

  船家道:「若不聲張決不傷汝,這是一座寺院中僧人托我二人在蘇行此勾當的,若遇姿色婦人下船,總要下須毒手,你也誤遭此劫,不必傷懷。」言罷把屍體撩入水中,遂把櫓亂搖,搖至一所泊舟。

  上岸一舟人引了艷姣,彎彎曲曲行至一個僧房,遂有一眾僧人絡繹前來強逼成歡。那時被眾僧粗魯狂淫,承受之苦自爾更甚。詎知這寺中共有十餘僧人,每房淫僧頗又眾多,艷姣每夜輪流而轉,污淫之態,何可勝言。日間則密藏於一所幽室中,見裡面已有十餘個婦人在內,共訴冤情,知皆拐擄於此。

  艷姣自處入寺中,屈指算來已有十旬,正愁押獸籠禽無由得出,適值那晚黃昏寺遭回祿,火焰衝天,竟難救過,眾婦人乘鬧俱拚命越牆而出得脫牢籠。哪知艷姣命犯顛離,出寺難行,又遇地棍姦淫騙拐,載至維揚,竟賣於藹春院中為妓。

  艷姣暗想:「我自破瓜以來,御人多矣,枕衾之下有苦是負無趣可償,怎禁得寄身於此,朝送舊夕迎新耶。然我慾火時騰又難久耐,豈能割除孽障,長守寂寂之空幃。想我麗顏撥萃正在青年,而撫琴對棋吟詩描畫,又色色精通,我若為青樓女,自能合群名流商人企仰,一為酬接已令他心醉魂迷,而雲雨之間聊為畫卯點名而已。」

  此志既定遂安下心在於藹春院中,入院方數月,而聲名已大振廣陵,兼此處乃天下客商輻湊之所,名妓聲傳無不契懷讚羨,由是藹春院中無日不車馬盈門,所交之人無不稱讚她詞賦不讓花魁之品,竟有蘇小之風。

  且說艷姣在院迎新送舊的過了三載時,有一貴宦石公子與她甚相契合,深暮艷姣詞賦之工,故二人得暇常為和詠聯吟。不知石公子雖嗜吟詩,而詩學甚淺,較諸艷姣不啻有涯角之隔,石公子卻能下問,所吟的詩反教艷姣評改,故二人相交甚厚。那時石公子之父因放了山東巡按出都,特遣人來迎接家屬,故石公子特來與艷姣握別一番,袖中取出一幅感別詩詞贈於。艷姣展開一看,見是四首絕句,內有一絕詩云:

  瑤台舊路渺無蹤,兩地相思情更鐘;

  畢竟鵲橋填未穩,關山雲樹隔重重。

  艷姣一覽此詩似於何處見過,沉思久許記是前生題墨在十美圖上的,笑謂石公子道:「瑤台一絕,非君所作,是一幅美人圖上抄襲來的。」

  石公子驚問道:「卿何以知之?」

  艷姣飾詞對道:「妾昨夜曾得一夢,夢君贈妾以一幅畫圖,妾珍玩之無已,見每幅上題詩一絕,妾尚記憶不忘。」

  石公子道:「原來有此異事,我果新得畫圖一幅如卿所言者,卿既夢我見贈,我回家即當撿出遣使送來。」言罷別去,少頃即有侍女送上畫圖。

  艷姣甫為展覽,不覺傷心觸目,淚落如流道:「物猶飛也,而人已非矣。我前世孽根皆起於此,想我自賣身而後,淫債累累,諒尚未清,欲偷生於世何為?」遂解下一條系絲自縊而亡。

  詎知魂赴瞑台,閻王謂:「艷姣冤債未清,壽年未絕,再至陽間為人數載,然後可赴酆都。」

  那時悠悠醒轉,見鴇兒並眾姐妹在房看視詰問緣由,只得吱唔以對。眾人見狀知有難言之處,不欲追詰,寬慰數句各為散去,自是艷姣在藹春院又過了兩載,忽被揚州府陶太爺出重價買送於督撫柳大人為妾。

  艷姣甫入內署,見柳巡撫年近五旬,注目許久,似曾相識,心甚疑惑,因乘間細問侍女們:「老爺籍貫何處,誰字甚名?」一經盤問,腹內已自了如,少頃喚進卧房歡御,枕席對著柳巡撫不禁憶昔傷懷,潛潛淚下。

  柳巡撫見此形情,十分懷疑道:「你有何傷感,不妨對我細剖。」

  艷姣道:「我之傷感,不在今生,乃在前世耳。」

  柳巡撫道:「前世之事渺茫難知,何用悲他?」

  艷姣道:「我前生悔不聽君之箴勸,致有今日,我非別人,即君之契友花金谷所轉世也。」

  原來這柳巡撫亦非別人,乃即是遷喬也。遷喬聽到此句,遂吃驚問其故,艷姣帶淚將前生事迹及豐都受苦並再世投生之流離顛沛一一剖詳,此時不覺悔恨交加,呼號大慟,只聽得耳邊聲聲喚道:「花貴人快須抬頭。」竦然驚醒,乃是一場大夢,見簾前鸚鵡對著他喚了一聲「風流才子樂乎?」遂破籠飛去矣。

  那花春呆思許久,顧問家童:「方才睡多時?」

  家童答道:「相公俯幾而卧約有半晌,庭前花影已將過午了。」

  花春心竊異想:「明日遷喬到來,遂以夢中之事詳述一番。」

  遷喬亦驚訝不已,又將夢中所作之詩詞,一一錄出與遷喬一合觀玩,不禁讚美唧唧,花春暗想:「這鸚鵡一喚,而奇夢終此,鳥洵非凡種,乃德僧設法變來點化於我的,自得此夢之後安陋顏之故,我遂絕念於風流。」

  厥後花、柳二人俱得玉人合巹,金榜題名,子桂孫蘭,爵居上位,此書俱不贅言。

  【全書終】
林間松韻,石上泉聲,靜里聽來,識天地自然鳴佩; 草際煙光,水心雲影,閑中現來,見乾坤最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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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newathens 發表於 2006-7-14 14:17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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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xin 發表於 2006-7-14 16:41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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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金蓮始於中國的何時?
在唐朝就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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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4 18:55 | 只看該作者
「三寸金蓮」之謎

我國古代,大多數女子紛紛用一條長長的布緊緊地纏繞自已的腳,藉以改變腳的形狀,使之長成不過三寸的模樣,這就是「三寸金蓮」。

古代婦女纏足始於何時?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有的說,大禹治水時,曾娶塗山氏女為後,而塗山氏女是狐精,其足小。也有的說,商末的紂王的妃子妲已也是狐精變的,但她的腳沒有變好,就用布帛包裹起來。由於妲已受寵,宮女便紛紛學她,也把腳裹起來。這都是神話傳說,不足成為當時女子纏足的依據。

也有人說,纏足始於隋。相傳隋煬帝東遊江都時,徵選拉縴美女上百名。其中有一個叫吳月娘的,讓父親為她特製了一把小刀,並用長布條把小刀裹在腳底下。然後又在鞋底上刻了一朵蓮花,走路時一步印出一個蓮花印來。荒淫無恥的隋煬帝見了,想玩賞她的小腳,就召她近身。吳月娘解開裹腳布,突然抽出刀來刺向隋煬帝,沒想到只刺中了手臂。行刺不成,吳月娘便投河自盡了。事後,隋煬帝下旨,凡裹足女子一律不得選入宮中。但是,民間女子為紀念月娘,紛紛裹起腳來。此後,裹腳形成了風氣。

還有的說,纏足始於五代。那時,南唐李後主的嬪妃窅娘能歌善舞。李後主專門製作了高6尺的金蓮,用珠寶綢帶纓絡裝飾,命窅娘以帛纏足,使腳纖小屈上呈親月狀,再穿上素襪在蓮花台上翩翩起舞,從而使舞姿更為優美。

后經研究考證,真正興起女子纏足之風是在北宋。但是,當時婦女纏足並不普及,纏足者僅限於上層社會,纏足者只是把腳裹得「纖直」但並不弓彎,稱為「快止馬」,與後世的「三寸金蓮」有所區別。

元代纏足之風繼續發展,女子以不纏足為恥。到期了明代,婦女纏足之風進入興盛時期,並在各地發展。清代,婦女纏足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女子的腳的形狀和大小,成了評判女子美醜的重要標準,甚至會影響到她個人的終身大事,女子的小腳受到前所未有的崇拜和關注。

那麼,婦女纏足形成的小腳為什麼被稱為「金蓮」呢?

有人說南朝齊東昏侯的潘妃赤腳走在金箔剪成的蓮花上,形成「步步生蓮花」

的美妙現象,是金蓮。但這並不是指潘妃的腳。還有的說,是五代窅娘在蓮花台上跳舞,得「金蓮」之名,這也不是指窅娘的腳。

當前比較一致的看法是,「金蓮」由佛教文化中的「蓮花」引發而來。認為以「蓮花」作為婦女小腳之名是一種美稱;另外在佛教藝術中,菩薩多是赤腳站在蓮花上的,這可能也是蓮花與婦女小腳聯繫起來的一個重要原因,

為什麼還要在「蓮」前加一個「金」字呢?這主要是由於中國人傳統的語言習慣。人們喜歡的「金」字修飾貴重或美好的事物,在以小腳為貴的纏足時代,說「金」蓮,當然是一種表示珍貴的美稱。後來「小腳迷們」更約定俗成:「金蓮」指三寸以內者,「銀蓮」指四寸以內者,「鐵蓮」則為大於四寸者。於是,一提「金蓮」勢必三寸,即抽謂「三寸金蓮」。後來,金蓮成了小腳的代名詞。
林間松韻,石上泉聲,靜里聽來,識天地自然鳴佩; 草際煙光,水心雲影,閑中現來,見乾坤最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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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9 09:36 | 只看該作者
《素女經》



  黃帝問素女曰:「吾氣衰而不和,心內不樂,身常恐危,將如之何?」素女曰:「凡人之所以衰微者,皆傷於陰陽交接之道爾。夫女之勝男,猶水之勝火。知行之,如釜鼎能和五味,以成羹[月霍]。能知陰陽之道,悉成五樂;不知之者,身命將夭,何得歡樂?可不慎哉!」

  素女曰:「有采女者,妙得道術。王使采女問彭祖延年益壽之法,彭祖曰:『愛精養神,服食眾葯,可得長生。然不知交接之道,雖服藥無益也。男女相成,猶天地相生也。天地得交會之道,故無終竟之限。人失交接之道,故有夭折之漸,能避漸傷之事而得陰陽之術,則不死之道也。』采女再拜曰:『願聞要教。』彭祖曰:『道甚易知,人不能信而行之耳。今君王御萬機,治天下,必不能備為眾道也。幸多後宮,宜知交接之法,法之要者,在於多御少女而莫數瀉精,使人身輕,百病消除也。』」

  素女曰:「禦敵,當視敵如瓦石,自視如金玉,若其精動,當疾去其鄉。御女當如朽索御奔馬,如臨深坑下有刃,恐墜其中。若能愛精,命亦不窮也。」

  黃帝問素女曰:「今欲長不交接,為之奈何?」素女曰:「不可。天地有開闔,陰陽有施化。人法陰陽隨四時,今欲不交接,神氣不宣布,陰陽閉隔,何以自補?練氣數行,去故納新,以自助也。玉莖不動,則辟死其舍,所以常行以當導引也。能動而不施者,所謂還精。還精補益,生道乃著。」

  黃帝曰:「夫陰陽交接,節度為之奈何?」素女曰:「交接之道,故有形狀,男致不衰,女除百病,心意娛樂,氣力強。然不知行者,漸以衰損。欲知其道,在於定氣、安心、和志。三氣皆至,神明統歸,不寒不熱,不飢不飽,寧身定體,性必舒遲,淺內徐動,出入欲希。女快意,男盛不衰,以此為節。」

  《玄女經》云:黃帝問玄女曰:「吾受素女陰陽之術,自有法矣。願復命之,以悉其道。」玄女曰:「天地之間,動須陰陽,陽得陰而化,陰得陽而通。一陰一陽,相須而行。故男感堅強,女動[「門」內加「辟」字,指陰道]張,二氣交精,流液相通。男有八節,女有九宮,用之失度,男發癱疽,女害月經,百病生長,壽命消亡。能知其道,樂而且強,壽即增延,色如華英。」

  黃帝曰:「夫陰陽之道,交接奈何?」素女曰:「交接之道,固有形狀,男以致氣,女以除病,心意娛樂,氣力益壯。不知道者,則侵以衰。欲知其道,在安心、和志。精神統歸,不寒不暑,不飽不飢,定身正意,性必舒遲,深內徐動,出入欲希。以是為節,慎無敢違,女即歡喜,男則不衰。」

  黃帝曰:「今欲強交接,玉莖不起,面慚意羞,汗如珠子,心情貪慾,強助以手,何以強之,願聞其道。」素女曰:「帝之所問,眾人所有。凡欲接女,固有經紀,必先和氣,玉莖乃起。順其五常,存感九部,女有五色,審所足扣。采其溢精,取液於口,精氣還化,填滿髓臟。避七損之禁,行八益之道,毋逆五常,身乃可保。正氣內充,何疾不去?府藏安寧,光滑潤理,每接即起,氣力百倍,敵人賓服,何慚之有?」

  《玄女經》云:黃帝曰:「交接之時,女或不悅,其質不動,其液不出。玉莖不強,小而不勢,何以爾也?」玄女曰:「陰陽者,相感而應耳。故陽不得陰則不喜,陰不得陽則不起,男欲接而女不樂,女欲接而男不欲,二心不和,精氣不感,加以卒上暴下,愛樂未施。男欲求女,女欲求男,情意合同,俱有悅心,故女質振感男莖盛,男勢營扣俞鼠,精液流溢,玉莖施縱,乍緩乍急,玉戶開翕,或實作而不勞,強敵自佚,吸精引氣,灌溉朱室。今陳八事,其法備悉,伸縮俯仰,前卻屈折。帝審行之,慎莫違失。」

  黃帝曰:「陰陽貴有法乎?」素女曰:「臨御女時,先令婦人放平安身,屈兩腳,男入其間,銜其口,吮其舌,拊搏其玉莖,擊其門戶東西兩旁,如是食頃,徐徐內入。玉莖肥大者內半寸,弱小者入一寸,勿搖動之,徐出更入,除百病。勿令四旁泄出,玉莖入玉門,自然生熱且急,婦人身當自動搖,上與男相得,然後深之,男女百病消滅。淺刺琴弦,入三寸半,當閉口刺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因深之,至昆石旁往來,口當婦人口而吸氣,行九九之道訖,乃如此。」

  黃帝曰:「何謂五常?」素女曰:「玉莖實有五常之道,深居隱處,執節自守,內懷至德,施行無己。夫玉莖意欲施與者,仁也;中有空者,義也;端有節者,禮也;意欲即起,不欲即止者,信也;臨事低昂者,智也。是故真人因五常而節之,仁雖欲施予,精苦不固。義守其空者,明當禁,使無得多。實既禁之道矣,又當施予,故禮為之節矣。執誠持之,信既著矣,即當知交接之道。故能從五常,身乃壽也。」

  黃帝曰:「何以知女之快也?」素女曰:「有五征五欲,又有十動,以觀其變,而知其故。夫五征之候:一曰面赤,則徐徐合之;二曰乳堅鼻汗,則徐徐內之;三曰嗌乾咽唾,則徐徐搖之;四曰陰滑,則徐徐深之;五曰尻傳液,則徐徐引之。」

  素女曰:「五欲者,以知其應:一曰意欲得之,則屏息屏氣;二曰陰欲得之,則鼻口兩張;三曰精欲煩者,則振掉而抱男;四曰心欲滿者,則汗流濕衣裳;五曰其快欲之甚者,身直目眠。」

  素女曰:「十動之效:一曰兩手抱人者,欲體相薄陰相當也;二曰伸其兩[(月比),股也,同髀,即大腿]者,切磨其上方也;三曰張腹者,欲其掖泄也;四曰尻動者,快善也;五曰舉兩腳拘人者,欲其深也;六曰交其兩股者,內癢淫淫也;七曰側搖者,欲深切左右也;八曰舉身迫人者,淫樂甚也;九曰身布縱者,肢體快也;十曰陰液滑者,精已泄也。見其效以知女之快也。」

  《玄女經》云:黃帝曰:「意貪交接而莖不起,可以強用不?」玄女曰:「不可矣。夫欲交接之道,男候四至,乃可致女九氣。」

  黃帝曰:「何謂四至?」玄女曰:「玉莖不怒,和氣不至;怒而不大,肌氣不至;大而不堅,骨氣不至;堅而不熱,神氣不至。故怒者,精之明;大者,精之關;堅者,精之戶;熱者,精之門。四氣至而節之以道,開機不妄,開精不泄矣。」

  《玄女經》云:黃帝曰:「善哉!女之九氣,何以知之?」玄女曰:「伺其九氣以知之。女人大息而咽唾者,肺氣來至;鳴而吮人者,心氣來至;抱而持人者,脾氣來至;陰門滑澤者,腎氣來至;勤殷咋人者,骨氣來至;足拘人者,筋氣來至;撫弄玉莖者,血氣來至;持弄男乳者,肉氣來至。久與交接,弄其實以感其意,九氣皆至。有不至者則容傷,故不至,可行其數以治之。」

  《玄女經》云:黃帝曰:「所說九法,未聞其法,願為陳之,以開其意,藏之石室,行其法式。」玄女曰:「九法:

  第一曰龍翻。令女正偃卧向上,男伏其上,股隱於床,女舉其陰,以受玉莖。刺其谷實,又攻其上,疏緩動搖,八淺二深,死往生返,勢壯且強,女則煩悅,其樂如倡,致自閉固,百病消亡。

  第二曰虎步。令女俯伏,尻仰首伏,男跪其後,抱其腹,乃內玉莖,刺其中極,務令深密,進退相薄,行五八之數,其度自得,女陰閉張,精液外溢,畢而休息,百病不發,男益盛。

  第三曰猿搏。令女偃卧,男擔其股,膝還過胸,尻背俱舉,乃內玉莖,刺其臭鼠,女還動搖,精液如雨,男深按之,極壯且怒,女快乃止,百病自愈。

  第四曰蟬附。令女伏卧,直伸其軀,男伏其後,深內玉莖,小舉其尻,以扣其赤珠,行六九之數,女煩精流,陰里動急,外為開舒,女快乃止,七傷自除。

  第五曰龜騰。令女正卧,屈其兩膝,男乃推之其足至乳,深內玉莖,刺嬰女,深淺以度,令中其實,女則感悅,軀自搖舉,精液流溢,乃深極內,女快乃止,行之勿失,精力百倍。

  第六曰鳳翔。令女正卧,自舉其腳,男跪其股間,兩手據席,深內玉莖,刺其昆石,堅熱內牽,令女動作,行三八之數,尻急相薄,女陰開舒,自吐精液,女快乃止,百病銷滅。

  第七曰兔吮毫。男正反卧,直伸腳,女跨其上,膝在外邊,女背頭向足,據席俯頭,乃內玉莖,刺其琴弦,女快,精液流出如泉,欣喜和樂,動其神形,女快乃止,百病不生。

  第八曰魚接鱗。男正偃卧,女跨其上,兩股向前,安徐內之,微入便止,才授勿深,如兒含乳,使女獨搖,務令持久,女快男退,治諸結聚。

  第九曰鶴交頸。男正箕座,女跨其股,手抱男頸,內玉莖,刺麥齒,務中其實,男抱女尻,助其搖舉,女自感快,精液流溢,女快乃止,七傷自愈。」

  素女曰:「陰陽有七損八益。一益曰固精。令女側卧張股,男側卧其中,行二九數,數畢止,令男固精,又治女子漏血,日再行,十五日愈。

  二益曰安氣。令女正卧高枕,伸張兩股,男跪其股間刺之,行三九數,數畢止,令人氣和,又治女門寒,日三行,二十日愈。

  三益曰利臟。令女側卧,屈其兩股,男橫卧,卻刺之,行四九數,數畢止,令人氣和,又治女門寒,日四行,二十日愈。

  四益曰強骨。令女側卧,屈左膝,伸其右股,男伏刺之,行五九數,數畢止,令人關節調和,又治女閉血,日五行,十日愈。

  五益曰調脈。令女側卧,屈其右膝,伸其左股,男據地刺之,行六九數,數畢止,令人脈通利,又治女門辟,日六行,二十日愈。

  六益曰蓄血。男正偃卧,令女戴尻跪其上,極內之,令女行七九數,數畢止,令人力強,又治女子月經不利,日七行,十日愈。

  七益曰益液。令女人正伏舉后,男上往,行八九數,數畢止,令人骨填。

  八益曰道體。令女正卧,屈其股,足迫尻下,男以股脅刺之,以行九九數,數畢止,令人骨實,又治女陰臭,日九行,九日愈。」

  素女曰:「一損謂絕氣。絕氣者,心意不欲而強用之,則汗泄氣少,令心熱目冥冥。治之法:令女正卧,男擔其兩股,深按之,令女自搖,女精出止,男勿得快,日九行,十日愈。

  二損謂溢精。溢精者,心意貪愛,陰陽未合而用之,精中道溢,又醉飽而交接,喘息氣亂則傷肺,令人[亥欠],逆上氣,消渴喜怒,或悲慘慘,口乾身熱而難久立。治之法:令女人正卧,屈其兩膝俠男,男淺刺,內玉莖寸半,令女子自搖,女精出止,男勿得快,日九行,十日愈。

  三損謂雜脈。雜脈者,陰不堅而強用之,中道強瀉,精氣竭,及飽食訖,交接傷脾,令人食不化,陰痿無精。治之法:令女人正卧,以腳鉤男子尻,男則據席內之,令女自搖,女精出止,男勿快,日九行,十日愈。

  四損謂氣泄。氣泄者,勞倦汗出未乾而交接,令人腹熱唇焦。治之法:令男子正卧,女跨其上,向足,女據席,淺內玉莖,令女自搖,精出止,男子勿快,日九行,十日愈。

  五損謂機關厥傷。機關厥傷者,適新大小便,身體未定而強用之,則傷肝,及卒暴交會,遲疾不理,不理勞疲筋骨,令人目茫茫,癰疽併發,眾脈槁絕,久生偏枯,陰痿不起。治之法:令男子正卧,女跨其股,踞前向,徐徐按內之,勿令女自搖,女精出止,男勿快,日九行,十日愈。

  六損謂百閉。百閉者,淫佚於女,自用不節,數交失度,竭其精氣,用力強瀉,精盡不出,百病並生,消渴目冥冥。治之法:令男正卧,女跨其上,前伏據席,令女納玉莖自搖,精出止,男勿快,日九行,十日愈。

  七損謂血竭。血竭者,力作疾行,勞因汗出,因以交合,俱已之時,偃卧推深,沒本暴急,劇病因發,連施不止,血枯氣竭,令人皮虛膚急,莖痛囊濕,精變為血。治之法:令女正卧,高抗其尻,申張兩股,男跪其間深刺,令女自搖,精出止,男勿快,日九行,十日愈。」

  采女問曰:「交接以瀉精為樂,今閉而不瀉,將何以為樂乎?」彭祖答曰:「夫精出則身體怠倦,耳苦嘈嘈,目苦欲眠,喉咽乾枯,骨節解墮,雖復暫快,終於不樂也。若乃動不瀉,氣力有餘,身體能便,耳目聰明,雖自抑靜,意愛更重,恆若不足,何以不樂也? 」

  黃帝曰:「願聞動而不施,其效何如?」素女曰:「一動不瀉,則氣力強;再動不瀉,耳目聰明;三動不瀉,眾病消亡;四動不瀉,五神咸安;五動不瀉,血脈充長;六動不瀉,腰背堅強;七動不瀉,尻股益力;八動不瀉,身體生光;九動不瀉,壽命未央;十動不瀉,通於神明。」

  黃帝問素女曰:「道要不欲失精,宜愛液者也,即欲求子,何可得瀉?」素女曰:「人有強弱,年有老壯,各隨其氣力,不欲強快,強快即有損。故男年十五,盛者可一日再施,瘦者可一日一施;年廿,盛者日再施,羸者可一日一施;年卅,盛者可一日一施,劣者二日一施;年冊[此字四豎一橫,如「卅」字狀,即四十之意也],盛者三日一施,虛者四日一施;五十,盛者可五日一施,虛者可十日一施;六十,盛者十一日一施,虛者二十日一施;七十,盛者可卅日一施,虛者不瀉。」

  素女法:人年廿者,四日一泄,年卅者,八日一泄,年冊[四豎一橫,同前段]者,十六日一泄,年五十者,廿一日一泄,年六十者,即畢閉精,勿復更泄也,若體力猶壯者,一月一泄。凡人氣力自相,有強勝過人者,亦不可抑忍,久而不泄,致癰疽。若年過六十而有數旬不得交接,意中平平者,可閉精勿泄也。

  采女曰:「男之盛衰,何以為候?」彭祖曰:「陽盛得氣,則玉莖當熱,陽精濃而凝也。其衰有五:一曰精泄而出,則氣傷也;二曰精清而少,此肉傷也;三曰精變而臭,此筋傷也;四曰精出不射,此骨傷也;五曰陰衰不起,此身傷也。凡此眾傷皆由不徐交接而卒暴施瀉之所致也。治之法:但御而不施,不過百日,氣力必致百倍。」

  黃帝曰:「人之始生,本在於胎合陰陽也。夫合陰陽之時,必避九殃。九殃者,日中之子,生則歐逆,一也。夜半之子,天地閉塞,不窨則聾盲,二也。日蝕之子,體戚毀傷,三也。雷電之子,天怒興威,必易服狂,四也。月蝕之子,與母俱凶,五也。虹睨之子,若作不祥,六也。冬夏日至之子,生害父母,七也。弦望之子,必為亂兵風盲,八也。醉飽之子,必為病癲,疽痔有瘡,九也。」

  素女曰:「求子法自有常體,清心遠慮,安定其衿袍,垂虛齋戒,以婦人月經后三日,夜半之後,雞鳴之前嬉戲,令女盛動,乃往從之。適其道理,同其快樂,郜身施瀉,勿過遠,至麥齒。遠則過子門,不入子戶。若依道術,有子賢良而老壽也。」

  素女曰:「夫人合陰陽,當避禁忌,常乘生氣,無不老壽。若夫婦俱老,雖生化有子,皆不壽也。」

  黃帝曰:「入相女人,云何謂其事?」素女曰:「入相女人,天性婉順,氣聲濡行,絲髮黑,弱肌細骨,不長不短,不大不小,鑿孔居高,陰上無毛,多精液者;年五五以上,三十以還,未在產者。交接之時,精液流漾,身體動搖,不能自定,汗流四逋,隨人舉止。男子者,雖不行法,得此人由不為損。」

  房中禁忌:日月晦朔、上下弦望、六丁六丙日、破日、月廿八、日月蝕、大風甚雨、地動、雷電霹靂、大寒大暑、春秋冬夏節變之日,送迎五日之中,不行陰陽。本命行年禁之重都者:夏至后丙子丁丑,冬至后庚申辛酉,及新沐頭、新遠行、疲倦、大喜怒,皆不可合陰陽。至丈夫衰忌之年,皆不可妄施精。

  素女論曰:「五月十六日,天地牝牡日,不可行房。犯之,不出三年必死。何以知之?但取新布一尺,此夕懸東牆上,明日視之,必有血色,切忌之。」

  采女曰:「何以有鬼交之病?」彭祖曰:「由於陰陽不交,情慾深重,即鬼魅假像,與之交通。與之交通之道,其有勝於人,久處則迷惑,諱而隱之,不肯告人,自以為佳,故至獨死而莫知之也。若得此病,治之法:但令女與男交,而男勿瀉精,晝夜勿息,困者不過七日必愈。若身體疲勞,不能獨御者,但深按勿動,亦善也。不治之,煞人不過數年也。欲驗其事實,以春秋之際,入於深山大澤間,無所云為,但遠望極思,唯含交會陰陽,三日三夜后,則身體翕然寒熱,心煩目眩,男見女子,女見男子,但行交接之事,美勝於人,然必病人而難治,怨曠之氣,為邪所凌。後世必當有此者,若處女貴人,苦不當交。與男交以治之者,當以石硫黃數兩,燒以熏婦人陰下身體,並服鹿角末方寸匕,即愈矣。當見鬼涕泣而去。一方服鹿角方寸匕,日三,以瘥為度。」

  采女曰:「交接之事既聞之矣,敢問服食藥物,何者亦得而有效?」彭祖曰:「使人丁強不老,房室不勞損氣力,顏色不衰者,莫過麋角也。其法:取麋角,刮之為末十兩,輒用八角、生附子一枚,合之服方寸匕,日三,大良。亦可熬麋角令微黃,單服之,亦令人不老。然遲緩不及用附子者,服之廿日,大覺。亦可用隴西頭伏苓分等捧篩,服方寸匕,日三,令人長生,房內不衰。」

  黃帝問素女對曰:「女人年廿八、九,若廿三、四,陰氣盛,欲得男子,不能自禁,食飲無味,百脈動體,候精脈實,汁出污衣裳。女人陰中有蟲,如馬尾,長三分,赤頭者悶,黑頭者沫。治之方:用面作玉莖,長短大小隨意,以醬及二辨綿裹之,內陰中,蟲即著來出,出復內,如得大夫,其蟲多者卅,少者廿。」

  【全文完】
林間松韻,石上泉聲,靜里聽來,識天地自然鳴佩; 草際煙光,水心雲影,閑中現來,見乾坤最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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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9 09:43 | 只看該作者
中國曆朝美女系列─魚玄機

發言人:路人


中國曆朝美女系列─魚玄機(上)

唐朝是中國史上最輝煌燦爛的時代,無論從政治勢力或文明制度而言,可
說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帝國。

唐朝的首都長安,在這種歷史背景下,自然而然地成為政治、文化與商業
的中心。因此,長安里便彙集了各式各樣的人,有的是來自印度的佛教徒;有
的是來自西域的商人;更有的是懷著雄心壯志,為了赴考入仕的學子。

當然,有繁榮富裕的光明面,必然也有灰暗齷齪的角落,這事古今中外皆
然,長安也不例外。人群中除了尋求知音的詩人畫家,也有不擇手段追求勢力
的政治謀士;有著一群打著貴族世家,成天尋花問柳、飲酒作樂的豪紳,更少
不了流落街頭、餐風露宿的浪人。

更令人覺得道德淪喪、人心不古的是,那些志學於經書的學子,讀書只是
為了十年寒窗后的一舉成名,卻沒有身體力行去實踐儒家的教義。考試合格的
人在等待候缺補額時,總是會在平康里、北里(兩處均是長安的妓戶特區)設
宴慶功或賄賂上級以求早日派職;那些名落孫山的士子,更是借口無顏以對江
東父老,而流連在這花花世界里。

長安城就是如此的繁榮與複雜,為了滿足不同的族群,追求不同的快樂、
不同的刺激、尋求安慰或逃避現實,聲色場所便因應而生,酒家、娼館、妓院
林立,且大部份集中在平康里、北里一帶。從斗大的字識不到一簍筐的賣春婦
到能歌善舞、文學兼具的藝妓,便混雜地集處一地,憑個人所好,各取所需。

這些「特種營業」的女性們,多半是妓院向窮苦人家買來的,當然其中也
有為了奢華的生活,而自願「下海」的。她們一但進入這個行業,就得入籍受
轄,不論分階而居,或學習職業上的知識、才藝,都受著假母(俗稱鴇母或老
鴇)的約束及保護。

在這種環境中,只要是容貌艷麗,再加上能詩詞、善歌舞,不但可以讓自
己艷名四播、客來熙攘,更有機會讓達官顯貴幫她贖身從良,買回家做妻妾,
而脫離生張熟魏的神女生涯。

魚玄機,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只是,她紅顏命薄,無福消受。

※※※※※※※※※※※※※※※※※※※※※※※※※※※※※※※※※※

魚幼微,字惠蘭(或作蕙蘭),出生於長安的一個貧困家庭,家長自認無
力扶養而送給他人。家長認為她是屬多餘的一口人,故隱稱為姓「魚」(取與
「余」同音),後來輾轉傳送,竟然把她送入妓院中。

不知老天是有意捉弄,或者補償之意,不僅給了魚幼微有嬌美艷麗的姿容
,也賦與她卓越的才華。魚幼微憑著天賦的聰穎資質,加上興趣詩書,使得她
的品格因而自視高潔,也漸漸地讓她養成一種侍才傲物的個性。

魚幼微以一首《賣殘牡丹》,便道盡自己的心境。詩曰:『臨風興嘆落花
頻,芳意潛消又一春;應為價高人不問,卻緣香甚蝶難親。紅英只稱生宮裡,
翠葉那堪泄露塵?及至移根上林苑,王孫方恨靈無因。』

只恨魚幼微是生長在一女性絲毫不受重視的時代,在講究門閥、階級的社
會裡,就算她是飛出雉雞窩中的鳳雛,也不能得到可以跟她才貌相符配的待遇
。再怎麼才貌雙全,令人激賞,她在眾過客的眼中,也只事歌妓院里的藝妓而
已。

魚幼微甚至把這種不滿,表現在她的作品中,詩曰:『雲峰滿目放春情,
歷歷銀鉤指下生;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沒錯!當魚幼微及笄之年,便在鴇母的催促、安排下初幟艷名,正市式入
籍為妓,而慕名而來的文人雅士,美其名是愛其才,但骨子裡卻只是貪戀她的
美色;說的是要以文會友的冠冕堂皇話,而最終的目的也只盼望能一親芳澤。

個性堅強的魚幼微,心知身處於妓院中,便註定要接受男人玩弄的事實,
這是逃避不了的命運。於是,魚幼微暗自立下了一個規矩,除非來客的才學讓
她滿意,才肯跟他共效鴛鴦、同赴巫山,允他成為入幕之賓;否則,就算財大
勢眾,她也抵死不從。

當時名盛一時的詩人溫庭筠,便是在眾士紳名流中首獲魚幼微青睞之人。
溫庭筠本名岐,字飛卿,太原人,善長詩詞文賦,與當代詩人李商隱齊名,人
們美言稱之「溫李」。

溫庭筠曾多次欲舉進士不第,故而自怨自艾,廢棄終身,借著放縱在燈迷
酒醉的生活中麻木自己。因此,溫庭筠傳世的詩詞,多為隱寓內心不滿的情緒
,與為綺羅脂粉的詞句居多,在【唐詩三百首】中的《利州南渡》與《蘇武廟
》中便可略見端倪。

溫庭筠的初訪,讓喜愛文詞的魚幼微簡直如獲至寶,因為他的詩名遠播,
人品清高,尤其是眉清目秀、溫文儒雅的容貌舉止,更是讓她芳心自許。尤其
是溫庭筠那種懷才不遇、憤世嫉俗的心情,更讓魚幼微因同病相憐,而轉生情
愫,自願以身相許。

慕名而來的溫庭筠,在跟魚幼微促膝歡聚,談文論詩后,不禁對她的容貌
有驚艷之感;對她的文才更是讚不絕口。尤其是魚幼微主動地提出,願意讓他
留宿,更是讓他受寵若驚、欣喜萬狀。

就寢前,魚幼微親自鋪床墊被,有如新嫁侍夫。末了只是羞紅著嬌顏、聲
若蚊蠅,說道:「奴家初侍郎君,望溫郎疼惜…」語至最後幾乎自己都聽不見
,便慌忙和衣躦入被窩,一顆心早已鹿撞不止,只敢面牆而卧,而羞見情郎。

溫庭筠似乎比魚幼微還緊張、興奮,一面解衣,內心直道:『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上了床,伸出激顫的手,輕撫著她的香肩,湊近呼著濃濁氣息
的熱唇,親吻著她的後頸、耳根;吸取著來自少女的脂味體香。

魚幼微情竇初開的愛意,就在這種溫柔的撫慰動作下,逐漸勾引起迷亂的
情慾。當溫庭筠的熱唇,游移到她的唇邊時,她那緊閉的心扉,頓時如煙消雲
散、匿跡無蹤。她不但張嘴接納了他的舌尖伸入挑轉,更伸手納抱,讓兩人的
身體緊得貼得幾乎水泄不通。

溫庭筠既貪婪又盲目撫摸的手,一面在魚幼微的身上游移著,一面順勢解
扣分襟,讓她雪白的肌膚慢慢呈現,粉頸、豐乳、腹臍、、在朱被紅褥的襯托
下,彷彿牡丹芍藥、珍寶珠玉,令人眩目、令人魂盪。

脂粉堆中的情場老手溫庭筠,也難得一見如魚幼微這般嬌艷的妓女,真如
俗言:「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盡情的撫慰中,卻如在細審珍寶,不敢
存玩褻之心。

魚幼微首嘗這種親蜜的愛撫,只覺得溫庭筠摩縮的大掌,有如渡暖過熱般
,讓內心的慾火愈趨旺盛。那種膚觸的趐癢,實在令人難忍,使得魚幼微的嬌
軀在微顫、抽搐;使得魚幼微在逐漸急遽的氣息中,夾雜著細細的嬌吟。

當魚幼微雙峰上挺硬的乳尖,分別為溫庭筠的手指輕捏;與唇舌噙住時,
她僅剩的嬌羞與矜持,頓時全被滿腔的淫慾所替代。溫庭筠的手指捏著乳尖在
揉轉著;唇舌夾著乳尖在吸舔著,讓魚幼微趐軟麻癢難當。在一面想拒阻,卻
又難捨那種舒暢美味的內心掙扎中,就道盡了欲拒還迎、半推半就的少女心思


溫庭筠的另一隻手也不閑著,它滑過魚幼微平坦的小腹,掃過烏密的陰毛
,停駐在豐腴的大腿上,借著撫摸大腿內側,讓掌緣輕觸著早已濕潤泛濫的蜜
穴口。魚幼微在這種上下夾攻、數路合擊之下,似乎毫無招架之力,除了扭腰
搓腿、淫聲囈語外別無它法。

當魚幼微忽覺身上一陣重壓,才略恢復知覺,也更清楚的感覺到,在 穴
口那根腫脹又蠢蠢欲動的肉棒,正在擠開她的陰唇戶扉,直向里躦。

多年來的青樓生涯,讓魚幼微知道初次的痛楚,也知道如何才能減輕疼痛
。她一面柔聲說道:「溫郎…慢來…」一面把雙腿盡量外分,讓 穴口擴張一
點,好接納腫脹粗大的肉棒。

溫庭筠此時似乎已經淫慾攻心,有如走火入魔了,一心只想讓溫暖濕潤的
穴,緊裹著他的肉棒以消慾火,哪還記得憐香惜玉、呵花愛月的柔情!?而
且,魚幼微門戶大開的動作,更讓他覺得她的 穴,彷彿有一道強烈的吸引力
在吸引著,讓他的肉棒更是暢行無阻、順勢滑入。

「啊呀…輕點…嗚嗯…溫…溫郎…疼…嗯嗯…」儘管魚幼微配合的動作,
雖讓刺痛減輕不少,但是那種 穴口被撐開、擠入的那種不適感仍然強烈,甚
至讓她有被撕裂的感覺:「…啊…太深…入…啊嗯…溫郎…太粗了…粗了…嗯
啊…奴…受不…嗯嗯…了…啊啊……」

「呼呼…惠…蘭…嗯…忍著…點…」溫庭筠似乎是騎虎難下了,在這節骨
眼就算鋼刀架在脖子上,也無法逼他抽身而退,只好一面出言安撫,一面輕輕
地抽送起肉棒:「…稍後…呼呼…就好…就會…習慣的…呼呼…嗯嗯……」

溫庭筠的肉棒,由淺入深地緩慢抽動著,不但讓自己能仔細感受著陰道里
的濕熱與窄緊,也讓魚幼微初開的穴口逐漸適應,進而去感覺那種堅硬、火熱
的肉棒,在 穴里磨擦、突撞的滋味。那是一種前所未遇、難以言喻的感受,
似乎是酸,也似乎是麻;既像搔癢,又像針扎。

『…喔…好人兒…你弄死我了…我要飛了…』以前魚幼微曾無意中聽得鄰
房的交歡聲,那些淫聲浪語就像電光雷石閃現腦海,曾經疑惑的現在彷彿頓悟
般地豁然開朗。她不但體會到那種欲死欲仙的交合美味,也不由自主地學著呻
吟起來:「啊啊…溫…溫郎…好美…的滋味…嗯嗯…啊…撞到奴…嗯…奴家的
…啊啊…好深了…啊啊……」

本性使然,女性的呻吟總是能激起男性更熾熱的淫慾,也總是彷彿鼓勵著
男性做更賣命地動作。溫庭筠雙手勾起魚幼微的大腿,讓她的臀股略為騰空、
高翹,然後使勁地一陣集抽猛插,讓每一次的刺入都盡根而入,讓龜頭重重撞
地著陰道盡頭。

「啊呀…我受不了…啊嗯…溫郎…啊啊…你好…狠…嗯嗯…」魚幼微的雙
手壓揉著自己的雙乳,似乎在阻止它們的波浪放晃動,也似乎在壓抑著翻攪奔
騰的肺腑:「啊呀…太重…嗯嗯…受不…撞得太…啊啊…深…重啊啊…好酸…
嗯…舒服…啊啊…我我…我…來啦…啊啊…飛…飛…嗯啊……」

魚幼微只覺得小腹下方有一團熱流,就像溶蝕了一般地擴散開來,不但帶
著一股熱潮奔湧向 穴里,更有一股趐酸刺入脊椎骨髓,讓她的意識逐漸模糊
,彷彿身墜無底的深淵一般,而身體卻仍然不受控制地在激顫著、抽搐著。

「啊啊…惠…蘭…我…我…呼呼…呵…我也…來了…啊啊…啊嗯…」溫庭
筠彷彿在做著困受之斗,盲目地一陣衝撞,便在咬牙切齒中射出一股股的濃精
,一滴不剩地全注入魚幼微的 穴里。

魚幼微覺得彷彿身處烈焰熊熊的熔爐中,但卻無力逃脫,甚至想動一下手
指頭,也需千均之力似的,只好任由那熱火將她吞沒………

※※※※※※※※※※※※※※※※※※※※※※※※※※※※※※※※※※

魚幼微雖然從溫庭筠的身上的到愛情的滋潤,甚至是肉體上淫慾的滿足,
可是溫庭筠卻沒有能力幫她贖身,讓她脫離妓籍。雖然,魚幼微無怨無悔,但
卻也是無可奈何的缺憾。

在這種殘酷現實的環境下,當李億找上門來,表明要幫她贖身,娶她為妾
時,魚幼微也不嫌他年過半百,便欣然允許。魚幼微認為只要對像有才氣,能
疼惜她,讓她能脫離神女生涯就行了,至於做妻做妾,或老夫少妻她根本不在
乎,她認為朝詩暮詞、夫誦婦吟,才是人生之樂。

這李億乃是一位風流才子,在文人界也小有名氣,借著妻家的財勢,而撿
個補闕的小官員當差。因此,他雖自命風流,卻怕河東獅吼,偶爾在外偷腥,
卻沒膽想要娶個小妾回家。

也許是魚幼微的美色與才氣,讓李億無法抗拒;也許是李億突然腦智閉塞
不化,他竟然異想天開地想接娶魚幼微回家為妾。這個命運的急轉,不但讓溫
庭筠心有戚戚焉,更讓魚幼微因此而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甚至香消玉韻的悲
慘下場。只是,未來的事又有誰能預料得到呢?

滿腔惆悵的溫庭筠,除了藉詩文寫下愁怨,也別無它法挽回,在《瑤瑟怨
》一詩中他吟道:「冰簟銀床夢不成,碧天如水夜雲輕;雁聲遠過瀟湘去,十
二樓中月自明。」含恨地看著魚幼微琵琶別抱。

話說李億在接贖了魚幼微之後,雖然有點懊悔,因為他有自知之明,知道
妻子一定不會斷然干休,但他也不敢向魚幼微言明自己的衝動行事,只好先帶
著她借口先回山西老家省親,四處遊歷覽景,而不敢直接回家。李億心想走一
步算一步,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旅途上,李億除了對魚幼微百般體貼恩愛外,更是經常對景吟詠,讓她如
沐春風、得意非凡,而不覺車舟之勞累。直到回程接近家門,李億才煩怯滿懷
,整天悶悶不樂起來,因為他實在想不出如何安撫他妻子。

「唉!」並卧在客棧的房間里,李億嘆道,對著枕邊人說:「…有一事不
知…如何跟娘子開口…」

「夫君!有話就不妨明說…」魚幼微似乎感受得到雷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繼而問道:「…是不是跟妾身有關…」

「嗯!」李億點點頭:「我想讓你知道一下情況,免得讓你到時候措手不
及。」然後,李億便將所有的事,源源本本地說了一遍,最後說:「…或許,
可以辯稱你是丫環,讓你深居內院,雖然妻子心知肚明,但也不好發作,只是
…如此一來,倒委屈你了…」

魚幼微靜靜地聽完,早已淚流滿面了,她並不是惱怒李億的欺騙,而是覺
得李億那份濃濃的愛意。魚幼微激動地說:「妾身自幼即落入風塵中,連父母
是誰都不得而知…就像是路邊的賤草任人踩踏…而今蒙郎君不棄…莫說是為婢
為奴…就是刀山油鍋,妾身也願為郎君承受…哪來委屈之理…」

李億聞言,只是深情地摟擁著魚幼微,喃喃說道:「要是她有你一半明事
理就好了……」

「夫君,莫要這麼說…」魚幼微反而安慰著李億:「只要夫君心中念著妾
身,那妾身就心滿意足了…妾身會自省身份,不會讓夫君為難的……」

李億心情一陣豁然,情不自禁地湊嘴親吻著魚幼微的櫻唇。或許是未來不
可知的坎坷前途,讓魚幼微感到美景將逝,而要把握住這段相聚時刻,她不但
熱烈地響應著李億的親吻,更主動地幫他松解衣裳,柔荑般的嫩手還輕輕地撫
挲著他的胸膛。

李億當然也迫不及待地,忙著脫除魚幼微的衣裙,讓她那副朝夕相處得既
熟悉,又令人懷念的胴體呈現眼前。魚幼微更是一反常態,主動地翻身壓在李
億身上,扭動著上身,用她的豐乳去磨蹭著他的胸膛、小腹,還有正在腫賬的
肉棒。

李億哪曾消受這種既柔情、又瘋狂的福份,只覺得全身有如蟲蟻在騷爬,
甚至還躦進內臟、骨髓里,真是神神銷骨蝕,難以忍受,而:「呵呀…唔嗯…
娘子…啊呀…舒服…」地叫著。

當然,這種肌膚的磨擦,也勾起了魚幼微無限的淫慾,讓她彷彿淫亂又瘋
狂的蕩婦一般,一會兒以陰戶上的絨毛刷著他的大腿;一會兒握住他的肉棒急
速地套弄著,還時而以唇舌舔吸著龜頭。

「啊嗯…娘子…啊呀…這…這…這樣…弄…我會…受不…啊啊啊……」說
時遲,那時快,李億隻覺得腰眼一麻,陰囊一酸,一股股濃精便激射而出。魚
幼微不知是閃避不及,或者根本就不躲,只見乳白色的精液沾在她的唇邊、臉
頰、髮鬢。

魚幼微只是微微一怔,便繼續伸著舌尖,仔細地舔拭著肉棒上殘留的精液
,彷彿那是世上最珍貴的佳肴美味,而嘗得嘖嘖有聲。使得李億的肉棒在發泄
后,還來不及鬆軟,便又被逗得堅硬起來。

魚幼微一見肉棒又挺翹著,便童心未泯地抓著它搖晃著,說:「夫君…今
天真是神勇,一泄之後仍然屹立不搖…讓妾身難以自忍…」說著便分腿跨坐上
去,手扶肉棒對準 穴口,一沉身,肉棒盡根滑入。

「啊啊…嗯…呀…」兩人不約而同地呼喊著。那種強勁的頂撞,與飽滿充
實的感覺,舒暢得讓魚幼微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暈眩;盡根而入的箍束,讓肉棒
彷彿被一團熱火裹住,既像被擠壓、咀嚼,又像被撫慰、吸吮,讓李億覺得全
身的骨頭都趐散掉了。

魚幼微彷彿騎在一匹難馴的野馬,馳騁在顛簸的石路上,身體不停地起伏
、搖晃著,雖然嬌喘急遽,卻毫無倦容;雖然披頭散髮,卻更添媚態。

『…縮腹…扭臀…含、吸、磨、搖、吞……』魚幼微在意識逐漸模糊中,
老鴇教導妓女們的口訣卻隱約浮現腦海,彷彿催眠似的讓她不由己地依言做了
起來:『…這不但會讓男人瘋狂…自己也會很快樂…』

「啊嗯…啊嗯…呼呼…娘子…喔喔…我…受不了…喔喔…又來…啊啊…」
李億經不了魚幼微兩輪半的動作,一股股濃精在陣陣的抽搐中,又急射而出:
「…唔喔…嗯嗯…娘子…」

魚幼微的 穴里,被滾燙的精液沖刷得全身陣陣寒顫,隨著高潮的來臨,
陰道壁也跟著急遽地蠕動起來,再加上全身痙攣式地僵直,更使得 穴把肉棒
夾得更緊、更密,這種緊密得有如捆綁的纏繞,以及如滿而溢的充實感,正是
交歡中最愉悅,最令人嚮往的滋味。

至於明天將會如何?魚幼微根本不多費心思去想,因為她實在想不出有甚
么情況,會比身處妓院里還糟的……


中國曆朝美女系列─魚玄機(下)

李億帶著魚幼微回到家中,果然費盡口舌才讓李夫人勉強答允讓她留下。
只是李億因對魚幼微疼愛有加,更因為她的文才超群,而經常在友人面前當成
瑰寶般炫耀,這些事,看在李夫人眼裡,簡直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李夫人的嫉妒心,將魚幼微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便夾著娘家有財有勢之
力,軟硬兼施地逼迫李億將魚幼微趕出家門。

李億雖然袒護著魚幼微,但也終究敵不過李夫人的一哭、二鬧搞得自己想
上吊;而且自己還盤算著,要借重李夫人的娘家的財勢,以圓陞官發財的美夢
呢。李億隻好借故離家幾天,讓李夫人全權處理魚幼微的去向。

李夫人雖然容不得別的女人分享丈夫,但終究有點良心,她要趕走魚幼微
時,倒也給予不少的金銀手飾及盤纏,並指點她若無處去處,或許可以前往城
外的『咸宜觀』暫時容身。

當時的道觀與尼姑庵,不僅是人們敬神禮佛的聖殿,也基於善心收容一些
寡婦,或婚姻變故兒無家可歸的婦女,只是後來卻變質了,因為有一些不願入
籍,想隨心所願的娼妓們,竟然借口棲身,而把道觀與尼姑庵當成她們暗營的
歡場。

也由於這些娼妓們出手大方,看在燈油錢日有所增的份上,那些道觀與尼
姑庵的住持,不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讓他們宴酒尋歡,更有的暗中互
相挖牆角,說請比較有油水的私娼搬來住。

而衙門裡本該管事的,卻只要有油水可抽、有好處拿,也會瞞上欺下地放
縱她們,這事古今皆然。故而使得清靜的聖地,蒙上了一片灰暗,也為一些正
人君子所詬病。

魚幼微看著李億親筆的休書,頓時覺得有如晴天霹靂般天旋地轉,這個打
擊對她而言,幾乎重的無法承受。原本,降格屈就為妾,為的只是想擁有一個
正常的生活,不料就連這麼小的心愿;這麼卑微的地位也保不住。

事已至此,魚幼微眼看無法挽回,只好含恨離開,投奔『咸宜觀』而去。
行前,魚幼微提筆疾書一首詩留給李億,詩道: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梳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
枕上潸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詩中「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不但是魚幼微對現實殘酷的認知與哀
嘆,也讓她有了一種新的覺醒。魚幼微覺得女人也要有愛其所愛的權利,自己
的幸福決不能依靠他人賜予,因此她帶著「自能窺宋玉」的心情進入『咸宜觀
』,並改道名為『魚玄機』。從此,『咸宜觀』成為魚玄機追求愛情、幸福,
以及行使愛的權力之地。

過去,娼籍中的魚幼微生活拘謹;現在,在『咸宜觀』中當出世女道士的
魚玄機,卻反而放縱行跡。她花錢籠絡了道觀里的上下人等,然後我行我素地
打扮得光鮮艷麗,住所更是布置得美輪美奐,以招引風流名士前來雅吟唱和。

魚玄機不但在道觀里生活得舒適,還時常到處漫遊,江陵、漢陽、九江、
武昌、、、都留過她的足跡,她想借著遊歷覽勝,以排解心中的苦悶,或尋求
知己。

可是,儘管魚玄機在這段時期中,結交了不少的閨閣密友,但是她心中最
難忘的,卻是曾經拋棄她的丈夫,或許,她的內心渴望的還是一個「家」。她
曾多次寄書給李億,曾著詩道:

『山路欹斜石磴危,不愁行苦若相思;冰銷遠澗憐清韻,雪遠寒峰想玉姿。
莫聽凡歌春病酒,休招閑客夜貪棋;如松匪石盟長在,比翼連襟會肯遲?
雖恨獨行冬盡日,終期相見月圓時;別君何物堪持贈,淚落睛光一首詩。』

魚玄機也思念曾經跟她有過一段露水姻緣的溫庭筠。在一個寒冬深夜,她
滿腹相思,輾轉難眠,因而書函托寄給溫庭筠,詩道:

『苦思搜詩燈下吟,不眠長夜怕衾寒;滿庭木葉愁風起,透幌紗窗惜目沉。
疏散未閑終遂願,盛衰空見本來心;幽棲莫定梧桐處,暮摧啾啾空 林。』

溫庭筠接獲輾轉而得的書函,頓時覺得既喜且憂。憂的是魚玄機乖舛的命
運;喜的是朝思暮想的情人又得重逢。溫庭筠二話不說,立即動身前往『咸宜
觀』,會見魚玄機,以了卻相思苦。

溫庭筠看著容姿不減,艷麗勝昔,只是眉間透著一絲凄涼之意的魚玄機,
心中的愛憐、呵護讓他激動得不顧一切地將她緊擁、深吻,嘴裡喃喃道著混濁
的語聲:「…惠蘭…想煞我…了…苦了你…惠蘭…」

魚玄機似乎很清楚的體會到溫庭筠的深情,頓時彷彿灰暗的世界又重見光
明,她內心的喜悅、欣慰,卻化做滾滾的熱淚,奪眶而出,響應著:「…溫郎
…你竟…然沒忘…了我…我…嗯…」

也許,此刻的隻字半語都是多餘的;或許,只有身體緊密貼合、耳鬢廝磨
、手撫腿纏、、的肢體動作,才能略盡表達內心的感受。

時間,讓魚玄機的身體更成熟,讓她的雙峰更豐腴、挺聳,也讓她的陰毛
更烏亮茂盛。溫庭筠詳視著這副曾經熟悉的胴體,只覺得她變得更令人無法抗
拒,更令人愛不釋手。

溫庭筠貪婪地揉捏著豐乳,魚玄機卻嬌柔又淫蕩地呻吟道:「…親它…溫
郎…舔吸…我要…溫郎…儘力吸…它…」說著,還伸手握住溫庭筠挺硬的肉棒
套弄著。

魚玄機從昔日的嬌羞怯澀,轉變得如此淫蕩的主動,雖然讓溫庭筠微為一
怔,但在這激情的時刻,卻也不容他多想。溫庭筠彷彿被溫柔所催眠,立即含
住魚玄機乳峰上脹硬的蓓蒂,吸將起來。

溫庭筠似乎是使出渾身解數地挑弄著魚玄機,他含著她的乳房,或舔吸、
或舌挑齒磨,還以手掌指或揉、或搓地逗弄著她的陰戶蜜穴。

魚玄機握住肉棒的手,更是靈活像蛇蟒般地纏繞著,時而緊箍,時而輕撫
,有時還以指尖在龜頭上磨轉著,讓溫庭筠覺得,彷彿有一股股電流般的趐麻
,不斷地傳輸入身,直逼腦髓。

在充滿激情、淫蕩的愛撫中,兩人的淫慾似乎竄升到最高點,儘管屋外寒
風陡峻,兩人的內心卻如熊熊烈焰,溫熱得讓他們汗流浹背。此時,性器官的
接合似乎已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之事。溫庭筠只微微移動身體,魚玄機便有
默契地分叉雙腿,準備迎接肉棒的進入,讓兩人的肉體、心靈再度合而為一。

溫庭筠跪坐在魚玄機的腿間,雙手托扶著她的臀部放置在他腿上。如此一
來,魚玄機的陰戶蜜洞不但一覽無遺,更是門戶大開地讓他的龜頭頂觸著穴口
,藉由魚玄機的喘息牽動著,也使得穴口正在微微地開闔著,彷彿急切地在招
喚著肉棒快快進入一般。

無需大幅的動作,溫庭筠只消扣近魚玄機的腰身,肉棒便緩緩地擠進 穴
里。溫庭筠低頭俯視著外翻的陰唇,看著自己的肉棒被吞噬般,一分一寸地消
失,這種感受真是既奇異又淫蕩。

「…嗯呀…好舒服…啊啊…溫郎…好漲…」魚玄機雙手直伸過頂,抵住床
頭,讓身體盡量向溫庭筠身上湊、扭動,好讓肉棒插得更深、磨擦範圍更廣:
「…嗯…這樣…讓…啊啊…好舒服…喔喔…」

溫庭筠看著魚玄機泛紅的臉頰,媚眼如絲、吐氣嬌吟;全身柔若無骨,有
如水蛇般地扭擺著;胸脯上的肉壘,更活像灌滿的水袋,滾轉翻騰。溫庭筠又
看著進出在 穴中的肉棒,因沾著蜜穴裡外的淫液,而顯得晶亮若鋼,這種視
覺上的滿足,彷彿更勝於肉體的舒暢。

「…喔喔…嗯…再…再…來…啊呀…唔嗯…」魚玄機嬌媚、急促的喘吟,
彷彿在催促著溫庭筠的動作,讓他不由自主地聳動臀股,使肉棒做著更急遽的
長抽急送,而且每次的深入,都重重地撞擊著陰道壁的盡頭。

春情泛濫、淫慾高漲的魚玄機,在肉棒有力的衝撞下, 穴里有如冬雪乍
融,化水潺流。雖然,身體有如暈眩般的脫力,但仍然使盡最後的一點力道,
弓腰挺身坐在溫庭筠的腿上,以身體的重量逼使肉棒全根盡入,滿塞在 穴里
,以迎接她那即將如爆的高潮。

溫庭筠剛順手一拉魚玄機上仰的嬌軀;又借勢俯首噙含著她的乳尖時,便
覺得龜頭彷彿硬生生地擠入一個更狹窄、更溫熱的空間,不但緊夾著,也在蠕
動著,刺激得他趐癢入髓,最後的泄身已是弓拔弩張,一觸即發。

「…啊啊…啊啊…溫…溫郎…我…啊啊…來…啊啊…來啦…啊啊…」魚玄
機在零亂又火急的喘息中甩動散發,全身不由已地抽搐著、激顫著,呻吟的聲
音已變成沙啞的嘶喊:「…啊呀…哼嗯…要死…了…啊啊…飛了…喔喔…嗯…」

這時,溫庭筠也壓抑不住欲爆的情緒,在肉棒受到陣陣暖流圍繞時,一股
股的濃精傾泄而出,嘴裡也荷荷喘道:「…啊啊…喔嗯…惠…蘭…我…哼哼嗯
…也…好舒…啊啊…服…啊…受不…了…啊嗯…」

也許,無須口傳,彼此便能從緊擁得水泄不通的摟抱中,互相感受到對方
的激動與深情。也彷彿意猶未盡地不捨得分開,而藉由深吻、愛撫,逐漸平復
彼此的情緒。

※※※※※※※※※※※※※※※※※※※※※※※※※※※※※※※※※※

溫庭筠與魚玄機,雙方固然皆在性愛交歡中,得到肉體上的滿足,但對魚
玄機而言,似乎有更深一層的思考。魚玄機覺得有情人重逢,得以再次享有異
性甜蜜的柔情,似乎比肉慾更令人渴望,渴望得不去計較、在意她在他人的眼
中是淫女、蕩婦。

因此,跟魚玄機有過肌膚之親的閨中密友為數眾多,只要男性願意獻出柔
情蜜意,魚玄機也無暇分辨真偽,便邀之共效於飛,其中除了溫庭筠外,比較
常來往的如李子安、李近仁……等。

魚玄機在跟這些詩人、名士相來往時,生活中似乎充滿了溫情愛意,也頗
為自得、浪漫,也還毫不諱言地把一些艷聞情事寫入詩詞中,如:

『秦樓幾夜愜心期,不料仙郎有別離;睡覺莫言云去處,殘燈一盞也蛾飛。』
『水柔逐器知難定,雲出無心肯再歸;惆悵春風楚江暮,鴛鴦一隻失群飛。』
??《送別》

『今日喜時迎喜鵲,昨宵燈下拜燈花;焚香出戶迎潘岳,不羨牽牛織女家。』
??《迎李近仁員外》

『朝朝送別泣花鈿,折盡春風楊柳煙;願得西山無樹木,免叫人作淚懸懸。』
??《折楊柳》

『楓葉千枝復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休時。』
??《江陵愁望寄(李)子安》

由於魚玄機這種悖俗叛禮的行徑,不多時:「……『咸宜觀』里有個才貌
雙全的淫蕩詩人?魚玄機…」的傳聞便流傳整個長安城,沸騰不已。一時間,
『咸宜觀』過客鼎盛,只是他們皆不是為頂佛禮神而來,而是前來一會魚玄機
。只是樹大招風,尤其是出入份子複雜的聲色場所,更是讓衙門官府注意。

這天,魚玄機正在『咸宜觀』後院設席宴客,卻來了衙役熊飛。

這熊飛是京兆尹的近親,所以雖然不學無術,也能憑關係在衙門裡當差。
他平日就憑著自己的身份魚肉鄉民,到處白吃白喝不說,還敲詐收賄,可說是
無惡不作的無賴,而人們對他也莫可奈何。

熊飛之所以來至道觀,一來是為公前來巡視,二來也為私要趁機揩油。不
料,當熊飛一見得魚玄機,卻為她艷麗的容貌所鎮攝住,一時間不但忘了他為
何而來,甚至忘了他爹娘、自己是誰,只是楞在那裡口水直流,好半天說不出
話來。

熊飛心中直轉著:『…媽呀…長得這麼美…臉蛋…身材…這要是讓我抱一
個晚上…我死了都甘心…』直到魚玄機迎客問候,才讓她回過神來。

魚玄機當然可以從熊飛冒火的色眼中猜到他的心思,但基於來者是客,而
且他還是有公幹身份的衙役,故而忍住心中不悅,招侍入座,以免另惹事端。

可是,熊飛卻仗勢欺人,不但在席間高談歪論,旁若無人,更趁機向魚玄
機毛手毛腳起來,簡直是一副地痞無賴樣,惹得在座的文士雅客嗤鼻忿然,只
是敢怒不敢言。

座中,李近仁是一名捐官的員外,而且家勢背景也頗高,對熊飛有勢可仗
而言,他也有恃無恐。因此,對熊飛得寸進尺的做法很不以為然,便藉題發揮
說道:「今日難得跟在座各位名仕同席,不妨行個酒令助興如何?」他看準了
熊飛不學無術,故意以文考讓他知難而退。

魚玄機知道李近仁的心意,便笑著說:「不知李員外要出何題目?希望不
要太難的才好…」還故意瞥一眼熊飛,若有所指地繼續說道:「…不然,小女
子恐怕接不下…」

「不會啦!」李近仁笑著說:「我門就以簡單的對聯應和行之,各出一題
上聯,對得上的便合令,敬主一杯;對不上的便屬亂令,罰酒一巡,如何?」

在座的賓客一聽,差點噴嗤而笑,聯聯對的文戲,雖然技巧深不可測,但
卻是為學者的家常便飯,李近仁這個提議,很明顯地是針對熊飛而來。於是,
眾人便紛紛應和,還請魚玄機先起令出題。

魚玄機一時起了玩心,便說:「那小女子便出個題目,先請熊爺指教…」
還出人意表地說:「若熊爺能對得上,那小女子今夜便侍候熊爺……」

不待魚玄機說罷,其中又有人煽火說道:「要是對不上,就回家去苦讀十
年書再來,免得丟臉現眼的……」

熊飛似乎只聽見魚玄機說「…今夜便侍候熊爺…」,就讓他神魂顛倒,對
於旁人的冷言諷刺根本無聞,便急急地點頭示意,還一臉饞像地說:「嘻嘻…
小美人…嘻…你就出題吧…」他滿腦子正幻想著魚玄機一絲不掛,就依偎在他
懷中,任由他……

魚玄機笑容璀璨地說:「那就出個比較「容易」的對子…」魚玄機還特別
加重「容易」這兩個子的語氣,繼續說道:「上聯是:『色難』,就請熊爺指
教下聯罷!」

這『色難』當然出自《論語》,但在此魚玄機卻巧妙地以雙關語,暗示熊
飛美色並不是很容易到手的。可是熊飛不但不了解其中的隱喻,還抓首搔腮、
搜腸刮肚地想不出下聯,支支吾吾地吟哦了老半天。

這時,李近仁終於忍不住,一面哈哈大笑,一面指著熊飛的臉說:「…哈
哈…熊飛…嘻嘻…魚姑娘對你特別…出個…哈哈…這麼簡單的…上聯…而且還
…還…把下聯…嘻嘻…一併說了…你…你竟然…還說不上來…哈哈…」其它的
人也跟著起鬨地笑得腰彎氣岔。

有人也是笑著說:「…這…『色難』哈哈…就對…『容易』嘛…嘻嘻…我
對上…了…魚姑娘…嘻哈…是不是…今夜要…哈哈…」

熊飛這回才知道被魚玄機耍得陰溝里翻了船,尊臉再也掛不住,當下便悻
悻離席,落荒而逃。心想:『這筆窩囊帳,來日必要跟魚玄機討回來!』

正當熊飛一面走著,一面琢磨著歹計要整整魚玄機時,卻聽得道觀後院另
一廂房裡有異聲,他便躡手躡腳潛至窗下偷偷窺視。原來正有一對男女正在
合,從兩人急遽的喘息、呻吟,可知他倆已經到緊鑼密鼓的階段了。

熊飛也不驚擾他們,只是慾火高張地看著這場活春宮戲。等到那對男女交
歡過後,一切歸於平靜,熊飛這才看清楚那女的竟然是魚玄機身邊的侍婢,這
時,他心中卻蘊釀著一個報復魚玄機歹念。

這名侍婢名叫綠翹,長得桃臉杏腮,天真可愛。有一次魚玄機跟賓客在酒
樓里開宴時,聽聞綠翹在後院哭鬧聲,探詢之下才知綠翹也是因為家境貧困,
而流落妓院,又因不願接侍嫖客,故遭鴇母毒打。

魚玄機不忍,便出資替綠翹贖身,留在身邊名為婢女,但魚玄機卻當她為
姐妹,還指點她識字讀文,希望她不要步上自己流落風塵的命運,將來或許可
以得個好人家嫁了。

只是,綠翹跟著魚玄機以後,在耳濡目泄,又禁不住聲光燈色的物質誘惑
,竟然背著魚玄機偷偷接客 合,以賺取花費。魚玄機雖有耳聞,但在規勸無
效之下,也只有搖頭嘆息、莫可耐何。

今天,綠翹並沒有妓籍身份卻從事妓業,而這個把柄不巧又讓熊飛抓著,
熊飛當然不肯放過。這時,熊飛便使勁地破門而入,並對在床上慌張失措的男
女表明身份,說:「…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在這道觀聖地干下這種無恥
犯紀之事,本大爺非將你們繩之以法不可…」

那男的嚇得面如土色,原本尋歡作樂卻惹禍上身,除了苦苦哀求,還把身
上全部銀兩悉數奉上賄賂熊飛,只求他能網開一面。熊飛理所當然地收了銀子
,怒喝:「滾!下次別再讓本大爺遇上……」然後色眯眯地看著衣衫不整的綠
翹。

綠翹看著熊飛前後判若兩人的模樣,就算再笨也知道熊飛的意圖,當下便
寬心許多,而使出女性的媚勁,期盼能化險為夷。綠翹嬌柔地說:「…大爺…
就放過小女子這一回吧…下次…再也不敢了…大爺…」

那種嗲聲嗲氣的告饒,雖然聽來全無悔意,卻讓熊飛不但不責斥,還覺得
飄飄然,一股淫慾陡然劇升,胯下也跟著急速地在騷動的、腫賬著。熊飛嘻皮
笑臉地對綠翹說道:「那就看你的表現羅!只要本大爺一高興,包準你甚麼事
也沒有……」

綠翹會意地蹲在熊飛身前,深手解開他的腰帶,只見一根粗壯的肉條彈跳
般的迸現,看得綠翹既愛且驚。綠翹雖然有跟不少男人交歡過,但像熊飛這般
粗壯的肉棒倒是前所未遇,她彷彿見獵心喜般地張嘴含住大龜頭,心中更想著
當肉棒插入 穴里的那種舒爽,想得她也淫慾又興、性致高張。

「…哇…你這小嘴還真能含…喔喔…」熊飛一面挺著臀部,讓肉棒在綠翹
的小嘴裡抽動,一面伸手在她身上一陣揉捏:「…啊啊…是…用力…吸…喔…
對…吸干…啊啊…它…」

熊飛真是精力旺盛,他先在綠翹的嘴吸下射出了一次精液,隨即又抱著綠
翹在床上翻滾地插弄著,又泄了兩回,彷彿要將畢生的精力全用在這一遭,直
到綠翹高潮連連,無力告饒方才做罷。

在這次激烈的交歡中,綠翹嘗到的至高的交歡愉悅,甚至因此喜歡上熊飛
他那過人的精力,幾乎約他天天相聚,盡得交歡之樂,似乎只要熊飛能來一會
,就是要上刀山、下油鍋,綠翹也會毫不猶豫的照辦。

所以,當熊飛向綠翹提出說:「…找個機會把魚玄機的珠寶首飾偷得一點
…然後我倆遠走高飛…永遠在一起…」綠翹也糊里胡塗地答允了。

果然,綠翹趁著魚玄機外出之時,瞞過其它婢侍,潛入她房間尋覓珠寶首
飾。不料,魚玄機卻因故回來,正好撞見綠翹的企圖。一時間,一人怒不可遏
;一人心虛欲逃,而扭成一團,推擠拉扯中綠翹不慎失足跌倒,卻因頭部重撞
而倒在血泊中、氣絕身亡。

魚玄機便因此落個過失致死的罪名,成了階下囚。本來,魚玄機罪不致死
,又加上地方豪紳的情宜聲援,應該可以從輕發落;可是,跟她有過節的熊飛
,卻不肯善罷甘休,非致她於死地不可。

熊飛借著他跟京兆尹的關係,挑撥府尹溫璋將魚玄機重判。這京兆尹的溫
璋也是個酷吏,加上對熊飛的呵護,使得他也不加細審深究,便下個『斬決』
的命令。而且,對於奔走欲營救的名仕,均提出告戒,或脅說同黨共謀、或謠
傳其風流緋聞,使得人人自危,噤若寒蟬。

行刑之日,長安城萬人空巷,群眾們聚集刑場,只為一窺這為轟動一時,
既美貌;又有才學的女詩人一面。

當差役遞來一碗烈酒,催告「上路」,魚玄機苦笑著端持酒碗,巡視四周
,彷彿在對這不平的社會,作著最後的審視與無言的抗議,然後一飲而盡。

接著,魚玄機猛一甩頭,也把含在嘴裡的最後一口酒噴灑而出。她烏亮的
秀髮有如絨緞般披散開來,夾著划弧的酒絲水線,形成一個既炫耀又短暫的奇
景??就像她的一生。

魚玄機含笑就斬時,才二十六歲。

********************************************************************
后語:

男性對女性溫柔體貼,往往只想藉由愛情得到肉慾;而女性卻夢想著,付
出自己的身體,便可以得到愛情,但是,這往往是錯誤的第一步。愛與欲既不
能混為一談,但卻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它們應該像是兩條平行的軌道一般
,既不能重疊;也不能分道揚鑣。

但是,連聰名黠慧的魚玄機,也仍然天真地想道,憑美色也許可以得到愛
情,可是她錯了。美色不但沒帶來幸福;卻反而帶來禍害。

或者更多識者,仍然莫辨其異,堪不破情慾關口,而困頓一生,甚至招致
不幸的結局。

也許,這是因為世界上有了男人,而造成女人的悲哀吧!
林間松韻,石上泉聲,靜里聽來,識天地自然鳴佩; 草際煙光,水心雲影,閑中現來,見乾坤最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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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6e 發表於 2006-7-19 09:47 | 只看該作者
中國曆朝美女系列─紅拂

發言人:路人


※※※※※※※※※※※※※※※※※※※※※※※※※※※※※※※※※※※※
隋文帝時,朝廷元輔中,有一位爵尊望重,聲勢顯赫的重臣,名叫楊素,人稱
楊越公。他因滅陳有功,文帝就將陳宮姬妾女官百員賞賜給他,作為晚年娛景。在
楊素的姬妾之中,出了一位奇女子,她與初唐開國名將李靖,譜出了一場傳揚千古
的佳話。她,就是──紅拂
※※※※※※※※※※※※※※※※※※※※※※※※※※※※※※※※※※※※

(一)

紅拂本姓張,名出塵,吳越一帶人,原生於蒲柳人家。幼時,因父母酷通道教
仙術,將她交託給了一位姓許的天師。

師傅一見出塵,便說:「這一女孩子,我也不教她什麼老君經典、道術教義的
,我只傳授她一種辨才識人的奇術!」

出塵及至長成,出落得精明靈秀、光彩照人,在那端莊持重的神韻中,別有一
番超凡出俗的仙姿雅態。

一日,師傅贈授出塵一把火紅的拂塵,對她說:「我這洞天窟地,已容不得你
了,這把拂塵,為師贈與你,以後遇事則輕揚紅拂,為師的教誨定會瞭然於心。」
出塵自此便得了個「紅拂」的外號。及至她拜別師傅,歸回故里,父母卻早已雙雙
亡故。這時紅拂才十六歲。

在舉目無親、顛沛流離之中,紅拂被官府送進了陳朝的後宮,作了妃妾的侍女
。後來隋文帝,又將她賞賜給越公楊素,作為越公府里的家妓。

但是,在百員女官中,楊素卻獨獨看上容顏姣好、舉止大方的紅拂。楊素單獨
跟紅拂閑話家常,只覺得紅拂才思敏捷、言之有物,甚至連朝國局勢,也瞭若指掌
、對答如流。楊素贊道紅拂可真是紅顏才女,讓他愛不釋手,遂以正式納妾之禮,
將她納為姬妾。

吉日,紅拂頭簪鮮花,身穿合領對襟禮服;腰合月華裙,薄施脂粉、輕描淡寫
,卻更顯得優雅飄逸,仿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楊素更是整天笑逐顏開,迎賓送
客間不住掩不住內心的喜悅,誇耀不已,恍似平白年輕了許多。

待宴罷席散,賓主盡歡后已夜近三更,婢僕們扶著微醺的老少新人進入洞房,
便各自退去。楊素見得醉態可掬的紅拂,在紅燭的照映下,柳眉杏眼、朱唇半點、
面如桃花,光看就讓人再醉一瓮。

楊素溫柔的幫紅拂寬衣就寢,紅拂有嬌羞之貌,卻無畏澀之心,理所當然的也
幫夫君寬衣。看著紅拂玉體橫陳、毫髮畢露,一副如雕似琢的胴體,楊素欲撫摸的
手,敬然懷著三分不敢玩褻之心,而微顫起來。

楊素愛憐的撫摸紅拂的臉頰,紅拂微震一下,腮頰又添了些許紅熱。紅拂媚眼
半開、朱唇微合,緊張、喜悅、幸福的感受,讓她心跳急遽,惹得胸脯雙峰上的蓓
蕾也一陣顫動。楊素略粗的手心,摩挲著柔嫩細緻、吹彈可破的肌膚,讓紅拂覺得
趐癢入骨,還微微有點粗糙的刺痛。紅拂彷彿聽得自己內心在呻吟著。

楊素輕輕挪開紅拂掩住胸口的雙手,輕柔地撫摸著她胸脯乳根的部位,掌緣刷
過乳峰,讓紅拂原本欲醉的思緒,更陷入一種舒暢的暈眩中,趐淋騷癢的感覺,竟
然從胸口竄向頭頂,並延伸至小腹以下。紅拂覺得丹田彷彿燃起一把火,那熱度正
慢慢地漫延散開,使她的額頭、鼻尖滲透出點點汗珠。

楊素的手掌撫摸的範圍越來越大,甚至指尖時而輕觸著,紅拂恥丘上的絨毛邊
沿。未經人事的紅拂,只覺得一陣心神蕩漾,一種異樣的刺激感覺,讓她不由自主
地扭動著雙腿,磨擦起來。

楊素的眼光投射向紅拂那一對雪白粉嫩的玉腿,仔細看著她的胯間妙物,只見
她的陰戶絨毛茂盛又捲曲,從恥丘上延貫下去,一直布滿胯下的陰唇上;肥厚的陰
唇中間,一條細長的肉縫,淺淺的小縫裡夾著一粒嫩紅的陰核。

楊素用手指剝開紅拂的陰唇,只見裡面肉色桃紅,桃紅的肉膜上,還含著粘膩
濕液。紅拂嬌羞滿臉,呻吟聲宛若黃鶯輕啼。楊素的手指再輕輕滑進紅拂陰戶的細
縫,並順著滑膩之勢塞進陰道,只覺得裡面窄緊、滑潤、熱烘烘的。楊素頓時覺得
周身血液沸騰,潮湧般的熱流注向下體,令他原本挺脹的肉棒,又跳了幾下,似乎
又腫脹了許多。

「呀啊,痛!」當楊素的手指插入陰戶洞口時,微微的刺痛讓紅拂嬌吟一聲,
但隨即又覺得混身趐癢,不由得玉股輕輕地晃擺了幾下。楊素用手指再深入一點,
只覺得緊湊湊的,毫無迴旋之餘地,及至把一個指頭伸進,紅拂已疼痛得顫抖起來
。楊素將手指抽出一看,只見指頭濕潤晶亮。

此時楊素已是心癢難忍,忙著一翻身壓上紅拂,肉棒認準了陰戶口,使力的一
推,才剛進得一個龜頭,紅拂便往後一縮,叫道:「痛!……輕…輕點…嗚……」
紅拂已是珠淚滾滾。

怎奈得楊素實在慾火難消,一陣陣箍束的快感,直從龜頭傳來,忍不住地又往
里擠入一點。紅拂被這一插,像錐心刺骨一般疼痛難忍,連叫了幾聲疼痛,又冒了
一身冷汗。

楊素這時才起了憐惜之心,忖道:『紅拂的陰戶窄小,不能急進……』便說:
「你把腿撐開一點,放輕鬆,比賽不會疼痛!」。然後楊素再把肉棒緩緩抽動,紅
拂果然覺得不甚疼痛,而楊素也不把肉棒全根插入,只止於二寸來長的緩出緩入。

楊素這麼抽送幾十回,弄得紅拂遍體發麻,津液激增,不但刺痛漸消,還覺得
趐癢至極。紅拂覺得窄小的陰道里被塞得滿滿的;熱燙的肉棒彷彿炮烙著陰道壁,
讓她又麻又癢,四肢無力,反倒是子宮裡騷動不已,陣陣的熱潮,有如萬馬奔騰,
急涌而出。

楊素抽送間帶出汨流的淫液,也順著潤滑之助漸入漸深,磨擦的快感也越來越
舒暢,由不得使勁一頂,把五寸多長的肉棒全插入紅拂的陰道里。「喔嗚……」紅
拂咬著下唇,混身打顫,只覺得小腹發漲,卻也漲得舒服、漲得妙極,雖然還有些
微痛,卻已抵不過淫慾的高張,而扭動腰肢配合起來。

楊素雖然年過半百,但卻是武將出身,縱橫沙場銳不可當,而至今仍身強體健
,區區房事倒也難不倒他。既然紅拂已漸入佳境,楊素更是有如衝鋒陷陣般的奮力
抽動著,看來並非一時半刻,就能讓他卸甲棄兵的。

只苦得紅拂被弄得婉轉鶯聲,如泣如喜之呻吟,隨著急促的呼吸越是高亢,最
后簡直事沙啞的吶喊著。紅拂陣陣的高潮,使陰道壁上的蠕動、收縮越來越有勁,
越來越明顯,最後幾乎是在吸吮、咀嚼著楊素的肉棒。

楊素只覺得腰眼、陰囊在酸麻;肉棒在跳動、膨脹,便知陽精將泄,遂把紅拂
抱緊,將下體貼個水泄不通,改抽送之勢為磨轉之動,隨即一股股的熱精,沖泄而
出。

紅拂的子宮被陽精一燙,只覺得通體舒暢、神情渺然,腦筋一片空白,便暈眩
過去了。

※※※※※※※※※※※※※※※※※※※※※※※※※※※※※※※※※※※※

歲月如流,楊素日漸老邁。一天,西堂丹桂齊開,越公請幕僚宴飲,身後姬妾
成行。席上,眾人講了許多諛詞媚語,獨有李玄遂說道:「越公齒爵俱尊,名震天
下,所欠者,為老君一丹爾。」

楊素懂得他的意思,知道自己蒙寵,恐怕再也不會長久。楊素略一思忖,微微
笑道:「老夫想,老君丹是不必用的,後庭之事,自有法處之。」

第二天,楊素坐在內院,將內外錦屏大開,集聚了眾姬妾,說:「我念你們在
此供奉日久,只怕誤了你們的青春。今日眾姬妾若有願意離去擇配者,立左;不願
去者立右。」大家一聽這話,如開籠放雀,數百人躲躲閃閃,站到左邊;幾十個挨
挨蹭蹭,站到右邊。

這時,卻有兩位女子站到楊素身後去。越公扭頭一看,其一是捧劍的樂昌公主
(南朝陳國滅,亡國之君陳叔寶的妹妹─樂昌公主,被隋軍俘虜,也成為隋將軍楊
素的姬妾。此事另表!),另一位是執拂的便是紅拂。楊素嘆了一聲,說:「你兩
人也站出來吧!或左或右,是應該有個去處。」

樂昌公主只是涕泣不語,紅拂則開口道:「老爺隆恩曠典,讓眾妾出來擇配,
以了終身,也是個千古奇逢,難得的快事;但我聽古人言:『受恩深處便為家。』
況且,我不但無家,視天下並無親人,既不站左,也不站右,乃覺得老爺身後,是
最佳去處也。」

楊素聽后,不覺開懷大笑,點頭稱善。接著,楊素吩咐總管領事,開了內宅門
,任那些站左的粉黛嬌娥自尋方便,她們一一感恩叩首,泣謝而去。

這時,楊素心中反覺十分輕鬆自在,此後,自然將千般寵愛,都加在紅拂和樂
昌公主身上了。誰知她們卻也未能久留楊府,各自也以不同的方式,尋到了最終的
歸宿。

※※※※※※※※※※※※※※※※※※※※※※※※※※※※※※※※※※※※

揚素酷愛下圍棋,當年戎馬生涯之中,在軍帳里他尚且要尋一對手,小試幾局
。自從遣散眾姬妾后,更常要著紅拂陪他對弈。

這日,朝陽傾瀉在落虹館里,在寬敞的聽堂之上,楊素正與紅拂對奕。

「老爺,此局您又輸給我五個子兒了,您近日是心緒不定吧,還來不來?」紅
拂一雙深潭般的大眼睛斜望著主人。紅拂看上去不過二十, 姿綽約,嬌娜無比。

楊素乾笑幾聲:「再來,再來!老夫幾日不與你對弈,你倒長進不小,莫非有
高人面授機宜?」

「哪位高人能趙過您這位國手呢?不過……」紅拂繼續說道:「若要說長進,
那還得感謝老爺您啊!」

「我何曾教你?」楊素不解。

「老爺請看!」紅拂從身後拿出一本發黃的書,封面上寫著《弈律要旨》,說
道:「是在老爺的藏書閣中尋到的。」

「原來如此,這是我多年前摹得的孤本哪!」

「老爺,我再陪一局,不過,我若能連勝三局,您當以何賞我?」紅拂歪著腦
袋,那手舉棋不落,一副憨態先叫楊素醉了三分。

楊素隱約知道紅拂欲求何物,便回答:「你說便是!」

紅拂說:「就是前日我向老爺索要過的……」

果然不出楊素所料!楊素不待紅拂說罷,插著說:「……是那本魏武帝親手疏
注的《孫子兵法》原本嗎?…你一個女子要它何用?」

「有用!」紅拂堅定的說。

「好,就依你的!來,擺棋!」

倆人棋興正沉,不覺紅日當頂,楊素已連輸兩盤了。忽聽侍者來報:「老爺,
有客人到!是播州刺史薛大人。」

「啊!薛大人,請見,請見,就請到這落虹館來吧!」

薛道衡這位襄州總管,播州刺史,論官職還同楊素攀附不上,可是論才情,他
是當時最富盛名的詩人,他的《昔昔鹽》中的名句「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
楊家歌妓均能彈唱。楊素也喜歡同他切磋詩藝,其邊塞詩也無不受他的影響。

薛道衡來到落虹館,楊素已到門前迎候:「玄卿兄是從東都而來的吧!上書之
事想來不會有什麼結果吧?」

薛道衡坐下后見案上的棋盤,便調笑道:「越公竟有閑情如此對弈。豈不聞陶
侃有言:『諸君國器,何以為此?』」

楊素嘆道:「老夫朽矣,何談國器,每日只不過虛度時光,頤養天年罷了!」

紅拂卻在一旁插嘴說:「薛大人豈不知,弈棋雖小,其義頗大哩!」

薛道街一向喜歡楊素身邊這女子。楊家姬妾成行,佳麗眾多,唯有這女子非同
一般,她說話軟語輕聲,尾音帶吳腔越調,儼然一江南嬌女,然而說話卻帶鬚眉之
豪氣。這時聽紅拂插話,他的興緻又來了,忙問:「紅拂姑娘,我今天倒要聽一聽
,你這弈棋的妙旨的高見了!」

紅拂一甩拂塵,娓娓道來:「薛大人!我何曾有什麼高見,只是從書中得知班
固有弈旨之論,馬融寫過圍棋之賦;費 對弈之間,指揮若定,打退魏軍;謝安領
略了弈旨之妙,而攻破秦軍。這豈非弈棋雖小,其義頗大嗎?」

「哈哈!有理,有理!」楊素聽后不禁得意地拍手稱讚。薛道衡一時興起,接
著問道:「紅拂姑娘此話甚妙,我還想斗膽問你一事,切莫怪老夫唐突。」

「大人請講。」

「紅拂姑娘,老夫喜作詩賦,體事察物頗為入微,我素見你那株紅拂塵,朝來
相執,暮不離手,你又非佛非仙,非儒非道的,不知其中有何典故?」

「這……紅拂嗎?」紅拂支吾不語。楊素卻頻頻點頭,這也是他一直覺得蹊蹺
的事,便說:「老夫也想知道其中的堂奧啊!」

只見紅拂略一思索,朗聲說道:「大人們問我這紅拂嗎?我隨身相攜,只不過
每日拂除煙霧,拭卻塵士,打滅蜉蝣,揚去柳絮;清掃庭院以明窗 ,凈掃簾幕以
窺星斗罷了!還可以揮去閑愁,洗卻舊恨,舒心理氣,調和性情,也並非有什麼神
秘難解的。」

「唉呀!紅拂你這張巧舌,真是越說越玄妙了。」楊素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這時紅拂轉了個話題說:「薛大人,今番又帶來了什麼新作,東都又有何見聞
哪?」

薛道衡道:「見聞實是不少。前番我京洛上書,苦等月余,皇上竟無暇上朝聽
政。羈留在禮部尚書許善心府上,正逢元宵,在那裡,老夫卻大開了一回眼界,觀
見了人間的一樁奇事。」

「薛大人,你快講!」紅拂急問。

「正月十五那天,皇上命令在京洛的天津街上盛陳百戲,宴會歌舞,那皇城內
縱橫十數條大街,一百又三十街坊里,以彩錦纏樹,以火炬陳列,光地耀天,直到
天明。整夜金石炮竹之聲,聞數里之外,街衢里坊里所放的炮竹煙火,餘燼堆積如
塔。我沿皇城巡徑一番,見東頭街上演跳丸舞、胡旋舞、假面舞、劍器舞,兼以燕
東、清東、西涼東、高昌東,是彈彈唱唱、沸沸揚揚;南頭有扛鼎、吞刀、履火等
雜藝幻術,兼以五禽戲、百獸戲,是吹吹打打、熱熱鬧鬧。據聞,那一夜,彈弦拉
管者是一萬八千餘人。偌大一個東都皇城,變成了一個戲場,那商質市集也成了舞
榭歌台了。」

薛道衡嘆口氣,繼續道:「皇上這麼費資億萬,就只是要向外族炫耀,我朝的
富庶殷實、興盛繁華!」

聽到這裡,楊素心中很是不暢快,皇上命他鎮守西京,朝廷卻在東都行宮御苑
,辦喜慶大典,又沒召他去,把他冷落一邊。楊素愈想愈氣,卻有一個主意冒上心
頭,他講道:「玄卿兄,元夕之夜,皇上在東都盛陳百戲,與民同樂,這可冷落了
西京正都,明日我即啟奏皇上,中秋之時,我也要為皇上在西京擺它一街戲,傾城
同歡,以示我朝昌盛,到時你不可無詩啊!哈哈……!」

薛道衡搖手連連,急著說:「楊公!不妥,不妥!只怕有僭越之嫌哩。」

「不妨事,不妨事!」楊素胸有成竹。自那一日以後,楊府里吹吹打打,笙歌
彈唱,晝夜不絕。楊素也絕少迎見賓客了,只說排演要緊,每日讓紅拂陪著他東看
西查的。這下卻苦了在門外求見的一個人。

※※※※※※※※※※※※※※※※※※※※※※※※※※※※※※※※※※※※

在門外求見的這人,便是日後聲震天下,初唐開國的名將李靖。他本名藥師,
是雍州三原人氏,出身於仕宦人家,從小喜讀兵書,當年及弱冠,即備文韜武略,
而且身材魁偉、挺拔,相貌堂堂,力大無窮。可惜,他少時,舅父韓擒虎便去世,
十幾年來,李靖無人提攜,只做了個偏僻小地,馬邑郡的郡丞,雖然十次上策皇上
以圖進取,也如石沉大海,全無消息。他思索再三,決定求見越國公楊素,以抒胸
襟。

這天,李靖帶好奏策,直奔楊府而來,門前禁子見他是布衣,竟冷落了半天。
後來李靖靈機一動,將求見書附上青龍劍一起遞上去,直到晌午,才得進入那高門
深院。

李靖進得聽堂,只是楊素身著常服,倨坐在椅上,閉目養神,兩名美女正跪著
替他捶腿,案 上不知燃著什麼香料,幽香撩人。

李靖拜見后,楊越公似乎連動也沒動一下,半天,鼻子里才哼出一句話:「是
我那故人韓柱國的外侄嘛,老夫記得你,是從馬邑郡遠道而來吧,就在老夫這宅園
住幾日,中秋之夜,我請你賞長安街上的燈會……」

「大人,晚生有大事與您相商。」

「有急事,過了中秋再言吧。」

李靖聞言十分焦急,便急忙遞上奏策說:「晚生有兵策一封,請大人過目。」

「紅拂姑娘,你代我收下書策。」楊素說罷,就有一位美人輕搖蓮步,接去了
兵策。她沒有說話,然而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卻盯著李靖直瞧。

可是,李靖哪有心思去窺視佳人啊,他生伯揚素轉了話題,緊接著說:「晚生
還有一言,斗瞻進諫給大人。」

「講!」

「晚生在門前求見時,只見還有不少賢土被拒之於門外,今天下方亂,英雄競
起,大人為帝室重臣,威加海內,德昭天下,應以收羅豪傑為心,不宜拒見賓客。」

楊素一聽這話,那漫不經心的神態也就沒有了,他略帶歉色地說:「此話甚有
理。」

「晚生還想浪言幾句。」

「請講!」楊素不覺中加了「請」字。

「大人可知,我朝雖富庶,有太倉、含嘉、永豐、太原等倉,儲粟千萬,布帛
如山,但皇上大興土木,勞民傷財,窮兵黷武,連年征戰,使得民不潦生,白骨遍
野,丁壯雕零,田園荒蕪。而那些逆子貳臣,嘯聚山林,呼朋引類,爭相思亂,有
窺測天下之心,今萬民渴望安定,以休養生息,樂業安居,切盼一人力諫皇上罷役
休兵,扶危定亂。但願,只有一人能當此任。」

「誰?」

「那便是挾不賞之功,戴震主之威的大人您了!」

「哈哈,哈哈!痛快!老夫許久未聽此暢達之言了。」這時楊素麵露喜色,容
光煥發,一陣大笑,直笑旁咳杖起來,流出了眼淚,頹然跌坐在榻上,搖了搖頭、
擺了擺手說:「擺宴,我今逢知己,要與公子同酌瓊趐酒,共傾鸚鵡杯,一醉方休
。樂師們,起奏我新制的《懷君曲》,紅拂姑娘,你持班姬扇,替老夫舞一曲《驚
鴻出落水》,也讓李公子領略你的 姿。哈哈……!」

於是,鐘聲鼓樂四起,玉盂珍饈並列,在侍者姬妾穿前擁后的陪侍下,那楊素
一邊豪飲,一邊吟詩唱曲,絮絮叨叨,接著便是爛醉如泥,倒在一旁陪侍的那位絕
色美人懷裡,呼呼地睡去,再也沒有搭理李靖,李靖只好怏怏地回到了客舍里。

紅拂打從李靖進門,一雙黠慧的眼睛,就沒離開他過。直到李靖悵然離去,紅
拂一閃堅毅的眼神,心中便有了一項重大的決定。


(二)

客館蕭瑟,燈孤衾寒,李靖沒有睡意,楊素老爺的舉止像謎一樣,使他撲朔迷
離,想不明白,窗外傳來幾聲凄厲的雁鳴,怕是已敲二更了。

忽然,聽有人敲門:「李公子,李公子!」

李靖急忙起身開門,定眼一看,只見一位峨冠博帶、紫袍黑帔的少年,側身閃
進屋內。李靖看他白晰、清秀的面龐,彷彿似曾相識,卻又記不起在何處見過,疑
疑問道:「足下是……」

「我是越公府上的……公子不認識我了?」聲音有如銀鈴清亮。

「是楊老爺遣你來的嗎?莫非他……」

「不!是我自己來的。」說罷,摘去冠帶,脫掉紫袍,露出高高的髮髻,繞衣
羅裙。是一位楚楚動人的女子,李靖心中呼呼直跳了幾下,忽然眼前紅光一晃,那
女子將藏在身邊的紅拂塵一揚,說:「公子,這下可記起來了吧!妾乃紅拂也。」

「你是……紅拂姑娘。」李靖這才想起白天在楊府說話時,這位手執紅拂塵的
女子一直盯著自己。她的《驚鴻出落水》舞步輕盈,她當時長袖翩千,美目流盼,
嬌娜萬態……只是當時自己內心焦慮,無心於她罷了。

李靖驚問:「姑娘,你何故深夜尋到此處?」

只見紅拂粉面含春,微現羞色,柔聲說:「我閱天下之人多矣,沒人趕得上公
子的,絲夢非獨生,願托喬木,故來奔公子,萬望不棄。」

李靖眼見這婷婷玉立於身前的女子,是那般美貌動人,使得滿屋生輝。他驚喜
異常,一時心旌搖曳,不能自抑,情不自禁地握住紅拂纖纖玉手,動情地說:「深
夜裡,姑娘何能尋到這深巷陋店的?你凍著了吧,我給你熬一碗羹湯來……」

「公子,不用!」紅拂大方地坐下,凝視著李靖,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柔情似
水。

李靖正在激動之間,轉念一想:『這女子與自己素不相識,僅一面之交,竟私
奔而來,莫非是那輕浮孟浪,妖冶風流之輩。然而,自己是因為國家大事而來京都
的,怎能沉溺於男歡女愛?再說,這女子是楊公寵妓,奪人之愛,以後如何回見楊
公?今晨一番慷慨陳詞,又如何能自圓其說呢?』

於是,李靖又冷靜下來,起身砌了一盅茶送給紅拂,說:「李靖本為一介小吏
,今浪跡江湖,風塵飄零,若蜉蝣飛絮,無以寄託,只怕有負姑娘厚愛,姑娘還是
回到揚府去吧!」

直盯著李靖看的紅拂,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意,便立即打斷他的話說:「揚
府高樓深宅,錦衣玉食,猶若皇宮,可是紅拂不愛。今紅拂投奔公子,既為自己終
身;也為公子前途而來,更為江山社稷而來,並非一時衝動,望公子能體恤我的誠
意。」

李靖聽此話若金石擲地,非同凡響,驚異不已,只等著她的余言。紅拂呷了一
口荼緩緩地說:「今公子在楊府勸諫越公振奮精神,扶危救難,匡正朝政,慷慨陳
詞,言之成理,但公子對揚公只知其表,不知其里。」

「此話怎講?」

「其表是,揚越公為國家重臣,功蓋日月,權傾天下,應有回天之力;但其實
當今皇上對功臣們猜忌日深,漸漸地疏遠他們,越公早已失去寵信了。皇上將西京
交越公鎮守,自幸東都,便是為擺脫其鉗制,越公在憂忿之中,也學著皇上的模樣
,一味奢侈享樂、依紅偎翠,在醉生夢死中求解脫。他雖英雄一時,但如今卻是屍
居餘氣,人命危淺。說不定旦夕之間,大廈傾覆,便無完卵。有志之士跟著他,也
只能珠沉大海,劍老燕山。紅拂雖一平凡女子,且不能不為自己前程著想,公子則
更應審時度勢啊!」

「原來如此!」李靖恍然大悟。

紅拂接著問道:「既然揚越公是依靠不得的,不知公子將有何打算?」

李靖聞言,竟有些茫然,自己羈旅京都,進退維谷,不知何去何從,便語塞起
來。李靖思忖之間,紅拂卻說:「也許,公子可以趕赴江都,以名門之後朝見皇上
,請求皇上赴遼征戰,建立戰功,以圖進取,這也是無不可行之計,但這卻是違逆
天下意旨之舉。」

紅拂愈說愈激動:「當今皇上昏庸無度,使得上下離心,人心思變,他的劫數
恐怕也要盡了。公子若要赴遼征戰,只不過是助紂為虐,斷然使不得。」

李靖也頷首說:「我也絕不想以踐踏生靈為晉陞之階,那麼依你看,我應如何
舉動呢?」

紅拂說道:「仁者,應為天下解倒懸之急,救黎元之命;智者,應知獨夫之遠
去,新生之勃興。公子若要展宏固大業,整頓乾坤,我看有上、中、下三策可獻於
你。」

李靖聽得入神,急問:「快快道來!」

「公子可移居楊府,一則可藉機向越公表明心跡,二則可活動幾位越公至友世
交,一同勸他策反西京,借他餘威,以謀大計。但這需耗資時日,且越公年已老邁
,日趨衰朽,恐已近大限,故此為下策。」

「那麼中策呢?」

紅拂低聲相問:「不知公子可知一人,可代替越公興此舉。」

「此人是誰?」

「越公之子,今禮部尚書。」

「楊玄感?」李靖驚問。

「正是,楊玄感早已不滿當朝,他正積蓄兵力於黎陽。今番許多豪門貴族子弟
私下紛紛奔他而去,如觀王楊雄之子楊恭道,來護兒之子來淵,斐蘊之子斐爽……
還有你那舅父上柱國韓擒虎之子韓世 ,也要同他通力合作哩!」

這時,李靖急不可耐地打斷紅拂說:「紅拂姑娘,你怎知這些事?」

「公子你可知我在楊府的身份?楊公養妓妾無數,千般寵愛只在我與樂昌公主
之身,並視為心腹之人,機密之事,全不避我。」

「原來如此。」

「我在楊府,觀尚書郎楊玄感英俊有為,聰穎絕倫,頗富權略。然他心虛浮躁
,急功近利,氣度不若越公一半。圖謀天下,他恐非扛鼎之人,若公子投奔他,只
有五分成功之望,所以,此為中策。」

「那上策?」李靖聽得起勁。

紅拂說到此處卻頓住不講了,反問道:「今天下英雄,求賢如渴,公子為將門
之後,懷璧握珠之輩,難道就無人向公子獻上策嗎?」

李靖默默無語。這時紅拂湊近李靖,神秘地說道:「我在楊府,也常聽見越公
與人議論,李淵父子是非常之人,氣度類於漢高,神武同於魏祖,觀天象者也說,
今太原一帶有王氣,民間廣為流傳此言,可見這是人心所向。依紅拂看,李氏父子
實為能造大氣候之人,公子若奔太原,實為上策。公子你意下如何?」

這一番剖析,暢快淋漓,李靖聽來覺得入情入理,竟沉思半晌無語。這時,一
陣寒風吹來,他頓覺心清氣爽,心中雲掃霧開。風吹滅了桌上的幽燈,李靖轉身拿
起黑色披斗,裹住了紅拂,探情地說:「在此歧路困途之上,紅拂姑娘!你,莫非
是天之恩賜,欲助我之知己。」

李靖不禁將紅拂柔弱的身軀,攬進了自己寬大的懷抱。紅拂略仰頭面對,便緩
緩羞赧地閉上了雙眼,李靖看著紅顏櫻唇,一陣心蕩神馳,緩緩地低頭,印上珠唇。

四片熱唇磨搓間,紅拂閉眼踮腳,雙手環扣李靖的頸項;李靖俯首弓背,緊攬
紅拂的柳腰入懷。忘情的熱吻,讓兩人的情緒逐漸升高。少女的幽香,激蕩起李靖
深潛的本能慾望;有力的臂膀,讓紅拂平添無限可靠的安全感。

兩人彷彿有默契一般,幾乎同時伸手解除對方的衣裳,除了動手、扭身,讓衣
物滑落的動作外,緊貼的嘴唇一直都沒分開過。赤裸裸的胴體緊貼著,膚觸的快感
讓李靖血脈噴張,不禁使勁的揉捏著紅拂的雙臀。那種富有彈性,而且柔軟的觸感
,使得李靖心裡產生極度的震撼。

「嗯!」紅拂粉臉漲紅,看著李靖正移動唇舌,在她的乳溝親舔著,雙眼不禁
顯露出異樣的神采。紅拂伸手扣住李靖的後腦,並把上身扭動,讓雙峰接觸著李靖
的臉頰,趐癢、舒暢的感覺,讓她的乳尖漸漸堅硬起來。

李靖撫摸臀肉的手,向下滑落,停留在紅拂的股溝間,用手指在那裡輕輕地移
動著。當李靖的手指觸到紅拂的桃源洞口,只覺得滑滑膩膩的,那裡早已濕潤一片
了。至此,李靖終於再也按捺不住,雙手從紅拂的臀部一托,便把她抱起,轉身把
她放坐床沿。

紅拂頭裡腳外仰卧著,李靖占著床邊,把她的雙腿一掰,略一蹲身,便以「老
漢推車」的把式,把腫脹的肉棒插入蜜洞里。一聲『卜滋』;一聲「啊呀!」的嬌
吟,紅拂陰戶里一股滿漲的感覺,陰道口也被肉棒撐得微微的刺痛,只因李靖的肉
棒比楊素的還粗、還大。

李靖的肉棒剛進一半,便覺得紅拂的陰道又窄又緊,把肉棒箍束的舒爽萬分。
基於交合把式的姿勢,讓李靖居於主動的優勢,不冒進地短抽短送,弄得紅拂浪聲
連連、淫液源源。借著陰道的逐漸放鬆;淫液激增的潤滑,李靖的肉棒一分一分地
,愈來愈深入。

李靖覺得抽動得越來越順暢,磨擦的快感也越來越明顯,隨即以手臂托住紅拂
的膝彎,雙長向下扶扣著紅拂的腰部,然後把肉棒退至洞口。李靖氣沉丹田、力貫
肉棒,吐氣、挺進,只聽得『滋!』一聲,肉棒又急又重的撞到了紅拂的子宮!

「呀啊!……」李靖這一下深入,讓紅拂幾乎暈醉過去,覺得李靖的肉棒彷彿
刺穿體內,抵住喉嚨,使她的身體急遽的震動;使她的呻吟褻語竟然有些沙啞、語
塞。

李靖不禁「喔!」了一聲,只覺得肉棒被緊裹得有點透不過氣來,而且趐麻酸
癢讓四肢百骸舒暢無比,欲求更高快感的慾念,讓他有如衝鋒陷陣般地抽動起來。

紅拂全身趐軟無力的讓李靖為所欲為,隨著每次有力的頂撞,她的身體便向上
一升;胸脯高挺的雙峰也隨之顫晃。紅拂甩動披散的秀髮,發梢粘貼著汗濕的額頭
、臉頰,看來別有一種野性的美感。

突然,李靖一陣低吼,一股股熱精便在止不了抽動的肉棒前端,激射而出。熱
液的烙燙,加上頂撞未歇,讓紅拂覺得陰道里又熱燙、又滿漲,還有如唧筒般的增
強壓力。

「哈啊!嗯啊!呀啊……」紅拂在一連串的嘶喊中,反拱著背脊、扭湊著下體
,激爆的高潮有如天崩地裂一般。當她慢慢從高潮的暈眩中清醒,才發覺李靖把頭
枕著她的胸脯,趴俯在她身上調著氣息;肉棒仍然不舍離開蜜穴里,只是縮軟一點
;精液、淫水、汗漬濡泄了臀背及床墊……

李靖在喘息中,摩挲著紅拂柔膩的肌膚,有感而發:「紅拂姑娘!我愛你……」

紅拂打斷李靖的話,嬌柔的說:「李郎,到現在你還叫我「姑娘」!?」

李靖抬起眼看著紅拂,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只說聲:「娘子……」隨即吻上
她的朱唇。

或許,此刻總是無聲勝有聲……


(三)

群鳥雀噪鳴,小巷賣花之聲驚人曉夢。李靖略睜睡眼,枕香猶存、衾溫尚暖,
卻不見身邊的紅拂。李靖立即翻身下床,著衣整冠間顯得十分不安,耽心楊府打發
人來追尋紅拂。梳整略妥,李靖隨即奔出房門,不停地左右察看,怕有什麼異樣。

那知紅拂早已梳洗完畢,外出去了,她到常青坊買了一束杏花。紅拂淡裝素裹
,一派村姑打扮,但仍掩不住那絕色的天姿、她雍容的儀態。李靖一見紅拂這樣露
形街頭,嚇得忙將她擁進屋內,驚出了一身冷汗。

紅拂卻說:「李郎,今日我仍舊改為男裝,與你一同雄服仗劍,跨赤驥馬,共
遊樂游原,然後直奔靈石,我再送你赴太原,如何?」

李靖頷首稱是,心中一股甜蜜及萬丈豪情,自不在話下。

※※※※※※※※※※※※※※※※※※※※※※※※※※※※※※※※※※※※

一路風塵僕僕,他倆趕到靈石,住進了一家小店。

打點既定,洗塵已畢,李靖看著回復女妝的紅拂,頓時倦態全消;紅拂雖然略
顯疲憊,但仍然掩不住那股秀麗、聰慧的神情,此時更是因受愛情的滋潤,而顯露
出嬌媚、幸福的笑容。

李靖緊擁著紅拂,滿足於事業、家室都有著落,掩不住喜悅之心,嘆道:「我
李靖何德何能,竟蒙天寵,得此嬌妻!」

紅拂將臉頰埋在李靖結實的胸膛,細柔嬌聲逗笑地說:「李郎頂天立地之壯志
;欲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心感動上蒼,故老天遣我來陪伴你。只要你心志不改,我
就不會離你而去!」

李靖雙眼微潤,激動地說:「娘子,我此生決不負你!神名共鑒,我若負你,
我當……」紅拂不讓李靖濫發毒誓,貼上櫻唇,斷了他的后話。

李靖又覺一陣熟悉的清香,躦鼻而入,讓他的情緒漸漸激蕩起來。李靖一手緊
摟著紅拂的柳腰,讓她柔嫩的嬌軀緊貼著自己胸前;一手托著她的下頷,把她嫵媚
的臉孔輕輕抬起,深深地吻著她微張的兩片櫻唇。李靖時而把舌頭伸入紅拂的嘴裡
,觸著她的牙垠,纏著她的嫩舌;時而姿意地把她的舌尖啜進嘴裡,像饞嘴的嬰兒
,啜吸著她的津液。

紅拂呼吸逐漸濃濁。李靖熱情的擁吻,以及濃郁的氣氛,讓她覺得幾乎透不過
氣來。紅拂輕輕推開李靖,急急的吸口氣,泛紅著臉,羞澀地說:「李郎,你不累
嗎……昨夜……還不夠啊……」紅拂越說越是小聲。

李靖一雙眼睛緊盯著紅拂的臉,迸出無限的愛意,溫柔的說:「不,不夠!就
算這一輩子都這樣擁抱著你,我也覺得不足夠。娘子,你太令人著迷了!」

紅拂嗔笑著說:「貧嘴!」粉拳點落在李靖結實的胸膛。

李靖突然調皮起來,輕聲喊道:「唉唷!謀殺親夫喔!」說著,便嘻笑著抱著
紅拂雙雙倒卧床上。

李靖曲肱托著頭,斜視著躺卧身旁的紅拂,一手一面撫摸她的胸脯;一面解開
她的衣襟。李靖彷彿在欣賞一尊藝品雕像,看著紅拂寬鬆衣領下,若隱若現的豐乳
,正隨著呼吸在微微起伏著。

紅拂看著李靖充滿慾念的眼神,更是羞赧不已,隨便把手往胸前一遮,說道:
「真羞人……」一副誘人的姿態,讓人見之即醉七分。

縱然是英明神武的李靖,那抵得過如此的誘惑,一伸手即把紅拂那本來就只是
作勢遮掩,而無抗拒之勁的手挪開,並順手把她的衣襟敞開,蹦似的露出挺聳插雲
的乳峰。李靖一俯首,便張嘴含住紅拂的乳尖。

李靖忘情的或唇夾、或舌舔地挑逗著,手掌也緊貼著紅拂的陰戶揉撫著。「嗯
啊!」一陣陣趐癢襲來,讓紅拂不停的扭動、顫抖,媚眼如絲,嬌柔的呻吟聲聲:
「哎…哎唷……別……你別…再舔了……啊……癢啊……」那一副淫蕩的模樣,與
平時的文靜賢淑,簡直判若兩人。

李靖舔吻一陣著細嫩的胸乳,便移動嘴唇在紅拂的身上到處遊走,一回兒粉頸
、香肩;一回兒小腹、渦臍;手指更是探入濕潤、溫暖的 穴里摳弄著。紅拂被李
靖逗弄得慾火焚身,一陣陣的熱潮浪急涌而出,而淫液過處更是讓 穴里,有如蟲
蠕羽騷,趐癢難當。紅拂淫蕩的嬌吟著:「啊唷……李郎……我嗯…我要……」

李靖一聽紅拂的浪聲穢語,也覺得淫慾攻心,三兩下就除盡衣服,壓俯在她身
上,一面親舔她的耳根;一面把挺硬的肉棒抵頂著她的陰戶外磨蹭著。紅拂陰唇的
嫩肉,彷彿可以感覺到李靖肉棒上的熱度,燙得她混身發熱;肉棒、龜頭偶爾碰觸
到鴻溝上端的蒂肉,都使紅拂舒暢的陣陣寒顫。

紅拂似乎受不了肉棒這種過門不入的折磨,遂主動地伸手抓握著肉棒,一面對
准 洞口;一面哀求似的說:「快…快插……嗯嗯……插進去……呀……」當李靖
的肉棒抵對著 洞口時,紅拂如釋重擔的噓口氣,隨即把腰臀一挺, 穴就把肉棒
吞下一半。

「啊……好…好舒服……喔……」紅拂連聲音都覺的趐麻,抱著李靖肩背的雙
手更緊了!

當李靖肉棒進入了紅拂的體內,一陣包容的舒爽,讓他有如突然間脫力了一般
,把全身的重量都加壓在她身上,然後只聳動著臀股,做著抽送的動作。李靖的肉
棒在紅拂濕潤、滑溜的陰道中暢通無阻,只覺得龜頭在和她的膣壁上摩擦、搔刮著
,那種既緊又束的磨擦快感,真是難以言喻的愉悅。

李靖漸漸以雙手撐起上身,把全身的力道貫注在下體接合處,彷彿策馬奔騰在
廣闊的平原上,逐漸地增加速度與勁。隨著李靖每一次的推進,紅拂就發出聲聲淫
叫,勉力的挺起腰臀,轉圈的磨動;她的雙乳也不停的晃動著;搖晃波動不已的乳
尖上,彷彿有幾滴汗珠飛濺著。

紅拂的呻吟聲逐漸的升高,最後幾乎是狂叫、吶喊著,接著她便在一陣抽搐僵
硬著身子,雙手緊緊地扣住李靖的頸項。李靖也奮力往前一頂,就在一聲低吼聲中
,爆發出一股無法形容的舒暢,一股股精液從肉棒噴射而出,風起雲湧般的沖入子
宮。

兩人如釋重負般地軟癱、交纏著。天地間尚有何事,比此刻此景更安詳,更平
靜!?

※※※※※※※※※※※※※※※※※※※※※※※※※※※※※※※※※※※※

清晨,紅拂將瀑布似的長發披散開來,對著小軒窗梳理,回味著昨夜的二度纏
綿,不禁臉上泛起陣鎮桃紅,與窗前一株牡丹,相映得她格外的嬌艷。

小院內,李靖一邊烹煮著羊肉,一邊刷洗著赤驥馬。

這時,一個漢子從客房裡走出來。他中等身材,頭戴紗帽,身上反裹著裘衣,
臉腮長滿赤紅而捲曲的鬍鬚,銅鈴雙目,炯炯有神,其勢奪人。他去廊下牽出一匹
蹇驢,系在身邊樹下,便大模大樣地在院里的桌邊坐下來。他面對著小軒窗,一邊
自斟自酌;一邊目不轉晴地打量著房內的紅拂。

紅拂正用那拂塵清掃窗欞,無意中瞥見院中人,不禁心內一震,想起一個名子
來。而李靖在一旁早就不耐煩了,心想:『哪有這樣放肆地打量人家內眷的!』但
也按捺著沒有發作。

那人注視著紅拂一會兒,竟哼哼唧唧地吟詠道:「雍容一阿嬌,何緣到茅草;
竄地春風起,一室香雲繞。」

李靖那裡容得這般挑逗,盛怒之下,正準備去同他論理。這時紅拂卻已出得房
來,連連暗向李靖搖手,並三腳兩步趕到院中同那漢子搭腔道:「借問官人高姓?」

「在下姓張。」他拱手答道。

「我也姓張,原來是兄妹一家。」紅拂笑著說。

「你丈夫在何處?」

紅拂指了指正蹲在一邊氣鼓鼓地刷馬的李靖:「此間便是!」並招呼說:「李
靖快來見這位官人。」李靖只得勉強過來相見。

這漢子道:「足下高姓?」

「三原人氏李靖。」

「原來是李藥師。」

「足下是:….」

「我名張仲堅,秦州人氏。」

李靖一聽此名,覺得好熟悉,再看他濃密而捲曲的絡腮赤須,急忙驚問:「莫非
是 髯翁?」

「哈哈!哈哈……」

李靖連忙起身施禮,說道:「有緣面見閣下,得觀風采,實為有幸,在下失禮
了。」接著忙起身張羅酒菜。

難怪紅拂一見他便內心震驚,而對他百般敬重,原來這 髯翁是三秦一帶有名
的人物,李靖也早已聽說他的姓名及傳聞了!

有道是「亂世出英雄!」當時遍地干戈,風雲四起,在長白山有知世郎王薄聚
義,黃河南有翟讓帶領瓦崗軍起兵,民間還盛傳有位通道的神秘人物,人稱「 髯
翁」。傳說 髯翁身懷絕藝,專門劫富濟貧,多殺不義之人。一次運河中官商船運
,竟被他聚眾劫走,獲得大批資財;又一次,官府向外域徵得的華騮龍馬,在行過
江都時也被他擄去。他將巨資百萬、良馬、兵器藏於秘處,專供起事聚義的好漢使
用,若哪方有難求助於他,他慷慨傾囊,揮灑巨資如同糞土。只是,他總是攜著一
位善觀天象、通識雲氣的道土馳騁天下,來無影去無蹤的……

紅拂也忙手忙腳,伶俐地張羅碗碟, 髯翁指了指火爐上烹煮的食物問:「這
里烹的是何物?好香,我腹下正飢,可取來食否?」

紅拂忙說:「是羊肉,正可供君家食用。」於是將一碗香噴噴的羊肉端上了桌
子。

這時, 髯翁將放在自己身邊的一隻皮囊拿了起來,說:「我這裡也有下酒物
,不知李君能與我共食否?」說完便從皮囊中掏出一顆血琳淋的人頭來,連同一片
血肉模糊的心臟。見此景,紅拂倒退了幾步,但立即自持著,勉強依桌坐下。

髯翁又將頭塞入囊內,從靴內抽出匕首,將心肝剎成碎片,扔給了樹下的蹇
驢。李靖驚問:「這是何人頭顱,張兄為何斬取?」

「李君,你看這頭,是負心賊之頭;這心,是包藏姦邪的禍心;這舌,是爛翻
波濤之舌;這口,是專吐污穢之口。這人世間的骯臟物要他何用?我十年始得此,
斷不相饒,梟首挖心,好不痛快!」 髯翁說罷,他連飲三盅,一邊大嚼羊肉,一
邊舉刀剁肉直往蹇驢扔去。只是那蹇驢並不吃它。

紅拂看得目瞪口呆,李靖感嘆地說:「在下一向傾慕足下的英雄豪氣。」

髯翁抹了抹鬍鬚,說:「李君差矣,我並非值得追隨者,觀李君儀態軒昂,
是一偉丈夫也,不知將投奔何處?」

「將奔太原李淵父子。」

髯翁點頭贊道:「人言:『良臣擇主而事,好鳥擇木而棲。』此意甚好。」

這時,紅拂因見血腥,不禁胸塞欲嘔,連忙告罪請退,進房休息。 髯翁看著
她窈窕的背影,說:「李君貧士,何能獲此絕色美人?」

「實不相瞞,她原是西京留守楊司徒家侍妾,只因……」李靖將其中來龍去脈
細說了一番。

髯翁說:「李君攜此佳人,何能舒展?」

「正為此事犯愁。」

「此事不難,我今可助你!」 髯翁再飲一盅,說:「你夫妻重返京師,三日
后午時,在汾陽橋相候,有人來領兩位赴一居所,將她作一安頓。」說罷起身拱手
,牽過蹇驢,哼著小調,揚長而去。

紅拂從窗欞急喊道:「張兄留步,何去之匆匆?」

「回見,回見,哈哈……!」客舍外留下了一串朗朗的笑聲。


(四)

李靖偕紅拂即返西京,三日後來到汾陽橋。

汾陽橋頭,有一道童朝遠處觀望,當他見到一騎高頭大馬上,一位英俊男子擁
著一位妙齡女郎,女郎手持紅拂塵,知道這便是 髯翁的客人,立即過來招呼。搭
話后,小道童引領他倆穿街走巷,過小橋幽徑,來到一座小院前。開柴扉,進屋一
看,卻是一處清靜雅緻的居室。

幾位道姑模樣的女子前來說:「這武陵坊內的居宅,是 髯翁買下的墅館,由
我等看守,昨日他吩咐我們迎候他的義妹紅拂姑娘來居,我們正在此相候。」於是
,一行人引著他夫婦觀看了居室庭院。

午後,男女侍者忙著設宴為他兩人洗塵接風。李靖與紅拂便對酌起來,酒過三
巡,紅拂舒心如意地說:「李郎,我今已作安頓,明日你即可啟程。今我敬你一杯
,望君不自棄,建功立業,紅拂在此候你佳音。為表我心,胡謅一曲,且讓我為你
歌舞一番。」說罷,紅拂離席,稍加修飾,揚起紅拂塵,翩然起舞。

這幽靜的墅館里,傳出了稀有的歌聲:「滾滾征程,重重離思,迢逐去程無際
。無奈縈縈燕西飛,伯勞東去。教人心折臨歧。只怕蕭條虛繡戶。難打發,門掩梨
抱夜雨時……」

這幾句,把個鐵打的男子漢李靖心裡唱得酸酸的,他痛飲一盅后,說:「我也
為你獻一支《梁鼓角橫吹曲》如何?」說罷,起身舞劍,寒光四射,他唱道:「上
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蹀座吹長笛,愁殺行客兒。」這樣吟詩賦詞,飲酒話別,
直到夜闌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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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紅拂默默不語地為李靖打點行裝,凄凄惋惋地看著,分手的時刻逐漸
接近。

哪知一天過去了,及至臨寢前,李靖卻全然沒有要走的意思,紅拂見狀,正色
說:「李郎為讀書之人,你可知有句話是哪位古人所言嗎?」

「什麼話?」

「『行也!懷與安,實敗名。』意思是:走吧,啟程吧!懷其所愛,安其所居
,足以敗壞功名。」

李靖答道:「知道!只是一時想不起是哪位古人說的。」

紅拂嘆道:「唉!難道你不聞齊女勸晉公子重耳的故事嗎?」

「哦,記起了,記起了!《春秋左氏傳》載:晉公子重耳出逃到齊,齊桓公以
齊女配之,贈給他良馬二十乘。重耳安於齊國的享樂,不思故土,他的隨從提醒他
不要忘了重振社稷的大事,他不聽。眾人於是在桑林中相謀回國之事,被其妻姜氏
得知。齊女姜氏不但不挽留丈夫,反而勸其速歸。當時,她說的就是『子有四方之
志……行也!懷與安,實敗名。』你看是不是?」

紅拂微笑著:「是呀!後來晉公子仍是不走,姜氏又如何呢?」

「她與隨從共謀,灌醉了重耳,置於車內,送出齊國,等重耳醒來,已經出齊
關很遠了。」

「此後呢?」

「此後重耳重建晉國,不是成了春秋五霸之一嗎?」

紅拂露出慧黠的眼神:「那麼……李郎,你是否也要讓紅拂效姜女之計呢?」

「嗯……」李靖語塞了。李靖望向遠方,彷彿自言自語:「好,明天就走!」

紅拂雖臉上露出讚賞的笑容,內心卻因即將分離而在淌血。紅拂獻上櫻唇親吻
著李靖,終於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

別離前的吻,彷彿讓人更激動、更熱烈,兩人都巴望著,若時間永遠都停留在
這一刻,那該多好!

或許是氣氛使然,此時的紅拂表現著幾近瘋狂的主動;主動地吻遍李靖的臉;
主動地脫除李靖的衣服,親吻他的胸膛、小腹,在他身上遍留香唇印痕;柔荑般的
嫩手還不住的逗弄著李靖的肉棒、陰囊。

李靖舒服得眯著眼,直呼叫著:「喔……紅拂…娘子……嗯…嗯……」雙手也
忙著替紅拂寬衣解帶。紅拂解開發髻,一甩頭,『唰!』如飛瀑匹練般的秀髮披散
及腰,百看不厭的胴體,仿如玉雕仙子一般,讓李靖看得目不轉睛。

李靖近前,左手緊摟著紅拂,親吻著;右手提起她的左腿,高翹的肉棒便正對
著她的蜜穴口,只稍一挺,肉棒便順暢地進入濕滑的 穴里。

「嗯…嗯…李郎…好…嗯…進得…好深…嗯…」紅拂雙手環扣著李靖的頸項,
隨著李靖的有力的挺送,身體一起一落的,而胸脯上的豐乳也被擠壓,在李靖的胸
膛上磨蹭著。

「嗯…嗯…李郎…我…受不了…呀啊…嗯…」紅拂把頭枕在李靖的肩膀上,在
他的耳根噓聲嬌吟著。李靖有勁的頂著,似乎只靠著肉棒,在撐舉著紅拂身體的重
量,讓紅拂舒暢得全身沒勁,有如虛脫一般,支站的一腳激烈地在抖動著,若非李
靖的擁抱,她恐怕早已軟癱地上了。

紅拂後仰著頭勉力地嘶喊著,她被李靖插得高潮連連、淫液潺潺,滿漲的濕液
順著大腿流下。紅拂告饒著:「…李…李…李郎……我站不住…了…受不了……」
紅拂雖嘴裡說受不了,卻又雙腳抬高,纏扣著李靖的腰臀,把身體掛在他身上。

李靖抱緊紅拂的臀部,使下體貼湊得更緊密,然後走向床沿,坐下。此時的紅
拂已經陷入暈眩了,李靖只讓肉棒浸泡在熱暖的陰道里,體味著陰道壁上,有如按
摩般的蠕動,享受著令一種寧靜的快感;一雙手也溫柔地,輕撫著紅拂細緻的肌膚。

紅拂高潮的情緒慢慢回復,她仔細的看著李靖的臉,彷彿要把他的形象深深烙
印在心中。紅拂想到李靖此去,不知何年何月在得相見,或許永遠……尋思至此,
不禁又熱淚滿盈。李靖看著楚楚可憐的紅拂,他明白她的痛苦,因為,自己又何嘗
不是如此。

李靖以唇舌舔拭著紅拂的淚珠,滿腔救國救民的熱情,幾乎在此時崩潰。假如
,現在紅拂只稍說出半個不要他離開的話,李靖一定毫不猶豫的留下來。紅拂可以
感覺得倒李靖的心思,但她也知道,她必須表現得比他更堅強。即使是強顏歡笑。

紅拂在思緒中,漸漸又被李靖的愛撫、親吻挑起她的情慾。這時紅拂才發覺李
靖的肉棒,竟然還深插在體內,不禁臉上又是一陣火熱,情緒有如勁風急矢般急遽
的上升。紅拂輕輕將李靖推卧床上,自己背對著跨坐在他胸膛上,俯首便含住粗大
挺翹的肉棒。

「啊!……娘子…喔……好好……嗯……」李靖只覺得肉棒,被溫暖的嘴唇吸
吮著;被柔嫩的舌尖磨轉著,一陣陣的趐酸麻癢,從肉棒上躦竄全身。紅拂一面舔
吸著肉棒,一面把貼在李靖胸前的陰戶,不停地在來回磨擦著。隨著移動的範圍越
來越大,留在他胸膛的淫液也越來越多、越潤滑。

李靖很清楚的看到,紅拂那紅色的陰道口,有如呼吸般的開合著;粘膩的濕液
沾泄得整個陰戶,彷彿有一層晶瑩的護膜一般。李靖幾近瘋狂的拉近紅拂的腰臀,
讓她的陰戶貼壓在他臉上,用嘴唇磨擦她的陰唇;用舌頭伸探她的蜜洞;還吞食她
流下的酸澀淫液。

「嗯嗯啊啊」的呻吟讓房裡增添了盈盈的春意,任誰也想不想到,這對彼此深
愛著對方的戀人,即將分離……

翌晨,李靖醒來,只覺身旁空蕩蕩的,他連忙起身,正急喊紅拂,一位侍者卻
給他遞來一封書箋加一卷兵書,上寫「 髯翁藏」。並說:「紅拂姑娘黎明時已打
點行裝出走,說是公子不動身,她便不得歸家。」李靖打開信箋,知是紅拂催行,
不禁潸然淚下,只好狠了狠心,策馬往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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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盡春來,渭河水仍是封凍著,驛道旁高大的青槐,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李
靖一副失魂落魄之志,不住地回首西望。紅拂究竟去了何處呢?唉,也只怪自己太
戀著她了,真沒料到,自己七尺男兒卻也變得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起來。

李靖快馬加鞭,一路東行。前面即是函谷關,是「車不容出軌,馬不得並騎」
的要隘,不過李靖多次穿行其中,他輕車熟路,馬不停蹄地往前趕。眼望離太原不
遠了,突然,赤驥馬長嘯一聲,騰空而起,李靖觸到一根絆馬索,滾落而下,一群
人便將他綁起塞進了戰車。

軍帳里,將蒙在眼上的黑布去掉后,李靖定眼一看,一位將軍端坐堂上,立即
認出是唐國公李淵。立在他身旁的一位少年,英俊局儻,雙目有神,李靖心想,這
大概是李世民了。

只聽堂上將軍威嚴地問:「你是何人?」

「馬邑郡丞李靖。」

「為何隻身闖到此地?」

「特投奔大將軍而來。」

「可是刺探我軍行蹤的?」

「將軍帳下劉文靜是我故人,可請他為證。」

「你好刁滑,劉文靜出使突厥,不在軍中,你假託其名,好來行騙,推出去斬
了!」

這時,李靖大叫道:「將軍起義兵,本為天下除暴解難,怎能不以大事為計,
濫殺壯土?」

李淵默然。這時,李世民同其父耳語道:「李靖非凡夫俗子,劉文靜多次在孩
兒面前薦舉此人,望父帥三思。」

李淵仍然沉默不語。這時,李靖已被推到轅門之外,有人奔進帳內報告:「將
軍請看,他行囊中有兵書一卷,書箋一封。」

李淵接過一看,是女子絹秀的字跡:『李郎:我今忍淚不辭而去,只緣觀你深
戀於我,只恐因我誤汝前程。我去后,望君速奔太原,投李氏父子,不負我苦心,
待君功成名就,我即來就君。紅拂頓首』

李淵一見此信急忙傳令:「快鬆綁!快快鬆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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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武德二年,在攻破洛川王世充后,李淵命李靖攻打雄據荊州的蕭銑,蕭銑憑著
天險,死守頑抗,李靖在攻到陝州時,數月不得前進一步。這時高祖怒其滯留,延
誤戰機,暗中命陝州都督許詔,傳命給李靖,說:『若十日內攻不下,則按軍法斬
處!』眼見時限已到,戰局卻全無轉機,李靖心急如燎,一籌莫展。

這天,李靖躲開眾將官,回到軍帳之中,獨酌了幾杯悶酒後,雙手舉盞,朝西
北跪下,不禁涕淚橫流,默默地說:「夫人!夫人!李靖我枉負你一片苦心了,明
日拿不下逆賊,相見無期了,望你自重啊!」

「哈哈!哈哈!李將軍何狼狽如此?」只見帳幔內黑帔風一抖,閃出一位紫冠
貂裘的美少年,又是跟那一夜的打扮一樣。

「紅拂……夫人,你怎麼來此處了?」李靖一眼就認出是朝思暮想的紅拂,不
禁以為是在夢境。

「你在此處攻敵不下,進退維谷,風聲早已傳到了北國,張兄本去扶餘國,半
途折回,陪我急驅而來,他囑我獻給你秘傳兵書十卷,你看,我早已為你整理妥當
了。」

李靖接過兵書,如獲至寶,急問:「 髯翁何在?」

「早離去幾個時辰,我在這軍帳中等你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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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開庭問斬,李靖急獻奇計,並請寬延時日,許詔憐惜他的才能,也為
之請命,於是得以獲免。

此後,李靖巧用 髯翁之計,打仗連連得利,自那以後,李靖再也不讓紅拂離
開自己。

貞觀二年,李靖攻破突厥頡利可汗,紅拂被尊為兵部尚書夫人。

貞觀八年,李靖被封為行軍總管,將來犯的吐谷渾一直趕到積石山,十一年,
紅拂位尊衛國公夫人。

這幾十年來,李靖用兵如神,敢於孤軍探險,屢出奇兵,許多人說他得力於
髯翁秘傳的兵書數卷,有的說得力於他夫人的幕後指點,事實果真如何,不得而知。

不料,紅拂在年近半百之時因偶泄瘧疾,在李將軍寬大的懷抱里溘然長逝。死
時,她雪膚香腮,若凝脂蒙霜,依然是粉面如春,玉容含笑,不失絕世的美色。

一代英豪的千古知音,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良伴就此離去。唐太宗李世民下
詔書說:「祖國公夫人陵墓的規模與形制,應仿照漠代衛青、霍光故事,在突厥境
內的鐵山、吐谷渾境內的積石山,渠上紀念性墓闕,以表彰他夫妻的特殊功績。」

貞觀十七年,唐太宗又下詔書將李靖等二十四功臣的像,畫於凌一ㄢ(火因)
閣上,世代傳頌。當時有人建議,在李靖身旁應畫上紅拂夫人的像。然而,因紅拂
的出身,她的倩影最終還是沒能上凌一ㄢ(火因)閣。就是以後傳世的李靖所著,
而紅拂所整理的兵書《六軍鏡》三卷、《李衛公問對》、《衛公兵法輯書》等書,
也有人考證說均是偽書。但是,一曲睿目情眸識精英的動人絕唱,卻傳揚千古。

(全文完)
林間松韻,石上泉聲,靜里聽來,識天地自然鳴佩; 草際煙光,水心雲影,閑中現來,見乾坤最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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