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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譯註--《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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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3:32 | 只看該作者
孔子聽說趙簡子不請示晉君就逮捕邯鄲大夫趙午,以致退守晉陽,所以在《春秋》中記載說:「趙鞅憑藉晉陽叛亂」。
趙簡子有個家臣名叫周舍,喜歡直言進諫。周舍死後,簡子每當上朝處理政事的時候,常常不高興,大夫們請罪。簡子說:「你們沒有罪。我聽說一千張羊皮也不如一隻狐的腋下皮毛。大夫們上朝,只聽到恭敬順從的應答聲,聽不到周舍那樣的爭辯之聲了,我為此而憂慮。」簡子因此能使趙地的人順從,並使晉人也歸向他。
晉定公十八年,趙簡子在朝歌包圍了范吉射和中行寅,中行寅逃奔邯鄲。第二年,衛靈公去世。趙簡子和陽虎把衛太子蒯聵送到衛國,衛國不接納,衛太子只好住到戚城。
晉定公二十一年,趙簡子攻入邯鄲,中行寅(文子)逃到柏人。簡子又包圍了柏人,中行寅、范吉射(昭子)於是又奔到齊國。趙氏終於佔有了邯鄲、柏人。范氏、中行氏其餘的領地都歸入晉國。趙簡子名為晉國上卿,實際上獨攬晉國政權,他的封地等同於諸侯。
晉定公三十年,定公與吳王夫差在黃池的諸侯盟會上爭做盟主,趙簡子跟隨晉定公,終於讓吳王為盟主。定公在位三十七年去世,簡子免除了守喪三年之禮,一周年就結束了。這一年,越王句踐滅了吳國。
晉出公十一年(前464),知伯討伐鄭國。趙簡子生病,派太子毋恤率兵包圍鄭國。知伯喝醉了,用酒強灌毋恤並打他。隨從毋恤的群臣要求把知伯處死。毋恤說:「主君所以讓我做太子,是因為我能忍辱。」但是他也怨恨知伯。知伯回去后,就對簡子講了,讓他廢毋恤,簡子不聽。毋恤從此更加怨恨知柏。
晉出公十七年,趙簡子去世,太子毋恤繼位,這就是趙襄子。
趙襄子元年(前457),越國包圍吳國。襄子減少了守孝期間規定的飲食,派家臣楚隆去慰問吳王。
襄子的姐姐從前是代王夫人。簡子安葬以後,還沒有除喪服,就到北邊登上夏屋山,請來代王,讓廚師拿著銅勺請代王和他的隨從進餐,斟酒時,暗中讓名叫各的膳食用銅勺打死代王和隨從宮員,於是就發兵平定代地。他的姐姐聽說這件事後,哭泣著呼天,磨尖簪子自殺了。代地人同情她,把她自殺的地方叫做摩笄(jī,機)之山。襄子把代地封給伯魯的兒子趙周,讓他做代君。伯魯是襄子的哥哥,原來的太子。太子早已去世,所以封他的兒子。
襄子即位四年,知伯和趙、韓、魏三家把范氏、中行氏原有的領地全都瓜分了。晉出公大怒,通告齊國、魯國,想依靠他們討伐四卿。四卿害怕,於是就一起攻打晉出公。出公逃奔齊國,半路上死了。短伯就讓昭公的曾孫驕即位,這就是晉懿公。知伯越來越驕橫。他要求韓、魏兩家割讓領地,韓、魏給了他。要求趙氏割地,趙氏不給,因為在包圍鄭國時知伯侮辱過他。知伯惱怒,就率領韓、魏兩家進攻趙氏。趙襄子害怕,就逃奔到晉陽退守。
原過跟隨襄子,落在後邊,到了王澤,看見三個人,從腰帶以上可以看見,從腰帶以下就看不見了。三人給了原過一根兩節的竹棍,中間不通。對他說:「替我們把這竹棍送給趙毋恤。」原過到了以後,把情況告訴襄子。襄子齋戒三天,親自把竹棍剖開,裡邊有朱紅的字寫道:「趙毋恤,我們是霍泰山山陽侯天使。三月丙戌日,我們將讓你反過來滅掉知氏。你也要為我們的百邑立廟,我們將把林胡的土地賜給你。到你的後代,將有一位勇健的國王,皮膚紅黑,龍臉鳥嘴,鬢眉相連,髭髯絡腮,寬胸大腹,下體修長,上體壯大,左衣襟,披甲乘馬。全部佔有黃河中游一帶,直至休溷地區的各部貉人,往南進攻晉國的其他城邑,往北滅掉黑姑。」襄子再拜,接受了三位神人的旨令。
三國攻打晉陽,一年多以後,引來汾水灌城,城牆沒有淹沒的只剩下三版高了。城裡的人都把鍋掛起來做飯,互換子女吃掉。群臣都有了外心,禮節越來越怠慢,唯有高共不敢失禮。襄子害怕,於是半夜派丞相張孟同暗中結交韓、魏。韓、魏與趙合謀,三月丙戌這天,三國反過來滅了知氏,共同瓜分了他的土地。於是襄子進行封賞,高共是上等。張孟同說:「晉陽有難期間,只有高共沒功勞。」襄子說:「當晉陽危急之時,群臣都很怠慢,只有高共不敢有失臣下的禮節,因此他要受上賞。」這時趙在北方佔有代地,南邊并吞了知氏,比韓、魏強大。於是在百邑給三神立廟祭祀,派原過主持霍泰山神廟的祭祀。
後來襄子娶空同氏為妻,生了五個兒子。襄子由於伯魯未能繼位,不肯立自己的兒子做太子,並且一定要傳位給伯魯的兒子代成君。成君先死了,就選定代成君的兒子趙浣立為太子。襄子在位三十三年去世,趙浣即位,這就是獻侯。

獻侯年紀不大就即位了,首府在中牟。
襄子的弟弟桓子驅逐了獻侯,在代地自立為侯,一年後去世。趙國人認為桓子即位不是襄子的意願,就共同殺了他的兒子,又迎回獻侯即位。
獻侯十年,中山國武公開始即位。十三年,在平邑築城。十五年,獻侯去世,他的兒子烈侯趙籍即位。
烈侯元年(前408),魏文侯攻打中山國,派太子魏擊駐守。六年(前403),魏、韓、趙都立為諸侯,趙籍追尊獻子為獻侯。
烈侯愛好音樂,對相國公仲連說:「寡人有喜愛的人,能讓他尊貴起來嗎?」公仲說:「使他富有還可以,讓他尊貴就不好辦了。」烈侯說:「好吧。鄭國的歌手槍和石兩個人,我要賜給他們田地,每人一萬畝。」公仲說:「是」。但並沒有給。過了一個月,烈候從代地回來,詢問給歌手賜田的事,公仲說:「正在找,還沒找到合適的。」過了不久,烈侯又問,公仲始終不給,於是就說有病不上朝。番吾君從代地來,對公仲說:「國君其實喜歡善政,只是不知道怎樣實行。現在您任趙的相國,至今已有四年,也曾推薦過人才嗎?」公仲說:「沒有。」番吾君說:「牛畜、荀欣、徐越都可以推薦。」公仲就推薦了這三個人。到上朝的時候,烈侯又問:「歌手的田地怎麼樣了?」公仲說:「正派人挑選最好的田。」牛畜侍奉烈侯時對他講仁義的道理,用王道約束他,烈侯態度寬和。第二天,荀欣陪侍,建議精選起用賢才,任命官吏要使用能幹的人。第三天,除越陪侍,建議節約財物,儉省用度,考察評估官吏們的功績德行。他們所講的道理沒有不充分的,國君很高興。烈侯派人去對相國說:「給歌手賜田的事暫時停止。」任命牛畜為師,荀欣為中尉,徐越為內史,賜給相國衣服兩套。
九年,烈侯去世,他的弟弟武公即位。武公在位十三年去世,趙國又讓烈侯太子趙章即位,這就是趙敬侯。這一年,魏文侯去世。
敬侯元年(前386),武公的兒子趙朝作亂,失敗后逃奔魏國。趙國開始以邯鄲為都城。
敬侯二年,在靈丘打敗齊軍。三年,在廩丘救授魏國,大敗齊軍。四年,趙軍在兔台被魏軍打敗。趙修築剛平城以便進攻衛國。五年,齊、魏兩國幫助衛國攻趙,奪取了剛平。六年,向楚國借兵伐魏,奪取了棘蒲。八年,攻下了魏國的黃城。九年,進攻齊國。齊國進攻燕國,趙軍援救燕國。十年,趙國與中山國在房子縣交戰。
敬侯十一年(前376),魏、韓、趙共同滅亡晉國,瓜分了它的土地。趙國攻打中山國,又在中人地區交戰。十二年,敬侯去世,他的兒子成侯趙種即位。
成侯元年(前374),公子趙勝與成侯爭奪君位,發動叛亂。二年六月,下雪。三年,太戊午任相國。征討衛國,奪取了鄉邑七十三處。魏國在藺打敗趙軍。四年,與秦軍在高安交戰,打敗了它。五年,在鄄城攻伐齊軍。魏軍在懷地打敗趙軍。趙軍攻打鄭國,打敗了它,把佔領的鄭地給了韓國,韓國把長子縣給了趙國。六年,中山國修築長城。趙軍進攻魏國,在湪澤打敗了它,圍困了魏惠王。七年,進攻齊國,打到了齊長城。同韓國聯合進攻西周國。八年,和韓國一起把西周分為兩部分。九年,與齊國在阿城之下交戰。十年,進攻衛國,奪取甄城。十一年,秦國進攻魏國,趙軍到石阿去援救。十二年,秦軍進攻魏國的少梁,趙軍前去援救。十三年,秦獻公派名叫國的庶長領兵進攻魏國的少梁,俘虜了魏國太子和公孫痤。魏軍在澮水一帶打敗趙軍,奪取了皮牢。成侯與韓昭侯在上黨相遇。十四年,趙與韓一起攻秦。十五年,趙國幫助魏國攻齊。
十六年,趙國與韓國、魏國瓜分晉國。把端氏縣封給晉君。
十七年,成侯與魏惠王在葛孽相遇。十九年,趙國與齊國、宋國在平陸盟會,與燕國在西阿盟會。二十年,魏國進獻上等木料做的檐椽,於是就用這些木椽修建了檀台。二十一年,魏軍包圍了邯鄲。二十二年,魏惠王攻下了邯鄲,齊軍也在桂陵打敗了魏軍。二十四年,魏國把邯鄲歸還給趙國,趙國與魏國在漳水之濱盟誓。秦軍進攻趙國的藺城。二十五年,成侯去世。公子緤與太子肅侯爭奪君位,趙緤失敗,逃奔韓國。
肅侯元年(前349),奪取了晉君的端氏縣,把晉君遷到屯留安置。二年,與魏惠王在陰晉相遇。三年,公子趙范襲擊邯鄲,沒有取勝就死了。四年,朝拜周天子。六年,進攻齊國,奪取了高唐。七年,公子趙刻進攻魏國的首垣。十一年,秦孝公派商鞅征伐魏國,俘虜了魏國將軍公子趙卬。趙國進攻魏國。十二年,秦孝公去世,商鞅也死了。十五年,開始興建壽陵。魏惠王去世。
十六年,肅侯遊覽大陵,經過鹿門,宰相太戊午牽住馬頭說:「正當農事繁忙的時候,一天不耕作,一百天沒有飯吃。」肅侯聽了立即下車認錯。
十七年,圍困魏國的黃城,沒有攻克。修築長城。
十八年,齊、魏徵伐趙國,趙國決黃河之水淹灌敵軍,敵軍撤離。二十二年,張儀任秦國宰相。趙疵與秦軍交戰,失敗,秦軍在河西殺死趙疵,奪取了趙國的藺和離石兩地。二十三年,韓舉與齊軍、魏軍作戰,戰死在桑丘。
二十四年,肅侯去世。秦、楚、燕、齊、魏派出精兵各一萬人同來參加葬禮。肅侯的兒子武靈王即位。
武靈王元年(前325),陽文君趙豹任宰相。梁襄王和太子嗣、韓宣王和太子倉到信宮來朝賀。武靈王年少,還不能處理政事,設有博聞師三人,左右司過官三人。到處理朝政的時候,首先問候先王的貴臣肥義,並給他增加品級和俸祿;國中八十以上的德高老人,每月都給他們送禮。
武靈王三年,修築鄗城。四年,與韓王在區鼠會見。五年,娶韓國宗親之女為夫人。
八年,韓國進攻秦國,沒有取勝就撤離了。五國互相稱王,只有趙國不稱王,趙君說:「沒有實際,怎能處在這個名分上呢!」下令趙國人都稱他為「君」。
九年,與韓、魏一起進攻秦國,秦國打敗了三國軍隊,斬殺了八萬人。齊國在觀澤打敗趙軍。十年,秦軍奪取趙國的中都和西陽。齊國打敗燕國,燕國宰相子之做了國君,國君反而稱臣。十一年,武靈王把燕國公子職從韓國召來,立他為燕王,派樂池把他送燕國。十三年,秦軍攻下趙他的藺城,俘虜了將軍趙莊。楚王、魏王來趙國,至邯鄲。十四年,趙何進攻魏國。
十六年,秦惠王去世。武靈王遊覽大陵。有一天,武靈王夢見一位少女彈琴並唱了一首詩:「美人光彩艷麗啊,容貌好像苕花。命運啊,命運啊,竟然無人知我嬴娃!」另一天,武靈王飲酒很高興,屢次談起他所做的夢,想像著夢中少女的美貌。吳廣聽說后,通過夫人把他的女兒娃嬴送入宮中。這就是孟姚。孟姚特別受武靈王的寵愛,她就是惠后。
十七年,武靈王到九門,修築野台,以便瞭望齊國和中山國的邊境。
十八年,秦武王和孟說舉龍紋赤鼎,折斷膝蓋骨死去。趙王派代相趙固到燕國接來秦公子稷,送他回國,立為秦王,這就是秦昭王。
武靈王十九年春天正月,在信宮舉行盛大朝會。召見肥義同他議論天下大事,談了五天才結束。武靈王到北邊巡視中山國的地界,到了房子縣,又去代地,北到無窮,西到黃河,登上黃華山頂。然後召見樓緩商議說:「我們先王趁著世事的變化,做了南邊領地的君長,連接了漳水、滏(fǔ,府)水的險阻,修築長城,又奪取了藺城、郭狼,在荏地打敗了林胡人,可是功業尚未完成。如今中山國在我們腹心,北面是燕國,東面是東胡,西面是林胡、樓煩、秦國、韓國的邊界,然而沒有強大兵力的救援,這樣下去國家要滅亡,怎麼辦呢?要取得高出世人的功名,必定要受到背離習俗的牽累。我要穿起胡人服裝。」樓緩說:「很好。」可是群臣都不願意。
當時肥義在旁侍奉,武靈王說:「簡子、襄子二位主君的功業,就在於考慮到了胡、翟之利。做臣子的,受寵時應有明孝悌、知長幼、順從明理的德操,通達時應建立既可利民又能益君的功業,這兩方面是臣子的本份。如今我想繼承襄主的事業,開拓胡人、翟人所住之地,可是找遍世間也見不到這樣的賢臣。為了削弱敵人,用力少而能取得更多的功效,可以不耗盡百姓的力氣,就能繼續兩位先主的勛業。凡是有高出世上功業的人,就要承受背棄習俗的牽累;有獨特智謀的人,就要聽任傲慢民眾的埋怨。如今我要穿胡人服裝騎馬射箭,並用這個教練百姓,可是世人一定要議論我,怎麼辦呢?」肥義說:「我聽說做事猶疑就不會成功,行動猶豫就不會成名。您既然考慮決定承受背棄風俗的責難,那末就無需顧慮天下的議論了。追求最高道德的人不附和世俗,成就大功的人不找凡夫俗子商議。從前舜用舞蹈感化三苗,禹到裸國脫去上衣,他們不是為了滿足慾望和愉悅心志,而是必須用這種方法宣揚德政並取得成功。愚蠢的人事情成功了他還不明白,聰明人在事情尚無跡象的時候就能看清,那末您還猶疑什麼呢!」武靈王說:「穿胡服我不猶疑,我恐怕天下之人要嘲笑我。無知的人快樂,也就是聰明人的悲哀;蠢人譏笑的事,賢人卻能看得清。世上有順從我的人,穿胡服的功效是不可估量的。即便驅使世人都來笑我,胡地和中山國我也一定要佔有。」於是就穿起了胡服。
武靈王派王緤轉告公子成說:「寡人穿上胡服,將要這樣上朝,也希望叔父穿上它。家事要聽從雙親,國事要聽從國君,這是古今公認的行為準則。子女不能反對雙親,臣子不能違背君主,這是兄弟們通用的道理。如今我制定政令,改變服裝,可是叔父您要不穿,我恐怕天下人要議論。治國有常規,利民是根本;處理政事有常法,有令就行最為重要。宣傳德政要先從平民談起,而推行政令就要先讓貴族信從。如今穿胡服的目的,不是為了滿足慾望和愉悅心志;事情要達到一定的目的,功業才能完成。事情完成了,功業建立了,然後才算是妥善。如今我恐怕叔父違背了處理政事的原則,因此來幫助叔父考慮。況且我聽說過,做有利於國家的事,行為不會偏邪;依靠貴戚的人,名不會受損害。所以我願仰仗叔父的忠義,來成就胡服的功效。我派王緤來拜見叔父,請您穿上胡服。」公子成再拜叩頭說:「我來已聽說了大王穿胡服的事,我沒有才能,卧病在床,不能奔走效力多多進言。大王命令我,我斗膽回答,是為了盡我的愚忠。我聽說中國是聰明智慧的人居住的地方,是萬物財用聚集的地方,是聖賢進行教化的地方,是仁義可以施行的地方,是遠方之人願來觀覽的地方,是蠻夷樂於效法的地方。如今大王拋棄了這些而穿起遠方的服裝,變更古來的教化,改易古時的正道,違反眾人的心意,背棄學者之教,遠離中國風俗,所以我希望大王仔細考慮此事。」使者回去如實稟報。武靈王說:「我本來知道叔父有病,我要親自去請求他。」
武靈王於是前往公子成家中,親自請求他,說:「衣服是為了便於穿用的,禮是為了便於行事的。聖人觀察鄉俗而順俗制宜,根據實際情況制定禮儀,這是為了利民富國。剪掉頭髮,身上刺花紋,臂膀上繪畫,衣襟開在左邊,這是甌越百姓的習俗。染黑牙齒,額上刺花。戴魚皮帽子,穿粗針大線的衣服,這是大吳國的習俗。所以禮制服裝各地不同,而為了便利卻是一致的。地方不同使用會有變化,事情不同禮制也會更改。因此聖人認為如果可以利國,方法不必一致;如果可以便於行事,禮制不必相同。儒者同一師承而習俗有別,中原禮儀相同而教化互異,何況是為了荒遠地區的方便呢?所以進退取捨的變化,聰明人也不能一致;遠方和近處的服飾,聖賢也不能使它相同。窮鄉僻壤風俗多異,學識淺陋卻多詭辯。不了解的事不去懷疑,與自己的意見不同而不去非議的人,才會公正地博採眾見以求盡善。如今叔父所說的是世俗之見,我所說的是為了制止世俗之見。我國東有黃河、薄洛津,和齊國、中山國共有,可是沒有舟船的設施。從常山直到代地、上黨,東邊是燕國、東胡的國境,西邊有樓煩、秦國、韓國的邊界,如今沒有騎射的裝備。所以我認為如果沒有舟船的設施,住在河兩岸的百姓,將用什麼守住黃河、薄洛之水呢?改變服裝、練習騎射,就是為了防守同燕、三胡、秦、韓相鄰的邊界。況且從前簡主不在晉陽以及上黨設要塞,襄主并吞戎地、攻取代國以便排斥各地胡人,這是愚人和智者都能明白的。從前中山國仗恃齊國的強大兵力,侵犯踐踏我國土地,虜掠我國百姓,引水圍困鄗城,如果不是社稷神靈保佑,鄗城幾乎失守。先王以此為恥,可是這個仇還沒有報。如今有了騎射的裝備,近可以使上黨的地勢更為有利,遠可以報中山國之仇。可是叔父卻順從中原的習俗,違背簡主、襄主的遺志,厭惡變服的名聲而忘掉了鄗城被困的恥辱,這不是我所希望的。」公子成再拜叩頭說:「我很愚蠢,沒能理解大王的深意,竟敢亂說世俗的見解,這是我的罪過。如今大王要繼承簡主、襄主的遺志,順從先王的意願,我怎敢不聽從王命呢!」公子成再拜叩頭。武靈王於是賜給他胡服。第二天,穿上胡服上朝。這時武靈王才開始發布改穿胡服的命令。
趙文、趙造、周袑、趙俊都來勸阻武靈王不要穿胡服,依照原來的辦法更適宜。武靈王說:「先王習俗不同,哪種古法可以仿效?帝王們不互相因襲,哪種禮制可以遵循?伏羲神農注重教化,不行誅罰;黃帝、堯、舜使用刑罰,但不殘暴。到了夏、商、周三王,隨時代不同來制定法度,根據實際情況規定禮制。法規政令都順應實際需要,衣服器械都便於使用。所以禮不必只用一種方式,而便利國家也不必效法古代。聖人的興起並不互相因襲卻能統一天下,夏、殷的衰敗並未變禮制也終於滅亡。那麼,違背古制未可厚非,遵循舊禮並不不值得稱道。如果說服裝奇特的人心志浮蕩,那麼鄒、魯一帶就不會有奇特行為的人了;習俗怪異的地方百姓都輕率,那麼吳、越一帶也就不會有出眾的人才了。況且聖人認為,只要有利於身體就可以叫做衣服,只要便於行事就可以稱為禮法。規定進退的禮節,衣服的制度,是為了使平民百姓有統一的遵循,不是為了評論賢人的。所以平民總是和流俗相伴,賢人卻是同變革一道。所以諺語說:『按照書本趕車的人不會摸透馬的性情,用古法來約束今世的人不通曉事物的變化。』遵循古法的功效,不可能高出世俗;交法古代的學說,不可能治理今世。你們不懂這個道理啊!」終於推行胡服並招募士兵練習騎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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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武靈王巡察中山國地勢,到達寧葭;往西巡察胡人地勢,到達榆中。林胡王進獻馬匹。回來后,派樓緩出使秦國,仇液到韓國,王賁去楚國,富丁去魏國,趙爵去齊國。讓代相趙固掌管胡地,招募胡地士兵。
二十一年,進攻中山國。趙袑率領右軍,許鈞率領左軍,公子章率領中軍,武靈王統率三軍,牛翦率領戰車和騎兵,趙希一併率領胡與代的士兵。趙希與諸軍通過隘口,到曲陽會師,攻佔了丹丘、華陽、鴟上關塞。武靈王率軍奪取了鄗城、石邑、封龍、東垣。中山國獻出四城求和,武靈王應允,收兵停戰。二十三年,又進攻中山國。二十五年,惠後去世。派周袑穿胡服輔佐教導王子趙何。二十六年,再次進攻中山國,奪取的土地北至燕、代一帶,西至雲中、九原。
二十七年五月戊申日,在東宮舉行盛大朝會,武靈王傳位,立王子趙何為王。新王到祖廟行參拜祖先之禮以後,出來上朝。大夫全都是大臣,肥義任相國,並且是新王的師傅。這就是惠文王。惠文王是惠后吳娃的兒子。武靈王自稱為主父。
主父想讓兒子自主治國,自己就穿上胡服率領士大夫到西北巡視胡地,並想從雲中、九原直向南方襲擊秦國,於是他親自喬裝成使者進入秦國。秦昭王沒有覺察,過後驚怪他的狀貌特別魁偉,不像人臣的氣度,立即派人追趕,可是主父早已飛馬奔出了秦國的關口。仔細詢問,才知道是主父。秦人非常驚恐。主父所以要進入秦國,是想親自察看地形,並趁機觀察秦王的為人。
惠文王二年(前297),主父巡視新佔領的土地,於是經過代地,往西在西河與樓煩王相會,並招收了他的士兵。
三年,滅中山國,把它的國王遷到膚施縣。開始建靈壽城。北方的土地才開始屬於趙國,通往代地的道路大為通暢。歸來之後,論功行賞,實行大赦,設酒宴聚會歡飲五天,封長子趙章為代地的安陽君。趙章平素放縱,弟弟被立為國王他心中不服。主父又派田不禮輔佐趙章。
李兌對肥義說:「公子章正當壯年並且心志驕狂,黨徒眾多,野心很大,恐怕會有私心吧!田不禮的為人,殘忍並且傲慢。這兩個人互相投合,一定會有陰謀作亂的事情發生,一旦挺身作亂就希圖徼幸成功。小人有了野心,就會考慮輕率,謀事淺薄,只看到利益而不顧禍害,同夥互相慫恿,就會一起闖入禍亂之門。據我看,這種事一定不會很久了。您負有重任並握有大權,動亂會從您那裡開始,災禍會在您那裡集中,您必定最先受害。仁人博愛萬物,智者防患於未然,不仁不智,怎能治理國家?您何不聲稱有病不出家門,把政事移交給公子成呢?不要成為怨恨彙集的地方,不要做禍亂髮生的階梯。」肥義說:「不行。當初主父把新王託付給我的時候說:『不要變更你的法度,不要改變你的心,堅持一心,直到你去世。』我再拜接受王命並且記載下來。如今懼怕田不禮作亂而忘記我記載的王命,什麼罪過比變節更大呢!上朝接受了莊嚴的王命,退朝後就不全心全意,什麼錯誤比負心更嚴重!變節負心之臣,刑罰是不寬容的。諺語說『死者如果復生,生者不應在他面前感到慚愧』。我已經有言在先,我要完全實現我的諾言,怎能只是保全我的身體!況且堅貞之臣當災難臨頭時節操就會顯現,忠良之臣遇到牽累時行事必須鮮明。您已對我賜教並給我忠告。儘管如此,我已有言在先,始終不敢違背。」李兌說:「好吧,您勉力而行吧!我能看到您只有今年了。」說完就痛哭流涕而去。李兌幾次去見公子成,以便防範田不禮作亂。
另一天,肥義對信期說:「公子章和田不禮非常令人憂慮。他們對我說得好聽而實際上很壞,他們為人不孝不忠。我聽說,奸臣在朝廷是國家的禍害;讒臣在宮中是君主的蛀蟲。這種人貪婪並且野心很大,宮內得到君主寵愛就到外邊行兇胡為。假傳王命傲慢無禮,一旦擅自發出命令,也是不難做到的,禍害將要危及國家。如今我為此憂慮,夜裡忘記睡覺,飢餓忘記吃飯。對盜賊的出沒不可不防。從今以後,如果有人請見國王一定要同我見面,我要先用自身抵擋他,沒有變故君王才能進來。」信期說:「好極了,我能聽到這樣的話!」
四年,群臣前來朝拜,安陽君也來朝拜。主父讓新王主持朝拜,他自己從旁暗中觀察群臣和王室宗親的禮儀。看到他的長子趙章頹喪的樣子,反倒向北稱臣,屈身在弟弟面前,心裡很憐憫他,那時就想把趙國一分為二,讓趙章做代國之王,這個打算沒有決定就中止了。
主父和惠文王到沙丘遊覽,分住兩處宮室。公子章就利用他的黨徒和田不禮作亂,詐傳主父命令召見惠文王。肥義首先進去,被殺死了。高信就與惠文王一起作戰。公子成和李兌從國都趕到,就調集四邑的軍隊前來抵禦這場變亂,殺死了公子章和田不禮,消滅了他們的黨徒,安定了王室。任命公子成為宰相,封號是安平君,任命李兌為司寇。公子章被打敗的時候,逃到了主父那裡,主父開收留了他,公子成和李兌因而包圍了主父的宮室。公子章死後,公子成和李兌商量說:「由於趙章的緣故包圍了主父,即使撤兵,我們這些人也要滅族啊!」於是就繼續包圍主父宮室。命令宮中的人「最後出來的人滅族」,宮裡的人全出來了。主父想出宮但出不來,又得不到食物,只好去掏雛雀充饑,三個多月以後餓死在沙丘宮。主父之死已確定無疑,這才向諸侯發出訃告。
當時惠文王年少,公子成、李兌專政,兩人害怕被殺,所以圍困主父。主父起初是把長子趙章立為太子,後來得到吳娃,非常寵愛她,為此不出吳娃之宮好幾年,生下兒子趙何后,變廢了太子章而立趙何為王。吳娃死後,對趙何的愛也隨之鬆弛,重又憐惜原來的太子,想讓兩個兒子並立為王,猶豫不決,所以變亂髮生,以至父子一同死去,被天下人嘲笑,怎不令人痛惜呢!

惠文王五年(前294),趙國把鄚、易兩地給了燕國。八年,修築南行唐城。九年,趙梁領兵,與齊國聯合進攻韓國,直到魯關之下。到了十年,秦國自稱為西帝。十一年,董叔和魏氏征討宋國,在魏國得到河陽。秦國奪取梗陽。十二年,趙梁領兵進攻齊國。十三年,韓徐為統帥,進攻齊國。公主去世。十四年,燕國宰相樂毅統率趙、秦、韓、魏、燕五國聯軍進攻齊國,奪取了靈丘。趙王與秦王在中陽相會。十五年,燕昭王來會見趙王。趙國與韓、魏、秦聯合攻齊,齊王敗逃,燕軍孤軍深入,攻下臨淄城。
十六年,秦國又同趙國幾次進攻齊國,齊國人非常憂慮。蘇厲為齊國寫信給趙王,信中說:
我聽說古代的賢君,他的德行並非遍佈於海內各地,教化也並非普及到所有的百姓,四時祭祀的供品也不是經常讓祖先享用。可是甘露普降,下雨及時,五穀豐收,百姓不生疫病,眾人都對此讚頌,然而賢主卻要深思。
如今您的賢德和功力,並非經常施之於秦國;積蓄的怨恨和怒氣,也並非平素就對齊國特別深。秦趙兩國聯合,強使韓國出兵,秦國真是愛趙國嗎?它確實恨齊國嗎?事情如果過分,賢主就應該認真觀察。秦國並非愛趙並且恨齊,而是想要滅亡韓國並且吞併東、西二周,故意以齊國為誘餌吸引天下。唯恐事情不能成功,所以才出兵脅迫魏國和趙國。又恐怕天下各國懼怕它,所以派出人質以便得到信任。還恐怕天下各國很快要反對它,所以在韓國徵兵以示威脅。表面上說是對盟國有好處,實際上是要征討空虛的韓國,我認為秦國的計謀一定是從這方面考慮的。事情本來就有形勢不同而禍患是一樣的,楚國長期受到攻代而中山國卻滅亡了,如今齊國長期被攻伐而韓國必定該滅亡了。攻破齊國,大王您和六國共分其利。滅亡了韓國,秦國就單獨佔有它。佔領二周,往西可以得到天子祭祀用的禮器,秦國獨吞私占。授給田地要計算功利,大王您得到的利益同秦國比誰多?
遊說之士議論說:「韓國失去三川,魏國失去晉地,市朝還沒有什麼變化災禍就要來到了。」燕國全部佔領齊國北部土地之後,離沙丘、鉅鹿就少了三百里,韓國的上黨離邯鄲一百里,燕國、秦國共謀奪取趙國的河山,經小路三百里就可串通。秦國的上郡靠近挺關,到達榆中有一千五百里,秦國如果依託三郡進攻趙國的上黨,羊腸坂以西,句(gōu,勾)注山以南就不再為大王您所有了。越過句注山,截斷常山並駐守在那裡,僅三百里路就可直達燕國,代馬胡犬從此不再東入趙國,崑山之玉也不能運至趙國,這三種寶物也就不再為大王所有了。大王長期攻代齊國,跟隨強秦進攻韓國,禍患必定會達到這種地步。希望您多加考慮。
況且齊國所以被攻伐,就是由於它侍奉了大王;各國軍隊集結在一起,就是為了加禍於大王。燕、秦兩國的盟約一訂立,出兵的日子就不遠了。五國想把趙國土地一分為三,齊國背棄了五國盟約而為解除趙國之禍犧牲自己,向西進兵抑制強秦,使秦國廢除帝號請求屈服,把高平、根柔還給魏國,把?(xíng,刑)分、先俞還給趙國。齊國侍奉大王,應該說是最上等的交情了,如今卻讓齊國服罪,我擔心以後侍奉大王的國家不敢那麼堅決了。希望大王仔細考慮。
如今大王不與各國進攻齊國,天下各國必定認為大王主持正義,齊國將捧著江山社稷更盡心的侍奉大王,天下各國一定都會敬重大王的正義。大王可以帶領各國同秦國友好,如果秦國強暴,大王就帶領各國抑制它,這樣,一世的名譽榮耀都被大王掌握了。
於是趙國就停止進兵,謝絕秦國,不再進攻齊國。
惠文王與燕王相會。廉頗領兵,進攻齊國的昔陽,把它攻下了。
惠文王十七年,樂毅率領趙國軍隊攻打魏國的伯陽。秦國怨恨趙國不同它一起進攻齊國,就征伐趙國,攻下趙國的兩座城。十八年,秦國攻下趙國的石城。趙王再次到衛地的東陽,決黃河水,征伐魏國。大水成災,漳水泛濫。魏冉來趙國任宰相。十九年,秦軍奪取了趙國的兩座城。趙國把伯陽還給魏國。趙奢領兵,攻打齊國的麥丘,把它攻取了。
二十年,廉頗領兵,進攻齊國。趙王與秦昭王在西河之外相會。
二十一年,趙國把漳水的水道改在武平的西邊。二十二年,瘟疫大規模流行。立公子丹為太子。
二十三年,樓昌領兵,進攻魏國的幾邑,未能奪取。十二月,廉頗領兵,再攻幾邑,佔領了它。二十四年,廉頗領兵,進攻魏國的房子,攻克了,就築起城牆才回去。又進攻安陽,把它奪取了。二十五年,燕周領兵,進攻昌城、高唐,都攻克了。趙國和魏國一起攻秦,秦國大將白起在華陽打敗趙軍,俘虜一名趙將。二十六年,奪回被東胡脅迫叛離的代地。
二十七年,又把漳水改道在武平以南。封趙豹為平陽君。黃河泛濫,大水成災。
二十八年,藺相如征代齊國,打到平邑。停止修建北邊九門縣的大城。燕國將領成安君和公孫操殺死了他們的國王。二十九年,秦與韓相助攻趙,包圍了閼與。趙國派趙奢領兵,襲擊秦軍,在閼與城下大敗秦軍,趙王賜給他馬服君的封號。
三十三年,惠文王去世,太子丹即位,這就是孝成王。
孝成王元年(前265),秦國進攻趙國,攻下了三座城。趙王剛剛即位,太后掌權,秦國加緊進攻。趙國向齊國求救,齊王說:「一定要讓長安君來作人質,才能出兵。」太后不肯,大臣極力進諫。太后明確地對左右說:「有再來談讓長安君去作人質的,老婦一定要唾他的臉。」左師觸龍說希望拜見太后,太后怒氣沖沖地等著他。觸龍進宮后,慢慢地走著小碎步坐下,自己告罪說:「老臣我腳有毛病,簡直不能快跑,沒來拜見您有很久了。我私下裡寬恕自己,可是又恐怕太后的身體有什麼不舒服,所以很想看望太后。」太后說:「老婦我依仗車輦行動。」觸龍說:「您的飲食沒有減少吧?」太后說:「就靠喝粥罷了。」觸龍說:「老臣我近來很不想吃飯,就勉強散散步,每天走上三四里,多少增加了點食慾,身體也舒適一些了。」太后說:「老婦我辦不到。」太后不平和的臉色稍有緩和。左師公觸龍說:「我的兒子舒祺年齡最小,沒什麼出息,可是我已經衰老,心裡很疼愛他,希望他能補上黑衣衛士的空缺來保衛王宮,我冒著死罪向您稟告。」太后說:「好吧!年紀多大了?」回答說:「十五歲了。雖然還不大,但願在我還沒入土的時候把他託付給您。」太后說:「你們男人也疼愛小兒子嗎?」回答說:「超過婦人。」太后笑著說:「婦人愛得更厲害。」觸龍說:「老臣私下裡認為您老疼愛燕后勝過愛長安君。」太后說:「您錯了,比愛長安君差得多了。」左師公說:「父母疼愛子女,就應該為他們考慮得周到長遠。您老送燕后遠嫁的時候,握著她的腳後跟,為她哭泣,想到她要去那麼遠,也是很可憐她呀。走了以後,並非不想念她,可是祭祀的時候卻禱告說『千萬不要讓她回來』,難道不是為她的長遠打算,希望她子子孫孫都能繼承王位嗎?」太后說:「是啊。」左師公說:「從現在上推到三代以前,直到趙國每位君主的子孫被封侯的,他們的繼承人還有在位的嗎?」太后說:「沒有了。」觸龍說:「不只是趙國,各國諸侯子孫後代的繼承人還有在位的嗎?」太后說:「老婦沒聽說過。」觸龍說:「這是由於離得近的災禍落到自己身上,離得遠的災禍就落到子孫頭上。難道君主的子孫被封侯的就全不好嗎?是由於他們的地位尊貴但沒有功勛,俸祿優厚但沒有勞績,而擁有的貴重的寶物又太多了。如今您老讓長安君的地位尊貴了,又封給他肥沃的土地,給他許多貴重的寶物,可是不趁現在讓他為國立功,一旦您辭別了人世,長安君憑藉什麼在趙國立身?老臣以為您為長安君打算得短淺,所以認為疼愛他不如疼愛燕后。」太后說:「好吧,任憑您派他到哪裡去吧!」於是為長安君準備了一百輛車,到齊去做人質,齊國這才出兵。
子義聽到這件事,說:「君主的兒子,也是骨肉這親,尚且不能依仗沒有功勛的尊位,沒有勞績的奉祿,來保住金玉之類的重寶,何況是我們的這樣的人呢?」
齊國的安平君田單率領趙國軍隊進攻燕國的中陽,把它攻克了。又進攻韓國的注人,也攻克了。二年,惠文後去世。田單任宰相。
四年,孝成王做夢穿著左右兩色的衣服,乘飛龍上天,沒到天上就墜落下來,看見金玉堆積如山。第二天,孝成王召見名叫敢的筮史官來占卜,他說:「夢見穿左右兩色衣服,象徵殘缺。乘飛龍上天沒有到天上就墜落下來,象徵有氣勢但沒有實力。看見金玉堆積如山,象徵憂患。」
過了三天,韓國上黨的守將馮亭派使者到趙國,他說:「韓國不能守住上黨,就要併入秦國。那裡的官吏百姓都願意歸屬趙國,不願歸屬秦國。上黨有城邑十七個,願再拜歸入趙國,大王怎樣向官吏百姓施恩,請您裁決。」孝成王大喜,召見平陽君趙豹告訴他說:「馮亭進獻十七城嗎,接受它怎麼樣?」趙豹回答說:「聖人把無緣無故的利益看做是大禍害。」孝成王說:「人們都被我的恩德感召,怎麼說是無故呢?」趙豹回答說:「秦國蠶食韓國的土地,從當中斷絕,不讓兩邊相通,本來自以為會安安穩穩地得到上黨的土地了。韓國所以不歸順秦國,是想要嫁禍於趙國。秦國付出了辛勞而趙國卻白白得利,即使強國大國也不能隨意從小國弱國那裡得利,小國弱國反倒能從強國大國那裡得利嗎?這怎能說不是無故之利呢!況且秦國利用牛田的水道運糧蠶食韓國,用最好的戰車奮力作戰,分割韓國的土地,它的政令已經施行,不能和它為敵,一定不要接受。」孝成王說:「如今出動百萬大軍進攻,一年半載也得不到一座城。現在人家把十七座城邑當禮物送給我國,這可是大利呀!」
趙豹出去后,孝成王召見平原君和趙禹告訴他們這件事。他們回答說:「出動百萬大軍進攻,過一年也得不到一座城,如今白白地得到十七座城邑,這麼大的便宜,不能丟掉。」孝成王說:「好。」於是派趙勝去接受土地。趙勝告訴馮亭說:「我是敝國使者趙勝,敝國君主派我傳達命令,封賜太守萬戶的城邑三座,封賜各縣縣令千戶的城邑三座,全都世代為侯,官吏百姓全部晉爵三級,官吏百姓能平安相處,都賞賜黃金六斤。」馮亭流下眼淚不見使者,他說:「我不能處於三不義的境地:為君主守衛國土,不能拚死固守,這是一不義;韓王把上黨歸屬秦國,我不聽君主的命令,這是二不義;出賣君主的土地而得到封賞,這是三不義。」趙國於是發兵佔領上黨。廉頗領兵進駐長平。
七月,廉頗被免職,趙括接替他領兵。秦軍包圍趙括,趙括率軍投降,四十多萬士兵都被坑殺。孝成王後悔不聽趙豹的意見,因此才有少長平之禍。
孝成王回到王都,不答應秦國的要求,秦軍圍困邯鄲。武垣令傅豹和王容、蘇射率領燕國民眾反歸燕地。趙國把靈丘封給楚國宰相春申君。
八年,平原君到楚國請救兵。回國后,楚軍前來救援,魏國公子無忌也來救援,秦國才解除了對邯鄲的包圍。
十年,燕軍進攻昌壯,五月攻克了。趙國將軍樂乘、慶舍進攻秦國信梁的軍隊,把他打敗了。趙國太子去世。秦國進攻西周國,把它攻下了。徒父祺領兵出境。十一年,建元氏城,設上原縣。武陽君鄭安平去世,收回他的封地。十二年,邯鄲的草料庫被燒毀。十四年,平原君趙勝去世。
十五年,把尉文封給相國廉頗,封號信平君。燕王派丞相栗腹同趙國交好,送五百斤黃金為趙王祝酒。栗腹回國後向燕王報告說:「趙國的壯丁都死在長平,他們的遺孤還沒長大,可以進攻它。」燕王召見昌國君樂閑問他。樂閑回答說:「趙國是四百受敵的國家,它的百姓都受過軍事訓練,不能進攻它。」燕王說:「我們以多攻少,兩個打一個,可以嗎?」回答道:「不可以。」燕王說:「那我就用五個去打一個,可以嗎?」回道道:「不可以。」燕王大怒。群臣都認為可以。燕國終於出動兩支軍隊,兩千輛戰車,栗腹率軍進攻鄗城,卿秦率軍進攻代地。廉頗為趙國大將,打敗並殺死栗腹,俘虜了卿秦、樂閑。
十六年,廉頗圍困燕國都城。把樂乘封為武襄君。十七年,代理宰相大將武襄君進攻燕國,包圍了它的國都。十八年,延陵鈞率領軍隊跟隨相國信平君廉頗幫助魏國進攻燕國。秦軍攻下了趙國榆次地區的三十七座城。十九年,趙國和燕國交換國土:趙國把龍兌、汾門、臨樂給燕國;燕國把葛城、武陽、平舒給趙國。
二十年(前246),秦王政開始即位。秦軍攻下趙國的晉陽。
二十一年,孝成王去世。廉頗領兵,進攻繁陽,把它佔領了。趙王派樂乘接替廉頗,廉頗攻打樂乘,樂乘逃跑,廉頗逃亡到魏國。孝成王之子趙偃即位,這就是悼襄王。
悼襄王元年(前244),盛禮交好魏國。想修通到魏國平邑和中牟的道路,沒有成功。
二年,李牧領兵,進攻燕國,攻下了武遂、方城。秦國召見春平君,借故把他扣留了。泄鈞為他對文信侯說:「春平君這個人,趙王特別喜愛他而郎中們卻忌妒他,所以他們互相商議說:『春平君到秦國,秦國一定扣留他。』於是他們一起商量把春平君送到秦國。如今您扣留他,就斷絕和趙國的關係,中了那些郎中的奸計。您不如送回春平君扣留平都。春平君的言行受趙王的信任,趙王一定會割讓許多土地贖回平都。」文信侯說:「好。」於是送走了春平君。趙國在韓皋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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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3:33 | 只看該作者
三年,龐煖領兵,進攻燕國,俘虜了燕將劇辛。四年,龐煖統率趙、楚、魏、燕四國的精兵,進攻秦國的蕞,沒有攻克。移兵進攻齊國,奪取了饒安。五年,傅抵領兵,駐紮平邑;慶舍率領東陽及河外的軍隊,守衛黃河的橋樑。六年,把饒陽封給長安君。魏國把鄴送給趙國。
九年,趙國進攻燕國,奪取了貍陽城。還沒有收兵,秦國就來攻鄴,攻下了。悼襄王去世,他的兒子幽繆王趙遷即位。
幽繆王趙遷元年(前235),在柏人築城。二年,秦軍進攻武城,扈輒(zhé,哲)率領軍隊救援,軍隊被打敗,扈輒戰死。
三年,秦軍進攻赤麗、宜安,李牧領兵與秦軍在肥城之下交戰,打退了秦軍。趙王封李牧為武安君。四年,秦軍進攻番吾,李牧同秦軍作戰,把它打退了。
五年,代地發生大地震,從樂徐以西,北至平陰,樓台、房屋、牆垣大半毀壞,地面裂開東西寬一百三十步的裂溝。六年,發生大飢荒,百姓中傳出民謠說:「趙人大哭,秦人大笑。如果不相信,請看田裡長不長苗。」
七年,秦軍進攻趙國,趙國大將李牧和將軍司馬尚領兵,反擊秦軍。李牧被殺,司馬尚被免職,趙怱和齊國將軍顏聚接替他們的職務。趙怱兵敗,顏聚逃跑。因此趙王遷投降。
八年十月,邯鄲歸屬秦國。
太史公說:我聽馮王孫說:「趙王遷,他的母親是歌女,受悼襄王寵愛。悼襄王廢了嫡子趙嘉而立趙遷為太子。趙遷平素行為不正,聽信讒言,所以誅殺了趙國良將李牧,重用郭開。」難道不是很荒唐的嗎!秦國俘虜趙遷之後,趙國逃亡的大夫們共同扶立趙嘉為王,在代地稱王六年。秦國進兵打敗了趙嘉,終於滅了趙國,把它改為郡。


【原文】【註解】

趙氏之先,與秦共祖。至中衍,為帝大戊御①。其後蜚廉有子二人,而命其一子曰惡來,事紂②,為周所殺,其後為秦。惡來弟曰季勝,其後為趙。
季勝生孟增。孟增幸於周成王③。是為宅皋狼④。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幸於周繆王⑤。造父取驥之乘匹⑥,與桃林盜驪、驊騮、綠耳⑦,獻之繆王。繆王使造父御,西巡狩⑧,見西王母⑨,樂之忘歸。而徐偃王反,繆王日馳千里馬,攻徐偃王,大破之。⑩乃賜造父以趙城,由此為趙氏。
自造父以下六世至奄父,曰公仲,周宣王時代戎(11),為御。及千畝戰,奄父脫宣王(12)。奄父生叔帶。叔帶之時,周幽王無道,去周如晉(13),事晉文侯,始建趙氏於晉國。

①御:駕馭車馬,或駕馭車馬的人。 ②事:侍奉。 ③幸:寵愛,受寵愛。 ④宅皋狼:據《索隱》,皋狼是地名,孟增得寵,周成王讓他住在皋狼,孟增就以宅皋狼為號。 ⑤周繆王:即周穆王。繆,通「穆」。 ⑥驥:良馬。 乘匹:八匹。周代,四馬拉一車為乘,因而乘常做四的代稱;匹,成雙。乘匹就是四的雙倍。 ⑦資驪、驊騮、綠耳:都是良馬的名字,是所謂穆王八駿中的三駿。 ⑧巡狩:古代帝王外出視察稱為巡狩。 ⑨西王母:古代神話人物。 ⑩繆王使造父御……大破之:這幾句中記載的周穆王西巡見西王母事,是帶有神話色彩的傳說,出於《穆天子傳》。穆王乘千里馬敗徐偃王事,據《韓非子》等書記載,敗徐偃王滅徐國的是楚文王。而楚文王上距周穆王三百年左右,所以此事也帶有傳說的性質。這兩年事卷四《周本紀》中都不載,卷五《秦本紀》所記與本篇略同。 (11)戎:古代泛指西部的少數民族。這裡指晉國南部的姜戎。 (12)脫:逃脫,脫險。 (13)如:到……去。

自叔帶以下,趙宗益興,五世而(生)〔至〕趙夙。
趙夙,晉獻公之十六年代霍.魏、耿①,而趙夙為將伐霍。霍公求奔齊。晉大旱,卜元,曰「霍太山為崇②」。使趙夙召霍君於齊,復之,以奉霍太山之祀,晉復穰③。晉獻公賜趙夙耿。
夙生共孟,當魯閔公之元年也。共孟生趙衰,字子余。
趙衰卜事晉獻公及諸公子,莫吉;卜事公子重耳,吉,即事重耳。重耳以驪姬之亂亡奔翟④,趙衰從。翟伐廧咎如⑤,得二女,翟以其少女妻重耳,長女妻趙衰而生盾。初,重耳在晉時,趙衰妻亦生趙同、趙括、趙嬰齊⑥。趙衰從重耳出亡,凡十九年,得反國。重耳為晉文公,趙衰為原大夫,居原,任國政。文公所以反國及霸,多趙衰計策,語在晉事中。
趙衰既反晉,晉之妻固要迎翟妻⑦,而以其子盾為適嗣⑧,晉妻三子皆下事之。晉襄公之六年,而趙衰卒,謚為成季。

①霍、魏、耿:都是諸侯國的國名。 ②崇:鬼神給人災禍。 ③穰:豐收。 ④驪姬之亂:晉獻公寵姬驪姬,為使自己親生的兒子奚齊立為太子,用陰謀手段逼使太子申生自殺,並慫恿獻公追殺公子重耳和夷吾。詳見卷三十九《晉世家》。《左傳·僖公四年》、《國語·晉語》也有詳細記述。 翟:古代對北方少數民族的泛稱。通「狄」。 ⑤廧咎如:春秋時赤狄的一個部落。 ⑥此處所記與《左傳》不同。據《左傳·僖公二十四年》記載,重耳反晉后,把女兒嫁給趙衰,生趙同等三子。 ⑦要:要求。 ⑧適(dí,敵):同「謫」。

趙盾代成季任國政二年而晉襄公卒,太子夷皋年少。盾為國多難,欲立襄公弟雍。雍時在秦,使使迎之。太子母日夜啼泣,頓首謂趙盾曰:「先君何罪,釋其適子而更求君①?」趙盾患之,恐其宗與大夫襲誅之,逎遂立大子,是為靈公,發兵距所迎襄公弟於秦者②。靈公既立,趙盾益專國政。
靈公立十四年,益驕。趙盾驟諫,③,靈公弗聽。及食熊蹯④,胹不熟⑤,殺宰人⑥,持其屍出,趙盾見之。靈公由此懼,欲殺盾。盾素仁愛人,嘗所食桑下餓人反桿救盾⑦,盾以得亡。未出境,而趙穿弒靈公而立襄公弟墨臀⑧,是為成公。趙盾復反,任國政。君子譏盾「為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討賊」,故太史書曰:「趙盾弒其君。」晉景公時而趙盾卒,謚為宣孟,子朔嗣。

①釋:放棄,拋棄。 ②距:通「拒」。阻攔。 ③驟:屢次。 ④熊蹯:熊掌。 ⑤胹(ér,而):煮。 ⑥宰人:掌管膳食的官。 ⑦扞:遮擋,保護。本句所記之事詳見卷三十九《晉世家》。 ⑧弒:古代臣殺君或子殺父母稱為弒。

趙朔,晉景公之三年,朔為晉將下軍救鄭①,與楚莊王戰河上②。朔娶晉成公姊為夫人。
晉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初,趙盾在時,夢見叔帶持要而哭③,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④。盾卜之,兆絕而後好⑤。趙史援占之⑥,曰:「此夢甚惡,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至孫,趙將世益衰。」屠岸賈者,始有寵於靈公,及至於景公而賈為司寇,將作難⑦,乃治靈公之賊以致趙盾⑧,遍告諸將曰:「盾雖不知,猶為賊首。以臣弒君,子孫在朝,何以懲罪?請誅之。」韓厥曰:「靈公遇賊,趙盾在外,吾先君以為無罪,故不誅。今諸君將誅其後,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誅。妄誅謂之亂。臣有大事而君不聞,是無君也。」屠岸賈不聽。韓厥告趙朔趣亡⑨。朔不肯,曰:「子必不絕趙祀,朔死不恨。」韓厥許諾,稱疾不出。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於下宮⑩,殺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皆滅其族。

①下軍:春秋時,各大國都設三軍,名稱不一。晉國設上、中、下三軍。 ②與楚莊王戰河上:這是春秋時晉楚兩國的一次大戰,即著名的邲之戰,楚勝,晉敗。參見卷三十九《晉世家》《楚世家》。詳見《左傳·宣公十二年》。 ③要:同「腰」。 ④拊(fǔ,府):拍。 ⑤兆:古人占卜,先在龜甲或獸骨上鑽孔,然後燒灼出裂紋以判斷吉凶。這種裂紋稱為兆。 ⑥史援:史官名援。 ⑦作難:發難,起事。 ⑧致:涉及,牽連。 ⑨趣:急速,趕快。通「促」。 ⑩下宮:祖廟,後宮。

趙朔妻,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宮匿。趙朔客曰公孫杵臼,杵臼謂朔友人程嬰曰:「胡不死?」程嬰曰:「朔之婦有遺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無何,而朔婦免身①,生男,屠岸賈聞之,索於宮中。夫人置兒絝中②,祝曰:「趙宗滅乎,若號③;即不滅,若無聲。」及索,兒竟無聲。已脫,程嬰謂公孫臼曰:「今一索不得,后必且復索之,奈何?」公孫杵臼曰:「立與死孰難?」程嬰曰:「死易,立孤難耳。」公孫杵臼曰:「趙氏先君遇子厚,子強為其難者,吾為其易者,請先死。」乃二人謀取他人嬰兒負之,衣以文葆④,匿山中。程嬰出,謬謂諸將軍曰:「嬰不肖,不能立趙孤。誰能與我千金,吾告趙氏孤處。」諸將皆喜,許之,發師隨程嬰攻公孫杵臼。杵臼謬曰:「小人哉程嬰!昔下宮之難不能死,與我謀匿趙氏孤兒,今又賣我。縱不能立,而忍賣之乎!」抱兒呼曰:「天乎天乎!趙氏孤兒何罪?請活之,獨殺杵臼可也。」諸將不許,遂殺杵臼與孤兒。諸將以為趙氏孤兒良已死⑤,皆喜。然趙氏真孤乃反在,程嬰卒與俱匿山中。

①免身:分娩。 ②絝:同「噣」。褲子。 ③若:你。下「若」字同。 ④文葆:繡花的襁褓。文:同「紋」;葆,通「褓」。 ⑤良:確實。

居十五年,晉景公疾,卜之,大業之後不遂者為崇①。景公問韓厥,厥知趙孤在,乃曰:「大業之後在晉絕祀者,其趙氏乎?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中衍人面鳥噣②,降佐殷帝大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德。下及幽厲無道,而叔帶去周適晉,事先君文侯,至於成公,世有立功,未嘗絕祀。今吾君獨滅趙宗,國人哀之,故見龜策③。唯君圖之。」景公問:「趙尚有后子孫乎?」韓厥具以實告。於是景公乃至韓厥謀立趙孤兒,召而匿之宮中。諸將入問疾,景公因韓厥之眾以脅諸將而見趙孤④。趙孤名曰武。諸將不得已,乃曰:「昔下宮之難,屠岸賈為之,矯以君命⑤,並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難!微君之疾⑥,群臣固且請立趙后。今君有命,群臣之願也。」於是召趙武、程嬰遍拜諸將,遂反與程嬰、趙武攻屠岸賈,滅其族。復與趙武田邑如故。
及趙武冠⑦,為成人,程嬰乃辭諸大夫,謂趙武曰:「昔下宮之難,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趙氏之後。今趙武既立,為成人,復故位,我將下報趙宣孟與公孫杵臼。」趙武啼泣頓首固請,曰:「武願苦盤骨以報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嬰曰:「不可。彼以我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報,是以我事為不成。」遂自殺。趙武服齊衰三年⑧,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絕。

①大業:趙氏的先祖,卷五《秦本紀》《正義》雲,大業即皋陶。參見該篇。 ②噣(zhòu,宙):鳥嘴。趙氏始祖是以鳥為圖騰的部落,所以傳說祖先人面鳥嘴。 ③龜策:龜指占卜用的龜甲;策指另一種占卜方法所用的蓍(shī,失)草。 ④因:憑藉,依靠。 ⑤矯:假託,詐稱。 ⑥微:如果不是。 ⑦冠:古代男子二十歲行成人禮,束髮戴帽。 ⑧齊衰(cuī,崔):古喪服的一種,粗麻布縫製,下邊縫齊,故稱齊衰。僅次於最重的喪服斬衰。

趙氏複位十一年,而晉厲公殺其大夫三郤①。欒書畏及,乃遂弒君厲公,更立襄公曾孫周,是為悼公。晉由此大夫稍強。
趙武續趙宗二十七年,晉平公立。平公十二年,而趙武為正卿。十三年,吳延陵季子使於晉,曰:「晉國之政卒歸於趙武子、韓宣子、魏獻子之後矣。」趙武死,謚為文子。
文子生景叔。景叔之時,齊景公使晏嬰於晉,晏嬰與晉叔向語。嬰曰:「齊之政后卒歸田氏。」叔向亦曰:「晉國之政將歸六卿②。六卿侈矣③,而吾君不能恤也④。
趙景叔卒,生趙鞅,是為簡子。

①三郤(xì,戲):三位郤氏大夫。殺三郤事見卷三十九《晉世家》。 ②六卿:春秋時,晉國的范、中行、知、趙、魏、韓六大家族世代為卿,故稱六卿。 ③侈:放縱,放肆。 ④恤:憂慮。

趙簡子在位,晉頃公之九年,簡子將合諸侯戍於周。其明年,入周敬王於周,辟弟子朝之故也①。
晉頃公之十二年,六卿以法誅公族祁氏、羊舌氏②,分其邑為十縣,六卿各令其族為之大夫。晉公室由此益弱。
后十三年,魯賊臣陽虎來奔③,趙簡子受賂,厚遇之。
趙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醫扁鵲視之,出,董安於問。扁鵲曰:「血脈治也④,而何怪⑤!在昔秦繆公嘗如此⑥,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學也。帝告我:「晉國將大亂,五世不安;其後將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國男女無別⑦。」公孫支書而藏之,秦讖於是出矣⑧。獻公之亂⑨,文公之霸,而襄公敗秦師於殽而歸縱淫⑩,此子之所聞。今主君之疾與之同,不出三日必間(11),間必有言也。」

①辟:同「避」。 周敬王之弟子朝在都城自立為王,敬王不能入都,只好在外躲避。詳見卷四《周本紀》。 ②公族:諸侯國國君的同族。 ③陽虎來奔:陽虎是魯國季孫氏家臣,陰謀作亂失敗,逃奔晉國。事見卷三十三《魯周公世家》。陽虎,《論語》作陽貨。 ④治:平和。 ⑤而:你。 ⑥秦繆公:即穆公。 ⑦男女無別:指男女之間不顧男女有別的禮教。 ⑧讖:古迷信認為將要應驗的預言或圖文。 ⑨獻公之亂:即晉獻公寵驪姬所引起的晉國的長期動亂。 ⑩秦晉殽之戰是春秋時期的著名戰役,見卷五《秦紀》、卷三十九《晉世家》。關於「歸縱溪」事,《左傳》、《晉世家》均不見記載。 (11)間:病癒或好轉。

居二日半,簡子寤。語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遊於鈞天①,廣樂九奏萬舞②,不類三代之樂③,其聲動人心。有一熊欲來援我④,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又有一羆來⑤,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帝甚喜,賜我二笥⑥,皆有副⑦。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⑧,曰:『及而子之壯也,以賜之。』帝告我:『晉國且世衰,七世而亡,嬴姓將大敗周人於范魁之西⑨,而亦不能有也。今餘思虞舜之勛,適余將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孫⑩。』」董安於受言而書藏之。以扁鵲言告簡子,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畝。

①鈞天:天之中央。 ②廣樂:盛大宏偉的音樂。 九奏:多次演奏。 萬舞:周代一種規模盛大的舞蹈的名稱。 ③三代:指復、商、周。 ④援:抓。 ⑤羆:熊的一種,俗稱人熊。 ⑥笥(sì,四):裝衣物或飯食的竹器。 ⑦副:輔助的。王利器《風俗通義校注·皇霸篇》注認為,「副」指笥中之策的副本。 ⑧屬:託付。 ⑨嬴姓:指趙氏,趙氏的祖先為嬴姓。 周人:指衛人,衛人的祖先康叔為周武王同母弟。 本句指的是後來趙成侯三年代衛,奪取七十三座鄉邑之事。 ⑩胄女:指虞舜後代的女兒,即後文之姓嬴。胄,古代帝王或貴族的後代。 七世孫:即後文之武靈王。按,簡子至武靈王共十世,這裡說七世,有誤。

他日,簡子出,有人當道,辟之不去①,從者怒,將刃之。當道者曰:「吾欲有謁於主君。」從者以聞。簡子召之,曰:「?②,吾有所見子晰也③。」當道者曰:「屏左右④,願有謁。」簡子屏人。當道者曰:「主君之疾,臣在帝側。」簡子曰:「然,有之。子之見我,我何為?」當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與羆,皆死。」簡子曰:「是,且何也?」當道者曰:「晉國且有大難,主君首之。帝令主君滅二卿,夫熊與羆其皆祖也⑤。」簡子曰:「帝賜我二笥皆有副,何也?」當道者曰:「主君之子將克二國於翟⑥,皆子姓也。」簡子曰:「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長以賜之』。夫兒何謂以賜翟犬?」當道者曰:「兒,主君之子也。翟犬者,代之先也⑦。主君之子且必有代。及主君之後嗣,且有革政而胡服⑧,並二國於翟⑨。」簡子問其姓而延之以官⑩。當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耳。」遂不見。簡子書藏之府。

①辟:排除,引申為驅趕。 ②?:通「嘻」。表示驚喜的嘆詞。 ③子晣(zhé,折):《索隱》認為子晰是人名。晣。晣,或作「晰」。清梁玉繩《史記志疑》引《史詮》曰:「晰,明也,謂夢中明見子耳。《索隱》以子晰為當道人名,非。」王利器《風俗通義校注·皇霸》注云,顧炎武、錢大昕等對「子晰」的解釋與《史詮》同。 ④屏:退避。 ⑤以上兩句指的是簡子滅范氏和中行氏二卿,熊與羆是二卿祖先部落的圖騰。 ⑥這句指後來趙襄子滅代和知氏。 ⑦翟犬者,代之先也:代屬北狄,其始祖以犬為國騰,所以說狄犬是代的祖先。 ⑧革政而胡服:指後來的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的政策。 ⑨二國:指中山國和胡地。 ⑩延:聘請。

異日,姑布子卿見簡子,簡子遍召諸子相之。子卿曰:「無為將軍者①。」簡子曰:「趙氏其滅乎?」子卿曰:「吾嘗見一子於路,殆君之子也。」簡子召子毋恤②。毋恤至,則子卿起曰:「此真將軍矣!」簡子曰:「此其母賤,翟婢也,奚道貴哉?」子卿曰:「天所授,雖賤必貴。」自是之後,簡子盡召諸子與語,毋恤最賢。簡子乃告諸子曰:「吾藏寶符於常山上③,先得者賞。」諸子馳之常山上,求,無所得。毋恤還,曰:「已得符矣。」簡子曰:「奏之。」毋恤曰:「從常山上臨代,代可取也。」簡子於是知毋恤果賢,乃廢太子伯魯,而以毋恤為太子。

①無為將軍者:秦秋時諸侯國的軍隊都由正卿統率,所以卿也常被稱為將軍。「無為將軍者」也就是沒有能做正卿的人,即簡子的地位無人繼承,所以下面簡子才說「趙氏其滅乎」。 ②毋恤:又作「無恤」。 ③寶符:古代朝廷用作信物的憑證,也指代表天命的符節。

后二年,晉定公之十四年,范、中行作亂。明年春,簡子謂邯鄲大夫午曰:「歸我衛士五百家①,吾將置之晉陽。」午許諾,歸而其父兄不聽,倍言②。趙鞅捕午,囚之晉陽。乃告邯鄲人曰:「我私有誅午也,諸君欲誰立?」遂殺午。趙稷、涉賓以邯鄲反。晉君使籍秦圍邯鄲。荀寅、范吉射與午善③,不肯助秦而謀作亂,董安於知之。十月,范、中行氏代趙鞅④,鞅奔晉陽,晉人圍之。范吉射、荀寅仇人魏襄等謀逐荀寅,以梁嬰父代之;逐吉射,以范皋繹代之。荀櫟言於晉侯曰:「君命大臣,始亂者死。今三臣始亂而獨逐鞅,用刑不均,請皆逐之。」十一月,荀櫟、韓不佞、魏哆奉公命以伐范、中行氏,不克。范、中行氏反伐公,公擊之,范、中行敗走。丁未,二子奔朝歌⑤。韓、魏以趙氏為請。十二月辛未,趙鞅入絳,盟於公宮。其明年,知伯文子謂趙鞅曰:「范、中行雖信為亂,安於發之⑥,是安於與謀也。晉國有法,始亂者死。夫二子已伏罪而安於獨在。」趙鞅患之。安於曰:「臣死,趙氏定,晉國寧,吾死晚矣。」遂自殺。趙氏以告知伯,然後趙氏寧。
孔子聞趙簡子不請晉君而執邯鄲午,保晉陽,故書《春秋》曰:「趙鞅以晉陽畔⑦。」

①衛士五百家:趙鞅曾包圍衛國,衛人進獻給趙鞅五百戶士民,原來被安置在邯鄲。 ②倍:通「背」,違背。 ③荀寅、范吉射與午善:據《左傳·定公十三年》載,荀寅、范吉射與趙午三人有姻親關係。 ④中行氏:即荀氏。荀寅祖父荀偃任中軍統帥,晉國中軍后改稱中行,荀氏因而又稱中行氏。 ⑤二子:指范吉射和荀寅。 ⑥發:挑起。 ⑦畔:通「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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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3:34 | 只看該作者
趙簡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諫。周舍死,簡子每聽朝,常不悅,大夫請罪。簡子曰:「大夫無罪。吾聞千羊之皮不如一孤之腋。請大夫朝,徒聞唯唯①,不聞周舍鄂鄂②,是以憂也。」簡子由此能附趙邑而懷晉人③。
晉定公十八年,趙簡子圍范、中行於朝歌,中行文子奔邯鄲。明年,衛靈公卒。簡子與陽虎送衛太子蒯聵於衛,衛不內④,居戚。
晉定公二十一年,簡子拔邯鄲,中行文子奔柏人。簡子又圍柏人,中行文子、范昭子遂奔齊。趙竟有邯鄲、柏人。范、中行余邑入於晉。趙名晉卿,實專晉權,奉邑侔於諸侯⑤。

①唯唯:恭順的應答聲。 ②鄂鄂:直言爭辯的樣子。鄂,通「諤」。 ③附:歸附,順從。懷:安撫。 ④內:同「納」。收容,接納。關於陽虎送衛太子,衛不納事,詳見卷三十七《衛康叔世家》。 ⑤奉邑:領地。 侔:等同。

晉定公三十年,定公與吳王夫差爭長於黃池①,趙簡子從晉定公,卒長吳②。定公三十七年卒,而簡子除三年之喪③,期而已④。是歲,越王句踐滅吳。
晉出公十一年,知伯伐鄭。趙簡子疾,使太子毋恤將而圍鄭。知伯醉,以酒灌擊毋恤。毋恤群臣請死之。毋恤曰:「君所以置毋恤,為能忍訽⑤。」然亦慍知伯。知伯歸,因謂簡子,使廢毋恤,簡子不聽。毋恤由此怨知伯。
晉出公十七年,簡子卒⑥,太子毋恤代立,是為襄子。

①爭長:爭為諸侯之長,即盟主。 ②卒長吳:終於以吳王為長。按,此處所記與卷五《秦本紀》、卷三十九《晉世家》及《國語》等相同,但卷三十一《吳太伯世家》及《左傳》所記是以晉定公為長。 ③三年之喪:守喪三年。古禮規定,君主去世,臣應守喪三年。 ④期(jī,機):一周年或一周月。這裡指一周年。 ⑤訽(gòu,夠)同「詬」。恥辱。 ⑥晉出公十七年,簡子卒:據《左傳·哀公二十年》記事,趙簡子於此年已不在世,魯哀公二十年當晉定公三十七年。本文所記簡子卒年有誤。

趙襄子元年,趙圍吳①。襄子降喪食②,使楚隆問吳王。
襄子姊前為王夫人。簡子既葬,未除服,北登夏屋,請代王。使廚人操銅枓以食代王及從者③,行斟,陰令宰人各以枓擊代王及從宮,遂興兵平代地。其姊聞之,泣而呼天,摩笄自殺④。代人憐之,所死地名之為摩笄之山。遂以代封伯魯子周為代成君。伯魯者,襄子兄,故太子。太子早死,故封其子。
襄子立四年,知伯與趙、韓、魏盡分其范、中行故地。晉出公怒,告齊、魯,欲以伐四卿。四卿恐,遂共攻出公。出公奔齊,道死。知伯乃立昭公曾孫驕,是為晉懿公⑤。知伯益驕。請地韓、魏、韓、魏與之。請地趙、趙不與,以其圍鄭之辱。知伯怒,遂率韓、魏攻趙。趙襄子懼,乃奔保晉陽。

①越圍吳:上文晉定公三十七年內已有越滅吳之記事,這裡又說越圍吳,有誤。又,趙襄子元年為公元前457年,越滅吳為公元前473年,此處記年、記事均誤。 ②喪食:古代禮制服喪期間規定的飲食。 ③枓(zhǔ,主):有長柄的勺子。 ④摩:通「磨」。 笄(jī,機):古人盤發或別帽子用的簪子。 ⑤懿公:或作哀公。

原過從,后,至於王澤,見三人,自帶以上可見,自帶以下不可見。與原過竹二節,莫通。曰:「為我以是遺趙毋恤①。」原過既至,以告襄子。襄子齊三日②,親自剖竹,有朱書曰:「趙毋恤,余霍泰山山陽侯天使也。三月丙戌,余將使女反滅知氏。女亦立我百邑③,余將賜女林胡之地。至於後世,且有伉王④,赤黑,龍面而鳥噣,鬢麋髭髯⑤,大膺大胸,修下而馮⑥,左袵界乘⑦,奄有河宗⑧,至於休溷諸貉,南伐晉別,北滅黑姑。」襄子再拜,受三神之令。
三國攻晉陽,歲余,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浸者三版⑨。城中懸釜而炊⑩,易子而食。群臣皆有外心,禮益慢,唯高共不敢失禮。襄子懼,乃夜使相張孟同私於韓、魏。韓、魏與合謀,以三月丙戌,三國反滅知氏,共分其地。於是襄子行賞,高共為上。張孟同曰:「晉陽之難,唯共無功。」襄子曰:「方晉陽急,群臣皆懈,唯共不敢失人臣禮,是以先之。」於是趙北有代,南並知氏,強於韓、魏。遂祠三神於百邑,使原過主霍泰山祠祀。
其後娶空同氏,生五子。襄子為伯魯之不立也,不肯立子,且必欲傳位與伯魯子代成君。成君先死,乃取代成君子浣立為太子。襄子立三十三年卒,浣立,是為獻侯。

①遺:送給。 ②齊:同「齋」。齋戒。 ③百邑:王利器《風俗通義校注·皇霸》認為是地名。 ④伉:勇健。 ⑤麇(méi,眉):通「眉」。 ⑥修下而馮(píng,平):修,長;下,下體;馮,高大。《風俗通義·皇霸》作「修下而馮上」。 ⑦左袵:衣襟左開。袵,同「衽」。界乘:披甲騎馬。界,同「介」,鎧甲。 ⑧奄:覆蓋,包括。 河宗:黃河中游一帶。 ⑨三版:版,古代築城用的夾板。一版高八尺,或雲高二尺。三版即三塊版那麼高。 ⑩釜:鍋。

獻侯少即位,治中牟①。
襄子弟桓子逐獻侯,自立於代,一年卒。國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殺其子而復迎立獻侯。
十年,中山武公初立。十三年,城平邑。十五年,獻侯卒,子烈侯籍立。

①治:王都或地方官署所在地。

烈侯元年,魏文侯伐中山,使太子擊守之。六年,魏、韓、趙皆相立為諸侯,追尊獻子為獻侯。
烈侯好音,謂相國公仲連曰:「寡人有愛,可以貴之乎?」公仲曰:「富之可,貴之則否。」烈侯曰:「然。夫鄭歌者槍、石二人,吾賜之田,人萬畝。」公仲曰:「諾。」不與。居一月,烈侯從代來,問歌者田。公仲曰:「求,未有可者。」有頃,烈侯復問。公仲終不與,乃稱疾不朝。番吾君自代來,謂公仲曰:「君實好善,而未知所持①。今公仲相趙,於今四年,亦有進士乎②?」公仲曰:「未也。」番吾君曰:「牛畜、荀欣、徐越皆可。」公仲乃進三人。及朝,烈侯復問:「歌者田何如?」公仲曰:「方使擇其善者。」牛畜侍烈侯以仁義,約以王道,烈侯逌然③。明日,荀欣侍,以選練舉賢④,任官使能。明日,徐越侍,以節財儉用,察度功德。所與無不充⑤,君說⑥。烈侯使使謂相國曰:「歌者之田且止。」官牛畜為師,荀欣為中尉,徐越為內史,賜相國衣二襲⑦。
九年,烈侯卒,弟武公立。武公十三年卒,趙復立烈侯太子章,是為敬侯。是歲,魏文侯卒。

①持:執行,實行。 ②進:推薦。 ③逌(yóu,由)然:寬舒、悠閑的樣子。 ④練:幹練。 ⑤所與:指上面所提的建議。 ⑥說:同「悅」。 ⑦襲:古代稱衣服一套為一襲。

敬侯元年,武公子朝作亂,不克,出奔魏。趙始都邯鄲。魏敗我兔台。築剛平以侵衛。五年,齊、魏為衛攻趙,取我剛平。六年,借兵於楚伐魏,取棘薄。八年,拔魏黃城。九年,伐齊。齊伐燕,趙救燕①。十年,與中山戰於房子。
十一年,魏、韓、趙共滅晉,分其地。伐中山,又戰於中人。十二年,敬侯卒,子成侯種立。

①齊伐燕,趙救燕:請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應在侯七年。

成侯元年,公子勝與成侯爭立,為亂。二年六月,雨雪①。三年,太戊午為相②。伐衛,取鄉邑七十三。魏敗我藺。四年,與秦戰高安,敗之。五年,伐齊於鄄。魏敗我懷。攻鄭,敗之,以與韓,韓與我長子③。六年,中山築長城。伐魏,敗湪澤,圍魏惠王。七年,侵齊,至長城④。與韓攻周⑤。八年,與韓分周以為兩⑥。九年,與齊戰阿下。十年,攻衛,取甄。十一年,秦攻魏,趙救之石阿。十二年,秦攻魏少梁,趙救之。十三年,秦獻公使庶長國伐魏少梁,虜其太子、痤。魏敗我澮,取皮牢。成侯與韓昭侯遇上黨。十四年,與韓攻秦。十五年,助魏攻齊。
十六年,與韓、魏分晉,封晉君以端氏。
十七年,成侯與魏惠王遇葛孽。十九年,與齊、宋會平陸,與燕會阿。二十年,魏獻榮椽⑦,因以為檀台。二十一年,魏圍我邯鄲。二十二年,魏惠王拔我邯鄲,齊亦敗魏於桂陵⑧。二十四年,魏歸我邯鄲,與魏盟漳水上。秦攻我藺。二十五年,成侯卒。公子緤與太子肅侯爭立,緤敗,亡奔韓。

①雨(yù,玉)雪:下雪。 ②戊:一作「成」。 ③長子:地名。 ④長城:戰國時各國大都築有長城。這裡指的是齊長城。 ⑤周:這是春秋末周考王封其弟在洛陽以西建立的一個小諸侯國。 ⑥分周以為兩:據卷四《周本紀》載,西周國(即周國)惠公即位后,封其少子於鞏,稱為東周惠公。與本篇所記不同。 ⑦榮椽:榮,古建築中的飛檐。榮椽即可用作飛檐的木椽。 ⑧齊敗魏於桂陵:孫臏用圍魏救趙之計大敗魏軍於桂陵,是古代著名的戰例。詳見卷六十五《孫子吳起列傳》。

肅侯元年,奪晉君端氏,徙處屯留。二年,與魏惠王遇於陰晉。三年,公子范襲邯鄲,不勝而死。四年,朝天子。六年,攻齊,拔高唐。七年,公子刻攻魏首垣。十一年,秦孝公使商君伐魏①,虜其將公子卬。趙伐魏。十二年,秦孝公卒,商君死。十五年,起壽陵。魏惠王卒。
十六年,肅侯游大陵,出於鹿門,大戊午扣馬曰②:「耕事方急,一日不作③,百日不食。」肅侯下車謝④。
十七年,圍魏黃,不克。築長城。
十八年,齊、魏伐我,我決河水灌之,兵去。二十二年,張儀相秦。趙疵與秦戰,敗,秦殺疵河西,取我藺、離石。二十三年,韓舉與齊、魏戰,死於桑丘。
二十四年,肅侯卒。秦、楚、燕、齊、魏出銳師各萬人來會葬。子武靈王立。

①商君:即商鞅。 ②扣馬:牽馬。 ③作:耕作。 ④謝:謝罪,認錯。

武靈王元年,陽文君趙豹相。梁襄王與太子嗣,韓宣王與太子倉來朝信宮。武靈王少,未能聽政,博聞師三人,左右司過三人。及聽政,先問先王貴臣肥義,加其秩①;國三老年八十②,月致其禮。
三年,城鄗。四年,與韓會於區鼠。五年,娶韓女為夫人。
八年,韓擊秦,不勝而去。五國相王③,趙獨否,曰:「無其實,敢處名乎!」令國人謂己曰「君」。
九年,與韓、魏共擊秦,秦敗我,斬首八萬級。秦敗我觀澤。十年,秦取我中都及西陽。齊破燕。燕相子之為君,君反為臣。十一年,王召公子職於韓,立以為燕王,使樂池送之④。十三年,秦拔我藺,虜將軍趙莊。楚、魏王來,過邯鄲。十四年,趙何攻魏。

①秩:俸祿或品級。 ②三老:古三老朋多種不同的含義,這裡似指曾任要職的退休老臣或指德高望重的老人。 ③五國相王:五國互尊為王。五國,似應指戰國七強中除秦、楚之外的五國。 ④王召公子職……使樂池送之《集解》云:「按《燕世家》,子之死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燕昭王,無趙送公子職為燕王之事,當是趙聞燕亂,遙立職為燕王,雖使樂池送之,竟不能就。」

十六年,秦惠王卒。王游大陵。他日,王夢見處女鼓琴而歌詩曰:「美人熒熒兮①,顏若苕之榮②。命乎命乎,曾無我嬴!」異日,王飲酒樂,數言所夢,想見其太。吳廣聞之,因夫人而內其女娃嬴。孟姚也。孟姚甚有寵於王,是為惠后。
十七年,王出九門,為野台,以望齊、中山之境。
十八年,秦武王與孟說舉龍文赤鼎,絕臏而死③。趙王使伐相趙固迎公子稷於燕,送歸,立為秦王,是為昭王。

①熒熒:光彩艷麗。 ②苕:落葉藤本植物,花色橙紅。又名凌霄、紫葳。 ③臏:膝蓋骨。

十九年春正月,大朝信宮。召肥義與議天下,五日而畢。王北略中山之地①,至於房子,遂之代,北至無窮,西至河,登黃華之上。召樓緩謀曰:「我先王因世之變,以長南藩之地②,屬阻漳、滏之險③,立長城,又取藺、郭狼,敗林人於荏,而功未遂。今中山在我腹心,北有燕,東有胡④,西有林胡、樓煩、秦、韓之邊,而無強之救,是亡社稷,奈何?夫有高世之名,必有遺俗之累⑤。吾欲胡服。」樓緩曰:「善。」群臣皆不欲。

①略:巡視。 ②藩:屬國,屬地。 ③屬:連接。 ④胡:這裡指東胡,後為鮮卑。 ⑤遺俗:背離習俗。 累:牽累,牽制。

於是肥義侍①,王曰:「簡、襄主之烈②,計胡、翟之利。為人臣者,寵有孝弟長幼順明之節,通有補民益主之業③,此兩者臣之分也。今吾欲繼襄主之跡④,開於胡、翟之鄉,而卒世不見也⑤。為敵弱,用力少而功多,可以毋盡百姓之勞,而序往古之勛⑥。夫有高世之功者,負遺俗之累;有獨智之慮者,任驁民之怨⑦。今吾將胡服騎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議寡人,奈何?」肥義曰:「臣聞疑事無功,疑行無名。王既定負遺俗之慮,殆無顧天下之議矣。夫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昔者舜舞有苗⑧,禹袒裸國⑨,非以養欲而樂志也,務以論德而約功也⑩。愚者?成事(11),智者睹未形,則王何疑焉。」王曰:「吾不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我也。狂夫之樂(12),智者哀焉;愚者所笑,賢者察焉。世有順我者,胡服之功未可知也。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於是遂胡服矣。

①於是:當時。 ②烈:功業。 ③通:顯貴,得志。 ④跡:業跡,事迹。 ⑤卒世:盡世,全世上。 ⑥序:次序,引申為接續。 ⑦驁:通「傲」。 ⑧舜舞有苗:傳說舜反對用武力征服三苗,經過三年德化,後來又拿著兵器跳舞,三苗終於歸服。見《韓非子·五蠹》。有苗,即三苗,古代南方的部族。 ⑨禹袒裸國:傳說夏禹曾脫光上衣進入裸國。見《呂氏春秋·貴因》、《淮南子·原道訓》。裸國,古代傳說中的一個小國,其人不穿衣服。 ⑩約功:即邀功,求取功業。 (11)?:同「暗」,不明白。 (12)狂夫:愚鈍的人。

使王緤告公子成曰:「寡人胡服,將以朝也,亦欲叔服之。家聽於親而國聽於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親,臣不逆君,兄弟之通義也①。今寡人作教服而叔不服②,吾恐天下議之也。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③,令行為上。明德先論於賤,而行政先信於貴。今胡服之意,非以養欲而樂志也;事有所止而功有所出④,事成功立,然後善也。今寡人恐叔之逆從政之經,以輔叔之議。且寡人聞之,事利國者行無邪,因貴戚者名不累⑤,故願慕公叔之義⑥,以成胡服之功。使緤謁之叔,請服焉。」公子成再拜稽首曰:「固聞王之胡服也。臣不佞⑦,寢疾,未能趨走以滋進也⑧。王命之,臣敢對,因竭其愚忠。曰:臣聞中國者,蓋聰明徇智之所居也⑨,萬物財用之所聚也,賢聖之所教也,仁義之所施也,《詩》《書》禮樂之所用也,異敏技能之所試也⑩,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義行也(11)。今王舍此而襲遠方之服,變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而怫學者(12),離中國,故臣願王圖之也。」使者以報。王曰:「吾固聞叔之疾也,我將自往請之。」

①兄弟: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應依《戰國策》作為「先王」。 ②教:教令,命令。 ③經:常用的方法、原則。 ④此:至,即達到目的。 ⑤因:憑藉。 ⑥慕:仰仗。 ⑦不佞:不才。古人自謙之詞。 ⑧滋進:滋,多;進,進言。 ⑨徇智:聰敏。 ⑩異敏:奇巧。 (11)蠻夷:古代泛指中原以外的各少數民族。 義行:即「儀型」(儀刑、儀形),效法,楷模。 (12)怫(bèi,倍):通「悖」。背離,違背。

王遂往之公子成家,因自請之,曰:「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禮者,所以便事也。聖人觀鄉而順宜,因事而制禮,所以利其民而厚國也。夫翦發文身①,錯臂左衽②,甌越之民也。黑齒雕題③,卻冠秫絀④,大吳之國也。故禮服同,其便一也。鄉異而用變,事異而禮易。是以聖人果可以利其國,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禮。儒者一師而俗異,中國同禮而教離,況于山谷之便乎⑤?故去就之變,智者不能一;遠近之服,賢聖不能同。窮鄉多異,曲學多辯⑥。不知而不疑,異於己而不非者,公焉而眾求盡善也。今叔之所言者俗也,吾所言者所以制俗也。吾國東有河、薄洛之水,與齊、中山同之,無舟楫之用⑦。自常山以至代、上黨,東有燕、東胡之境,而西有樓煩、秦、韓之邊,今無騎射之備。故寡人無舟楫之用,夾水居之民,將何以守河、薄洛之水;變服騎射,以備燕、三胡、秦、韓之邊⑧。且昔者簡主不塞晉陽以及上黨⑨,而襄主並戎取代以攘諸胡,此愚智所明也。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⑩,侵暴吾地,繫纍吾民(11),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於不守也。先王丑之(12),而怨未能報也。今騎射之備,近可以便上黨之形(13),而遠可以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以逆簡、襄之意,惡變服之名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地。」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愚,不達於王之義,敢道世俗之聞,臣之罪也。今王將繼簡、襄之意以順先王之志,臣敢不聽命乎!」再拜稽首。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於是始出胡服令也。

①翦:同「剪」。 文身:在身上刺花紋。文,同「紋」。 ②錯:塗飾。 ③雕題:在額頭上刺花紋。題,額。 ④卻冠:魚皮帽。《集解》引徐廣曰,一本作「鮭冠」;《戰國策·趙策二》作「鯷冠」。鮭和鯷都是魚名。 秫:同「鈢」,長針。 絀:縫製。 ⑤山谷:指山野偏僻之地。 ⑥曲學:偏頗淺陋的學說。 ⑦楫:船漿。 ⑧三胡:指林胡、樓煩、東胡。 ⑨塞:設置要塞。 ⑩負:依仗。 (11)繫纍:拘捕。 (12)丑:恥辱。 (13)形:地勢。

趙文、趙造、周袑、趙俊皆諫止王毋胡服,如故法便。王曰:「先王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襲,何禮之循?虙戲、神農教而不誅①,黃帝、堯、舜誅而不怒。及至三王②,隨時製法,因事制禮。法度制令各順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禮也不必一道,而便國不必古。聖人之興也不相襲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禮而滅。然則反古未可非,而循禮未足多也③。且服奇者志淫④,則是鄒、魯無奇行也。俗辟者民易⑤,則是吳、越無秀士也⑥。且聖人利身謂之服,便事謂之禮。夫進退之節,衣服之制者,所以齊常民也⑦,非所以論賢者也。故齊民與俗流⑧,賢者與變俱。故諺曰:『以書御者不盡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達事之變。』循法之功,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學,不足以制今。子不及也⑨。」遂胡服招騎射。

①虙戲:即伏羲。 ②三王:說法不一,一般指夏禹、商湯、周文王。 ③多:讚許。 ④淫:浮蕩,放縱。 ⑤辟:同「僻」。不正,偏邪,引申為奇異。 剔:輕率,簡慢。 ⑥秀士:出眾之士。 ⑦齊:齊一,整齊。 ⑧齊民:平民。 ⑨及:到達,這裡引申為達理。明理。

二十年,三略中山地,至寧葭;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獻馬。歸,使樓緩之秦,仇液之韓,王賁之楚,富丁之魏,趙爵之齊。代相趙固主胡,致其兵①。
二十一年,攻中山。趙袑為右軍,許鈞為左軍,公子章為中軍,王並將之。牛翦將車騎,趙希並將胡、代。趙與之陘②,合軍曲陽,攻取丹丘、華陽、鴟之塞。王軍取鄗、石邑、封龍,東垣。中山獻四邑和,王許之,罷兵。二十三年,攻中山。十二五年,惠后卒。使周袑胡服傅王子何③。二十六年,復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雲中、九原。
二十七年五月戊申,大朝於東宮,傳國④,立王子何以為王。王廟見禮畢⑤,出臨朝。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並傅王。是為惠文王。惠文王,惠后吳娃子也,武靈王自號為主父。

①致:招募。 ②陘:山脈中斷的地方,山隘。 ③傅:教導、輔佐帝王或王子。 ④傳國:帝王傳王位。 ⑤廟見:古代新君即位首先要參拜祖廟,稱為「廟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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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3:35 | 只看該作者
主父欲令子主治國,而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而欲從雲中、九原直南襲秦,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已而怪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馳已脫關矣。審問之①,乃主父也。秦人大驚。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略地形,因觀秦王之為人也。
惠文王二年,主父行新地②,遂出代,西遇樓煩王於西河而致其兵。
三年,滅中山,遷其王於膚施。起靈壽,北地方從,代道大通。還歸,行賞,大赦,置酒酺五日③,封長子章為代安陽君。章素侈④,心不服其弟所立。主父又使田不禮相章也。

①審問:仔細查問。 ②行:巡行。 ③酺:(pú,仆):聚會飲酒。 ④侈(chǐ,尺):放縱。

李兌謂肥義曰:「公子章強壯而志驕①,黨眾而欲大,殆有私乎?田不禮之為人也,忍殺而驕②。二人相得③,必有謀陰賊起,一出身僥倖④。夫小人有欲,輕慮淺謀,徒見利而不顧其害,同類相推⑤,俱入禍門。以吾觀之,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勢大,亂之所始,禍之所集也,子必先患。仁者愛萬物而智者備禍於未形,不仁不智,何以為國?子奚不稱疾毋出,傳政於公子成?毋為怨府,毋為禍梯。」肥義曰:「不可。昔者主父以王屬義也,曰:『毋變而度,毋異而慮,堅守一心,以歿而世。』義再拜受命而籍之⑥。今畏不禮之難而忘吾籍,變孰大焉⑦。進受嚴命,退而不全,負孰甚焉⑧。變負之臣,不容於刑。諺曰『死者復生,生者不愧』。吾言已在前矣,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且夫貞臣也難至而節見,忠臣也累至而行明⑨。子則有賜而忠我矣,雖然,吾有語在前者也,終不敢失。」李兌曰:「諾,子勉之矣!吾見子已今年耳。」涕泣而出。李兌數見公子成,以備田不禮之事。

①強壯:這裡指壯年。 ②忍殺:殘忍。 ③相得:互相投合。 ④出身:起而做某種事情。這裡指挺身做亂。 ⑤相推:互相慫恿。 ⑥籍:記錄在冊。 ⑦變:變節。 ⑧負:負心。 ⑨累:牽累,牽連。

異日肥義謂信期曰:「公子與田不禮甚可憂也。其於義也聲善而實惡,此為人也不子不臣①。吾聞之也,奸臣在朝,國之殘也②;讒臣在中,主之蠹也③。此人貪而欲大,內得主而外為暴。矯令為慢④,以擅一旦之命,不難為也,禍且逮國⑤。今吾憂之,夜而忘寐,飢而忘食。盜賊出入不可不備。自今以來,若有召王者必見吾面,我將先以身當之⑥,無故而王乃入。」信期曰:「善哉,吾得聞此也!」
四年,朝君臣,安陽君亦來朝。主父令王聽朝,而自從旁觀窺群臣宗室之禮。見其長子章傫然也⑦,反北面為臣,詘於其弟⑧,心憐之,於是乃欲分趙而王章於代,未決而輟。

①不子不臣:不孝不忠。 ②殘:禍害。 ③蠹:蛀蟲。 ④矯令:假託君令。 慢:無禮。 ⑤逮:及。 ⑥當:抵擋。 ⑦傫(lěi,壘)然:頹喪的樣子。 ⑧詘(qū,屈):屈服。

主父及王游沙丘,異宮,公子章即以其徒與田不禮作亂,詐以主父令召王。肥義先入,殺之。高信即與王戰。公子成與李兌自國①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難②,殺公子章及田不禮,滅其黨賊而定王室。公子成為相,號安平君,李兌為司寇。公子章之敗,往走主父,主父開之③,成、兌因圍主父宮。公子章死,公子成、李兌謀曰:「以章故圍主父,即解兵,吾屬夷矣④。」乃遂圍主父。令宮中人「后出者夷」,宮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爵鷇而食之⑤,三月余而餓死沙丘宮。主父定死,乃發喪赴諸侯⑥。
是時王少,成、兌專政,畏誅,故圍主父,主父初以長子章為太子,后得吳娃,愛之,為不出者數歲,生子何,乃廢太子章而立何為王。吳娃死,愛弛,憐故太子,欲兩王之,猶豫未決,故亂起,以至父子俱死,為天下笑,豈不痛乎!

①國:指國都。 ②距難:抵禦變亂。距:通「拒」。 ③開之:開門接納他。 ④夷:滅族。 ⑤爵:同「雀」。 鷇:(kòu,叩):待哺的幼雀。 ⑥赴:報喪。同「訃」。

(主父死惠文王立立)五年,與燕鄚、易。八年,城南行唐。九年,趙梁將,與齊合軍攻韓,至魯關下。及十年,秦自置為西帝①。十一年,董叔與魏氏伐宋,得河陽於魏。秦取梗陽。十二年,趙梁將攻齊。十三年,韓徐為將,攻齊。公主死。十四年,相國樂毅將趙、秦、韓、魏、燕攻齊②,取靈丘。與秦會中陽,十五年,燕昭王來見。趙與韓、魏、秦共擊齊,齊王敗走,燕獨深入,取監菑③。

①自置:自立,自稱。 ②樂毅率五國軍隊代齊事,見卷三十四《燕召公世家》、卷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及卷八十《樂毅列傳》。 ③臨菑:即臨淄。

十六年,秦復與趙數擊齊,齊人患之,蘇厲為齊遺趙王書曰①:
臣聞古之賢君,其德行非佈於海內也,教順非洽於民人也②,祭祀時享非數常於鬼神也③。甘露降④,時雨至,年穀豐孰⑤,民不疾疫,眾人善之,然而賢主圖之。
令足下之賢行功力,非數加於秦也;怨毒積怒⑥,非素深於齊也。秦趙與國⑦,以強徵兵於韓,秦誠愛趙乎?其實憎齊乎?物之甚者,賢主察之。秦非愛趙而憎齊也,欲亡韓而吞二周,故以齊餤天下⑧。恐事之不合,故出兵以劫魏、趙⑨。恐天下畏己也,故出質以為信。恐天下亟反也⑩,故徵兵於韓以威之。聲以德與國,實而伐空韓,臣以秦計為必出於此。夫物固有勢異而患同者,楚久伐而中山亡(11),今齊久伐而韓必亡。破齊,王與六國分其利也。亡韓,秦獨擅之。收二周,西取祭器(12),秦獨私之。賦田計功(13),王之獲利孰與秦多?

①蘇厲這封書信,《戰國策·趙策一》作「蘇秦為齊上書說趙王」,內容及文字互有同異。 ②教順:教訓,教化。順,通「訓」。 洽:普遍。 ③時享:四時的供品。 常:通「嘗」,品嘗。 ④甘露:甘美的雨露。古代迷信認為,天降甘露是一種太平景象。 ⑤孰:同「熟」。 ⑥怨毒:怨恨。 ⑦與國:盟國。 ⑧餤:同「啖」。吃。引申為誘餌。 ⑨劫:脅迫。 ⑩亟:急速。 (11)楚久伐而中山亡:中山國原來依仗齊、魏與趙抗衡,齊、魏連年興兵伐楚,無力顧及中山,中山終於被趙滅亡。 (12)祭器:指周王朝宗廟的祭器。取周之祭器即滅亡周朝。 (13)賦田:授給田地。

說土之計曰①:「韓亡三川,魏亡晉國②,市朝未變而禍已及矣③。」燕盡齊之北地,去沙丘、鉅鹿斂三百里④,韓之上黨邯鄲百里,燕、秦謀王之河山,間三百里而通矣⑤。秦之上郡近挺關,至於榆中者千五百里,秦以三郡攻王之上黨,羊腸之西,句注之南,非王有已⑥。逾句注,斬常山而守之⑦,三百里而通於燕,代馬胡犬不東下⑧,崑山之玉不出⑨,此三寶者亦非王有已。王久伐齊,從強秦攻韓,其禍必至於此。願王孰慮之。

①說:遊說。 ②晉國:指原屬晉國的土地。 ③市朝:市,集市;朝,朝廷,或指官吏聚集之處。市朝未變,喻時間很短。 ④斂:減少。 ⑤間:小路。 ⑥已:語氣詞,用法同「矣」。 ⑦斬:截斷。 ⑧代馬:代地多良馬。 胡犬:《正義》引郭璞云:「胡地野犬似狐而小。」東下:指東至趙國。代、胡都在趙的西北。 ⑨崑山:昆崙山的簡稱。

且齊之所以伐者,以事王也;天下屬行①,以謀王也。燕秦之約成而兵出有日矣。五國三分王之地②,齊倍五國之約而殉王之患③,西兵以禁強秦,秦廢帝請服,反高平、根柔於魏,反?分、先俞於趙,齊之事王,宜為上佼④,而今乃抵罪,臣恐天下後事王者之不敢自必也。願王孰計之也。
今王毋與天下攻齊,天下必以王為義。齊抱社稷而厚事王,天下必盡重王義。王以天下善秦,秦暴,王以天下禁之,是一世之名制於王也⑤。
於是趙乃輟,謝秦不擊齊。
王與燕王遇。廉頗將,攻齊昔陽,取之。

①屬行:集結軍隊。 ②五國:指秦、燕、韓、魏、齊。 ③殉:為某種目的而犧牲自身。 ④上佼:上等交情。佼,通「交」。 ⑤寵:榮耀。

十七年,樂毅將趙師攻魏伯陽。而秦怨趙下與己擊齊,伐趙,拔我兩城。十八年,秦拔我石城。王再之衛東陽,決河水,伐魏氏。大潦①,漳水出。魏冉來相趙。十九年,秦(敗)〔取〕我二城。趙與魏伯陽。趙奢將,攻齊麥丘,取之。
二十年,廉頗將,攻齊。王與秦昭王遇西河外。
二十一年,趙徙漳水武平西②。二十二年,大疫。置公子丹為太子。
二十三年,樓昌將,攻魏兒,不能取。十二月,廉頗將,攻幾,取之。二十四年,廉頗將,攻魏房子,拔之,因城而還。又攻安陽,取之。二十五年,燕周將,攻昌城、高唐,取之。與魏共擊秦。秦將白起破我華陽,得一將軍。二十六年,取東胡歐代地③。
二十七年,徙漳水武平南。封趙豹為平陽君。河水出,大潦。
二十八年,藺相如伐齊,至平邑。罷城北九門大城。燕將成安君公孫操弒其王。二十九年,秦、韓相攻④,而圍閼與。趙使趙奢將,擊秦,大破秦軍閼與下,賜號為馬服君。
三十三年,惠文王卒,太子丹立,是為孝成王。

①潦(lào,澇):通「澇」。雨大成災。 ②徙漳水:使漳水改道。 ③東胡歐(qū,屈)代地:指東胡強制、驅使代地百姓叛離趙國而領的土地。歐,通「驅」。 ④相攻:相助進攻。

孝成王元年,秦伐我,拔三城。趙王新立,太後用事①,秦急攻之。趙氏求救於齊,齊曰:「必以長安君為質,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強諫。太后明謂左右曰:「復言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面。」左師觸龍言願見太后,太后盛氣而胥之②。入,徐趨而坐,自謝曰:「老病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見久矣。竊自恕,而恐太后體之有所苦也,故願望見太后。」太后曰:「老婦恃輦而行耳。」曰:「食得毋哀乎?」曰:「恃粥耳。」曰:「老臣間者殊不欲食,乃強步,日三四里,少益嗜食③,和於身也。」太后曰:「老婦不能。」太后不和之色少解。左師公曰:「老臣賤息舒祺最少④,不肖,而臣衰,竊憐愛之,願得補黑衣之缺以衛王宮⑤,昧死以聞⑥。」太后曰:「敬諾。年幾何矣?」對曰:「十五歲矣。雖少,願未及填溝壑而託之⑦。」太后曰:「丈夫亦愛憐少子乎?」對曰:「甚於婦人。」太后笑曰:「婦人異甚。」對曰:「老臣竊以為媼之愛燕后賢於長安君⑧。」太后曰:「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左師公曰:「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媼之送燕后也,持其踵,為之泣,念其遠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則祝之曰:『必勿使反』,豈非計長久,為子孫相繼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師公曰:「今三世以前,至於趙主之子孫為侯者,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曰:「微獨趙,諸侯有在者乎⑨?」曰:「老婦不聞也。」曰:「此其近者禍及身,遠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侯則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⑩。今媼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11),多與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於國,一旦山陵崩(12)。長安君何以自託於趙?老臣以媼長安君之計短也,故以為愛之不若燕后。」太后曰:「諾,恣君之所使之(13)。」於是為長安君約東百乘(14),質於齊,齊兵乃出。
子義聞之,曰:「人主之子,骨肉之親也,猶不能持無功之尊,無勞之奉,而守金玉之重也,而況於予乎?」

①用事:掌權。因孝成王年幼,故由太后執政。 ②胥:通「須」。等待。 ③嗜食:食慾。 ④息:子孫,兒子。 ⑤黑衣:指王宮衛士。當時王宮衛士穿黑衣,故稱。 ⑥昧死:冒死。 ⑦填溝壑:指死後屍體埋入地下。 ⑧燕后:趙太后之女,嫁給燕王為後。 賢於:勝過。 ⑨諸侯有在者乎:這句是承上省略,原應為「諸侯之子孫為侯者,其繼有在者乎」。 ⑩重器:貴重的寶物。 (11)膏腴:肥沃。 (12)山陵崩:古喻天子或國君死亡的委婉語。 (13)恣:放縱,任憑。 (14)約:準備,備辦。

齊安平君田單將趙師而攻燕中陽,拔之。又攻韓注人,拔之。二年,惠文後卒。田單為相。
四年,王夢衣偏裻之衣①,乘飛龍上天,不至而墜,見金玉之積如山。明日,王召筮史敢占之②,曰:「夢衣偏裻之衣者,殘也。乘飛龍上天不至而墜者,有氣而無實也。見金玉之積如山者,憂也。」
后三日,韓氏上黨守馮亭使者至,曰:「韓不能守上黨,入之於秦。其吏民皆安為趙,不欲為秦。有城市邑十七,願再拜入之趙,財王所以賜吏民③。」王大喜,召平陽君豹告之曰:「馮亭入城市邑十七,受之何如?」對曰:「聖人甚禍無故之利。」王曰:「人懷吾德,何謂無故乎?」對曰:「夫秦蠶食韓氏地,中絕不令相通,固自以為坐而受上黨之地也。韓氏所以不入於秦者,欲嫁其禍於趙也。秦服其勞而趙受其利,雖強大不能得之於小弱,小弱顧能得之於強大乎?豈可謂非無故之利哉!且夫秦以牛田之水通糧蠶食④,上乘倍戰者⑤,裂上國之地,其政行,不可與為難,必勿受也。」王曰:「今發百萬之軍而攻,逾年曆歲未得一城也。今以城市邑十七幣吾國⑥,此大利也。」

①偏裻(dū,督)之衣:以後背中縫為界,左右兩色合成的衣服。裻,衣服的後背縫。 ②筮史:負責占卜的史官。 敢:筮史之名。 ③財:通「裁」。裁決。 ④這一句有不同的解釋。一種解釋是:秦國靠牛田的水道運糧來蠶食韓國。「牛田」解為地名。另一種解釋是:秦國用牛耕田,從水道糧去蠶食韓國。此解認為,據《集解》,句中無「之」字,《戰國策·趙策一》此句正無「之」字。 ⑤上乘:上等戰車。 倍戰:奮力作戰。 ⑥幣:禮物。此處用為動詞。

趙豹出,王召平原君與趙禹而告之。對曰:「發百萬之軍而攻,逾歲未得一城,今坐受城市邑十七,此大利,不可失也。」王曰:「善。」乃令趙勝受地,告馮亭曰:「敝國使者臣勝,敝國君使勝致命,以萬戶都三封太守①。千戶都三封縣令,皆世世為侯,吏民皆益爵三級,吏民能相安,皆賜之六金。」馮亭垂涕不見使者,曰:「吾不處三不義也:為主守地,不能死固②,不義一矣;入之秦,不聽主令,不二矣;賣主地而食之,不義三矣。」趙遂發兵取上黨。廉頗將軍軍長平③。
七(年)〔月〕,廉頗免而趙括代將。秦人圍趙括,趙括以軍降,卒四十餘皆坑之④。王悔不聽趙豹之計,故有長平之禍焉。
王還,不聽秦,秦圍邯鄣。武垣令傅豹、王容、蘇射率燕眾反燕地。趙以靈丘封楚相春申君。
八年,平原君如楚請救。還,楚來救,及魏公子無忌亦來救⑤,秦圍邯鄲乃解。

①萬戶都三:萬戶人口的城邑三座。 ②死固:拚死固守。 ③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此句之上應有「六年」二字。 ④坑:坑殺,活理。據卷八十一《廉頗藺相如列傳》記載,長平之戰中,趙括被秦軍射死,之後趙軍投降被坑殺。詳見該傳。 ⑤魏公子無忌:即信陵君,其救趙事詳見卷七十七《魏公子列傳》。

十年,燕攻昌壯,五月拔之。趙將樂乘、慶舍攻秦信梁軍,破之。太子死。而秦攻西周,拔之。徒父祺出①。十一年,城元氏,縣上原。武陽君鄭安平死,收其地。十二年,邯鄲?燒②。十四年,平原君趙勝死。
十五年,以尉文封相國廉頗為信平君。燕王令丞相栗腹約?③,以五百金為趙王酒,還歸,報燕王曰:「趙氏壯者皆死長平,其孤未壯,可伐也。」王召昌國君樂閒而問之。對曰:「趙,四戰之國也④,其民習兵,伐之不可。」王曰:「吾以眾代寡,二而伐一,可乎?」對曰:「不可。」王曰:「吾即以五而伐一,可乎?」對曰:「不可。」燕王大怒。群臣皆以為可。燕卒起二軍,車二千乘,栗腹將而攻鄗,卿秦將而攻代,廉頗為趙將,破殺栗腹,虜卿秦、樂閒。

①出:指出兵國境之外。《正義》「趙見秦拔西周,故令徙父祺將兵出境也。」 ②?:積存草料的地方。 ③約?(huān,歡):交好。?,通「歡」。 ④四戰:四面受敵。

十六年,廉頗圍燕。以樂乘為武襄君。十七年,假相大將武襄君攻燕①,圍國。十八年,延陵鈞率師從相國信平君助魏攻燕。秦拔我榆次三十七城。十九年,趙與燕易土②。以龍兌、汾門、臨樂與燕;燕以葛、武陽、平舒與趙。
二十年,秦王政初立。秦拔我晉陽。
二十一年,孝成王卒。廉頗將,攻繁陽,取之。使樂乘代之,廉頗攻樂乘,樂乘走,廉頗亡入魏。子偃立,是為悼襄王。

①假相:代理相國。 ②易土:交換領土。

悼襄王元年,大備魏①。欲通平邑、中牟之道,不成。
二年,李牧將,攻燕,拔武遂、方城。秦召春平君,因而留之。泄鈞為之謂文信侯曰②:「春平君者,趙王甚愛之而郎中妒之,故相與謀曰:『春平君入秦,秦必留之。』故相與謀而內之秦也。今君留之,是絕趙而郎中之計中也。君不知遣春平君而留平都③。春平君者言行信於王,王必厚割趙而贖平都。」文信侯曰:「善。」因遣之。城韓皋。
三年,寵煖將,攻燕,禽兵將劇辛④。四年,龐煖將趙、楚、魏、燕之銳師,攻秦蕞,不拔;移攻齊,取饒安。五年,傅抵將,居平邑;慶舍將東陽河外師,守河梁。六年,封長安君以饒。魏與趙鄴。
九年,趙攻燕,取貍陽城。兵未罷,秦攻鄴,拔之。悼襄王卒,子幽繆王遷立。
①大備魏:舉行隆重的禮儀與魏國修好。 ②文信侯:即秦相呂不韋。 ③平都:《戰國策·趙策四》作「平都侯」。 ④禽:同「擒」。

幽繆王遷元年,城柏人。二年,秦攻武城,扈輒率師救之,軍敗。死焉。
三年,秦攻赤麗、宜安,李牧率師與戰肥下,卻之。封牧為武安君。四年,秦攻番吾,李牧與之戰,卻之。
五年,代地大動,自樂徐以西,北至平陰,台屋牆垣太半壞,地坼東西百三十步①。六年,大飢,民訛言曰②。:「趙為號,秦為笑。以為不信,視地之生毛③。」
七年,秦人攻趙,趙大將李牧、將軍司馬尚將,擊之。李牧誅,司馬尚免④,趙怱及齊將顏聚代之。趙怱軍破,顏聚亡去。以王遷降。
八年十月,邯鄲為秦。

①坼(chè,徹):裂開。 ②訛言:謠言。這裡所說的「謠言」,指古代民間流傳的評議時事的民謠。 ③毛:指地上的草或田中的禾苗。 ④李牧誅,司馬尚免:秦國用反間計,趙王遷聽信讒言,致使李牧被殺,司馬尚被免職。見卷八十一《廉頗藺相如傳》。

太史公曰:吾聞馮王孫曰:「趙王遷,其母倡也①,嬖於悼襄王②。悼襄王廢適嘉而立遷③。遷素無行,信讒,故誅其良將李牧,用郭開。」屈不繆哉!秦既虜遷,趙之亡大夫共立嘉為王,王代六歲,秦進兵破嘉,遂滅趙以為郡。

①倡:歌女。 ②嬖:寵愛。 ③適:通「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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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世家第十四

支菊生 譯註

【說明】

本篇記述戰國時期魏國的世系及其興衰。文中多簡短記事,但在魏文侯、魏惠王和安釐(xī,西)王三代記事頗詳。因為魏之興在文侯之世,魏之衰從惠王開始,而安釐王的失策加速了魏的滅亡。由於作者緊緊抓住了魏國歷史轉折的關鍵,所以全文篇幅雖長,但綱目清晰,有條不紊,平而不淡,時有波瀾。
魏文侯是戰國初期頗有聲望的國君。他禮敬賢人,以子夏、段干木、田子方為師;重用賢士,文臣有李克、西門豹,武將有軍事家吳起。文侯支持李克實行政治改革,使魏國成為戰國初期最強的國家。作者沒有具體記述文侯的政績,但引述了秦國人對魏文侯的看法:「魏君賢人是禮,國人稱仁,上下和合,未可圖也。」借敵國的看法來評價人物,這種評價更有客觀性,勝過作者的主觀評價。對李克的改革也沒有具體記述,而是記載了他的兩段談話,中心是選相的五條標準。這兩段談話已充分顯示了這位政治家品格與才幹。通過記言來表現人物是司馬遷寫人的主要手法之一。
魏惠王,又稱梁惠王,文中主要通過記事表現其為人。他在位三十六年,前十八年靠文侯打下的基礎,與諸侯交戰互有勝負;后十八年則連連敗績。一次是伐趙,被齊國派田忌、孫臏用計大敗於桂陵;再一次是伐韓,又被田忌、孫臏大敗於馬陵;另一次是被商鞅率秦軍打敗,盡失河西之地。這幾次大敗使魏國兵力耗盡,國力空虛。惠王到晚年似乎有所覺悟,想廣招賢士以挽回敗局,但為時已晚。孟子的一席話給惠王作了總結:「為人君,仁義而已矣,何以利為!」尖銳地指出魏惠王的失敗是只顧爭利,不施仁義的結果。引用名人的話來評價人物,比作者直接評價更具有權威性。
對安釐王的記述篇幅較長,將近全文的三分之一。主要內容不在記事,而是用不同的方式,從不同的角度揭示了安釐王的嚴重失策。首先是通過蘇代對安釐王的批評指出了「以地事秦,譬猶抱薪救火」的道理。其次是通過秦國大臣中旗對形勢的分析指出,魏如能與韓聯合起來,其力量是不可輕視的。最後記述了無忌反對魏王伐韓的談話,這段談話長約千言,對親秦之害、存韓之利的分析極為精闢。三段談話雖然出自不同人之口,但連繫起來恰似一篇完整的談話,層層深入地揭示了問題的要害。作者對這些史料的選擇與安排是頗具匠心的。
篇末的論贊,後人多所指摘,也有人把它看作是太史公憤激之極的反語。如果我們把這裡所說的「天」理解為大勢所趨,形勢發展的必然,是否更貼近太史公的本意呢!


【譯文】

魏氏的祖先是畢公高的後代。畢公高和周天子同姓。武王伐紂之後,高被封在畢,於是就以畢為姓。他的後代中斷了封爵,變成了平民,有的在中原,有的流落到夷狄。他的後代子孫有個叫畢萬的,侍奉晉獻公。
晉獻公十六年(前661),趙夙駕車,畢萬為車右護衛,去征討霍、耿、魏,把它們都滅了。獻公把耿封給趙夙,把魏封給畢萬,二人都成了大夫。主管占卜的卜偃說:「畢萬的後代一定很興旺。『萬』是滿數;『魏』是高大的名稱。用這樣的名稱開始封賞,這是上天對他的贊助。天子所統治的叫做兆民,諸侯所統治的叫做萬民。如今封他的名稱是大,後邊又跟著滿數,他一定會擁有民眾。」當初,畢萬占卜侍奉晉君的吉凶,得到屯(zhūn,陰平「准」)卦變為比卦。辛廖推斷說:「吉利。屯卦象徵堅固,比卦象徵進入,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吉利的呢?將來必定繁盛興旺。」
畢萬受封后十一年,晉獻公去世,他的四個兒子互相爭奪君位,晉國內亂。而畢萬的子孫越來越多,隨他們的國名稱為魏氏。畢萬生了武子。魏武子以魏氏諸子的身份侍奉晉公子重耳。晉獻公二十一年的時候,魏武子跟隨重耳外出流亡,十九年之後回國,重耳即位為晉文公,讓魏武子承襲魏氏後代的封爵,升到了大夫的地位,他的官府設在魏邑。魏武子生了悼子。
魏悼子把官府遷到了霍邑。他生了魏絳。
魏絳侍奉晉悼公。悼公三年(前570),同諸侯盟會。悼公的弟弟楊干搞亂隊列,魏絳殺了楊乾的僕人羞辱他。悼公怒沖沖地說:「會合諸侯是以此為榮的,如今卻侮辱我的弟弟!」將要誅殺魏絳。有人勸說悼公,悼公才作罷。後來終於任用魏絳執政,派他去同戎、狄修好,戎、狄從此親近依附晉國。悼公十一年,悼公說:「自從我任用了魏絳,八年之中,九次會合諸侯,戎、狄同我們合睦,這全靠您的努力呀!」賜給魏絳樂器和樂隊,魏降三次辭讓,然後才接受了。魏絳把官府遷到安邑。魏絳去世后,謚號是昭子。他生了魏贏,魏贏生了魏獻子。
魏獻子侍奉晉昭公。昭公去世后,晉國的六卿強盛起來,公室衰微下去。
晉頃公十二年(前514),韓宣子告老,魏獻子主持國政。晉國宗族祁氏和羊舌氏互相誹謗,六卿把他們誅殺了,收回他們的全部封地分為十個縣,六卿分別派他們的兒子去十縣為大夫。魏獻子與趙簡子、中行文子、范獻子同任晉國的卿。
此後十四年,孔子在魯國代理宰相。再過四年,趙簡子由於晉陽之亂,同韓氏、魏氏一起攻打范氏和中行氏。魏獻子生了魏侈,魏侈同趙鞅一起攻打范氏和中行氏。
魏侈的孫子是魏桓子,他和韓康子、趙襄子一起討伐除滅了知伯,並瓜分了他的領地。
桓子的孫子是文侯魏斯。魏文侯元年(前424),正是秦靈公元年。魏文侯和韓武子、趙桓子、周威烈王同時。
文侯六年,在少梁築城。十三年,派子擊去圍攻繁和龐兩地,遷出那裡的百姓。十六年,進攻秦國,在臨晉、元里築城。
文侯十七年,攻滅中山國,派子擊在那裡駐守,讓趙倉唐輔佐他。子擊在朝歌遇到了文侯的老師田子方,他退車讓路,下車拜見。田子方卻不還禮。子擊就問他說:「是富貴的人對人傲慢呢還是貧賤的人對人傲慢呢?」田子方說:「也就是貧賤的人對人傲慢罷了。諸侯如果對人傲慢就會失去他的封國,大夫如果對人傲慢就會失去他的家。貧賤的人,如果行為不相投合,意見不被採納,就離開這裡到楚、越去,好像脫掉草鞋一樣,怎麼能和富貴者相同呢!」子擊很不高興地離開了。向西進攻秦國,到鄭國就回來了,在雒陰、合陽築城。
文侯二十二年(前403),魏國、趙國、韓國被承認為諸侯。
文侯二十四年,秦軍攻伐魏國,打到了陽狐。
文侯二十五年,子擊生子?(ymg,英)。
文侯師從子夏學經書,以客禮對待段干木,經過他的鄉里,沒有一次不憑軾敬禮的。秦國曾想進攻魏國。有人說:「魏君對賢人特別敬重,魏國人都稱讚他的仁德,上下和諧同心,不能對他有什麼企圖。」文侯因此得到諸侯的贊謄。
任命西門豹為鄴郡郡守,因而河內號稱清平安定。
魏文侯對李克說:「先生曾經教導寡人說:『家貧就想得賢妻,國亂就想得賢相』。如今要安排宰相,不是成子就是翟璜,這兩個人您看怎麼樣?」李克回答說:「我聽說,卑賤的人不替尊貴的人謀划,疏遠的人不替親近的人謀划。我的職責在宮門以外,不敢承擔這個使命。」文侯說:「先生面對此事就不要推辭了。」李克說:「這是您不注意考察的緣故。平時看他親近哪些人,富有時看他結交哪些人,顯貴時看他推舉哪些人,不得志時看他不做哪些事,貧苦時看他不要哪些東西,有這五條就足能決定誰當宰相了,何需等我李克呢!」文侯說:「先生回家吧,我的宰相已經決定了。」李克快步走出去,到翟璜家中拜訪。翟璜說:「今天聽說君主召見先生去選擇宰相,結果是誰當宰相呢?」李克說:「魏成子當宰相了。」翟璜氣得變了臉色,他說:「就憑耳目的所見所聞,我哪一點比魏成子差?西河的守將是我推薦的。君主對內地最憂慮的是鄴郡,我推薦了西門豹。君主計劃要攻伐中山國,我推薦了樂羊。中山攻滅以後,派不出人去鎮守,我推薦了先生。君主的兒子沒有師傅,我推薦了屈侯鮒(fù,付)。我哪一點比魏成子差!」李克說:「您向您的君主推薦我的目的,難道是為了結黨營私來謀求做大官嗎?君主詢問安排宰相『不是成子就是翟璜,兩個人怎麼樣?』我回答說:『這是您不注意考察的緣故。平時看他親近哪些人,顯貴時看他推舉哪些人,不得志時看他不做哪些事,貧苦時看他不要哪些東西。有這五條就足能決定了,何需我李克呢?』因此就知道魏成子要做宰相了。您怎麼能跟魏成子相比呢?魏成子有千鍾俸祿,十分之九用在外邊,十分之一用在家裡,因此從東方聘來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這三個人,君主把他們都奉為老師。您所推薦的那五個人,君主都任他們為臣。您怎麼能跟魏成子相比呢?」翟璜遲疑徘徊后再拜說:「我翟璜是個淺薄的人,說話很不得當,我願終身做您的弟子。」
文侯二十六年,虢山崩塌,堵塞了黃河。
文侯三十二年,魏軍攻伐鄭國。在酸棗築城。在注城打敗秦軍。三十五年,齊軍攻佔了魏國的襄陵。三十六年,秦軍侵入魏國的陰晉。
文侯三十八年,魏軍攻秦,在武下被打敗,魏俘虜了秦將識。這一年,文侯去世,子擊即位,這就是武侯。
魏武侯元年(前386),趙敬侯剛剛即位,公子朔作亂,沒有成功,逃到了魏國,與魏軍一起襲擊邯鄲,魏軍失敗後撤離。
武侯二年,在安邑、王垣築城。
武侯七年,魏軍進攻齊國,打到了桑丘。九年,狄人在澮水打敗魏軍。魏侯派吳起進攻齊國,打到了靈丘。齊威王剛剛即位。
武侯十一年(前376),魏與韓、趙三國瓜分了晉國領土,消滅了它的後代。
武侯十三年,秦獻公遷都櫟陽。十五年,魏軍在北藺打敗趙軍。
武侯十六年,魏軍進攻楚國,佔領了魯陽,武侯去世,子?即位,這就是惠王。
惠王元年(前370)。當初,武侯去世的時候,子?和公中緩爭做太子。公孫頎(jí,齊)從宋國到趙國,又從趙國到韓國,對韓懿侯說:「魏?與公中緩爭做太子,您也聽說這件事了吧?如今魏?得到了王錯的輔佐,擁有上黨,來就算半個國家了。趁這個機會除掉他,打敗魏國是一定的,不可失去這個機會。」懿侯很高興,就跟趙成侯合兵一起攻魏國,在濁澤交戰,魏國大敗,魏君被圍困。趙侯對韓侯說:「除掉魏君,讓公中緩即位,割地后我們退兵,對我們有利。」韓侯說:「不能這樣。殺死魏君,人們必定指責我們殘暴,割地退兵,人們必定指責我們貪婪。不如把魏國分成兩半,魏國分為兩國,不會比宋國、衛國還強,我們就永遠也不會有魏國的禍患了。」趙侯不聽。韓侯不高興,帶領部分軍隊連夜離去。魏惠王所以沒有死,魏國沒有被分裂的原因,就在於韓、趙兩家的意見不和,如果聽從一家的意見,魏國就一定被分裂了。所以說「君主死了沒有嫡子繼承,這個國家就可能被攻破」。
惠王二年,魏軍在馬陵打敗韓軍,在懷邑打敗趙軍。三年,齊軍在觀城打敗魏軍。五年,魏王與韓侯在宅陽相會。築武堵城。魏軍被秦軍打敗。六年攻佔了宋國的儀台。九年,在澮水進攻並打敗了韓軍。魏軍在少梁與秦軍交戰,秦軍俘虜了魏將公孫痤,並奪取了龐城。秦獻公去世,他的兒子孝公即位。
惠王十年,魏軍攻佔了趙國的皮牢。彗星出現。十二年,白天隕星墜落,有聲響。
惠王十四年,魏王與趙侯在鄗邑相會。十五年,魯國、衛國、宋國和鄭國的君主來朝見魏惠王。十六年,魏惠王與秦孝公在杜平相會。侵佔了宋國的黃池,宋國又把它奪回去了。
惠王十七年,魏軍與秦軍在元里交戰,秦軍攻佔魏國的少梁。魏軍包圍趙國的邯鄲。十八年,魏軍攻下邯鄲。趙國向齊國請救兵,齊國派田忌、孫臏救趙,在桂陵打敗了魏軍。
惠王十九年,諸侯聯合包圍魏國的襄陵。修築長城,固陽成為要塞。
惠王二十年,魏國把邯鄲歸還趙國,魏王與趙侯在漳水之濱會盟。二十一年,與秦君在彤相會。趙成侯去世。二十八年,齊威王去世。中山君任魏國宰相。
惠王三十年,魏軍進攻趙國,趙國向齊國告急。齊宣王用孫子的計策,進擊魏國援救趙國。魏國於是大量發兵,派龐涓率領,讓太子申做上將軍。魏軍經過外黃的時候,外黃徐子對太子申說:「我有百戰百勝的方法。」太子說:「可以讓我聽聽嗎?」徐子說:「本來就想要呈獻給您的。」他接著說:「太子親自領兵攻齊,即使大勝並佔領莒地,富也不過就是擁有魏國,貴也不過就是做魏王。如果不能戰勝齊國,那就會萬世子孫也不能得到魏國了。這就是我的百戰百勝的方法。」太子申說:「好吧,我一定聽從您的意見回國去。」徐子說:「太子雖然想回去,已經不可能了。那些勸太子打仗,想從中得利的人太多了。太子雖然想回去,恐怕不可能了。」太子於是想回去,他的駕車人卻說:「將軍領兵剛出來就回去,和打敗仗是一樣的。」太子申果然同齊軍作戰,在馬陵戰敗。齊軍俘虜了魏太子申,殺死了將軍龐涓,魏軍終於大敗。
惠王三十一年,秦、趙、齊一起進攻魏國,秦將商鞅詐騙並俘虜了魏國將軍公子卬,然後又襲擊奪取了他的軍隊,打敗了魏軍。秦國任用商鞅,東邊的領土到了黃河,而齊國、趙國又屢次打敗魏國,安邑又靠近秦國,於是魏國就把都城遷到大梁。公子赫被立為太子。
惠王三十三年,秦孝公去世,商鞅從秦國逃出來投奔魏國,魏人惱怒,不收留他。三十五年,魏王與齊宣王在平陽南邊相會。
惠王屢次遭受軍事上的失敗,就用謙恭的禮節和優厚的禮物來招納賢人,鄒衍、淳于髡(kūn,昆)、孟軻都來到魏國。梁(魏)惠王說:「寡人沒有才能,軍隊三次在國外受挫折,太子被俘,上將戰死,國內因而空虛,以致使祖先的宗廟社稷受到羞辱,寡人非常慚愧。老先生屈尊親臨敝國朝廷,將用什麼方法使我國得利呢?」孟軻說:「君主不可以像這樣談論利益。君主想得利,那麼大夫也想得利;大夫想得利,那麼百姓也想得利,上上下下都來爭利,國家就危險了。作為一國君主,講仁義就行了,為什麼要講利呢?」
惠王三十六年,再次與齊王在甄邑相會。這一年,惠王去世,他的兒子襄王即位。
襄王元年(前334),魏王與諸侯在徐州相會,是為了互相稱王。襄王追尊他的父親惠王為王。
襄王五年,秦軍在雕陰打敗魏國龍賈率領的軍隊四萬五千人,並圍困魏國的焦城和曲沃。魏國把河西之地割給秦國。
襄王六年,魏王與秦王在應城相會。秦軍奪取魏國的汾陰、皮氏和焦城。魏軍征討楚國,在陘山打敗了楚軍。七年,魏國把上郡全部給了秦國。秦軍佔領了魏國的蒲陽。八年,秦國把焦城、曲沃歸還魏國。
襄王十二年,楚軍在襄陵打敗魏軍。各諸侯國的執政大臣與秦相張儀在嚙(niè,聶)桑相會。十三年,張儀任魏國宰相。魏國有女子變成男子。秦軍攻取了魏國的曲沃、平周。
襄王十六,襄王去世,他的兒子哀王即位。張儀又回到秦國。
哀王元年(前318),五國聯合攻秦,沒有勝利就撤兵了。
哀王二年,齊軍在觀津打敗魏軍。五年,秦國派樗(chū,出)裡子攻取魏國的曲沃,並在岸門趕跑了犀首公孫衍。六年,秦國派人來魏國立魏公子政為太子。魏王與秦王在臨晉相會。七年,魏軍進攻齊國。同秦軍一起征討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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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王八年,魏軍進攻衛國,攻克兩座城邑。衛國國君非常憂慮,魏大夫如耳去見衛君,他說:「讓我去使魏國收兵,並免去成陵君,可以嗎?」衛君說:「先生果真能做到,我願意世世代代以衛國侍奉先生。」如耳見了成陵君說道:「從前魏軍攻趙,斷絕羊腸坂,攻克閼與,準備割裂趙國,把它分為兩半,可是趙國所以沒有滅亡,是因為魏國是合縱的盟主。如今衛國已瀕臨滅亡,將向西方請求侍奉秦國。與其由秦國來解救衛國,不如由魏國來寬釋衛國,這樣,衛國一定會永遠感激魏國的恩德。」成陵君說:「是的。」如耳又去見魏王說:「臣曾去進見衛君。衛國本來是周王室的分支,它雖號稱小國,但寶器非常多。如今國家瀕臨危難,可是寶器還不獻出來,原因是他們心裡認為進攻衛國或寬釋衛國都不由大王做主,所以寶器即使獻出來也一定不會到大王手裡。臣私下裡猜測,最先建議寬釋衛國的人,一定是接受了衛國賄賂的人。」如耳出去后,成陵君進來,照如耳所說的話拜見魏王。魏王聽了他的意見,撤回了魏軍,同時也免去了成陵君的職位,終身不再見他。
哀王九年,魏王與秦王在臨晉相會。張儀、魏章都歸附魏國。魏國宰相田需去世,楚國唯恐張儀、犀首或薛公做魏相。楚國宰相昭魚對蘇代說:「田需死了,我恐怕張儀、犀首、薛公三人中有一人要做魏相了。」蘇代說:「那麼做宰相的是誰對您才有利呢?」昭魚說:「我想讓魏國太子親自做宰相。」蘇代說:「請允許我為您北上,一定會讓他做宰相。」昭魚說:「怎麼辦?」蘇代回答說:「您來做梁王,請讓我向梁王遊說。」昭魚說:「你怎麼說?」蘇代回答說:「我從楚國來,昭魚非常擔憂,他說:『田需去世了,我恐怕張儀、犀首、薛公三人中有一人要做魏相了。』我說:『梁王是一位賢君,一定不會讓張儀做宰相。張儀做了宰相,一定會偏向秦國,不助魏國。犀首做了宰相,也一定偏向韓國,不助魏國。薛公做了宰相,也一定偏向齊國,不助魏國。梁王是一位賢君,一定會知道這樣對魏國不利。』魏王會說:『那麼寡人應該讓誰做宰相呢?』我說:『不如讓太子親自做宰相。太子親自做宰相,這三個人都會認為太子不是長期任宰相,都將儘力讓他們原來的國家侍奉魏國,想藉此得到丞相的地位。以魏國的強大,再加上三個大國的輔助,魏國一定會安定的。所以說不如讓太子親自做宰相。』」於是北上見到魏王,把這些話告訴他。魏國太子果然做了宰相。
哀王十年,張儀去世。十一年,魏王與秦武王在應城相會。十二年,魏太子到秦國朝拜。秦軍來進攻魏國的皮氏,沒有攻克就撤兵了。十四年,秦國把秦武王王後送回魏國。十六年,秦軍攻下魏國的蒲反、陽晉和封陵。十七年,魏王與秦王在臨晉相會。秦國把蒲反還給魏國。十八年,魏國與秦國聯合攻楚。二十一年,魏軍與齊軍、韓軍聯合在函谷關打敗秦軍。
哀王二十三年,秦國又把河外之地以及封陵還給魏國,同魏國講和。哀王去世,他的兒子昭王即位。
昭王元年(前295),秦軍攻佔魏國襄城。二年,魏軍與秦軍交戰,魏軍失利。三年,魏國幫助韓國進攻秦國,秦將白起在伊闕打敗二十四萬韓魏軍。六年,魏國把河東四百里土地讓給秦國。芒卯因善用詭詐之計被魏國重用。七年,秦軍攻下魏國大小城邑六十一處。八年,秦昭王親自稱西帝,齊湣王自稱東帝,過了一個多月,都重新稱王收回了帝號。九年,秦軍攻克魏國新垣、曲陽兩城。
昭王十年,齊國滅了宋國,宋王死在魏國的溫邑。十二年,魏國與秦、趙、韓、燕共同攻伐齊國,在濟西把齊軍打敗,齊湣王出外逃亡。燕軍單獨進入臨淄。魏王與秦王在西周國相會。
昭王十三年,秦軍攻下魏國的安城。軍隊到了大梁,又撤離了。十八年,秦軍攻陷楚國的郢都,楚王遷都到陳城。
昭王十九年,昭王去世,他的兒子安釐(xī,西)王即位。
安釐王元年(前276),秦軍攻下魏國兩座城。二年,又攻下魏國兩座城,陳兵大梁城下,韓國派兵來援救,把溫邑讓給秦國求和。三年,秦軍攻下魏國四座城,斬殺四萬人。四年,秦軍打敗魏軍和韓軍、趙軍、殺死十五萬人,趕跑了魏將芒卯。魏將段乾子請求把南陽讓給秦國求和。蘇代對魏王說:「想陞官的是段乾子,想得到土地的是秦國。如今大王讓想得土地的人控制官印,讓想陞官的人控制土地,魏國的土地不送光了就不會終結。況且用土地侍奉秦國,就好像抱著乾柴去救火,柴不燒完,火是不會滅的。」魏王說:「那是當然了,儘管如此,可是事情已經開始實行,不能更改了。」蘇代回答說:「大王沒見過玩博戲的人所以特別看重梟子的緣故,是由於有利就可以吃掉對方的子,無利就停下來。如今大王說『事情已經開始實行,不能更改了』,大王使用智謀怎麼還不如博戲時的用梟呢?」
安釐王九年,秦軍攻下魏國懷邑,十年,在魏國作人質的秦國太子死了。十一年,秦軍攻下魏國的郪丘。
秦昭王對左右侍臣說:「現在的韓、魏和他們初起時比,哪個階段強?」回答說:「不如初起時強。」秦王說:「現在的如耳、魏齊和從前的孟嘗君、芒卯相比,誰更賢能?」回答說:「如耳、魏齊不如孟嘗君和芒卯。」秦王說:「靠孟嘗君和芒卯的賢能,率領韓、魏的強兵來進攻秦國,還未能把寡人怎麼樣呢。如今由無能的如耳、魏齊率領疲弱的韓、魏軍隊來攻打秦國,他們不可能把寡人怎麼樣也是很明顯的了。」左右侍臣都說:「太對了。」中旗倚著琴卻回答說:「大王對天下形勢的估計錯了。當初晉國六卿掌權的時候,智氏最強,滅了范氏和中行氏,又率領韓、魏的軍隊在晉陽圍攻趙襄子,決開晉水淹灌晉陽城,只剩下三版高沒有淹沒。知伯巡察水勢,魏桓子駕車,韓康子在車右陪侍。知伯說:『我起初不知道水也可以滅亡別人的國家,如今才知道了。』既然晉水可以淹灌晉陽,汾水自然也可以淹灌魏都安邑,絳水也可以淹灌韓都平陽。於是魏桓子用臂肘碰一碰韓康子,韓康子也用腳碰一碰魏桓子,兩人在車上用肘和腳暗中示意,結果知氏的領土被瓜分,知伯身死國亡,被天下人嘲笑。如今秦兵雖然較強,但不會超過知氏;韓、魏雖然較弱,但還是要勝過當初在晉陽城下的時候。現在正是他們用肘和腳暗中互相聯合的時候,希望大王不要把形勢看得太簡單了!」於是秦王有些驚恐。
齊、楚兩國聯合起來攻魏,魏國派人到秦國求救,使臣絡繹不絕,可是秦國的救兵卻不來。魏國有個叫唐睢(jū,居)的人,九十多歲了,對魏王說:「老臣請求到西方去遊說秦王,一定讓秦國的軍隊在我離秦之前出發。」魏王再拜,就準備好車輛派他前去。唐睢到秦國,入宮拜見秦王。秦王說:「老人家疲憊不堪地遠路來到秦國,太辛苦了!魏國來求救已是多次了,寡人知道魏國的危急了。」唐睢回答說:「大王既然已經知道魏國的危急卻不發救兵,我私下以為是出謀劃策之臣無能。魏國是有萬輛戰車的大國,之所以向西侍奉秦國,稱為東方藩屬,接受秦國賜給的衣冠,春秋兩季都向秦國送祭品,是由於秦國的強大足以成為盟國。如今齊、楚的軍隊已經在魏都的郊外會合,可是秦國還不發救兵,也就是依仗魏國還不太危急吧。假如到了特別危急的時候,它就要割地來加入合縱集團,大王您還去救什麼呢?一定要等到危急了才去救它,這是失去東邊一個作為藩屬的魏圍,而增強了齊和楚兩個敵國,那麼大王您有什麼利益呢?」於是秦昭王馬上就發兵援救魏國,魏國才恢復了安定。
趙國派人對魏王說:「為我殺了范痤,我們願意獻出七十里土地。」魏王說:「好。」於是派官吏去逮捕范痤,包圍了他的家但還沒有殺他。范痤因而上了屋頂騎在屋脊上,對使臣說:「與其用死范痤去作交易,不如用活范痤去作交易。如果把我范痤殺死了,趙國卻不給大王土地,那麼大王將怎麼辦呢?所以不如與趙國先把割讓的土地劃定了,然後再殺我。」魏王說:「很好。」范痤於是給信陵君上書說:「范痤是過去魏國免職的宰相,趙國用割地為條件要求殺我,而魏王竟聽從了,如果強秦沿用趙國的辦法對待您,那麼您將怎麼辦?」信陵君向趙王進諫之後范痤被釋放了。
魏王因為秦國曾經援救的緣故,想要親近秦國,攻伐韓國,以便收回原來的土地。信陵君無忌對魏王說:
秦人和狄戎的習俗相同,有虎狼一樣的心腸,貪婪兇狠,好利而不講信用,不懂得禮義德行。如果有利,連親戚兄弟也不顧,好像禽獸一樣,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他們不曾施厚恩,積大德。所以太后本是秦王的母親,卻由於憂愁而死去,穰(ráng,陽平「讓」)侯是秦王的舅父,功勞沒有比他大的,可是竟然把他驅逐了;秦王兩個弟弟沒有罪過,卻一再被削奪封地。這是對親戚尚且如此,何況對仇敵之國呢?如今大王與秦國共同攻伐韓國就會更加接近秦國的禍害,臣特別感到迷惑不解。大王不懂此理就是不明,君臣沒有來向您奏聞此理就是不忠。
如今韓國靠一個女人輔佐一個幼弱的君主,國內有大亂,外邊要與秦魏的強兵交戰,大王以為它還會不亡嗎?韓國滅亡后,秦國將要佔有原來鄭國的土地,與大梁相鄰,大王以為能安寧嗎?大王想得到原來的土地,就要依靠和強秦的親近,大王以為這會有利嗎?
秦國不是一個安分的國家,韓國滅亡后必將另起事端,另起事端必定要找容易的和有利的目標,找容易的和有利的目標必定不去找楚國和趙國。這是為什麼呢?如果越大山跨黃河,穿過韓國的上黨去進攻強大的趙國,這是重複閼與那一仗的失敗,秦國一定不會這樣的。如果取道河內,背向鄴城和朝歌,橫渡漳水、滏水,與趙軍決戰於邯鄲郊外,這就會遇到知伯那樣的災禍,秦國又不敢這樣做。進攻楚國,要取道涉谷,行軍三千里,去攻打冥阨關塞,走的路太遠,攻打的地方太難,秦國也不會這樣做的。如果取道河外,背向大梁,右邊是上蔡、召陵,與楚軍在陳城郊外決戰,秦國又不敢。所以說秦國一定不會進攻楚國和趙國,更不會進攻衛國和齊國了。
韓國滅亡之後,秦國出兵的時候,除去魏國就沒有可進攻的了。秦國本來已佔有懷邑、茅邑、邢丘,如在垝津築城逼近河內,河內的共城、汲邑必定危險;秦國據有鄭國故地,得到垣雍城,決開熒澤,水淹大梁,大梁必定失陷。大王的使臣去秦已成過失,而又在秦國毀謗安陵氏,秦國早就想誅滅它了。秦國的葉陽、昆陽與魏國的舞陽相鄰,聽任使臣毀謗安陵氏,聽任安陵氏被滅亡,秦軍就會繞過舞陽北邊,從東邊逼近許國故地,這樣南方一定危急,這對魏國無害嗎?
憎惡韓國、不喜愛安陵氏是可以的,可是不擔心秦國不愛南方那就錯了。從前,秦國在河西晉國故地,離大梁有千里之遠,有黃河及高山阻擋,有周與韓把它隔開。自從林鄉一戰到現在,秦國七次進攻魏國,五次攻入囿中,邊境城邑都被攻陷,文台被毀,垂都被燒,林木被砍伐,麋鹿被獵盡,國都接著被圍。秦軍又長驅到大梁以北,東邊打到陶、衛兩城的郊外,北邊打到平監。喪失給秦國的,有山南山北,河外河內,大縣幾十個,名都幾百個。秦國還在河西晉國故地,離大梁一千里的時候,禍患就已經如此了。又何況讓秦國滅了韓國,據有鄭國故地,沒有黃河大山阻攔它,沒有周和韓間隔它,離大梁只有一百里,大禍必定由此開始的。
從前,合縱漢有成功,是由於楚、魏互相猜疑,而韓國又不可能參加盟約。如今韓國遭受戰禍已有三年,秦國使它屈從同它媾和,韓國知道要亡了可是不肯聽從,反而送人質到趙國,表示願做天下諸侯的先鋒與秦國死戰。楚國、趙國必定集結軍隊,他們都知道秦國的貪慾是無窮的,除非把天下各諸侯國完全滅亡,使海內之民都臣服於秦國,它是絕不會罷休的。因此臣願意用合縱的主張報效大王,大王應儘快接受楚國和趙國的盟約,挾持韓國的人質來保全韓國,然後再索取個地,韓國一定會送還。這樣做軍民不受勞苦就可得回舊地,其功效要超過與秦國一起去進攻韓國,而且沒有與強秦為鄰的禍害。
保存韓國、安定魏國而有利於天下,這也是上天賜給大王的良機。開通共城、寧邑到韓國上黨的道路,讓這條路經過安成,進出的商賈都要納稅,這就等於魏國又把韓國的上黨做為抵押。如果有了這些稅收就足能使國家富足。韓國必定要感激魏國、愛戴魏國、尊崇魏國、尊崇魏國、懼怕魏國,韓國一定不敢反叛魏國,這樣,韓國就成為魏國的郡縣了。魏國得到韓國作為郡縣,衛、大梁、河外必然能安定。如果不保存韓國,東西二周、安陵必定危險,楚國、趙國大敗之後,衛國、齊國就很害怕,天下諸侯都向西奔赴秦國去朝拜稱臣的日子沒多久了。
安釐王二十年,秦軍圍困邯鄲,信陵君無忌假傳王命奪得將軍晉鄙的軍隊去救援趙國,趙國得到保全,無忌也因此留在趙國。二十六年,秦昭王去世。
安釐王三十年,無忌返回魏國,率領五國軍隊進攻秦國,在河外打敗秦軍,趕跑了秦將蒙驁。那時魏國太子增在秦國作人質,秦王發怒,要囚禁魏太子增。有人替太子增對秦王說:「公孫喜本來對魏相說過:『請用魏軍快速攻秦,秦王一怒,必定要囚禁太子增。這又會使魏王發怒,再攻打秦國,秦國必定要傷害太子增。』現在大王要囚禁太子增,這是公孫喜的計謀得逞了。所以不如厚待太子增而與魏國交好,讓齊國、韓國去猜疑魏國。」秦王這才取消了囚禁太子增的打算。
安釐王三十一年(前246),秦王政開始即位。
安釐王三十四年,安釐王去世,太子增即位,這就是景湣王。信陵君無忌去世。
景湣王元年(前242),秦軍攻下魏國二十座城,設置為秦國的東郡。二年,秦軍攻下魏國的朝歌。衛國遷到野王。三年,秦軍攻下魏國的汲邑。五年,秦軍攻下魏國的垣地、蒲陽、衍邑。十五年,景湣王去世,他的兒子魏王假即位。
魏王假元年(前227),燕國太子丹派荊軻刺殺秦王,被秦王發覺了。
魏王假三年(前225),秦軍水淹大梁,俘虜了魏王假,終於滅了魏國,設置為郡縣。

太史公說:我曾到過大梁的舊城址,那裡的人說:「秦軍攻破大梁,是引鴻溝之水淹灌大梁,經過三個月城被毀壞,魏王請求投降,於是滅亡了魏國。」議論的人都說,由於魏王不重用信陵君的緣故,國家削弱以至於滅亡。我認為不是這樣。天意正是讓秦國平定海內,它的功業尚未成,魏國即使得到像阿衡一樣的賢臣輔佐,又有什麼用呢?


【原文】【註解】

魏之先,畢公高之後,畢公高與周同隆①。武王之伐紂,而高封於畢,於是為畢姓。其後絕封②,為庶人,或在中國③,或在夷狄④。其苗裔曰畢萬⑤,事晉獻公。
獻公之十六年,趙夙為御,畢萬為右⑥,以伐霍、耿、魏,滅之。以耿封趙夙,以魏封畢萬,為大夫。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矣。萬,滿數也⑦;魏,大名也⑧。以是始賞,天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民。今命之大,以從滿數,其必有眾。」初,畢萬卜事晉,遇《屯》之《比》⑨。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⑩,吉孰大焉,其必蕃昌。」

①這句是指畢公高與周天子同出一祖,故同姓。《索隱》認為,按《左傳》的說法,畢公是周文王之子。 ②絕封:由於某種特殊的原因,封爵被中斷。 ③中國:指中原地區的各諸侯國。 ④夷狄:古代稱東部的少數民族為夷,稱北部的少數民族為狄。這裡是泛指外族所居之地。 ⑤苗裔:後代,子孫。 ⑥右:指車右。古代戰車上乘三人,御者在中,尊者在左,護衛者在右。 ⑦滿數:古代計數以萬為滿數。 ⑧魏:通「巍」,所以下文雲「大名地」。名,名稱,名詞。 ⑨《屯》之《比》:《屯》封變為《比》卦。古代的占筮方法中的一種方式,先求出本卦,然後改變其中一爻,即變為另一卦,稱為「變卦」,或稱「之卦」。《屯》卦的卦畫是,把最下面的陽爻(—)變為陰爻(--),即變為《比》卦。 ⑩屯固比入:「屯」的義是草木萌生之艱難。草木長成后則堅實牢固,所以說「屯固」;「比」有順從、親近、依附等義,所以說「比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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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1 11:01 | 只看該作者
畢萬封十一年,晉獻公卒,四子爭更立①,晉亂。而畢萬之世彌大②,從其國名為魏氏。生武子。魏武子以魏諸子事晉公子重耳③。晉獻公之二十一年,武子從重耳出亡④。十九年反,重耳立為晉文公,而令魏武子襲魏氏之後封,列為大夫,治於魏。生悼子。
魏悼子徙治霍。生魏絳。
魏絳事晉悼公。悼公三年,會諸侯。悼公弟楊干亂行⑤。魏絳僇辱楊干⑥。悼公怒曰:「合諸侯以為榮,今辱吾弟!」將誅魏絳。或說悼公,悼公止。卒任魏絳政,使和戎、翟⑦,戎、翟親附。悼公之十一年,曰:「自吾用魏絳,八年之中,九合諸侯,戎、翟和,子之力也。」賜之樂,三讓⑧,然後受之。徙治安邑⑨。魏絳卒,謚為昭子。生魏贏。贏生魏獻子。

①四子:指晉獻公的四個兒子奚齊、悼子(或稱卓子)、夷吾和重耳。四子爭立事詳見卷三十九《晉世家》。 ②世:後代。彌:更加。 ③諸子:兒子們,子弟們。 ④重耳出亡事詳見卷三十九《晉世家》,或《左傳·僖公二十三年、二十四年》。 ⑤亂行:搞亂了軍隊的行列。 ⑥僇辱:侮辱,羞辱。「僇」通「戮」。這一句《左傳·襄公三年》和《晉世家》的記載都是「魏絳戮其仆」。當時魏絳任軍司馬,殺楊乾的僕從等於羞辱楊於。 ⑦翟:通「狄」。 ⑧三讓:古代帝王登位、大臣受封賞都要行三讓之禮以示謙遜。 ⑨治:王都、諸侯府第或地方官署所在地。

獻子事晉昭公。昭公卒而六卿強,公室卑①。
晉頃公之十二年,韓宣子老②,魏獻子為國政。晉宗室祁氏、羊舌氏相惡,六卿誅之,盡取其邑為十縣,六卿各令其子為之大夫。獻子與趙簡子、中行文子、范獻子並為晉卿。
其後十四歲而孔子相魯。后四歲,趙簡子以晉陽之亂也③,而與韓、魏共攻范、中行氏。魏獻子生魏侈。魏侈與趙鞅共攻范、中行氏④。
魏侈之孫曰魏桓子,與韓康子、趙襄子共伐滅知伯,分其地。

①公室:春秋戰國時諸侯家族或諸侯國的政權稱為「公室」。 ②老:告老,退休。 ③晉陽之亂:晉定公十五年(前497),中行寅、范吉射攻趙鞅,趙鞅退保晉陽,晉軍包圍晉陽。後來晉定公又派人攻中行氏和范氏,最後中行寅、范吉射敗逃。其事詳見卷四十三《趙世家》和卷三十九《晉世家》。 ④趙鞅:即趙簡子。

桓子之孫曰文侯者①。魏文侯元年,秦靈公之元年也。與韓武子、趙桓子、周威王同時。
六年,城少梁。十三年,使子擊圍繁,龐,出其民②。十六年,伐秦,築臨晉、元里。
十七年,伐中山,使子擊守之,趙倉唐傅之③。子擊逢文侯之師田子方於朝歌,引車避,下謁④。田子方不為禮。子擊因問曰:「富貴者驕人乎?且貧賤者驕人乎?」子方曰:「亦貧賤者驕人耳。夫諸侯而驕人則失其國,大夫而驕人則失其家。貧賤者,行不合,言不用,則去之楚、越,若脫?然⑤,奈何其同之哉!」子擊不懌而去⑥。西攻秦,至鄭而還,築雒陰、合陽。
二十二年,魏、趙、韓列為諸侯。
二十四年,秦伐我,至陽狐。
二十五年,子擊生子?。

①文侯都:《集解》《索隱》據《世本》認為「都」應為「斯」。卷十五《六國表》亦作「斯」。 ②出:遷出。 ③傅:輔佐。 ④拜見。 ⑤?:同「屣」,鞋。 ⑥懌:高興。

文侯受子夏經藝①,客段干木,過其閭②,未嘗不軾也③。秦嘗欲伐魏,或曰:「魏君賢人是禮④,國人稱仁,上下和合,未可圖也。」文侯由此得譽於諸侯。
任西門豹守鄴,而河內稱治⑤。

①經藝:六經又稱六藝,「經藝」即指經書。又,解說經書之學也稱「經藝」。 ②閭:里巷的大門,也指里巷。 ③軾:這裡是指在車上扶軾表示敬意。軾,車前的橫木。 ④賢人是禮:禮敬賢人。 ⑤河內:春秋戰國時期稱黃河以北地區為河內。

魏文侯謂李克曰:「先生嘗孝寡人曰『家貧則思良妻,國亂則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則璜①,二子何如?」李克對曰:「臣聞之,卑不謀尊,疏不謀戚。臣在闕門之外②,不敢當命。」文侯曰:「先生臨事勿讓。」李克曰:「君不察故也。居視其所親③,富視其所與④,達視其所舉⑤,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寡人之相定矣。」李克趨而出,過翟璜之家。翟璜曰:「今者聞君召先生而卜相⑥,果誰為之?」李克曰:「魏成子為相矣。」翟璜忿然作色曰:「以耳目之所睹記,臣何負於魏成子?西河之守⑦,臣之所進也。君內以鄴為憂,臣進西門豹。君謀欲伐中山,臣進樂羊。中山以拔,無使守之,臣進先生。君之子無傅,臣進屈侯鮒。臣何以負於魏成子!」李克曰:「且子之言克於子之君者,豈將比周以求大官哉⑧?君問而置相『非成則璜,二子何如?』克對曰:『君不察故也。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是以知魏成子之為相也。且子安得與魏成子比乎?魏成子以食祿千鍾⑨,什九在外,什一在內,是以東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師之。子之所進五人者,君皆臣之。子惡得與魏成子比也⑩?」翟璜逡巡再拜曰(11):「璜,鄙人也,失對,願卒為弟子。」

①成,即魏成子;璜,即翟璜。 ②闕門:古代宮殿前兩邊建有樓觀,兩樓觀之間即為闕,或稱闕門。也代指宮殿。 ③居:平時。 ④與:交往。 ⑤達:得志,顯貴。 ⑥卜:選擇。 ⑦西河:指黃河以西的地區,相當於今陝西省東部。 ⑧比周:結黨營私。比,勾結;周,親密。 ⑨千鍾:指俸祿很多。鍾,古容量單位,十釜為一鍾,一釜為六斗四升。 ⑩惡:怎麼,哪裡。 (11)逡巡:猶疑徘徊。

二十六年,虢山崩,壅河①。
三十二年,伐鄭。城酸棗。敗秦於注。三十五年,齊伐取我襄陵。三十六年,秦侵我陰晉。
三十八年,伐秦,敗我武下,得其將識。是歲,文侯卒,子擊立,是為武侯。
魏武侯元年,趙敬侯初立,公子朔為亂②,不勝,奔魏,與魏襲邯鄲,魏敗而去。
二年,城安邑、王垣。
七年,伐齊,至桑丘。九年,翟敗我於澮。使吳起伐齊,至靈丘,齊威王初立。
十一年,與韓、趙三分晉地,滅其後。
十三年,秦獻公縣櫟陽。十五年,敗趙北藺。
十六年,伐楚,取魯陽。武侯卒,子?立,是為惠王。

①壅:堵塞。 ②公子朔:卷十五《六國年表》、卷四十三《趙世家》均作「公子朝」。

惠王元年,初,武侯卒也,子?與公中緩爭為太子。公孫頎自宋入趙,自趙入韓,謂韓懿侯曰:「魏?與公中緩爭為太子,君亦聞之乎?今魏?得王錯,挾上黨①,固半國也。因而除之,破魏必矣,不可失也。」懿侯說②,乃與趙成侯合軍並兵以伐魏,戰於濁澤,魏氏大敗,魏君圍③。趙謂韓曰:「除魏君,立公中緩,割地而退,我且利。」韓曰:「不可。殺魏君,人必曰暴;割地而退,人必曰貪。不如兩分之。魏分為兩,不強於宋、衛,則我終無魏之患矣。」趙不聽。韓不說,以其少卒夜去。惠王之所以身不死,國不分者,二家謀不和也。若從一家之謀,則魏必分矣。故曰「君終無適子④,其國可破也」。

①挾:擁有。 ②說:同「悅」。 ③圍:這裡是被圍的意思。 ④適:同「嫡」。

二年,魏敗韓於馬陵,敗趙於懷。三年,齊敗我觀。五年,與韓會宅陽。城武堵。為秦所敗。六年,伐取宋儀台。九年,伐敗韓於澮。與秦戰少梁,虜我將公孫痤,取龐。秦獻公卒,子孝公立。
十年,伐取趙皮牢。彗星見①。十二年,星晝墜,有聲。
十四年,與趙會鄗。十五年,魯、衛、宋、鄭君來朝②。十六年,與秦孝公會(社)[杜]平。侵宋黃池,宋復取之。
十七年,與秦戰元里,秦取我少梁。圍趙邯鄲。十八年,拔邯鄲。趙請救於齊,齊使田忌、孫臏救趙,敗魏桂陵③。
十九年,諸侯圍我襄陵。築長城,塞固陽。
二十年,歸趙邯鄲,與盟漳水上。二十一年,與秦會彤。趙成侯卒。二十八年,齊威王卒。中山君相魏④。

①見:同「現」。 ②鄭:即韓。韓哀侯滅鄭后,遷都於新鄭,所以韓也稱鄭。 ③田忌、孫臏用圍魏救趙之計解救了趙國,並在桂陵大敗魏軍,這是古代著名戰例之一。詳見卷六十五《孫子吳起列傳》和卷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 ④中山君:魏文侯攻滅中山國,命其子為中山君。《索隱》又說其弟為中山君。本句所說的中山君為何人,不詳。

三十年,魏伐趙,趙告急齊①。齊宣王用孫子計,救趙擊魏。魏遂大興師,使龐涓將,而令太子申為上將軍。過外黃,外黃徐子謂太子曰:「臣有百戰百勝之術。」太子曰:「可得聞乎?」客曰:「固願效之②。」曰:「太子自將攻齊,大勝並莒,則富不過有魏,貴不益為王③。若戰不勝齊,則萬世無魏矣。此臣之百戰百勝之術也。」太子曰:「諾,請必從公之言而還矣。」客曰:「太子雖欲還,不得矣。彼勸太子戰攻,欲啜汁者眾④。太子雖欲還,恐不得矣。」太子因欲還,其御曰⑤:「將出而還,與北同⑥。」太子果與齊人戰,敗於馬陵⑦。齊虜魏太子申,殺將軍涓,軍遂大破。

①魏伐趙,趙告急齊:這兩句卷六十五《孫子吳起列傳》作「魏與趙攻韓,韓告急於齊。」《正義》認為《世家》之文有誤。 ②效:呈獻,進獻。 ③益:增加,超過。 ④啜汁:飲殘湯剩飯,比喻趁機得利。啜,嘗,飲;汁,湯。 ⑤御:駕馭車馬的人。 ⑥北:敗,敗逃。 ⑦敗於馬陵:孫臏用計大敗魏軍於馬陵,魏將龐涓自殺。其事詳見卷六十五《孫子吳起列傳》,參見《田敬仲完世家》。

三十一年,秦、趙、齊共伐我,秦將商君詐我將軍公子卬而襲奪其軍①,破之。秦用商君,東地至河,而齊、趙數破我,安邑近秦,於是徙治大梁,以公子赫為太子。
三十三年,秦孝公卒,商君亡秦歸魏②,魏怒,不入③。三十五年,與齊宣王會平阿南。
惠王數被于軍旅④,卑禮厚幣以招賢者⑤。鄒衍、淳于髡、孟軻皆至梁⑥。梁惠王曰:「寡人不佞⑦,兵三折於外,太子虜,上將死,國以空虛,以羞先君宗廟社稷⑧,寡人甚丑之⑨。叟不遠千里,辱幸至敝邑之廷⑩,將何以利吾國?」孟軻曰:「君不可以言利若是。夫君欲利則大夫欲利,大夫欲利則庶人慾利(11),上下爭利,國則危矣。為人君,仁義而已矣,何以利為(12)!」
三十六年,復與齊王會甄。是歲,惠王卒,子襄王立。

①商君:即商鞅。商鞅詐騙魏公子卬並襲奪魏軍事,詳見卷六十八《商君列傳》。 ②亡秦:從秦國逃出。歸:歸順,投靠。 ③入:接納,收留。 ④被:遭受。 ⑤幣:禮物。 ⑥梁:魏國遷都大梁后又稱梁國。 ⑦不佞:無能,不才,古人自謙之詞。佞,才能。 ⑧宗廟:古代帝王或諸侯祭祀祖先之處。社稷(jì,計):帝王祭祀土神和穀神的祭壇。社,土神;稷,穀神。宗廟社稷是國家政權的象徵,因而常代指國家。 ⑨丑:慚愧,羞恥。 ⑩辱:屈尊。幸:親臨。「辱幸」是對人表示尊敬之詞。 (11)庶人:平民。 (12)為:表疑問的語氣助詞。以上樑惠王與孟子的談話與《孟子》書中所記略有出入,參見《孟子·梁惠王上》。

襄王元年,與諸侯會徐州,相王也,追尊父惠王為王①。
五年,秦敗我龍賈軍四萬五千於雕陰,圍我焦、曲沃。予秦河西之地。
六年,與秦會應。秦取我汾陰、皮氏、焦。魏伐楚,敗之陘山。七年,魏盡入上郡於秦。秦降我蒲陽。八年,秦歸我焦、曲沃。
十二年,楚敗我襄陵。諸侯執政與秦相張儀會嚙桑。十三年,張儀相魏。魏有女子化為丈夫。秦取我曲沃、平周。
十六年,襄王卒,子哀王立②。張儀復歸秦。

①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惠王生前已自稱王,死後無需追尊。 ②關於惠王、襄王、哀王世系,《集解》引荀勖(xù,旭)據《竹書紀年》認為,惠王三十六年改元,改元后(按:史書通稱后元)十七年年惠王卒。又據《世本》說惠王生襄王而無哀王。《索隱》也引《世本》說襄王生昭王,無哀王。但《索隱》又認為《魏世家》本文「紀事甚明,蓋無足疑」。而是《世本》和《竹書紀年》都把哀王一代遺漏了。

哀王元年,五國共攻秦①,不勝而去。
二年,齊敗我觀津。五年,秦使樗裡子伐取我曲沃,走犀首岸門②。六年,秦(求)[來]立公子政為太子。與秦會臨晉。七年,攻齊。與秦伐燕。
八年,伐衛,拔列城二。衛君患之。如耳見衛君曰:「請罷魏兵,免成陵君可乎③?」衛君曰:「先生果能,孤請世世以衛事先生。」如耳見成陵君曰:「昔者魏伐趙,斷羊腸④,拔閼與,約斬趙⑤,趙分而為二,所以不亡者,魏為從主也⑥。今衛已迫亡,將西請事於秦。與其以秦?衛⑦不如以魏?衛,衛之德魏必終無窮。」成陵君曰:「諾。」如耳見魏王曰:「臣有謁於衛。衛故周室之別也⑧,其稱小國,多寶器。今國迫於難而寶器不出者,其心以為攻衛?衛不以王為主,故寶器雖出必不入於王也。臣竊料之,先言?衛者必受衛者也⑨。」如耳出,成陵君入,以其言見魏王。魏王聽其說,罷其兵,免成陵君,終身不見。

①五國:指韓、魏、楚、趙、燕。五國攻秦事,參見卷五《秦本紀》。 ②走:趕走。犀首:官名。當時公孫衍任此官。 ③成陵君:魏國大臣。 ④羊腸:地名,指太行山之羊腸坂。 ⑤約:準備。斬:分割。 ⑥從主:合縱盟約的盟主。從,同「縱」。舊讀陰平。 ⑦?(shì,式):通「釋」,解救。 ⑧別:分支。 ⑨受衛:指接受衛國的賄賂。

九年,與秦王會臨晉。張儀、魏章皆歸於魏。魏相田需死,楚害張儀、犀首、薛公①。楚相昭魚謂蘇代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然相者欲誰而君便之?」昭魚曰:「吾欲太子之自相也。」代曰:「請為君北,必相之。」昭魚曰:「奈何?」對曰:「君其為梁王,代請說君②。」昭魚曰:「奈何?」對曰:「代也從楚來,昭魚甚憂,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梁王,長主也③,必不相張儀。張儀相,必右秦而左魏④。犀首相,必右韓而左魏。薛公相,必右齊而左魏。梁王,長主也,必不便也。』王曰:『然則寡人孰相?』代曰:『莫若太子之自相。太子之自相,是三人者皆以太子為非常相也,皆將務以其國事魏,欲得丞相璽也⑤。以魏之強,而三萬乘之國輔之⑥,魏必安矣。故曰莫若太子之自相也。』」遂北見梁王,以此告之。太子果相魏。

①害:怕。薛公:即孟嘗君田文。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魏武侯時的宰相也叫田文,魏襄王時魏文子為相,二人都與孟嘗君同名。《戰國策》就誤把文子當作了薛公,並把孟嘗君奔魏說成相魏。《史記》沿襲了《戰國策》的錯誤。當時孟嘗君正任齊相,他奔魏的事發生在魏昭王十一、二年間。 ②說:遊說。 ③長主:賢君。 ④右秦左魏:偏向秦國,看輕魏國。古人以右為尊、為上,左則反之。故稱所重者為右,所輕者為左。 ⑤得丞相璽:即得到丞相的職位。璽:印章。 ⑥三萬乘之國:三個大國。春秋戰國時期,擁有一萬輛戰車的諸侯國為大國。乘,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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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張儀死。十一年,與秦武王會應。十二年,太子朝於秦。秦來伐我皮氏,未拔而解。十四年,秦來歸武王后①。十六年,秦拔我蒲反、陽晉、封陵。十七年,與秦會臨晉。秦予我蒲反。十八年,與秦伐楚。二十一年,與齊、韓共敗秦軍函谷。
二十三年,秦復予我河外及封陵為和②。哀王卒,子昭王立。

①秦武王娶魏女為後,武王在位四年死,武王后無子,所以秦國把她送回魏國。 ②河外:戰國時各國所稱河外,因其所在位置不同而不盡相同。魏國所稱河外是指黃河以西和以南地區。

昭王元年,秦拔我襄城。二年,與秦戰,我不利。三年,佐韓攻秦,秦將白起敗我軍伊闕二十四萬①。六年,予秦河東地方四百里。芒卯以詐重②。七年,秦拔我城大小六十一。八年,秦昭王為西帝,齊湣王為東帝,月余,皆復稱王歸帝③。九年,秦拔我新垣、曲陽之城。
十年,齊滅宋,宋王死我溫④。十二年,與秦、趙、韓、燕共伐齊,敗之濟西,湣王出亡⑤。燕獨入臨菑。與秦王會西周⑥。
十三年,秦拔我安城,兵到大梁,去。十八年,秦拔郢,楚王徙陳⑦。
十九年,昭王卒,子安釐王立。

①我軍:指韓、魏兩國軍隊。 ②詐:智詐,即善用詭詐之計。重:被重用。 ③歸帝:收回帝號。秦、齊稱帝,不久又收回帝號事,詳見卷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 ④宋王:名偃,為暴君,人稱「桀宋」,齊國因而征討他。詳見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及卷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 ⑤齊湣王曾趁燕國內亂侵伐燕國,燕昭王即位后立志復仇。二十餘年後,燕國力漸強,遂以樂毅為統帥,與秦、楚、韓、趙、魏聯合伐齊,齊國幾乎滅亡。是戰國史上的著名事件。文中遺漏了楚國。詳見卷三十四《燕召公世家》、卷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及卷八十《樂毅列傳》。 ⑥西周:戰國時的一個小諸侯國,在洛陽以西。 ⑦前278年,秦將白起率軍攻破楚國都郢,楚頃襄王逃至陳城,楚國從此一蹶不振。詳見卷四十《楚世家》。

安釐王元年,秦拔我兩城。二年,又拔我二城。軍大梁下,韓來救,予秦溫以和。三年,秦拔我四城,斬首四。四年,秦破我及韓、趙,殺十五萬人,走我將芒卯。魏將段乾子請予秦南陽以和。蘇代謂魏王曰①:「欲璽者段乾子也,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璽②,使欲璽者制地,魏氏地不盡則不知已。且夫以地事秦,譬猶抱薪救火③,薪不盡,火不滅。」王曰:「是則然也。雖然,事始已行,不可更矣。」對曰:「王獨不見夫博之所以貴梟者④,便則食⑤,不便則止矣。今王曰『事始已行,不可更』是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梟也?」
九年,秦拔我懷。十年,秦太子外質於魏死。十一年,秦拔我郪丘。

①蘇代:《戰國策·魏策三》作孫臣。 ②制:控制。 ③薪:柴。 ④博:博戲,古代一種下棋的遊戲。梟:博戲時擲骰子得上採為梟。或雲骰子上刻有梟形。博戲的方法已失傳,大約是用五個骰子和若干棋子,擲一次骰子,走一棋子,擲得梟采就可以吃對方的棋子。 ⑤食:指吃對方的棋子。

秦昭王謂左右曰:「今時韓、魏與始孰強?」對曰:「不如始強。」王曰:「今時如耳、魏齊與孟嘗、芒卯孰賢?」對曰:「不如。」王曰:「以孟嘗、芒卯之賢,率強韓、魏以攻秦,猶無奈寡人何也。今以無能之如耳、魏齊而率弱韓、魏以伐秦,其無奈寡人何亦明矣。」左右皆曰:「甚然。」中旗馮琴而對曰①:「王之料天下過矣②。當晉六卿之時,知氏最強,滅范、中行,又率韓、魏之兵以圍趙襄子於晉陽,決晉水以灌晉陽之城,不湛者三版③。知伯行水④,魏桓子御,韓康子為參乘⑤。知伯曰:『吾始不知水之可以亡人之國也,乃今知之。』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魏桓子肘韓康子⑥,韓康子履魏桓子⑦,肘足接於車上⑧,而知氏地分,身死國亡,為天下笑。今秦兵雖強,不能過知氏;韓、魏雖弱,尚賢其在晉陽之下也⑨。此方其用肘足之時也,願王之勿易也!」於是秦王恐。

①中旗:或曰官名,或曰人名。馮:同「憑」。 ②過:錯。 ③湛(jiān,堅):浸,淹沒。版:古代築牆用的木版,一版高八尺,或曰高二尺。 ④行水:巡視水情。行,巡察。 ⑤參乘:車上陪乘的人。古代乘車尊者在左,御者在中,參乘在右。 ⑥肘:用肘碰。 ⑦履:用腳踩。 ⑧這一句表示韓康子和魏桓子通過肘足相碰已是心照不宣。 ⑨賢:勝過。

齊、楚相約而攻魏,魏使人求救於秦,冠蓋相望也①,而秦救不至。魏人有唐睢者,年九十餘矣,謂魏王曰:「老臣請西說秦王,令兵先臣出。」魏王再拜,遂約車而遣之②。唐睢到,入見秦王。秦王曰:「丈人芒然乃遠至此③,甚苦矣!夫魏之來求救數矣,寡人知魏之急已④。」唐睢對曰:「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發者,臣竊以為用策之臣無任矣⑤。夫魏,一萬乘之國也,然所以西面而事秦,稱東藩⑥,受冠帶⑦,祠春秋者⑧,以秦之強足以為與也⑨。今齊、楚之兵已合於魏郊矣,而秦救不發,亦將賴其未急也。使之大急,彼且割地是約從,王尚何救焉?必待其急而救之,是失一東藩之魏而強二敵之齊、楚,則王何利焉?」於是秦昭王遽為發兵救魏⑩。魏氏復定。

①冠蓋相望:指使者或官吏在路上往來不斷。冠,這裡專指官吏的禮帽;蓋,古代車上傘狀的車篷。 ②約:備辦。 ③丈人:對老人的尊稱。芒然:疲倦的樣子。 ④已:同「矣」。 ⑤無任:不勝任,無能。 ⑥藩:屬國。 ⑦冠帶:衣帽。帶,衣帶,代指衣服。 ⑧祠春秋:指春秋兩季向秦國致送祭祀用品。祠,祭祀。 ⑨與:盟國。 ⑩遽:急速。

趙使人謂魏王曰:「為我殺范痤,吾請獻七十里之地。」魏王曰:「諾。」使吏捕之,圍而未殺。痤因上屋騎危①,謂使者曰:「與其以死痤市②,不如以生痤市。有如痤死③,趙不予王地,則王將奈何?故不若與先定割地,然後殺痤。」魏王曰:「善。」痤因上書信陵君:「痤,故魏之免相也,趙以地殺痤而魏王聽之,有如強秦亦將襲趙之欲④,則君且奈何?」信陵君言於王而出之⑤。

①危:屋脊。 ②市:買賣,交易。 ③有如:假如。 ④襲:因襲,沿用。 ⑤出:釋放。

魏王以秦救之故,欲親秦而伐韓,以求故地。無忌謂魏王曰①:
秦與戎翟同欲,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無信②,不識禮義德行。苟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識也,非有所施厚積德也③。故太後母也,而以憂死④;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⑤;兩弟無罪⑥,而再奪之國⑦。此於親戚若此,而況於仇讎之國乎⑧?今王與秦共伐韓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而王不識則不明,群臣莫以聞則不忠。
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⑨,內有大亂,外交強秦魏之兵,王以為不亡乎?韓亡,秦有鄭地,與大梁鄴⑩,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負強秦之親(11),王以為利乎?

①無忌:即信陵君。按:無忌,《戰國策·魏策三》作朱己,《荀子·強國篇》楊倞注引《史記》作朱忌,馬王堆漢墓帛書《戰國縱橫家書》整理小組注云:「疑當以朱己為是。」以下大段文字與《戰國策》所載基本相同,可參閱。 ②戾:(lì,力):兇狠,殘暴。 ③施厚:厚施恩惠。 ④這兩句指的是,秦昭王生母宣太后,因昭王聽從范睢建議而被廢黜,不久就憂傷而死。見卷七十九《范睢蔡澤列傳》 ⑤以上三句指的是,穰侯魏冉曾為秦國屢立戰功,因他是宣太后之弟,所以昭王聽從范睢建議,把他逐出秦國。 ⑥兩弟:指秦昭王同母弟涇陽君和高陵君。 ⑦奪:削去。 ⑧仇讎:仇敵。 ⑨這句指的是,當時韓桓惠王年幼,其母後代行執政。 ⑩鄴:在此句中不可解。《戰國策·魏策三》、馬王堆漢墓帛書《戰國縱橫家書》均作「鄰」,《索隱》也認為作「鄰」字為宜。 (11)負:依仗。

秦非無事之國也①,韓亡之後必將更事②,更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踰河,絕韓上黨而攻強趙③,是復閼與之事④,秦必不為也。若道河內⑤,倍鄴、朝歌⑥,絕漳、滏水,與趙兵決於邯鄲之郊,是知伯之禍也,秦又不敢。伐楚,道涉谷,行三千里,而攻冥阨之塞,所行甚遠,所攻甚難,秦又不為也。若道河外,倍大梁,右(蔡左)[上蔡]、召陵,與楚兵決於陳郊,秦又不敢。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衛與齊矣。
夫韓亡之後,兵出之日,非魏無攻已。秦固有懷、茅、邢丘,城垝津以臨河內⑦,河內共、汲必危;有鄭地,得垣雍,決熒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王之使者出過而惡安陵氏於秦⑧,秦之欲誅之人矣。秦葉陽、昆陽與舞陽鄰⑨,聽使者之惡之,隨安陵氏而亡之,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⑩,南國必危(11),國無害(已)[乎]?

①無事:不生事端。 ②更事:再生事端。 ③絕:越過,穿過。 ④閼與之事:前270年,秦攻韓,包圍閼與,趙國派趙奢率軍救韓,大敗秦軍。見卷四十三《趙世家》。 ⑤道:取道。 ⑥倍:通「背」。 ⑦城:築城。或認為「城」上缺「安」字,應為地名「安城」。 ⑧出:指出訪秦國。過:過失。惡:誹謗,中傷。 ⑨舞陽:當時為魏地。 ⑩許:指春秋時許國故地。 (11)南國:許在魏國之南,故稱南國。

夫憎韓不愛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異日者,秦在河西晉,國去梁千里,有河山以闌之①,有周、韓以間之②。從林鄉軍以至於今,秦七攻魏,五入囿中③,邊城盡拔,文台墮④,垂都焚,林木伐,麋鹿盡,而國繼以圍⑤。又長驅梁北,東至陶衛之郊,北至平監⑥。所亡於秦者,山南山北,河外河內,大縣數十,名都數百⑦。秦乃在河西晉,去梁千里,而禍若是矣。又況於使秦無韓,有鄭地,無河山而闌之,無周、韓而間之,去大梁百里,禍必由此矣。

①闌:阻擋。 ②間:隔開。 ③囿中:《索隱》和《正義》都解作地名,即圃田澤。 ④墮(huī,灰):同「隳」,毀壞。 ⑤國:國者。 ⑥平:或作「乎」。 ⑦以上兩句《戰國策》作「大縣數百,名都數十。」

異日者,從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韓不可得也。今韓受兵三年,秦橈之以講①,識亡不聽②,投質於趙③,請為天下雁行頓刃④,楚趙必集兵,皆識秦之欲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內,必不休矣。是故臣願以從事王,王速受楚趙之約,(趙)[而]挾韓之質以存韓,而求故地,韓必效之⑤。此士民不勞而故地得,其功多於與秦共伐韓,而又與強秦鄰之禍也。
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天時已。通韓上黨於共、寧,使道安成,出入賦之⑥,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⑦。今有其賦,足以富國。韓必德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是韓則魏之縣也。魏得韓以為縣,衛、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韓,二周、安陵必危,楚、趙大破,衛、齊甚畏,天下西鄉而馳秦入朝而為臣不久矣⑧。

①橈:屈從。講,講和,媾和。 ②這句是說韓國知道要滅亡了可是不肯聽從秦國。 ③投質:送人質。 ④雁行:像大雁那樣成行成列地前進。頓刃:把兵器用壞,比喻死戰。「頓」通「鈍」。 ⑤效:致送。 ⑥出入:指商賈的出入。賦:收稅。 ⑦質:抵押。 ⑧鄉:同「向」。

二十年,秦圍邯鄲,信陵君無忌矯奪將軍晉鄙兵以救趙①,趙得全。無忌因留趙。二十六年,秦昭王卒。
三十年,無忌歸魏,率五國兵攻秦,敗之河外,走蒙驁。魏太子增質於秦,秦怒,欲囚魏太子增。或為增謂秦王曰:「公孫喜固謂魏相曰『請以魏疾擊秦,秦王怒,必囚增。魏王又怒,擊秦,秦必傷』。今王囚增,是喜之計中也。故不若貴增而合魏,以疑之於齊、韓。」秦乃止增。
三十一年,秦王政初立。
三十四年,安釐王卒,太子增立,是為景湣王。信陵君無忌卒。

①矯:假託,詐稱。這裡指假傳王命。信陵君救趙事詳見卷七十七《魏公子列傳》。

景湣王元年,秦拔我二十城,以為秦東郡。二年,秦拔我朝歌。衛徙野王。三年,秦拔我汲。五年,秦拔我垣、蒲陽、衍。十五年,景湣王卒,子王假立。
王假元年,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之①。
三年,秦灌大梁,虜王假,遂滅魏以為郡縣。

①荊軻刺秦王事詳見卷八十六《刺客列傳》。

太史公史:吾適故大梁之墟①,墟中人曰:「秦之破梁,引河溝而灌大梁,三月城壞,王請降,遂滅魏。」說者皆曰魏以不用信陵君故,國削弱至於亡,余以為不然。天方令秦平海內,其業未成,魏雖得阿衡之佐②,曷益乎③?

①墟:故城,廢址。 ②阿衡:即伊尹,商代的賢臣。 ③曷: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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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世家第十五

支菊生 譯註

【說明】

韓國是戰國時期力量最弱的國家。它東鄰魏國,西鄰秦國,兩個鄰國都比它強大得多。韓國兩面受敵,常被侵伐,一篇《韓世家》,最常見的字句是「秦拔我××」、「秦伐我」、「魏敗我」、「魏攻我」等等。加以韓國的經濟條件較差,人口較少,因而國力難於興盛。客觀條件固然是韓國弱小的重要原因,但主觀因素也是不可忽視的。從三家分晉直到韓國滅亡,將近二百年間,韓國基本上未曾出現過一位較有作為的國君。就這一點來說,韓國的歷史比起其他六國來就有些遜色了。不過,韓國卻曾出現過兩位傑出的思想家、政治家。其一是申不害,他在昭侯時為相,實行政治改革,結果使韓國「國內以治,諸侯不來侵伐」,前後達十五年之久。這可以算是韓國歷史上最有光彩的一頁了。可惜的是本篇中關於申不害的記載比較簡略,在卷六十三《老子韓非列傳》中所附的申不害傳中也同樣簡略,致使我們無從了解申不害政績的詳情。儘管如此,司馬遷還是對這位政治家給以明確的肯定。
韓國的另一位傑出的人物是韓非,本篇中僅有幾句話的記載。從《老子韓非列傳》中我們知道,這位韓國公子曾向當權者提出不少改革建議,但都未被採納。韓國如果能重用韓非,歷史也可能是另外一種面貌吧!
在篇末的論贊中,作者把韓國所以能「終為諸侯十餘世」,歸功於當被韓厥能使趙氏香火不滅,積下了「陰德」。這種說法表明這位偉大史學家的唯物史觀是不徹底的。


【譯文】

韓國的祖先和周天子同姓,姓姬氏。以後他的後代待奉晉國,被封在韓原,稱為韓武子。韓武子之後再傳三代有了韓厥,他隨封地的名稱為韓為氏。
韓厥在晉景公三年(前597)的時候,晉國司寇屠岸賈將要作亂,說是誅殺靈公的賊臣趙盾。趙盾早已經死了,就要殺他的兒子趙朔。韓厥阻止屠岸賈,屠岸賈不聽。韓厥就去告訴趙朔,讓他逃走。趙朔說:「您一定能不使趙氏的後代斷絕,我死後也就沒有遺恨了。」韓厥答應了他。等到屠岸賈誅滅趙氏的時候,韓厥稱病不出家門。程嬰、公孫臼把趙氏孤兒趙武藏了起來,韓厥是知道這件事的。
晉景公十一年(前589),韓厥和郤克率領八百輛戰車的兵力征討齊國,在鞍打敗了齊頃公,俘虜了逢丑父。從這時候起,晉國設置了六卿,韓厥位居一卿,號為獻子。
晉景公十七年,景公生病,占卜的結果說是大業的後代子孫不順心的人在作怪。韓厥就讚揚趙衰(cuī,崔)的功勞,並說他如今已沒有人接續香火,以此來感動景公。景公問道:「他還有後代嗎?」韓厥當時就談到了趙武,景公因而把趙氏原有的田邑重新給他,讓他接續趙氏的香火。
晉悼公七年(前566),韓獻子告老。獻子去世后,他的兒子宣子繼承爵位。宣子遷徙到州邑。
晉平公十四年(前544),吳國的季札到晉國出使,他說:「晉國的政權最終要屬於韓、魏、趙三家。」晉頃公十二年(前514)韓宣子和趙、魏兩家一起瓜分子祁氏、羊舌氏的十個縣。晉定公十五年(前497)韓宣子和趙簡子攻打范氏、中行氏。宣子去世,他的兒子貞子繼承爵位。貞子遷居到平陽。
韓貞子去世,他的兒子簡子繼位。韓簡子去世,他的兒子莊子繼位。韓莊子去世,他的兒子康子繼位。韓康子和趙襄子、魏桓子一起打敗了知伯,瓜分了他的領地,他們三家的領地更大了,超過了諸侯。
韓康子去世后,他的兒子武子繼位。武子二年,進攻鄭國,殺死了他們的國君鄭幽會。十六年,韓武子去世,他的兒子景侯即位。
韓景侯虔元年(前408),進攻鄭國,佔領雍丘。二年,鄭軍在負黍打敗了趙軍。
景侯六年(前403)韓與趙、魏一起被承認為諸侯國。
景侯九年,鄭國包圍韓國的陽翟。景侯去世。他的兒子列侯韓取即位。
列侯三年(前397),聶政刺殺了韓國宰相俠累。九年,秦國進攻韓國的宜陽,佔領了六邑。十三年,列侯去世,他的兒子文侯即位。這一年魏文侯去世。
韓文侯二年(前385),韓國進攻鄭國,佔領陽城。進攻宋國,打到彭城,俘虜了宋國國君。七年,進攻齊國,打到桑丘。鄭國反叛晉國。九年,韓國進攻齊國,打到了靈丘。十年,韓文侯去世,他的兒子哀侯即位。
韓哀侯元年(前376),韓與趙、魏三家瓜分了晉國。二年,韓國滅了鄭國,於是把都城遷到了新鄭。
哀侯六年,韓嚴殺死了他的國君哀侯,哀侯的兒子懿侯即位。
懿侯二年(前369),魏軍在馬陵打敗韓軍。五年,韓侯與魏惠王在宅陽相會。九年,魏軍在澮水打敗了韓軍。十二年,懿侯去世,他的兒子昭侯即位。
韓昭侯元年(前358),秦軍在西山打敗韓軍。二年,宋國奪取了韓國的黃池。魏國奪取了朱邑。六年,韓軍征討東周國,攻佔了陵觀、邢丘。
昭侯八年,申不害任韓國宰相,運用君主駕馭群臣的權術,實行法家的治國之道,國內得到安定,各諸侯國不敢前來侵犯。
昭侯十年,韓姬殺死了他的國君悼公。十一年,昭侯到秦國去。二十二年,申不害去世。二十四年,秦軍攻下了韓國的宜陽。
昭侯二十五年,發生旱災,修建高大的城門。屈宜臼說:「昭侯出不了這座門。為什麼呢?因為不合時宜。我所說的時,不是指的時間,人本來就有順利或不順利的時候。昭侯曾經順利過,可是並沒有修建高門。去年秦國攻下了他們的宜陽,今年發生旱災,昭修不在這個時候救濟民眾的急難,反而是更加奢侈,這就叫做衰敗的時候卻做奢侈的事情。」二十六年,高門修成了,昭侯也去世了,果然沒能出這座門。他的兒子宣惠王即位。
宣惠王五年(前328),張儀任秦國宰相。八年,魏軍打敗了韓國將軍韓舉。十一年,把君號改稱為王。與趙王在區鼠相會。十四年,秦軍進攻並在鄢陵打敗韓軍。
宣惠王十六年,秦軍在脩魚打敗韓軍,在濁澤俘虜了韓國將領和申差。韓國著急了,相國公仲對韓王說:「盟國是不可靠的。如今秦國想征伐楚國已經很久了,大王不如通過張儀向秦王求和,送給它一座名城,並準備好盔甲武器,和秦軍一起向南征伐楚國,這是用一失換二得的計策。」韓王說:「好。」於是為公仲的行動作好警戒,他要西行與秦國講和。楚王聽說后非常驚恐,召見陳軫(zhēn,枕)把情況告訴他。陳軫說:「秦國想攻伐楚國已經很久了,現在又得到韓國的一座名城,並且還準備好了盔甲武器,秦韓合兵攻伐楚國,這是秦國祈禱祭祀夢寐以求的,如今已經得到了,楚國一定要受到侵伐。大王聽我的意見,先在全國加強警戒,發兵聲言援救韓國,讓戰車布滿道路,然後派出使臣,多給他配備車輛,帶上厚禮,讓韓國相信大王是在救他們。即使韓王不聽我們的意見,韓國也一定會感激大王的恩德,一定不會列隊前來攻楚,這樣秦韓就不和了,即使軍隊到了,也不會成為楚國的大患。如果韓國聽從我們的意見,停止向秦求和,秦國必定大怒,因而對韓國的怨恨加深;韓國到南方結交楚國,必定慢待秦國,慢待秦國,應酬秦國時必定下很尊重:這就是利用秦韓軍隊之間的矛盾來免除楚國的禍患。」楚王說:「很好!」於是在全國加強警戒,發兵聲言去救援韓國,讓戰車布滿道路,然後派出使臣,給他配備很多車輛,讓他帶著厚禮到韓國。楚使對韓王說:「敝國雖小,已經把軍隊全派出來了。希望貴國能隨心所欲地同秦國作戰,敝國君將讓楚軍為韓國死戰。」韓王聽了之後非常高興,就停止了公仲到秦國議和的行動。公仲說:「不能這樣,以實力侵犯我們的是秦國,用虛名來救我們的是楚國。大王想依靠楚國的虛名,而輕易和強敵秦國絕交,大王必定要被天下大加嘲笑。況且楚韓並非兄弟之國,又不是早有盟約共謀伐秦的。我們已有了聯秦攻楚的跡象,楚國才聲言發兵救韓,這一定是陳軫的計謀。況且大王已經派人把我們的打算通報秦國了,現在又決定不去,這是欺編秦國。輕易欺騙強秦,而聽信楚國的謀臣,恐怕大王必定要後悔的。」韓王不聽勸告,終於和秦國斷交。秦國因而大怒,增加兵力進攻韓國,兩國大戰,而楚國救兵一直沒到韓國來。十九年,秦軍大敗韓軍於岸門。韓國只好派太子倉去作人質來向秦國求和。
宣惠五二十一年,韓國同秦國一起攻楚,打敗了楚將屈丐,在丹陽斬殺了八楚軍。這一年,宣惠王去世,太子倉即位,這就是襄王。
襄王四年(前308),和秦武王在臨晉會見。這年秋天,秦國派甘茂進攻韓國的宜陽。五年,秦攻下宜陽,斬殺韓軍六萬。秦武王去世。六年,秦國又把武遂還給韓國。九年,秦國再度攻取了韓國的武遂。十年,韓國太子嬰朝見秦王后回國。十一年,秦軍攻韓,佔領了穰(ráng,陽平「讓」)邑。韓國和秦國進攻楚國,打敗了楚將唐昧。
襄王十二年,太子嬰去世。公子咎和公子蟣虱爭做太子。當時蟣虱在楚國做人質。蘇對韓咎說:「蟣虱流記在楚國,楚王特別想把他送回國。現在十幾萬楚軍駐在方城山北邊,您為什麼不讓楚國在雍氏城的旁邊建起一座萬戶的城邑,這樣,韓王必定派兵去救雍氏,您一定做統帥。您就可以利用韓楚兩國的軍隊擁戴蟣虱,把他接回韓國,將來他完全聽從您是一定的,他一定會把楚韓邊境封給您的。」韓咎聽從了他的計謀。
楚軍包圍雍氏,韓國向秦國求救。秦國沒有發兵,派公孫昧來到韓國。公仲對公孫昧說:「您認為秦國將會援救韓國嗎?」公孫昧回答說:「秦王是這樣說的:『我們要取道南鄭、藍田,出兵到楚國等待您的軍隊。』恐怕是不能會合了。」公仲說:「您以為真會是這樣嗎?」公孫昧回答說:「秦王一定仿效張儀原來的計謀。當初楚威王進攻魏國的時候,張儀對秦王說:『秦國和楚國進攻魏國,魏國失敗就會倒向楚國,韓國本來就是它的盟國,這樣,秦國就孤立了。我們不如出兵來迷惑他們,讓魏國和楚國大戰,秦軍就可以佔領西河以外的土地后再回來。』現在看秦王的樣子表面上是同韓國結盟,其實是暗中同楚國交好。您等待秦軍的到來,必定會輕率地同楚軍打仗。楚國暗中已經得知秦軍不會為韓國效力,一定很容易同您相對抗。您這一仗如果勝了楚國,秦國就會和您共同凌駕楚國之上,然後到三川一帶揚威而回。您這一仗如果不能戰勝楚國,楚國阻塞三川據守,您就不能得救了。我私下裡為您擔憂。秦人司馬庚三度往返於郢(yǐng,影)都,秦相甘茂和楚相昭魚在商於(wū,巫)相會,表面上揚言說要收回攻韓楚軍的印信,其實雙方好像是有什麼密約。」公仲驚恐地說:「那麼該怎麼辦呢?」公孫昧說:「您一定要先從韓國自身考慮,然後考慮秦國是否來救援,先想好自救的方法,然後再考慮怎樣應付張儀那種計謀。您不如儘快讓韓國同齊楚兩國聯合,齊楚必定會把國事託付給您。您所厭惡的只是張儀那種欺詐的計謀,其實還是不能無視秦國呀!」於是楚國解除了對雍氏的圍困。
蘇代又對秦太后的弟弟羋(mǐ,米)戎說:「公叔伯嬰唯恐秦國把蟣虱送回韓國,您為什麼不為韓國到楚國去請求放回質子蟣虱呢?楚國如果不答應把質子放回韓國,那麼公叔伯嬰就知道秦楚兩國並不重視蟣虱的事,一定會使韓國與秦楚聯合。秦楚就能依靠韓國使魏國受窘,魏國不敢同齊國聯合,這樣,齊國就孤立了。然後您再替秦國請求楚國把質子蟣虱送到秦國,楚國不答應,就會同韓國結怨。韓國就要依靠齊國和魏國的力量去圍困楚國,楚國必家會尊重您。您依靠秦國和楚國的尊重向韓國施以恩德,公叔伯嬰一定會拿整個國家來侍奉您。」於是蟣虱終於未能回到韓國。韓國立公子咎為太子。齊王、魏王到韓國來。
襄王十四年,韓國與齊、魏兩國一起進攻秦國,到了函谷關就在那裡駐軍。十六年,秦國把河外之地和武遂還給韓國。襄王去世,太子咎即位,這就是釐(xī,西)王。
釐王三年(前293),派公孫喜率領周和魏的軍隊攻秦。秦國大敗韓軍二十四萬,在伊闕俘虜了公孫喜。五年,秦軍攻下韓國的宛城。六年,韓國把武遂地帶的二百里土地給了秦國。十年,秦軍在夏山打敗韓軍。十二年,韓釐王與秦昭王在西周國相會,並幫助秦國進攻齊國。齊國戰敗,齊湣(mǐ,敏)王外出逃亡。十四年,韓王與秦王在兩周國之間相會。二十一年,派暴?(yuān,冤)救援魏國,被秦軍打敗,暴?逃到開封。
釐王二十三年,趙、魏兩國進攻韓國的華陽。韓國向秦國告急,秦國不來援救。韓國相國對陳筮(shì,士)說:「事態急迫,您雖有病,還是希望您連夜到秦國去。」陳筮到秦先會見穰侯魏冉。穰侯說:「事情緊迫了吧?所以才派你來。」陳筮說:「還不很急呀。」穰侯發怒道:「如果這樣,你的君主還能派你做使臣嗎?你們的使臣來來往往,都是來向我們告急的,你來了卻說不急,為什麼?」陳筮說:「韓國如果真的危急,就要改變政策去追隨其他國家,因為還沒到危急的時候,所以我又來了。」穰侯說:「你不必去見秦王了,現在我立即發兵救援韓國。」過了八天,秦軍趕到,在華陽山下打敗趙軍和魏軍。這一年,釐王去世,他的兒子桓惠王即位。
桓惠王元年(前272),韓軍進攻燕國。九年,秦軍攻佔了韓國的陘城,並在汾水旁築城。十年,秦軍在太行山進擊韓軍,韓國的上黨郡守獻出上黨郡投降趙國。十四年,秦國守取趙國的上黨。在長平殺死了馬服君之子趙括率領的軍卒四十萬人。十七年,秦軍攻佔韓國的陽城、負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去世。二十四年,秦軍攻佔韓國的城皋、滎陽。二十六年,秦軍全部攻佔了韓國的上黨地區。二十九年,秦軍攻下韓國的十三座城。
三十四年,桓惠王去世,他的兒子韓王安即位。
韓王安五年(前234),秦國進攻韓國,韓國形勢危急,派韓非出使秦國,秦國把韓非留下,後來就把他殺了。
九年,秦軍俘虜了韓王安,韓國領土全部歸屬秦國,設置為潁川郡。韓國終於滅亡。

太史公說:韓厥感動了晉景公,讓趙氏孤兒趙武繼承了趙氏的爵位,因而成全了程嬰和公孫杵臼的大義,這是天下少有的陰德。韓氏在晉國,並沒看到有什麼大功,然而,終於能和趙氏、魏氏一樣,做諸侯十幾代之久,這是很應該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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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註解】

韓之先與周同姓①,姓姬氏。其後苗裔事晉②,得封於韓原,曰韓武子。武子后三世有韓厥,從封姓為韓氏。
韓厥,晉景公之三年,晉司寇屠岸賈將作亂,誅靈公之賊趙盾③。趙盾已死矣,欲誅其子趙朔。韓厥止賈,賈不聽。厥告趙朔令亡④。朔曰:「子必能不絕趙祀⑤,死不恨矣。」韓厥許之。及賈誅趙氏,厥稱疾不出。程嬰、公孫杵臼之藏趙孤趙武也,厥知之⑥。

①韓之先:據《索隱》,周武王分封其子之一為韓侯,後來國被滅,下面說的韓武子就是他的後代。 ②苗裔:後代子孫。 ③靈公子賊趙盾:晉靈公暴虐,被趙穿殺死。因趙盾身為正卿,沒有聲討弒君之賊,所以史官記載說:「趙盾弒其君」。事祥見卷四十三《趙世家》。 ④亡:逃走。 ⑤絕趙祀:斷絕趙氏祖先的祭祀,也就是斷絕後代。 ⑥關於屠岸賈誅滅趙氏以及公孫杵臼和程嬰救出並藏匿趙氏孤兒事,詳見卷四十三《趙世家》。

景公十一年,厥與郤克將兵八百乘伐齊①,敗齊頃公於鞍②,獲逢丑父。於是晉作六卿,而韓厥在一卿之位,號為獻子。
晉景公十七年,病,卜大業之不遂者為祟③。韓厥稱趙成季之功④,今後無祀,以感景公。景公問曰:「尚有世乎⑤?」厥於是言趙武,而復與故趙氏田邑⑥,續趙氏祀。
晉悼公(十)[七]年,韓獻子老⑦。獻子卒,子宣子代。宣子徙居州⑧。

①乘:古代一車四馬為一乘。春秋時,一乘戰車的兵力是,車上甲士三人,車下步卒七十二人。 ②敗齊頃公於鞍:這是春秋時期的著名戰役之一,《左傳·成公二年》對此有生動詳細的記述。「鞍」,《左傳》作「鞌」。 ③大業:趙人和秦人的遠祖。 ④趙成季:即趙衰(cuī,崔),晉文公的大臣。「成季」是其謚號。 ⑤世:後代。 ⑥田邑:封地。 ⑦老:告老,退休。 ⑧徙居:這裡指其官邸駐地遷徒。 州:地名,即州邑。

晉平公十四年,吳季札使晉,曰:「晉國之政卒歸於韓、魏、趙矣。」晉頃公十二年,韓宣子與趙、魏共分祁氏、羊舌氏十縣①。晉定公十五年,宣子與趙簡子侵伐范、中行氏②。宣子卒,子貞子代立。貞子徙居平陽。
貞子卒,子簡子代。簡子卒,子莊子代。莊子卒,子康子代。康子與趙襄子、魏桓子共敗知伯③,分其他,地益大,大於諸侯。
康子卒,子武子代。武子二年,伐鄭,殺其君幽公。十六年,武子卒,子景侯立。
景侯虔元年,伐鄭,取雍丘。二年,鄭敗我負黍。

①祁氏、羊舌氏:都是晉君的宗族。 ②范、中行氏:晉國六卿中的兩家。 ③知伯:晉國六卿之一。

六年,與趙、魏俱得列為諸侯①。
九年,鄭圍我陽翟。景侯卒,子列侯取立。
列侯三年,聶政殺韓相俠累②。九年,秦伐我宜陽,取六邑。十三年,列侯卒,子文侯立。是歲魏文侯卒。
文侯二年,伐鄭,取陽城。伐宋,到彭城,執宋君。七年,伐齊,至桑丘。鄭反晉。九年,伐齊,至靈丘。十年,文侯卒,子哀侯立。
哀侯元年,與趙、魏分晉國。二年,滅鄭,因徙都鄭。

①公元前403年,周天子正式承認韓、趙、魏為諸侯,史學家多以此為戰國時代之始。 ②聶政殺俠累:其事詳見卷八十六《刺客列傳》。

六年,韓嚴弒其君哀侯,而子懿侯立。
懿侯二年,魏敗我馬陵。五年,與魏惠王會宅陽。九年,魏敗我澮。十二年,懿侯卒,子昭侯立。
昭侯元年,秦敗我西山。二年,宋取我黃池。魏取朱。六年,伐東周①,取陵觀、邢丘。
八年,申不害相韓,修術行道②,國內以治,諸侯不來侵伐。
十年,韓姬弒君悼公③。十一年,昭侯如秦④。二十二年,申不害死。二十四年,秦來拔我宜陽。

①東周:此指戰國時的一個小諸侯國,其地在今河南鞏縣,因位於周王都洛陽以東,故名。 ②修術行道:申不害是法家政治家,這裡的「術」是指他倡導的君主駕馭群臣的手段和方法,「道」即法家的治國之道。 ③悼公:韓國世系中沒有悼公,這裡不知所指。 ④如:到……去。

二十五年,旱,作高門。屈宜臼曰:「昭侯不出此門。何也?不時。吾所謂時者,非時日也,人固有利不利時。昭侯嘗利矣,不作高門。往年秦拔宜陽,今年旱,昭侯不以此時恤民之急①,而顧益奢②,此謂『時絀舉贏』③。」二十六年,高門成,昭侯卒,果不出此門。子宣惠王立。

①恤:憐憫,救濟。 ②顧:反而,卻。 ③時絀舉贏:衰敝不足的時候做奢侈的事情。絀,不足;贏,有餘。

宣惠王五年,張儀相秦。八年,魏敗我韓舉。十一年,君號為王。與趙會區鼠。十四年,秦伐敗我鄢。
十六年,秦敗我脩魚,虜得韓將、申差於濁澤。韓氏急,公仲謂韓王曰:「與國非可恃也①。今秦之欲伐楚矣,王不如因張儀為和於秦,賂以一名都,具甲②,與之南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計也③。」韓王曰:「善。」乃警公仲之行④,將西購於秦⑤。楚王聞之大恐,召陳軫告之。陳軫曰:「秦之欲伐楚久矣,今又得韓之名都一而具甲,秦韓並兵而伐楚,此秦所禱祀而求也。今已得之矣,楚國必伐矣。王聽臣為之警四境之內⑥,起師言救韓,命戰車滿道路,發信臣⑦,多其車,重其幣⑧,使信王之救已也。縱韓不能聽我,韓必滿王也,必不為雁行以來⑨,是秦韓不和也,兵雖至,楚不大病也。為能聽我絕和於秦,秦必大怒,以厚怨韓。韓之南交楚,必輕秦;輕秦,其應秦必不敬:是因秦、韓之兵而免楚國之患也。」楚王曰:「善。」乃警四境之內,興師言救韓。命戰車滿道 路,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謂韓王曰:「不穀國雖小⑩,已悉發之矣。願大國遂肆志於秦(11),不穀將以楚殉韓。」韓王聞之大說(12),乃止公仲之行。公仲曰:「不可。夫以實伐我者秦也,以虛名救我者楚也。王恃楚之虛名,而輕絕強秦之敵,王必為天下大笑。且楚韓非兄弟之國也,又非素約而謀伐秦也。已有伐形(13),因發兵言救韓,此必陳軫之謀也。且王已使人報於秦矣,今不行,是欺秦也。夫輕欺強秦而信楚之謀臣,恐王必悔之。」韓王不聽,遂絕於秦。秦因大怒,益甲伐韓(14)。大戰,楚救不至韓。十九年,大破我岸門。太子倉質於秦以和。
二十一年,與秦共攻楚,敗楚將屈丐,斬首八萬于丹陽。是歲,宣惠王卒,太子倉立,是為襄王。

①與國:友好國家,盟國。 ②具甲:準備盔甲武器。 ③以一易二:一,指送給秦國一座名城;二,指秦國不再伐韓並且又與韓國聯合伐楚。 ④警:警戒,戒備。 ⑤購:通「媾」,講和。 ⑥四境之內:即國內。四境,四方邊境。 ⑦發:派出。信臣:使臣。 ⑧幣:禮物。 ⑨雁行:像大雁那樣排列成行。比喻軍隊列隊進行。 ⑩不穀:古代王侯自稱的謙詞。穀,善。 (11)肆志:隨心所欲。肆,放縱。 (12)說:同「悅」。 (13)已有伐形:指韓國已有了聯秦伐楚的跡象。 (14)益甲:增加兵力。甲,這裡代指軍隊。

襄王四年,與秦武王會臨晉。其秋,秦使甘茂攻我宜陽,五年,秦拔我宜陽,斬首六萬。秦武五卒。六年,秦復與我武遂。九年,秦復取我武遂。十年,太子嬰朝秦而歸。十一年,秦伐我,取穰。與秦伐楚,敗楚將唐昧。
十二年,太子嬰死。公子咎、公子蟣虱爭為太子。時蟣虱質於楚。蘇代謂韓咎曰:「蟣虱亡在楚,楚王欲內之甚①。今楚兵十餘萬在方城之外,公何不令楚王築萬室之都雍氏之旁,韓必起兵以救之,公必將矣②。公因以韓楚之兵奉蟣虱而內之,其聽公必矣,必以楚韓封公也。」韓咎從其計。

①內(nà,納):同「納」。這裡是使進入的意思。 ②將:領兵。

楚國雍氏,韓求救於秦。秦未為發,使公孫昧入韓。公仲曰:「子以秦為且救韓乎?」對曰:「秦王之言曰『請道南鄭、藍田①,出兵於楚以待公』,殆不合矣。「公仲曰:「子以為果乎?」對曰:「秦王必祖張儀之故智②。楚威王攻梁也,張儀謂秦王曰:「與楚攻魏,魏折而入於楚③,韓固其與國也,是秦孤也。不如出兵以到之④,魏楚大戰,秦取西河之外以歸。』今其狀陽言與韓⑤,其實陰善楚。公待秦而到,必輕與楚戰。楚陰得秦之不用也⑥,必易與公相支也⑦。公戰而勝楚,遂與公乘楚⑧,施三川而歸⑨。公戰不勝楚,楚塞三川守之⑩,公不能救也。竊為公患之。司馬康三反於郢,甘茂與昭魚遇於商於,其言收璽(11),實類有約也。」公仲恐,曰:」然則奈何?」曰:「公必先韓而後秦,先身而後張儀(12)。公不如亟以國合於齊楚,齊楚必委國於公。公之所惡者張儀也,其實猶不無秦也(13)。」於是楚解雍氏圍。

①道:經過,取道。 ②祖:效。故智:過去用過的計謀。 ③折:挫折,失敗。 ④到:欺騙,迷惑。 ⑤陽言:表面上假說。 ⑥不用:不為所用,即不為其效力。 ⑦相支:相持,相對抗。 ⑧乘:凌駕。 ⑨施:顯示。這裡指顯示威風。 ⑩塞:阻塞。 (11)璽:印信,秦以前尊卑通用。這裡指將軍帶兵的印信。 (12)張儀:這裡指的是張儀之「故智」,不是指張儀人。下文「公之所惡者張儀也」,同。 (13)無秦:無視秦國。

蘇代又謂秦太后弟羋戎曰:「公叔伯嬰恐秦楚之內蟣虱也,公何不為韓求質子於楚①?楚王聽人質子於韓②,則公叔伯嬰知秦楚之不以蟣虱為事,必以韓合於秦楚。秦楚挾韓以窘魏,魏氏不敢合於齊,是齊孤也。公又為秦求質子於楚,楚不聽,怨結於韓。韓挾齊魏以圍楚,楚必重公。公挾秦楚之重以積德於韓,公叔伯嬰必以國持公。」於是蟣虱竟不得歸韓。韓立咎為太子。齊、魏王來。
十四年,與齊、魏王共擊秦,至函谷而軍焉③。十六年,秦與我河外及武遂。襄王卒,太子咎立,是為釐王。

①羋(mǐ,米)戎原是楚國貴族,所以蘇代建議他「為韓求質子於楚」。 ②這一句《正義》認為應是「楚王不聽人質子於韓」,原文脫「不」字。據上下文意,《正義》的意見是有道理的。 ③軍:駐軍,駐紮。

釐王三年,使公孫喜率周、魏攻秦①。秦敗我二十四萬,虜喜伊闕。五年,秦拔我宛。六年,與秦武遂地二百里。十年,秦敗我師於夏山。十二年,與秦昭王會西周而佐秦攻齊②,齊敗,湣王出亡。十四年,與秦會兩周間③。二十一年,使暴?救魏,為秦所敗,?走開封。
二十三年,趙、魏攻我華陽。韓告急於秦,秦不救。韓相國謂陳筮曰:「事急,願公雖病,為一宿之行。」陳筮見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陳筮曰:「未急也。」穰侯怒曰:「是可以為公之主使乎?夫冠蓋相望④,告敝邑甚急,公來言未急,何也?」陳筮曰:「彼韓急則將變而佗從⑤,以未急,故復來耳。」穰侯曰:「公無見王,請今發兵救韓。」八日而至,敗趙、魏於華陽之下。是歲,釐王卒,子桓惠王立。

①周:卷五《秦本紀》和卷十五《六國年表》作「韓」。 ②西周:戰國時的一個小諸侯國,在洛陽的西邊。 ③兩周:指小諸侯國西周和東周。 ④冠蓋相望:指使者或官吏在路上往來不斷。冠,這裡專指官吏的禮帽;蓋,古代車上傘狀的車篷。 ⑤佗:通「他」。

桓惠王元年,伐燕。九年,秦拔我陘,城汾旁①。十年,秦擊我於太行,我上黨郡守以上黨郡降趙②。十四年,秦拔趙上黨,殺馬服子卒四十餘萬於長平③。十七年,秦拔我陽城,負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卒。二十四年,秦拔我城皋、滎陽。二十六年,秦悉拔我上黨。二十九年,秦拔我十三城。
三十四年,桓惠王卒,子王安立。

①城:築城。 ②韓國上黨郡守降趙事,詳見卷四十三《趙世家》。 ③秦殺趙卒四十萬事,詳見卷八十一《廉頗藺相如列傳》。馬服子,即趙括。

王安五年,秦攻韓,韓急,使韓非使秦,秦留非,因殺之①。
九年,秦虜王安,盡入其地,為潁川郡。韓遂亡。

①韓非使秦及被殺事,詳見卷六十三《老子韓非列傳》。

太使公曰:韓厥之感晉景公,紹趙孤之子武①,以成程嬰、公孫杵臼之義,此天下之陰德也②。韓氏之功,於晉未睹其大者也。然也趙、魏終為緒侯十餘世,宜乎哉!

①紹:承繼,接續。 ②陰德:暗中施德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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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支菊生 譯註

【說明】

公元前386年,齊國世卿田和取代了姜姓國君,成為齊國的新主,從此齊國就由姜姓國變為田姓國。田氏先祖最早來到齊國的是田完(即陳完),他的謚號是敬仲,因名本篇為《田敬仲完世家》,簡稱《田完世家》。史書又常稱此後的齊國為田齊,所以也稱本篇為《田齊世家》。
齊國在春秋時就是個強國,春秋後期漸趨衰落,但根基並未動搖,所以田氏代齊之後,很快又成了戰國時代的強國。本篇前半主要記述田氏代齊的過程,以簡短記事為主。後半則使用以人物代記事的方法,既突出了人物,又完成了記事任務,一舉兩得。
齊威王是本篇中較為突出的人物,作者選擇了幾個重要事例表現了他的不同尋常。一是嚴明賞罰。對即墨大夫的重賞,對阿大夫的烹殺,一舉震懾了全國,官吏們不敢再文過飾非,使齊國大治。二是重用賢才。文中記述了一段齊威王與梁惠王的談話,梁惠王以有十枚照夜珠自詡,而齊威王卻把自己的賢臣良將視如珍寶,鮮明的對比,突出了齊威王對人才的重視。三是善於聽取臣下意見。威王和鄒忌議論鼓琴與治國,同大臣討論是否救趙等,都表現了他的這個特點。
齊宣王是齊國的又一位重要人物。這裡突出了他的兩件大事,一是任用田忌、孫臏,大敗魏軍於馬陵,使齊國威震一時;二是「喜文學遊說之士」。這第二件事是中國文化史上的盛舉。齊宣王對文學遊說之士「皆賜列第,為上大夫」,讓他們「不治而議論」,使稷下先後集中了學士「數百千人」,臨淄成了戰國時期的文化中心,對百家爭鳴起了促進作用。齊宣王對文化史的這一貢獻是應該肯定的。
齊湣王是本篇記述的另一個重點。他曾有過一番作為,放棄東帝的稱號,征討宋國的暴君等,都提高了齊國的威望。但他驕傲輕敵,燕相樂毅率五國軍隊來攻,齊國幾乎滅亡。這次慘敗使齊國一蹶不振,雖有襄王五年時的田單復齊,但齊國的衰亡已無法挽回了。
本篇還涉及到一些有名的歷史人物,鄒忌是著墨較多的一個。他通過鼓琴與齊威王論治國之道,淳于髡(kūn,昆)諷以微言,他能應答如響,都顯示出他具有輔國的大才。但他當權后卻使用不光彩的手段陷害田忌,又表現了他的權勢欲。其他人物雖著墨不多,也都各具特色。
篇末,太史公認為,田氏代齊「非必事勢之漸然」,而似乎是在遵循著當初占卜的預兆。既否定歷史發展的趨勢,又宣揚迷信,古今不少學者對此予以批評是完全應該的。


【譯文】

陳完是陳厲公陳他(tuō,托)的兒子。完初生的時候,周太史正好路過陳國,陳厲公請他給陳完卜卦,卜得的卦是《觀卦》變為《否(pǐ,匹)卦》,太史說:「卦辭的意思是:觀看國家的風俗民情,利於做君王的上賓。這是說他將取得陳國君位擁有國家吧?也許是不在陳國而在他國吧?或者是不應驗在他人身上,而應驗在他的子孫身上。如果是在他國,必定是姜姓國。姜姓是帝堯時四岳的後代。事物不可能是兩個同時強大,陳國衰落後,他這一支將要昌盛起來吧!」
厲公是陳文公的小兒子,他的母親是蔡國女子。文公去世后,厲公的哥哥陳鮑即位,這就是桓公。桓公和弟弟陳他不同母。趁桓公生病的時候,蔡國人替陳他殺死了公陳鮑和太子陳免,立陳他為君,這就是厲公。厲公即位以後,娶蔡國之女為妻。這個蔡女和蔡國人通姦,常常回蔡國去,厲公也經常去蔡國。桓公的小兒子陳林怨恨厲公殺死了他的父兄,就讓蔡國人誘騙厲公並把他殺了。陳林自立為國君,這就是庄公。所以陳完不能立為國君,只是陳國大夫。厲公的被殺,是由於為淫亂而出國,所以《春秋》里說「蔡人殺陳他」,這就是指責他的罪惡。
庄公去世后,弟弟杵臼即位,這就是陳宣公。宣公二十一年(前672),殺死了太子禦寇。禦寇和陳完相友愛,恐怕災禍牽連到自己,所以陳完逃奔齊國。齊桓公想要任他為卿,他推辭說:「我這個寄居在外的小臣有幸能夠免除種種負擔,已經是您給我的恩惠了,不敢再擔當這麼高的職位。」齊桓公讓他任管理百工的工正。齊懿仲想把女兒嫁給陳完為妻,為此事進行占卜,占卜的結果說:「這叫做鳳凰飛翔,和諧的鳴聲鏘鏘。有媯(guī,歸)氏的後代,將在姜氏那裡成長。五代之後就要昌盛,和正卿的地位一樣。八代之後,地位之高沒人比得上。」他終於把女兒嫁給陳完為妻。陳完逃到齊國的時候,齊桓公已在位十四年了。
陳完去世后,謚號是敬仲。敬仲生了稺(zhì,志)孟夷。敬仲到齊國之後,把陳氏改為田氏。
田稺孟夷生了湣孟庄,田湣孟庄生了文子須無。田文子侍奉齊莊公。
晉國大夫欒逞在晉國作亂,逃奔到齊國來,齊莊公給他優厚的待遇。晏嬰和田文子勸諫,庄公不聽。
田文子去世,他生的兒子是桓子無宇。田桓子無宇有力氣,侍奉齊莊公,很受寵信。
無宇去世,他生的兒子是武子開和釐(xī,西)子乞。釐子田乞侍奉齊景公,是大夫,他向百姓徵收賦稅時用小斗收進,賜給百姓糧食時用大斗,暗中向百姓施以恩德,而齊景公也不加禁止。因此田氏得到齊國的民心,他們家族越來越強大,百姓心向田氏。晏子多次向景公進諫,景公不聽。不久晏子到晉國出使,他與叔向私下裡說:「齊國的政權最終要歸到田氏的手裡呀。」
晏嬰去世后,范氏和中行氏在晉國反叛。晉國加緊追擊他們,范氏和中行氏向齊國請求借糧,田乞想作亂,要在諸侯中結黨,於是對齊景公說:「范氏和中行氏多次對齊國有恩德,齊國不能不救他們。」齊國就派田乞去救援,並且給他們送去了糧食。
齊景公的太子死了,景公有個寵姬叫芮子,芮子生的兒子叫荼。景公生病時,讓他的宰相國惠子和高昭子立兒子荼為太子。景公去世后,高、國兩位宰相立荼為國君,這就是晏孺子。可是田乞不高興,想立景公的另一個兒子陽生。陽生平時和田乞關係很好。晏孺子即位后,陽生逃奔魯國。田乞假裝侍奉高昭子和國惠了,每次上朝都替參乘在車上陪侍。並且說:「起初各位大夫都不想立孺子。孺子即位后,您兩位任宰相,大夫們人人自危,圖謀作亂。」田乞又騙大夫們說:「高昭子很可怕呀,趁他還沒動手我們先干吧!」大夫們都依從他。田乞、鮑牧和大夫們領兵進入宮廷,攻擊高昭子。昭子聽說后,與國惠子去救國君。國君的軍隊失敗了。田乞的部下去追國惠子,惠子逃到莒(jǔ,舉),於是又返回去殺高昭子。晏嬰的兒子晏圉(yǔ,雨)逃奔魯國。
田乞派人到魯國,迎回陽生。陽生回到齊國,藏在田乞家中。田乞邀請大夫們說:「田常的母親有祭祀后留下的酒食,請各位賞光來聚會飲酒。」大夫們都來田氏家飲酒。田乞把陽生裝在口袋裡,放在中央的座位上,飲宴中,田乞打開口袋,放出陽生,他說:「這才是齊國的國君呀。」大夫們都俯身拜見。即將訂盟擁立陽生,田乞編謊話說:「我是與鮑牧合謀一起擁立陽生的。」鮑牧怒沖沖地說:「大夫們忘記景公的遺命了嗎?」大夫們想反悔,陽生就叩頭說:「看我可以就立我,不可以就算了。」鮑牧恐怕災禍落到自己身上,就重新說:「都是景公的兒子,怎麼不可以呢!」終於在田乞家中立陽生為國君,這就是悼公。於是派人把晏孺子遷到駘,並且殺死了孺子荼。悼公即位后,田乞任宰相,獨攬齊國政權。
四年之後,田乞去世,他的兒子田常接替了職位,這就是田成子。
鮑牧和齊悼公不和,殺死了悼公。齊國人共同擁立悼公的兒子壬,這就是簡公。成子田黨與監止一起任左右相,輔佐簡公。田常心中忌妒監止,因為監止受簡公寵信,他的權力不能除去。於是田常就重新使用他父親釐子的措施,用大斗把糧食借出,用小斗收回。齊國人唱歌頌揚他說:「老太太采芑(qǐ,起)菜呀,送給田成子!」齊國大夫上朝,御鞅向簡公進諫說:「田常、監止不可兩立,請君主來選擇吧!」簡公不聽。
子我是監止的同族,平時與田氏不和。田氏的遠房同族田豹侍奉子我而受寵。子我說:「我想把田氏的直系子孫都殺光,讓你來接續田氏宗族。」田豹說:「我只是田氏的遠房啊。」子我不聽。不久田豹對田氏說:「子我將要誅滅田氏,如果田氏不先下手,災禍就要來了。」子我住在簡公的宮裡,田常兄弟四人也乘車到了宮中,想殺了我。子我閉門。簡公正與寵妃在檀台飲酒作樂,就想攻打田常。太史子余說:「田常不敢作亂,他是要為國除害。」簡公才停止了。田常出宮后,聽說簡公發努,恐怕自己要被殺,想出外逃亡。田子行說:「遲疑不決,是事業的大敵。」田常於是攻擊了我。子我率領他的部下進攻田氏,不能取勝,只能外出逃亡。田氏的部下追趕並殺死了子我和監止。
簡公出逃,田氏的部下追到徐州把簡公捉住了。簡公說:「早聽御鞅的話,也不會受到這樣的災難。」田氏的部下恐怕簡公恢復君位後會殺他們,就把簡公殺了。簡公即位四年被殺。於是田常讓簡公的弟弟驁即位,這就是平公。平公即位后,任田常為宰相。
田常殺了簡公以後,害怕各國諸侯聯合誅殺自己,就把侵佔魯國、衛國的土地全部歸還。西邊同晉國、韓氏、魏氏、趙氏訂約,南方與吳國、越國互通使臣,建立功德,施行賞賜,親近百姓,因此齊國重又安定。
田常對齊平公說:「施行恩德是人們所希望的,由您來施行;懲罰是人們所厭惡的,請讓臣去執行。」這樣做了五年,齊國的政權都歸田常把持了。於是田常把鮑氏、晏氏、監止和公族中較強盛的全部誅殺了,並分割齊國從安平以東到琅邪的土地,作為自己的封地。他的封地比齊平公享有的鄰地還要大。
田常挑選身高七尺以上的齊國女子做後宮姬妾,姬妾達一百多人,並且讓賓客侍從隨便出入後宮,不加禁止。到田常去世的時候,姬妾生下七十多個兒子。
田常去世后,他的兒子襄子田盤接替他的職位,任齊國宰相。田常的謚號是成子。
田襄子做齊宣公宰相后,晉國韓、趙、魏三家殺死知伯,瓜分了他的領地。襄子也讓他的兄弟和本族人都去做齊國大小城邑的大夫,與三晉互通使臣,幾乎已經擁有齊國。
襄子去世后,他的兒子莊子田白繼承父位。田莊子輔佐齊宣公。宣公四十三年(前413),齊國進攻晉國,攻毀黃城,圍困陽狐。第二年,進攻魯城、葛邑和安陵。再一年,奪取魯國一城。
田莊子去世后,他的兒子太公田和繼承父位。田太公輔佐齊宣公。宣公四十八年(前408),齊國奪取魯國的郕(chég,成)城。第二年,齊宣公與鄭國人在西城相會。齊國攻伐衛國,攻佔了(guàn,貫)丘。宣公五十一年(前405),齊宣公去世,田會在廩丘反叛。
齊宣公去世后,他的兒子康公貸即位。貸即位十四年,沉溺於酒色,不理政事。太公田和就把他遷到海濱,只給一座城做食邑,以便供給對其祖先的祭祀。第二年,魯軍在平陸打敗齊軍。
再過三年,齊太公田和與魏文侯在濁澤相會,請求成為諸侯。魏文侯就派使臣報告周天子和各國諸侯,請求立齊相田和為諸侯,周天子准許這一請求。齊康公十九年(前386),田和正式成為齊侯,列名於周朝正室,開始紀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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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侯太公田和在位二年去世,他的兒子桓公田午即位。桓公午五年(前380),秦國、魏國進攻韓國,韓國向齊國求救。齊桓公田午召集大臣商議說:「早去救它好,還是晚去救它好?」騶(zōu,鄒)忌說:「不如不救。」段干朋說:「如果不救,韓國失敗就要併入魏國,不如去救它。」田臣思說:「您的計謀錯了!秦、魏進攻韓國,楚、趙一定去救它,這是上天把燕國送給齊國。」桓公說:「好極了!」於是暗中告訴韓國使者一定去援救,並把它送走。韓國自以為得到了齊國的救兵,因而與秦、魏交戰。楚趙兩國知道以後,果然發兵救援。齊國趁機出兵襲擊燕國,佔領了桑丘。
桓公六年,援救衛國。桓公去世,他的兒子威王因齊即位。這一年,原來的齊康公去世,斷絕了後代,封地都歸田氏所有。
齊威王元年(前378),三晉趁齊國有喪事來進攻靈丘。三年,韓、趙、魏滅晉后並瓜分了它的土地。六年,魯國進攻齊國,攻入陽關。晉國進攻齊國,打到博陵。七年,衛國進攻齊國,奪取薛陵。九年,趙國進攻齊國,佔領甄(juàn,倦)城。
威王開始即位以來,不理國事,把政事交給卿大夫辦理,九年之間,各國諸侯都來討伐,齊國人不得太平。於是威王召見即墨大夫對他說:「自從您治理即墨,毀謗您的言論每天都有。可是我派人到即墨視察,田野得到開發,百姓生活富足,官府沒有積壓公事,齊國的東方因而得到安。這是由於您不會逢迎我的左右以求得讚揚啊!」於是,封給他一萬戶食邑,又召見阿城大夫對他說:「自從你治理阿城,讚揚你的話每天都能聽到。可是我派人到阿城視察,田野荒廢,百姓貧苦。從前趙軍進攻甄城,你未能援救。衛國奪取薛陵,你也不知道。這是你用財物賄賂我的左右來求得讚揚吧!」當天就烹殺了阿城大夫,並把左右曾經吹捧過他的人也都一起烹殺了。於是發兵往西邊進攻趙、衛,在濁澤打敗魏軍並圍困了魏惠王。魏惠王請求獻出觀城來講和。趙國人歸還了齊國的長城。於是齊國全國震驚,人人都不敢文過飾非,努力表現出他們的忠誠。齊國得到很好的治理。諸侯聽到以後,不敢對齊國用兵有二十多年。
騶忌子由於善彈琴而進見齊威王,威王很喜歡他,並讓他住在宮中的右室。沒多久,威王正在彈琴,騶忌子推門就進來說:「琴彈得好極了!」威王突然不高興,離開琴手按寶劍說:「先生只看到我的樣子,還沒有認真觀察,怎麼能知道彈得好呢?」騶忌子說:「大弦緩慢並且溫和,這是象徵國君;小弦高亢明快並且清亮,象徵宰相;手指勾弦用力,放開舒緩,象徵政令;發出的琴聲和諧,大小配合美妙,曲折不正之聲而不相干擾,象徵四時:我由此能知道您彈得好。」威王說:「你很善於談論音樂。」騶忌子說:「何止是談論音樂,治理國家和安撫人民都在其中啊!」威王又突然不高興說:「如果談論五音的調理,我相信沒有比得上您的。如果是治理國家和安撫人民,又怎麼能在琴弦之中呢?」騶忌子說:「大弦緩慢並且溫和,象徵國君;小弦高亢明快並且清亮,象徵宰相;勾弦用力但放開舒緩,象徵政令;彈出的琴聲和諧,大小配合美妙,曲折不正之聲不相干擾,象徵四時。迴環往複而不亂,是由於政治昌明;連貫而輕快,是由於保了將亡之國:所以說琴音調諧就能保天下太平。治理國家和安撫人民,沒有比五音的道理更相像的了。」威王說:「好極了。」
騶忌子進見威王才三個月就接受了相印。淳于髡見了他說:「您真會說話呀!我有些淺薄的相法,願在您面前陳述。」騶忌子說:「恭敬地接受教誨。」淳于髡說:「侍奉國君能周到無誤,你的身名就都能興盛;如果稍有不周或失誤,身名都要毀滅。」騶忌了說:「恭敬地接受指教,我要把您的話謹記在心。」淳于髡說:「用豬油塗抹棘木車軸,是為了使它潤滑,然而,如果軸孔是方形的就無法轉動。」騶書子說:「謹受指教,我要小心地在國君左右侍奉。」淳于髡說:「拿膠粘用久了的弓干,是為了粘合在一起,然而膠不可能把縫隙完全合起來。」騶忌子說:「謹受指教,我要使自己依附於萬民。」淳于髡說:「狐皮襖即使破了,也不能用黃狗皮去補。」騶忌子說:「謹受指教,我要小心地挑選君子,不讓小人混雜在其中。」淳于髡說:「大車如果不較正,就不能正常載重;琴瑟不把弦調好,就不能使五音和諧。」騶忌子說:「謹受指教,我要認真制訂法律並監督姦猾的官吏。」淳于髡說完后,快步走出,到門外對他的僕人說:「這個人,我對他說了五條隱語,他回答我就像回聲的響應一樣,這個人不久必定要受封啊!」過了整一年,威王把下邳封給騶忌子,封號是成侯。
威王二十三年,齊王與趙王在平陸相會。二十四年,齊王與魏王在郊外一起打獵。魏王問道:「大王也有寶物嗎?」威王說:「沒有。」魏王說:「像寡人的國家這樣小,也還有能照亮前後各十二輛車的直徑一寸的夜明珠十顆,齊國這樣的萬乘之國怎麼能沒有寶物呢?」威王說:「寡人當作寶物的與大王不同。我有個大臣叫檀子的,派他鎮南城,楚國人就不敢向東方侵犯掠奪,泗水之濱的十二諸侯都來朝拜。我有個大臣叫盼子的,派他鎮守高唐,趙國人就不敢到東邊的黃河裡捕魚。我有個官吏叫黔夫的,派他鎮守徐州,燕國人就到北門祭祀,趙國人就到西門來祭祀,以求神靈保佑不受攻伐,搬家去追隨他的有七千多家。我有個大臣叫種首的,派他戒備盜賊,結果就道不拾遺。這些都將光照千里,豈只是十二輛車呢!」魏惠王心中慚愧,敗興離去。
威王二十六年,魏惠王包圍邯鄲,趙國向齊國求救。齊威王召集大臣商議說:「救趙好還是不救趙好?」騶忌子說:「不如不救。」段干朋說:「不救就是不義,並且對我們不利。」威王說:「為什麼呢?」段干朋回答說:「魏國并吞邯鄲,這對齊國有什麼好處呢?如果救趙,軍隊駐在趙國郊外,這就使趙國不被攻伐而魏軍也會完好無損。所以不如向南進攻魏國的襄陵使魏軍疲憊,邯鄲即使被攻下,我們也可以利用魏國的疲憊使它受挫。」威王聽了他的計謀。
後來成侯騶忌與田忌關係不好,公孫閱對成侯騶忌說:「您為什麼不考慮伐魏?那樣,田忌一定領兵。如果戰勝有功,那是您的計謀正確;如果打不勝,田忌不是向前死戰就是向後敗北,他的命就在您的手裡了。」於是成侯向威王建議,派田忌南攻襄陵。十月邯鄲被攻克,齊國趁機起兵進攻魏軍,在桂陵大敗魏軍。於是齊國成為諸侯中最強的國家,自稱為王,來號令天下。
威王三十二年,威王殺了他的大夫牟辛。
威王三十五年,公孫閱又對成侯騶忌說:「您為什麼不讓人拿黃金十斤到街上去占卜,說『我是田忌的人。我們三戰三勝,聲威滿天下。想要做大事,是吉利還是不吉利?』」問卜的人走了以後,就派人逮捕為他占卜的先生,在威王那裡驗證問卜之辭,田忌聽說之後,就率領他的部下襲擊臨淄,捕捉成侯,沒有取勝就逃跑了。
威王三十六年,齊威王去世,他的兒子宣王辟彊即位。
宣王元年(前342),秦國任用商鞅。周天子把霸主的稱號送給秦孝公。
宣王二年,魏國進攻趙國。趙國與韓國友好,一起攻打魏國,趙國不利,在南梁戰敗。宣王召回田忌恢復他原來的職位。韓國向齊國求救。宣王召集大臣商議說:「早去救援好還是晚去救援好?」騶忌子說:「不如不救。」田忌說:「如果不救,韓國就要失敗而併入魏國,不如早去援救它。」孫臏說:「如果韓、魏的軍隊尚未疲憊就去援救,那就是我們代替韓國受魏軍的攻擊,回過頭來反倒聽從韓國的指揮。況且魏國已有攻破韓國的打算,韓國就要亡國,必定要到東邊來向齊國告求救兵。我們趁機與韓國結下親密的關係,又可晚一些去利用魏軍的疲憊,這樣就能有更大的利益並得到受人尊敬的名聲。」宣王說:「很好。」於是暗中告訴韓國使者並把他送走。韓國由於依仗齊國救援,結果五戰都失敗了,只好向東把國家託付給齊國。齊國趁勢出兵,派田忌、田嬰為統帥,孫臏為軍師,進擊魏國以救援韓、趙,並在馬陵大敗魏軍,殺死魏將龐涓,俘虜了魏太子申。此後,三晉的君主都由田嬰引見,在博望朝拜齊王,盟誓之後離去。
宣王七年,齊王與魏王在平阿以南相會。第二年,又在甄城相會。魏惠王去世。再一年,齊宣王與魏襄王在徐州相會,諸侯互相稱王。宣王十年,楚軍包圍齊國的徐州。十一年,齊國與魏國攻伐趙國,趙國決黃河水淹齊國、魏國的軍隊,齊、魏退兵。十八年,秦惠王稱王。
宣王喜愛博學和能言善辯的士人,像騶衍、淳于髡、田駢、接予、慎到、環淵一流的七十六人,都賜給府第,封為上大夫,讓他們不處理政事而專門議論學術。因此齊國的稷下學士又多起來了,將近數百以至上千人。
宣王十九年,齊宣王去世,他的兒子湣王田地即位。
湣王元年(前323),秦國派張儀與各國執政大臣在嚙(niè,聶)桑相會。三年,湣王把田嬰封在薛。四年,湣王從秦國迎娶他的夫人。七年,齊國與宋國攻打魏國,在觀澤把魏軍打敗。
湣王十二年,齊國攻打魏國。楚國圍攻韓國的雍氏,秦國打敗楚將屈丐。蘇代對楚國大臣田軫說:「臣有事願拜見您,這件事非常完滿,會使楚國對您有利,成功了是福,不成功也是福。今天我站在門口,有人說到魏王曾對韓馮(píng,平)、張儀說:『煮棗將要失陷,齊軍又來進犯,您二位來救寡人就可以不敗;不來救寡人,寡人就無能為力了。』這只是婉轉之辭。秦、韓的軍隊不向東救魏,十幾天之後,魏國就要轉變策略,韓國追隨秦國,秦國驅逐張儀,拱手侍奉齊、楚,這樣,您的事就成功了。」田軫說:「怎麼才能使秦、韓軍隊不向東進呢?」蘇代回答說:「韓馮救魏的言辭,一定不會對韓王說『我是為了魏國』,必定說『我將用秦、韓的兵力向東打退齊、宋,我趁勢聚合三國的軍隊,利用屈丐戰敗后的疲備,向南要求楚國割地,韓國失去的舊地一定能全部收回。』張儀救魏的言辭,一定不會對秦王說『我是為了魏國』,必定說『我將用秦、韓的兵力向東抵擋齊、宋,我將聚合三國的軍隊,趁屈丐戰敗后的疲憊,向南要楚國割地,名義上是為保存將亡的國家,實際上是攻伐三川之後返回來,這是王者的事業。』您讓楚王給韓國土地,讓秦國控制兩國議和,您對秦王說『請讓楚國給韓國土地,而大王可以在三川一帶施逞威風,韓國的軍隊沒有動用就從楚國得到了土地。』韓馮向東發兵的言辭會怎樣對秦國說呢?他說『秦國不用兵就得到了三川,進攻楚國、韓國、使魏國受到困窘,魏國便不敢向東聯齊,這樣就孤立了齊國』。張儀向東發兵的言辭會怎樣說呢?他說『秦國、韓國想得到土地卻按兵不動,聲威震動了魏國,魏國不想失去和齊、楚的關係也就有所憑藉了。』魏國轉就對秦國、韓國的態度,爭著侍奉齊國和楚國,楚國正想得到魏國侍奉而又不想給韓國土地,您讓秦國、韓國不用兵就能得到土地,這是對兩國有大恩德啊。秦韓兩國國王受韓馮、張儀的威脅,向東發兵以便使魏國順服,您可以常常持勝券去責問秦、韓,這樣就使秦、韓兩國喜歡您而厭惡張儀用的本錢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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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1 11:07 | 只看該作者
湣王十三年,秦惠王去世。二十三年,齊軍和秦軍在重丘擊敗楚軍。二十四年,秦國派涇陽君到齊國作人質。二十五年,把涇陽君送回秦國。孟嘗君薛文到秦國,立即任秦國宰相,不久又逃離秦國。二十六年,齊國與韓國、魏國一起進攻秦國,到函谷關駐紮軍隊。二十八年,秦把河外之地給韓國以求和,三國軍隊撤去。二十九年,趙國人殺了他們的主父。齊國幫助趙國滅了中山國。
湣王三十六年,齊湣王自稱東帝,秦昭王自稱西帝。蘇代從燕國來到齊國,在章華東門拜見齊王。齊王說:「嘿,好啊,您來了!秦國派魏冉送來了帝號,您認為怎麼樣?」蘇代回答說:「大王對臣的提問太倉卒了,而禍患的生產常常是不明顯的。希望大王接受帝號,但不要馬上就準備稱帝。秦國稱帝后,如果天下安定,大王再稱帝,也不算晚。況且在爭稱帝名時表示謙讓,也沒什麼關係。如果秦國稱帝后,天下都憎惡他,大王也就不要稱帝,以此收攏天下人心,這是很大的本錢。況且天下並立兩帝,大王認為天下是尊崇齊國呢,還是尊崇秦國呢?」湣王說:「尊崇秦國。」蘇代說:「如果放棄帝號,天下是敬愛齊國呢,還是敬愛秦國呢?」湣王說:「敬愛齊國而憎恨秦國。」蘇代說:「東西兩帝訂立盟約進攻趙國有利,還是討伐宋國的暴君有利?」湣王說:「討伐宋國的暴君有利。」蘇代說:「盟約是均等的,可是與秦國一起稱帝,天下只尊崇秦國而輕視齊國,放棄了帝號,天下就會敬愛齊國而憎恨秦國,進攻趙國不如討伐宋國的暴君有利,所以希望大王明確地放棄帝號以收攏天下人心,背棄盟約,拋開秦國,不與秦國爭高低,大王要利用這個時機攻下宋國。佔有宋國,魏國的陽地也就危急了;佔有濟水以西,趙國的阿地以東一帶就危急了;佔有淮水以北,楚國的東部就危急了;佔有陶、平陸,魏都大梁的城門就被堵塞了。放棄帝號而用討伐宋國暴君的事代替,這樣,國家地位提高,名聲受人尊崇,燕國、楚國會因形勢所迫而歸服,天下各國都不敢不聽從齊國,這是像商湯和周武王那樣的義舉呀。名義上敬重秦國的稱帝,然後讓天下人都憎恨它,這就是所謂由卑下變為尊貴的辦法。希望大王認真地考慮。」於是齊國放棄帝號,重新稱王,秦國也放棄了帝位。
湣王三十八年,齊國討伐宋國。秦昭王發怒說:「我愛宋國和愛新城、陽晉是一樣的。齊國的韓聶和我是朋友,可是卻進攻我所愛的地方,為什麼呢?」蘇代為齊國對秦王說:「韓聶進攻宋國,就是為了大王。齊國強大,再有宋國的輔助,楚、很必然恐慌,恐慌就一定向西侍奉秦國,這樣,大王不用一兵,不傷一卒,不用費事就會使魏國割讓安邑,這就是韓聶告求於大王的。」秦王說:「我擔心齊國很難看透,一會兒合縱,一會兒連橫,這怎麼解釋呢?」蘇代回答說:「天下各國的情況能讓齊國都知道嗎?齊國進攻宋國,它知道侍奉秦國應該有萬乘之國的力量輔助自己,不向西侍奉秦國,宋國也就不會安定。中原那些白髮的遊說之士都絞盡腦汁想離間齊、秦的聯合,那些駕車紛紛向西賓士的人們,沒有一個人是去談論和齊國交好的;那些駕車紛紛向東賓士的人們,沒有一個人是去談論同秦國交好的。為什麼?因為他們都不想讓齊、秦聯合。為什麼三晉與楚那麼聰明而齊、秦那麼愚蠢呢?三晉與楚聯合一定要商議進攻齊、秦,齊、秦聯合一定要謀划進攻三晉及楚。請大王根據這種情況決定行事吧!」秦王說:「好吧!」於是齊國就去討伐宋國,宋王出逃,死在溫城。齊國在南方佔據了楚國的淮水以北土地,在西邊侵入了三晉,還打算吞併周室,立為天子。泗水一帶的諸侯如鄒、魯等國的國君都向齊國稱臣,各國諸侯都很恐懼。
湣王三十九年,秦國來進攻齊國,攻下城邑九座。
湣王四十年,燕、秦、楚及三晉合謀,各用派出精兵來進攻齊國,在濟水以西打敗齊軍。齊王的軍隊潰散退卻。燕將樂毅於是攻入齊都臨淄,全部掠取了齊國收藏的珍寶禮器。湣王出逃到衛國,衛國國君打開王宮讓他居住,向他稱臣並供給他用具。湣王卻很傲慢,衛國人就去侵擾他。湣王只得離開衛國,跑到鄒國、魯國,表現出傲慢的神氣,鄒、魯的國君都不收留他,於是又跑到莒。這時楚國派淖(nào,鬧)齒領兵救援齊國,因而就輔佐齊湣王,結果淖齒竟把湣殺了,並與燕國一起瓜分了侵佔齊國的土地和掠奪的寶器。
湣王遇害之後,他的兒子法章更名改姓去莒太史敫的家中當傭人。太史敫的女兒感到法章的相貌不凡,認為他不是平常之人,憐愛他因而時常愉著送他一些衣食,並且和他私通了。淖齒離開莒城之後,莒城裡的人和齊國逃亡的大臣聚在一起尋找湣王的兒子,想要立他為齊王。法章先是害怕他們要殺害自己,過了很久,才敢自己聲言「我就是湣王的兒子」。於是莒人共同讓法章即位,這就是襄王。由於擁有莒城而向齊國各地布告:「新王已經在莒即位了。」
襄王即位后,立太史氏的女兒為王后,稱為君王后,生了兒子名建。太史敫說:「女兒不經媒人而私自嫁人,不能算我的後代,她玷污了我們的家風。」他就終身不與君王后見面。君王后賢惠,並不因為父親不見她的緣故就失掉了做子女的禮節。
襄王在莒住了五年,田單依靠即墨軍民打敗了燕軍,到莒迎接襄王,回到臨淄。齊國原有的土地全部重新歸屬齊國。齊王封田單為安平君。
襄王十四年(前270),秦軍進攻齊國的剛壽。十九年,襄王去世,他的兒子田建即位。
齊王建即位六年,秦國進攻趙國,齊、楚去救它。秦國盤算說:「齊、楚援救趙國,如果他們關係親近,我們就退兵;如果他們不親近,我們就進攻它。」趙國沒有糧食,請求齊國支援粟米,齊國不答應。周子說:「不如答應它以便使秦兵撤退,不答應它秦兵就不會撤退,這樣就使秦國的計謀得逞,而齊、楚的計謀失敗了。況且趙國對於齊、楚來說,就是屏障啊,好像牙齒外面有嘴唇一樣,嘴唇沒有了,牙齒就會受寒。今天趙國滅亡,明天禍患就該到齊國、楚國了。而且救趙的事,應該像捧著漏水的瓮去澆燒焦的鍋一樣。救趙、是高尚的義舉;使秦兵退卻,可以顯揚威名。仗義解救將亡的國家,揚威退卻強秦的軍隊,不儘力去做這件事而專註於吝惜糧食,為國家出謀劃策的人錯了。」齊王不聽勸諫。秦軍在長平打敗了趙國的四十多軍隊,接著就包圍了邯鄲。
齊王建十六年(前249),秦國滅亡周室。齊國君王後去世。二十三年,秦國設置東郡。二十八年,齊王到秦國朝拜,秦王政在咸陽設酒宴款待。三十五年,秦國滅亡韓國。三十七年,秦國滅亡趙國。三十八年,燕國派荊軻刺殺秦王,秦王發覺了,殺死了荊軻。第二年,秦軍攻破燕都,燕王逃跑到遼東。再一年,秦國滅亡魏國,秦軍駐紮在歷下。四十二年,秦國滅亡楚國。第二年,俘虜了代王嘉,殺死燕王喜,滅亡燕國。
齊王建四十四年(前221),秦國進攻齊國。齊王聽從宰相后勝的計謀,不交戰就率軍投降秦國。秦國俘虜了齊王建,把他遷到共城。終於滅亡齊國改為一郡。天下由秦統一,秦王政建立稱號叫做皇帝。起初,君王後有賢德,侍奉秦國比較謹慎,與諸侯相交有信用,齊國又處在東部海濱,秦國日夜進攻三晉、燕、楚,這五國面對秦國的進攻只有分別謀求自救,因此齊王建在位四十多年沒有遭受戰禍。君王后一去世,后勝做了齊國宰相,他接受了秦國間諜的許多金錢,派很多賓客到秦國,秦國又給他們很多錢,賓客們都回來進行反間活動,勸說齊王放棄合縱而歸向秦國,秦國因此能滅亡五國。五國滅亡后,秦軍終於攻入臨淄,百姓沒人敢反抗。齊王建於是投降,被遷到共城。所以齊國人抱怨王建不早與諸侯合縱攻秦,聽信奸臣及賓客的話以致亡國,人們編了歌唱道:「松樹呢,還是柏樹呢?讓王建住到共城的不是賓客嗎?」意思是痛恨王建使用賓客不注意審察。

太史公說:大概孔子晚年喜歡讀《易經》。《易經》作為一學問,從有形無形的物象中預知未來,道理很深奧,如果不是博古通今明智達理的人,誰能專註於它呢!所以周太史為田敬仲完卜卦,能占卜到十代以後;到田完逃奔齊國,懿仲為他卜卦也是如此。田乞和田常所以接連殺害兩們國君,獨攬齊國政權,不一定是事情的形勢逐漸發展到了這樣地步,大概像是要遵循或符合占卜的預兆吧!


【原文】【註解】

陳完者,陳厲公他之子也①。完生,周太史過陳,陳厲公使卜完,卦得《觀》之《否》②:「是為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③。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而在異國乎?非此其身也,在其子孫。若在異國,必姜姓。姜姓,四岳之後④。物莫能兩大,陳衰,此昌乎?」
厲公者,陳文公少子也,其母蔡女。文公卒,厲公兄鮑立,是為桓公。桓公與他異母。及桓公病,蔡人為他殺桓公鮑及太子免而立他,為厲公⑤。厲公既立,娶蔡女。蔡女淫於蔡人,數歸,厲公亦數如蔡。桓公之少子林怨厲公殺其父與兄,乃令蔡人誘厲公而殺之。林自立,是為庄公。故陳完不得立,為陳大夫。厲公之殺,以淫出國,故《春秋》曰「蔡人殺陳他」,罪之也⑥。

①陳厲公他:《索隱》及請梁玉繩《史記志疑》都認為厲公名躍,是陳桓公之子,與《陳杞世家》中的利公躍實為一人。陳他,又名五父,在位不滿一年,所以沒有謚號。參見《左傳》桓公五年、六年、十二年及庄公二十二年經傳原文以及杜預注、孔穎達疏。 ②《觀》之《否(pǐ,匹)):《觀》卦變為《否》卦。古代占卜方法中的一種方式是,先求出本卦,然後改變其中的一爻,即變為另一卦,稱為「變卦」,或稱「之卦」。這裡的《觀》卦即為卦,其卦畫是。把自下往上數第四爻的陰爻(--)變為陽爻(一),即變為《否》卦。 ③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這是《觀·六四》的爻辭。光,風俗、風情;利用,利於;賓於王,做君王的上賓。 ④四岳:相傳堯時分管四方諸侯的官稱為四岳。《齊太公世家》說,呂尚的先祖曾為四岳,因佐禹治水有功,封於呂,賜姓姜。 ⑤及桓公病……為厲公:據《左傳·桓公五年》載,陳桓公死後,其弟陳他殺桓公太子免而代之,不是蔡人殺太子免。 ⑥厲公之殺……罪之也:據前注,厲公名躍,與陳他並非一人,《春秋》所說的「蔡人殺陳他」,是指責陳他殺太子免奪取君位,不是指責厲公躍。

庄公卒,立弟杵臼,是為宣公。宣公〔二〕十一年,殺其太子禦寇。禦寇與完相愛,恐禍及己,完故奔齊。齊桓公欲使為卿,辭曰:「羈旅之臣幸得免負擔①,君之惠也,不敢當高位。」桓公使為工正。齊懿仲欲妻完②,卜之,占曰:「是謂鳳凰於蜚③,和鳴鏘鏘④。有媯之後,將育於姜。五世其昌,並於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⑤。」卒妻完。完之奔齊,齊桓公立十四年矣。
完卒,謚為敬仲。仲生稺孟夷。敬仲之如齊,以陳字為田氏⑥。

①羈旅:寄居作客。 ②齊懿仲: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懿仲是陳國大夫,不是齊人。 ③蜚:同「飛」。 ④鏘鏘:這裡是指鳳凰的鳴聲。 ⑤京:大,高。 ⑥以陳字為田氏:《索隱》說:「陳田二字聲相近,遂以為田氏。」《正義》說:「敬仲既奔齊,不欲稱本國故號,故改陳字為田氏。」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陳氏改為田氏是春秋以後的事,不是陳完奔齊之後立即改為田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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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1 11:08 | 只看該作者
田稺孟夷生湣孟庄,田湣孟庄生文子須無。田文子事齊莊公。
晉之大夫欒逞作亂於晉,來奔齊,齊莊公厚客之。晏嬰與田文子諫,庄公弗聽。
文子卒,生桓子無宇。田桓子無宇有力,事齊莊公,甚有寵。
無宇卒,生武子開與釐子乞。田釐子乞事齊景公為大夫,其收賦稅於民以小斗受之,其(粟)〔稟〕予民以大斗①,行陰德於民②,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齊眾心,宗族益強,民思田氏。晏子數諫景公,景公弗聽。已而使於晉,與叔向私語曰:「齊國之政其卒歸於田氏矣。」
晏嬰卒后,范、中行氏反晉。晉攻之急,范、中行請粟於齊。田乞欲為亂,樹黨於諸侯,乃說景公曰:「范、中行數有德於齊,齊不可不救。」齊使田乞救之而輸之粟。

①稟(lǐn,凜):官方賜給糧食。 ②陰德:暗中施恩。

景公太子死,後有寵姬曰芮子,生子荼。景公病,命其相國惠子與高昭子以子荼為太子。景公卒,兩相高、國立荼,是為晏孺子。而田乞不說①,欲立景公他子陽生。陽生素與乞歡。晏孺子之立也,陽生奔魯。田乞偽事高昭子、國惠子者,每朝代參乘②,言曰:「始諸大夫不欲立孺子。孺子既立,君相之,大夫皆自危,謀作亂。」又始大夫曰③:「高昭子可畏也,及未發生之。」諸大夫從之。田乞、鮑牧與大夫以兵入公室④,攻高昭子。昭子聞之,與國惠子救公。公師敗。田乞之眾追國惠子,惠子奔莒,遂反殺高昭子。晏(孺子)〔圉〕奔魯⑤。

①說:同「悅」。 ②參乘:此指在車上右邊護衛或陪侍的人。 ③紿(dài,代):欺騙。④公室:春秋戰國時諸侯的家族或其政權稱為公室。這裡指國君的住處。 ⑤晏圉(yǔ,雨)奔魯:據《左傳·哀公六年》記載,奔魯的是晏嬰的兒子晏圉。司馬遷誤作晏孺子。

田乞使人之魯,迎陽生。陽生至齊,匿田乞家。請諸大夫曰:「常之母有魚菽之祭①,幸而來會飲。」會飲田氏。田乞盛陽生橐中②,置坐中央。發橐,出陽生,曰:「此乃齊君矣。」大夫皆伏謁③。將盟立之,田乞誣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也。」鮑牧怒曰:「大夫忘景公之命乎?」諸大夫欲悔,陽生乃頓首曰④:「可則立之,不可則己。」鮑牧恐禍及己,乃復曰:「皆景公之子,何為不可!」遂立陽生於田乞之家,是為悼公。乃使人遷晏孺子於駘,而殺孺子荼。悼公既立,田乞為相,專齊政。

①常之母:田常之母,即田乞之妻。魚菽之祭:魚、豆之類的祭品。這裡是謙稱備有簡便的菜肴。 ②橐:口袋。 ③伏謁:謁見尊者,伏地而通姓名。 ④頓首:叩頭。

四年,田乞卒,子常代立,是為田成子。
鮑牧與齊悼公有郄①,弒悼公②。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為簡公。田常成子與監止俱為左右相,相簡公。田常心害監止③,監止幸於簡公,權弗能去。於是田常復修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貸,以小斗收。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④,歸乎田成子⑤!」齊大夫朝,御鞅諫簡公曰:「田、監不可並也,君其擇焉。」君弗聽。

①郄(xì,戲):同「郤」。嫌隙,因猜疑而產生的仇怨。 ②弒悼公:《左傳·哀公八年》記載的是悼公殺死了鮑牧,兩年後齊人殺死悼公。 ③害:妒忌。 ④嫗:老年婦女。芑(qǐ,豈):一種野菜,可食。另指一種穀類植物。 ⑤歸乎田成子:按,田成子是田常的謚號,生前是不可能有的。這裡稱謚號,顯然不是民歌的原貌。《韓非子·外儲說右上》也記載了這首民歌:「謳乎,其已乎!苞乎,其往歸田成子乎!」與《史記》所記不同,可見其流傳中有所變化的痕迹。

子我者,監止之宗人也①,常與田氏有郤。田氏疏族田豹事子我有寵。子我曰:「吾欲盡滅田氏適②,以豹代田氏宗。」豹曰:「臣于田氏疏矣。」不聽,已而豹謂田氏曰:「子我將誅田氏,田氏弗先,禍及矣。」子我舍公宮③,田常兄弟四人乘如公宮④,欲殺子我。子我閉門。簡公與婦人飲檀台,將欲擊田常。太史子余曰:「田常非敢為亂,將除害。」簡公乃止。田常出,聞簡公怒,恐誅,將出亡。田子行曰:「需⑤,事之賊也⑥。」田常於是擊子我。子我率其徒攻田氏,不勝,出亡。田氏之徒追殺子我及監止。
簡公出奔,田氏之徒追執簡公於徐州。簡公曰:「蚤從御鞅之言⑦,不及此難。」田氏之徒恐簡公復立而誅已,遂殺簡公。簡公立四年而殺。於是田常立簡公弟驁,是為平公。平公即位,田常為相。

①《索隱》及清梁王繩《史記志疑》都認為子我就是監止,司馬遷誤為二人。 ②適。同「嫡」。這裡指直系親族。 ③舍:住宿。 ④如:到……去。 ⑤需:遲疑。 ⑥賊:敗壞,害。 ⑦蚤:通「早」。

田常既殺簡公,懼諸侯共誅己,乃盡歸魯、衛侵地,西約晉、韓、魏、趙氏,南通吳、越之使,修功行賞,親於百姓,以故齊復定。
田常言於齊平公曰:「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田常。田常於是盡誅鮑、晏、監止及公族之強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至琅邪,自為封邑。封邑大於平公之所食①。
田常乃選齊國中女子長七尺以上為後宮②,後宮以百數,而使賓客舍人出入後宮者不禁③。及田常卒,有七十餘男。

①食:食邑,即領地。 ②七尺:春秋戰國時期的一尺約合今22—23厘米,七尺約相當於今1.55米—1.60米。 後宮:原指妃嬪居住之所,常借代為妃嬪或姬妾。 ③舍人:親近侍從。

田常卒,子襄子盤代立,相齊。常謚為成子。
田襄子既相齊宣公,三晉殺知伯①,分其地。襄子使其兄弟宗人盡為齊都邑大夫,與三晉通使,且以有齊國②。
襄子卒,子莊子白立。田莊子相齊宣公。宣公四十三年,伐晉,毀黃城。圍陽狐。明年,代魯、葛及安陵③。明年,取魯之一城。
莊子卒,子太公和立④。田太公相齊宣公。宣公四十八年,取魯之郕。明年,宣公與鄭人會西城。伐衛,取丘。宣公五十一年卒,田會自廩丘反。
宣公卒,子康公貸立。貸立十四年,淫於酒婦人,不聽政。太公乃遷康公於海上⑤, 食一城,以奉其先祀。明年,魯敗齊平陸。
三年,太公與魏文侯會濁澤,求為諸侯。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諸侯,請立齊相田和為諸侯。周天子許之。康公之十九年,田和立為齊侯,列於周室⑥,紀元年。

①三晉:指晉國的韓、趙、魏三家貴族。 ②且:將近,幾乎。以:通「已」。③葛:《六國年表》作「莒」。安陵:《六國年表》作「安陽」。 ④《索隱》據《竹書紀年》認為,莊子之後還有悼子,因在位時間短,所以史書未錄。 ⑤海上:海邊。 ⑥列於周室:列名於周王朝,表示被正式承認為諸侯。

齊侯太公和立二年,和卒,子桓公午立①。桓公午五年,秦、魏攻韓,韓求救於齊。齊桓公召大臣而謀曰②:「蚤救之孰與晚救之?」騶忌曰:「不若勿救。」段干朋曰:「不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③,不若救之。」田臣思曰:「過矣君之謀也!秦、魏攻韓,楚、趙必救之,是天以燕予齊也。」桓公曰:「善。」乃陰告韓使者而遣之。韓自以為得齊之救,因與齊、魏戰。楚、趙聞之,果起兵而救之。齊因起兵襲燕國,取桑丘④。
六年,救衛。桓公卒,子威王因齊立⑤。是見,故齊康公卒,絕無後,奉邑皆入田氏。

①和卒,子桓公午立:《索隱》引《竹書紀年》云:「齊康公五年,田侯午生。二十二年,田侯剡(yǎn,演;又讀shàn,善)立。后十年,齊田午弒其君及孺子喜而為公。」據此,田和死後,不是田午而是田剡繼位。十年後,田午殺死田剡和孺子喜才即位為桓公,時當在前374年。司馬遷在本篇中漏掉了田剡一代。 ②齊國君臣討論出兵救援他國問題在本篇中出現不只一次,威王二十六年討論救趙問題,宣王二年也是討論救韓問題,這三次都有鄒忌參加,並且情節和語言均相類似。可能是作者把不同史料中的類似記載都寫入了本篇。《索隱》認為:「其辭前後交互,是記史者聽取各異,故不同耳。」 ③折:挫折,失敗。 ④齊因起兵襲燕國,取桑丘:因,趁機。按,此事與上述史實無關。楊寬《戰國史·附錄三》認為,齊國趁秦、魏攻韓,趙、楚救韓之機,起兵伐燕一事,應在齊宣王六年。司馬遷誤把此事和周安王二十二年「齊代燕取桑丘」的事並為一談。 ⑤《索隱》據《竹書紀年》認為,桓公卒、威王立應在桓公十九年(前357)。

齊威王元年,三晉因齊喪來伐我靈丘。三年,三晉滅晉后而分其地。六年,魯伐我,入陽關。晉伐我,至博陵。七年,衛伐我,取薛陵。九年,趙伐我,取甄。
威王初即位以來,不治①,委政卿大夫,九年之間,諸侯並伐,國人不治。於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毀言日至②。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辟③,民人給④,官無留事⑤,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也。」封之萬家。召阿大夫語曰:「自子之守阿,譽言日聞。然使使視阿,田野不辟,民貧苦。昔日趙攻甄,子弗能救。衛取薛陵,子弗知。是子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也⑥。」是日,烹阿大夫⑦,及左右嘗譽者皆並烹之。遂起兵西擊趙、衛,敗魏於濁澤而圍惠王。惠王請獻觀以和解,趙人歸我長城。於是齊國震懼,人人不敢飾非,務盡其誠。齊國大治。諸侯聞之,莫敢兵於齊二十餘年。

①治:治理,管理。下文的「治」是安寧、安定的意思。 ②毀:誹謗。 ③辟:開闢。這裡指田地的開墾。 ④給:豐足。 ⑤留事:指積壓公事。 ⑥幣:禮物。厚:厚贈。 .⑦烹:煮殺。古代的一種酷刑。

騶忌子以鼓琴見威王,威王說而舍之右室。須臾①,王鼓琴,騶忌子推戶入曰:「善哉鼓琴!」王勃然不說②,去琴按劍曰:「夫子見容未察③,何以知其善也?」騶忌子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④,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⑤,相也;攫之深⑥,?之愉者⑦,政令也;鈞諧以鳴⑧,大小相益⑨,回邪而不相害者⑩,四時也:吾是以知其善也。」王曰:「善語音。」騶忌子曰:「何獨語音,夫治國家而弭人民皆在其中(11)。」王又勃然不說曰:「若夫語五音之紀(12),信未有如夫子者也。若夫治國家而弭人民,又何為乎絲桐之間(13)?」騶忌之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攫之深而舍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夫復而不亂者,所以治昌也;連而徑者(14),所以存亡也(15):故曰琴音調而天下治。夫治國家而弭人民者,無若乎五音者。」王曰:「善。」

①須臾:片刻。 ②勃然:發怒變色。 ③容:或許,大概。 ④濁:形容琴聲寬緩。以:而。 ⑤廉折:指樂聲高亢,節奏明快。 ⑥攫:用手指勾撥琴統,是古琴彈奏的指法。 ⑦?(shì,士):通「釋」。指放開琴弦。愉:《索隱》:「音舒也。」 ⑧鈞諧:調諧,和諧。 ⑨相益:互相補助,引申為互相增色。 ⑩回邪:不正,曲折。害:妨害。 (11)弭:順服,安定。 (12)五音:古代音樂以宮、商、角、徵、羽為五音,五音常為音樂的代稱。紀:調理。 (13)絲桐:指古琴。古琴琴體多用桐木,弦用絲弦,故稱絲桐。 (14)連:連貫。徑:快捷。 (15)存亡:使將亡或已亡之國得以復存。

騶忌子見三月而受相印。淳于髡見之曰:「善說哉!髡有愚志,願陳諸前。」騶忌子曰:「謹受教。」淳于髡曰:得全全昌①,失全全亡。」騶忌子曰:「謹受令②,請謹毋離前③。」淳于髡曰:「狶膏棘軸④,所以為滑也,然而不能運方穿⑤。』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事左右。」淳于髡曰:「弓膠昔干⑥,所以為合也,然而不能傅合疏罅⑦。」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自附於萬民。」淳于髡曰:「狐裘雖敝,不可補以黃狗之皮。」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譯君子,毋雜小人其間。」淳于髡曰:「大車不較⑧,不能載其常任;琴瑟不較,不能成其五音。」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修法律而督奸吏。」淳于髡說畢,趨出⑨,至門,而面其仆曰:「是人者,吾語之微言五⑩,其應我若響之應聲(11),是人必封不久矣。」居朞年(12),封以下邳,號曰成侯。

①得全全昌:據《索隱》註解,得全,指人臣事君之禮周全無失;全昌,指身與名都能昌盛。 ②令:命令,這裡是指教的意思。 ③謹毋離前:據《索隱》,這是指謹記指教,不離心目之前。 ④狶膏:豬油。狶,同「豨」。豬。棘軸:棘木製作的車軸。 ⑤運:運轉。方穿:方形的軸孔。穿,孔。以上三句以方圓之不合喻君臣不合。 ⑥膠:用膠粘。昔干:放舊的弓干。 ⑦傅:通「附」。附著。罅(xià,下):裂縫。 ⑧較:同「校」。校正。 ⑨趨:小步快走。 ⑩微言:隱微之言,隱語。 (11)響:回聲。 (12)朞年:周年。朞,同「期」。

威王二十三年,與趙王會平陸。二十四年,與魏王會田於郊①。魏王問曰:「王亦有寶乎?」威王曰:「無有。「梁王曰:「若寡人國小也,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萬乘之國而無寶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為寶與王異。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為寇東取,泗上十二諸侯皆來朝②。吾臣有肦子者,使守高唐,則趙人不敢東漁於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則燕人祭北門,趙人祭西門③,徙而從者七千餘家。吾臣有種首者,使備盜賊④,則道不拾遺。將以照千里,豈特十二乘哉!」梁惠王慚,不懌而去。⑤
二十六年,魏惠王圍邯鄲,趙求救於齊。齊威王召大臣而謀曰:「救趙孰與 勿救?」騶忌子曰:「不如勿救。」段干朋曰:「不救則不義,且不利。」威王曰:「何也?」對曰:「夫魏氏並邯鄲,其於齊何利哉?且夫救趙而軍其郊,是趙不伐而魏全也。故不如南攻襄陵以弊魏⑥,邯鄲拔而乘魏之弊⑦。」威王從其計。

①魏王:指魏惠王,又稱梁惠王。田:打豬。 ②泗上十二諸侯:指泗水之濱的一些小諸侯國,如鄒、魯、宋等。 ③以上兩句,《集解》引賈逵曰:「齊之北門西門也。言燕趙之人畏見侵伐,故祭以求福。」 ④備:戒備,防範。 ⑤懌:喜歡,高興。 ⑥弊:疲睏。 ⑦乘:利用。

其後成侯騶忌與田忌不善,公孫閱謂成侯忌曰①:「公何不謀伐魏,田忌必將。戰勝有功,則公之謀中也;戰不勝,非前死則后北②,而命在公矣。」於是成侯言威王,使田忌南攻襄陵。十月,邯鄲拔,齊因起兵擊魏,大敗之桂陵③。於是齊最強於諸侯,自稱為王,以令天下。
三十三年,殺其大夫牟辛④。
三十五年,公孫閱又謂成侯忌曰:「公何不令人操十金卜於市,曰:『我田忌之人也。吾三戰而三勝,聲威天下。欲為大事⑤,亦吉乎不吉乎?』」卜者出,因令人捕為之卜者,驗其辭於之所⑥。田忌聞之,因率其徒襲攻臨淄,求成侯,不勝而犇⑦。
三十六年, 威王卒,子宣王辟彊立⑧。

①公孫閱:《戰國策·齊策一》作公孫?(hàn,漢)。 ②前死:向前死戰。北:敗北,敗逃。 ③田忌、孫臏用圍魏救趙之計,解救了趙國,在桂陵大敗魏軍,這是古著名戰例之一。詳見卷六十五《孫子吳起列傳》,參見卷四十三《趙世家》、卷四十四《魏世家》。 ④大夫:《集解》、《索隱》及清梁玉繩《史記志疑》都認為「大夫」似應作「夫人」。 ⑤大事:這裡指奪取權位。 ⑥驗:驗證。 ⑦犇:同「奔」。《史記志疑》認為,田忌出奔在宣王二年馬陵之戰以後,司馬遷在這裡是因襲了《戰國策》記載的錯誤。 ⑧辟彊:《史記》中「彊」字經常出現,大多同「強」字。這裡作為人名,音義同「疆」。按,據《竹書紀年》,威王卒,宣王立應在前319年。

宣王元年,秦用商鞅。周致伯於秦孝公①。
二年,魏伐趙。趙與韓親,共擊魏。趙不利,戰於南梁②。宣王召田忌復故位③。韓氏請救於齊。宣王召大臣而謀曰:「蚤救孰與晚救?」騶忌子曰④:「不如勿救。」田忌曰⑤:「弗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如蚤救之。」孫子曰⑥:「夫韓魏之兵未弊而救之,是吾代韓受魏之兵,顧反聽命於韓也⑦。且魏有破國之志,韓見亡,必東面而愬於齊矣⑧。吾因深結韓之親而晚承魏之弊⑨,則可重利而得尊名也。」宣王曰:「善。」乃陰告韓之使者而遣之。韓因恃齊,五戰不勝,而東委國於齊。齊因起兵,使田忌、田嬰將,孫子為(帥)〔師〕⑩,救韓、趙以擊魏,大敗之馬陵(11),殺其將龐涓,虜魏太子申。其後三晉之王皆因田嬰朝齊於博望,盟而去。

①致:送。伯:通「霸」。諸侯的盟主。 ②魏伐趙……戰於南梁: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這幾句記述有誤,應改為「魏伐韓,趙與魏親,共擊韓。趙不利,則於南梁。韓氏請救於齊。」 ③召田忌復故位:《史記志疑》認為,前有田忌出奔的誤記,因而這裡又出現複位的誤記。 ④騶忌子曰:《戰國策·齊策一》記載的這段文字中沒有騶忌子。又《索陷》引王劭說,此時騶忌已死去四年。 ⑤田忌:《戰國策》作張(同「丐」)。 ⑥孫子:即孫臏。《戰國策》作田臣思。 ⑦顧:回頭,反而。 ⑧愬(sù,訴):告訴,訴說。 ⑨承:通「乘」。趁,利用。 ⑩師:軍師。 (11)大敗之馬陵:孫臏用計,在馬陵大敗魏軍。詳見卷六十五《孫子吳起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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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與魏王會平阿南。明年,復會甄。魏惠王卒①。明年,與魏襄王會徐州,諸侯相王也。十年,楚圍我徐州。十一年,與魏伐趙,趙決河水灌齊、魏,兵罷。十八年,秦惠王稱王。
宣王喜文學遊說之士,自如騶衍、淳于髡、田駢、接予、慎到、環淵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第②,為上大夫,不治而議論③。是以齊稷下學士復盛④,且數百千人。
十九年,宣王卒,子湣王地立⑤。

①魏惠王卒年,史書所記不一,詳卷四十四《魏世家》襄王十六年注。 ②列第:不同等級的住宅。 ③不治:不理政事。 ④稷下學士復盛:桓公午開始在稷下設學宮,招納學士。到宣王時最盛,成為當時百家爭鳴的中心,是中國文化史上的盛事。 ⑤湣王地:或名遂。按,據《竹書紀年》,宣王卒,湣王立應在前301年。

湣王元年,秦使張儀與諸侯執政會於嚙桑。三年,封田嬰於薛。四年,迎婦於秦。七年,與宋攻魏,敗之觀澤。
十二年,攻魏。楚圍雍氏,秦敗屈丐。蘇代謂田軫曰①:「臣願有謁於公,其為事甚完②,使楚利公,成為福,不成亦為福。今者臣立於門,客有言曰魏王謂韓馮、張儀曰:『煮棗將拔③,齊兵又進,子來救寡人則可矣;不救寡人,寡人弗能拔④。』此特轉辭也⑤。秦、韓之兵毋東,旬余,則魏氏轉韓從秦⑥,秦逐張儀,交臂而事齊楚⑦,此公之事成也。」田軫曰:「奈何使無東?」對曰:「韓馮之救委之辭,必不謂韓王曰『馮以為魏』,必曰『馮將以秦韓之兵東卻齊宋,馮因摶三國之兵⑧,乘屈丐之弊,南割於楚,故地必盡得之矣』。張儀救魏之辭,必不謂秦王曰『儀以為魏』,必曰『儀且以秦韓之兵東距齊宋,儀將摶三國之兵,乘屈丐之弊,南割於楚,名存亡國,實伐三川而歸⑨,此王業也』。公令楚王與韓氏地,使秦制和⑩,謂秦王曰『請與韓地,而王以施三川(11),韓氏之兵不用而得地於楚』。韓馮之東兵之辭且謂秦何?曰『秦兵不用而得三川,伐楚韓以窘魏,魏氏不敢東,是孤齊也』。張儀之東兵之辭且謂何?曰『秦韓欲地而兵有案(12),聲威發於魏,魏氏之欲不失齊楚者有資矣(13)』。魏氏轉秦韓爭事齊楚,楚王欲而無與地,公令秦韓之兵不用而得地,有一大德也。秦韓之王劫於韓馮、張儀而東兵以徇服魏(14),公常執左券以責於秦韓(15),此其善於公而惡張子多資矣(16)。」

①蘇代謂田軫:以下這段談話又見於馬王堆漢墓帛書《戰國縱橫家書》,整理小組定為《蘇秦謂陳軫章》,文字略有出入。陳軫,即田軫。 ②完:圓滿。 ③煮棗:地名。 ④弗能拔:無法制止被攻陷。帛書「拔」作「枝(支)」。 ⑤轉辭:宛轉之辭。 ⑥魏氏轉:魏國轉變策略。 ⑦交臂:拱手。 ⑧摶:統率。 ⑨三川:指韓國,因其境內有黃河、伊水、洛水,故稱。 ⑩制和:控制兩國議和。 (11)施:施威。 (12)案:同「按」。抑止。 (13)資:本錢。 (14)劫:威脅。徇(xún,旬):順從。 (15)左券:古代契約分為左右兩片,左片稱左券,由債權人收執,作為索償的憑據。后常用「執左券」比喻有成功的把握。 (16)張子:張儀。

十三年,秦惠王卒。二十三年,與秦擊敗楚於重丘。二十四年,秦使涇陽君質於齊①。二十五年,歸涇陽君於秦。孟嘗君薛文入秦,即相秦。文亡去。二十六年,齊與韓魏共攻秦,至函谷軍焉。二十八年,秦與韓河外以和②,兵罷。二十九年,趙殺其主父③。齊佐趙滅中山。

①質:作人質。 ②河外:戰國時一般指黃河以南為河外。 ③主父:趙武靈王把王位傳給兒子后,自稱主父。后游沙丘,被公子成圍困,餓死。詳見卷四十三《趙世家》。

三十六年,王為東帝,秦昭王為西帝。蘇代自燕來,入齊,見於章華東門。齊王曰:「嘻,善,子來!秦使魏冉致帝①,子以為何如?」對曰:王之問臣也卒②,而患之所從來微③,願王受之而勿備稱也。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後也④。且讓爭帝名,無傷也。秦稱之,天下惡之,王因勿稱,以收天下,此大資也。且天下立兩帝,王以天下為尊齊乎?尊秦乎?」王曰:「尊秦。」曰:「釋帝⑤,天下愛齊乎?愛秦乎?」王曰:「愛齊而憎秦。」曰:「兩帝立約伐趙,孰與伐桀宋之利⑥?」王曰:「代桀宋利。」對曰:「夫約鈞⑦,然與秦為帝而天下獨尊秦而輕齊,釋帝則天下愛齊而憎秦,伐趙不如伐桀宋之利,故願王明釋帝以收天下,倍約賓秦⑧,無爭重⑨,而王以其間舉宋⑩。夫有宋,衛之陽地危;有濟西,趙之阿東國危(11);有淮北,楚之東國危;有陶、平陸,梁門不開(12)。釋帝而貸之以伐桀宋之事(13),國重而名尊,燕楚所以形服(14),天下莫敢不聽,此湯武之舉也。敬秦以為名,而後使天下憎之,此所謂以卑為尊者也。願王孰慮之。」於是齊去帝復為王,秦亦去帝位。

①致帝:送來帝號。 ②卒:通「猝」。倉猝,突然。 ③微:隱微,不明顯。 ④無後:不晚。 ⑤釋帝:放棄帝號。 ⑥桀宋:宋君偃荒淫暴虐,人稱桀宋。見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 ⑦鈞:通「均」。 ⑧倍:通「背」。賓:同「擯」。拋棄。 ⑨爭重:爭高低。 ⑩間:空子,時機。舉:攻克。 (11)阿: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戰國策》作「河」,這裡誤作「阿」。 (12)梁門不開:魏都不梁的城門無法打開。這句連上句意思是,佔有陶和平陸就等於堵塞了大梁東出的門戶。 (13)貸:代。 (14)形服:迫於形勢而歸服。

三十八年,伐宋。秦昭王怒曰:「吾愛宋與愛新城、陽晉同。韓聶與吾友也,而攻吾所愛,何也?」蘇代為齊謂秦王曰:「韓聶之攻宋,所以為王也。齊強,輔之以宋,楚魏必恐,恐必西事秦,是王不煩一兵,不傷一士,無事而割安邑也,此韓聶之所褥於王也。」秦王曰:「吾患齊之難知。一從一衡①,其說何也?」對曰:「天下國令齊可知乎?齊以攻宋,其知事秦以萬乘之國自輔,不西事秦則宋治不安②。中國白頭游敖之士皆積智欲離齊秦之交③,伏式結軼西馳者④,未有一人言善齊者也;伏式結軼東馳者,未有一人言善秦者也。何則?皆不欲齊秦之合也。何晉楚之智而齊秦之愚也!晉楚合必議齊秦,齊秦合必圖晉楚,請以此決事。」秦王曰:「諾。」於是齊遂伐宋,宋王出亡,死於溫。齊南割楚之淮北,西侵三晉,欲以並周室,為天子。泗上諸侯鄒魯之君皆稱臣,諸侯恐懼。

①從:同「縱」。合縱。衡:通「橫」。連橫。 ②宋治:宋國管轄的地方。 ③中國:春秋戰國時稱中原地區為中國。游敖之士:即游士、遊說之士。敖,遊逛。積智:積聚智謀,處心積慮。 ④伏式結軼(zhé,哲):形容乘車往來不斷。式,同「軾」,東前橫木;結軼,車轍在路上交錯,軼,通「轍」。

三十九年,秦來伐,拔我列城九。
四十年,燕、秦、楚、三晉合謀,各出銳師以伐①,敗我濟西。王解而卻②。燕將樂毅遂入臨淄③,盡取齊之寶藏器。湣王出亡,之衛。衛君辟宮舍之,稱臣而共具④。湣王不遜,衛人侵之。湣王去,走鄒、魯,有驕色,鄒、魯君弗內⑤,遂走莒,楚使淖齒將兵救齊,因相齊湣王。淖齒遂殺湣王而與燕共分齊之侵地鹵器⑥。

①諸侯伐齊事,卷五《秦本紀》、卷四十三《趙世家》、卷四十四《魏世家》及卷四十五《韓世家》的記載中沒有楚國。 ②解:潰散。 ③樂毅率五國軍隊伐齊事,詳見卷八十《樂毅列傳》。 ④共:同「供」。供給。 ⑤內:收容,接納。同「納」。 ⑥鹵:通「擄」。掠奪。按,據《竹書紀年》,湣王在位十七年,司馬遷誤記為四十年。

湣王之遇殺,其子法章變名姓為莒太史敫家庸①。太史敫女奇法章狀貌,以為非恆人②,憐而常竊衣食之,而與私通焉。淖齒既以去莒,莒中人及齊亡臣相聚求湣王子,欲立之。法章懼其誅己也,久之,乃敢自言「我湣王子也。」於是莒人共立法章,是為襄王。以保莒城而布告齊國中③:「王已立在莒矣。」
襄王既立,立太史氏女為王后,是為君王后,生子建。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種也,污吾世④。」終身不睹君王后。君王后賢,不以不睹故失人子之禮。
襄王在莒五年,田單以即墨攻破燕軍⑤,迎襄王於莒,入臨淄。齊故地盡復屬齊。齊封田單為安平君。
十四年,秦擊我剛壽。十九年,襄王卒,子建立。

①庸:同「佣」。 ②恆人:常人。 ③保:佔有、擁有。 ④世:一代。 ⑤田單用火牛陳破燕軍是戰國時期的著名戰例。詳見卷八十二《田單列傳》。

王建立六年,秦攻趙,齊楚救之。秦計曰:「齊楚救趙,親則退兵,不親遂攻之。」趙無食,請粟於齊,齊不聽。周子曰:「不如聽之以退秦兵,不聽則秦兵不卻,是秦之計中而齊楚之計過也①。且趙之於齊楚,扞蔽也②,猶齒之有唇也,唇亡則齒寒。今日亡趙,明日患及齊楚。且救趙之務,宜若奉漏瓮沃焦釜也③。夫救趙,高義也;卻秦兵,顯名也。義救亡國,威卻強秦之兵,不務為此而務愛粟④,為國計者過矣。」齊王弗聽。秦破趙於長平四十餘萬⑤。遂圍邯鄲。
十六年,秦滅周。君王后卒。二十三年,秦置東郡。二十八年,王入朝秦,秦王政置酒咸陽。三十五年,秦滅韓。三十七年,秦滅趙。三十八年,燕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殺軻⑥。明年,秦破燕,燕王亡走遼東。明年,秦滅魏,秦兵次於歷下⑦。四十二年,秦滅楚。明年,虜代王嘉,滅燕王喜。

①過:錯。 ②扞(hàn,漢)蔽:屏障。扞,同「捍」。 ③奉:捧著。沃:澆水。釜:鍋。 ④務:致力。 ⑤長平之役,秦將白起大破趙軍,坑殺趙降卒四十餘萬。詳見卷七十三《白起王翦列傳》。 ⑥荊軻刺秦王事,詳見卷八十六《刺客列傳》。 ⑦次:停留,駐紮。

四十四年,秦兵擊齊。齊王聽相后勝計,不戰,以兵降秦。秦虜王建,遷之共。遂滅齊為郡。天下壹並於秦①,秦王政立號為皇帝。始,君王后賢,事秦謹,與諸侯信,齊亦東邊海上,秦日夜攻三晉、燕、楚,五國各自救於秦,以故王建立四十餘年不受兵。君王后死,后勝相齊,多受秦間金②,多使賓客入秦,秦又多予金,客皆為反間③,勸王去從朝秦,不修攻戰之備,不助五國攻秦,秦以故得滅五國。五國已亡,秦兵卒入臨淄,民莫敢格者④。王建遂降,遷於共。故齊人怨王建不蚤與諸侯合從攻秦,聽奸臣賓客以亡其國,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詳也⑤。

①壹並:統一。壹,全;並,合、兼并。 ②間:間牒。 ③反間:在敵方內部進行離間、分化活動。 ④格:抗拒。 ⑤疾:憎恨。詳:審察。

太史公曰:蓋孔子晚而喜《易》。《易》之為術①,幽明遠矣②,非通人達才孰能注意焉!故周太史之卦田敬仲完,占至十世之後;及完奔齊,懿仲卜之亦云。田乞及常所以比犯二君③,專齊國之政,非必事勢之漸然也④,蓋若遵厭兆祥雲⑤。

①術:學問,技能。 ②幽明:指《周易》中所說的無形和有形的物象。幽,隱微、不明。遠:深。 ③比:接連。犯:冒犯,傷害。 ④漸然:逐漸如此。 ⑤厭:合。兆祥:占卜所得的預兆。

附記:本篇中所記桓公午、威王、宣王及湣王數代,其系年與《竹書紀年》有較大出入,並與《孟子》、《戰國策》的記事不合。清代以來的學者大多認為司馬遷記載有誤,一是桓公午之前遺漏了齊侯剡(在位九年),二是桓公午在位十九年誤為六年,這樣就是把威王、宣王和湣王的年代提前了二十二年,把湣王在位應為十七年拉長為四十年。按《竹書紀年》推算,桓公午應在前374—357年,威王應在前356—320年,宣王應在前319—301年,湣王應在前300—284年。本篇譯文中涉及這四代君王的年代,仍按原文推算公元前年代,以便與《六國年表》相一致,保持原著的本來面貌。註解中則對上述問題分別予以說明。為使讀者對此問題有較全面的了解,特附記如上。限於本書體例,不便詳細引述有關考證資料,讀者可參閱翦伯贊主編的《中外歷史年表》、楊寬《戰國史》、陳夢家《六國紀年》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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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世家第十七

宋尚齋 何平 譯註

【說明】

孔子是我國古代著名的思想家和偉大的教育家,儒家學派的創始人。《孔子世家》詳細地記述了他的生平活動及各方面的成就,是研究孔子生平思想的一篇重要文章。
孔子一生都有著極高的政治熱情,即使在他遭到打擊、排斥、嘲諷、甚至圍困的時候也仍然不減。為了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他不辭勞苦,用了一生的大部分時間,帶領弟子周遊列國,奔走遊說。雖然到處碰壁,但仍執著追求。文章用了相當篇幅,真實地記述了孔子一生的政治活動,寫得生動具體、形象逼真。
孔子是我國教育史上私人授徒講學的第一人。在他之前,學在官府,孔子興辦私學,廣收門徒,把教育對象擴大到了平民,把文化知識傳播到民間,這在我國教育史上,實在是個創舉,為古代的教育做出了巨大貢獻。文中對孔子的辦學思想、教學內容和方法,以及他循循善誘,誨人不倦的作風,都有全面地描寫,突出地表現了這位偉大教育家的風範。
文章也寫了孔子淵博的知識和高度的修養,以及他在整理和傳播古代文化典籍方面的功績。他整理和編纂過《詩》、《易》、《禮》、《樂》、《春秋》等古代文化典籍,並且將作為教學內容的重點,從而對這些古文獻的傳播和保存作出了傑出貢獻。
孔子一生的事迹很多,頭緒也很紛亂,但司馬遷在這篇洋洋近萬言的文章中卻記述得線索清楚,有條不紊,而且重點突出,在記述故事的同時,注意人物性格特徵的描寫,從而較全面地展現出了孔子的形象和精神風貌。
司馬遷寫歷史人物,暗含愛憎褒貶的的感情,有較為鮮明的傾向性。他對孔子的嚮往和景仰,也在文中處處流露了出來,加之引用了大量孔子的原話,用孔子自己的語言來表現其人,不僅使孔子形象具有真實感,而且也使人覺得親切感人。


【譯文】

孔子出生在魯國昌平鄉的陬(zōu,鄒)邑。他的祖先是宋國人,叫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了叔梁紇(hé,禾)。叔梁紇年老時娶顏姓少女才生了孔子,那是他們到尼丘山向神明禱告后而得孔子的。魯襄公二十二年(前551)孔子誕生。他剛出生時頭頂是凹下去的,所以就給他取名叫丘。字仲尼,姓孔氏。
孔子出生不久叔梁紇就死了,埋葬在防山。防山在魯國東部,因此孔子無法確知父親的墳墓在何處,是母親沒有把父親埋葬的地方告訴他。孔子小時候做遊戲,常常擺起各種祭器,學做祭祀的禮儀動作。孔子的母親死後,就把靈柩暫且停放在五父之衢,這是出於慎重沒有馬上埋葬。陬邑人輓父的母親把孔子父親的葬地告訴了他,然後孔子才把母親遷去防山同父親葬在一起。
孔子腰間還系著孝麻帶守喪時,季孫氏舉行宴會款待名土,孔子前往參加。季孫氏的家臣陽虎阻撓說:「季氏招待名士,沒有請你啊。」孔子因此而退了回來。
孔子十七歲那年,魯國大夫釐子病危,臨終前告誡兒子懿子說:「孔丘這個人,是聖人的後代,他的祖先在宋國滅敗。他的先祖弗父何本來繼位做宋國國君,卻讓位於他的弟弟厲公。到他的另一個先祖正考父時,歷佐宋戴公、宋武公、宋宣公三朝,三次受命一次比一次恭敬,所以正考父鼎的銘文說:『第一次任命鞠躬而受,第二次任命時彎腰而受,第三次任命時俯首而受。走路時順 根快走,也沒人敢欺侮我;我就在這個鼎中做些麵糊粥以糊口度日。』他就是這般恭謹節儉。我聽說聖人的後代,雖不一定做國君執政,但必定會有才德顯達的人出現。如今孔子年少而好禮,他不就是才德顯達的人嗎?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以他為師。等到孟釐子死後,孟懿子和魯國人南宮敬叔便前往孔子處學禮。這一年,季武子死了,由平子繼承了卿位。
孔子家境貧窮,社會地位低下。到長大之後,曾給季氏做過管理倉庫的小吏,出納錢糧算得公平準確;也曾提任過管理牧場的小吏,牲畜蕃息。因此他又升任主管營建工程的司空。過了不多久,他離開了魯國,在齊國受到排斥,在宋國、衛國遭遇到驅逐,又在陳國和蔡國之間被圍困,最後又返回了魯國。孔子身高九尺六寸,人們都稱他為「長人」,覺得他與一般人不一樣。魯國後來對他好了,所以他終於返回了魯國。
魯國人南宮敬叔對魯昭公說:「請讓我與孔子一起到周去。」魯昭公就給了他一輛車子、兩匹馬,一名童僕,隨他出發,到周去學禮,據說是見到了老子。告辭時,老子送他們時說:「我聽說富貴的人是用財物送人,品德高尚的人是用言辭送人。我不是富貴的人,只能竊用品德高尚人的名號,用言辭為您送行。這幾句話是:『聰明深察的人常常受到死亡的威脅,那是因為他喜歡議論別人的緣故;博學善辯識見廣大的人常遭困厄危及自身,那是因為他好揭發別人罪惡的緣故。做子女的忘掉自己而心想父母,做臣下的要忘掉自己而心存君主。』孔子從周回到魯國之後,跟從他學習的弟子就漸漸多起來了。
在這個時候,晉平公淫亂無道,韓氏、趙氏、魏氏、中行氏、范氏、知氏六家大臣把持國政,不斷出兵攻打東邊的侯國,楚靈王軍隊強大,也時常侵犯中原各國;齊是大國又靠近魯國。魯國既小又弱,歸附楚國就惹怒晉國;歸附晉國就招致楚國來討伐;對於齊國如果奉事不周到,齊國的軍隊就侵犯魯國。
魯昭公二十年(前522),這時孔子大是三十歲了。齊景公帶著嬰來到魯國,景公問孔子說:「從衣秦公國家小而又處於偏僻的地方,他能夠稱霸,這是什麼原因呢?」孔子回答說:「秦國雖小,志向卻很大;所處地方雖然偏僻,但施政卻很恰當。秦穆公親自拔用五張黑公羊皮贖來的百里奚,授給他大夫的官爵,把他從拘禁中一解救出來,就與他一連談了三天的話,隨後就把執政大權交給他了。用這種精神來治理國家,就是統治整個天下也是可以的,他當個霸主還算是小的呢。」景公聽了很高興。
孔子三十五歲的時候,季平子因為與郈昭伯鬥雞怨的事得罪了魯昭公,昭公率軍隊攻打平了,平子和孟孫氏、叔孫氏三家聯合攻打昭公,昭公的軍隊吃了敗仗,逃奔到齊國,齊國把昭公安置在乾侯這個地方。其後過了不久,魯國發生了變亂。孔子來到齊國,做了高昭子的家臣,想借高昭子的關係接近景公。他與齊國的樂官談論音樂,聽到了舜時的《韶》樂,就學習了起來,有三個月的時間竟嘗不出肉的味道,齊國人都稱讚他。
齊景公向孔子請教如何為政,孔子說:「國君要像國君的樣子,臣子要像臣子的樣子,父親要像父親的樣子,兒子要像兒子的樣子。」景公聽了后說:「對極了!假如國君不像個國君,臣子不像個臣子,父親不像個父親,兒子不像個兒子,即使有很多的糧食,我怎麼能吃得著呢!」改日景公又向孔子請教為政的道理,孔子說:「管理國家最重要的是節約開支,杜絕浪費。」景公聽了很高興,打算把尼谿的田地封賞給孔子。晏嬰勸阻說:儒者這種人,能說會道,是不能用法來約束他們的;他們高傲任性自以為是,不能任為下臣使用;他們重視喪事,竭盡哀情,為了葬隆重而不惜傾家蕩產,不能讓這種做法形成風氣;他們四處遊說乞求官祿,不能用他們來治理國家。自從那些聖賢相繼下世以後,周王室也隨之衰微下去,禮崩樂壞已有好化時間了。現在孔子講究儀容服飾,詳定繁瑣的上朝下朝禮節,刻意於快步行走的規矩,這些繁文縟節,就是幾代人也學習不完,畢生也搞不清楚。您如果想用這套東西來改變齊國的風俗,恐怕這不是引導老百姓的好辦法。」之後,齊景公雖然很有禮貌地接見孔子,可不再問起有關禮的問題了。有一天,景公慰留孔子說:「用給季氏那樣高的待遇給您,我做不到。」所以就用上卿季孫氏、下卿孟孫氏之間的待遇給孔子。齊國的大夫中有人想害孔子,孔子聽到了這個消息。景公對孔子說:「我已年老了,不能作用你了。」孔子於是就離開齊國,返回了魯國。
孔子四十二歲那年,魯昭公死在齊國的乾侯,魯定公繼位。定公繼位的第五年夏天,季平子死了,季恆子繼立為上卿。季桓子氣掘井時掘得一個腹大口小的陶器,裡面有個像羊的東西,告訴孔子時卻謊稱「得到一隻狗」。孔子說:「據我所知,那裡面是羊。我聽說,山林中的怪物是一種叫『夔』的單足獸和會學人聲的山精『罔閬』,水中的怪物是神龍和叫『罔象』的水怪,泥土中的怪物是一種雌雄未明的『墳羊』。」
吳國攻打越國,把越國的國都會稽摧毀了,得到一節骨頭,有一輛車長。吳國派使者來問孔子:「什麼骨頭最大?」孔子說:「大禹召集群神到會稽山,防風氏遲到,大禹就把他殺死並陳屍示眾,他的骨頭一節就有一車長,這就是最大的骨頭了。」吳國的使者又問:「那神又是誰呢?」孔子說:「山川的神靈能興雲致雨足可造福天下,負責監守山川按時祭祀的就是神。守土地和穀物的就是公侯,他們都隸屬於王者」。吳使又問:「防風氏是監守什麼的?」孔子說:「汪罔氏的君長監守封山和禺山一帶的祭祀,是釐姓。在虞、夏、商三叫汪罔,在周叫長翟,現在叫做大人。」吳使問:「人的身高有多少?」孔子回答說:「僬僥氏身高三尺,是最矮的了;高的不過三丈,數得上是最高的了。」吳國使者聽了之後說:「了不起呀聖人!」
季桓子有個寵臣叫仲梁懷,與陽虎有怨仇。陽虎想要驅逐仲梁懷,季氏家臣公山不狃阻止了他。這年秋天,仲梁懷更加驕橫了,陽虎把捉了起來。季桓子對此很惱怒,陽虎就把季桓子也囚禁了起來,直到季桓認輸訂立了盟約才把他釋放出來。陽虎從此以後更加看不起季氏。季氏辦事也竟然凌駕於魯君之上,魯國出現了大臣專權的局面。因此魯國自大夫以下都不守禮分,超越職權違背了正道。所以孔子不願意再在魯國做官了,退閑在家,專心研究整理《詩》、《書》、《禮》、《樂》這些典籍,學生們越來越多,有的甚至來自遠方,無不虛心向孔子求教。
魯定公八年(前502),公山不狃在季桓子手下感到不如意,就利用陽虎作亂,打算廢掉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三家的嫡生嗣子,另立平日為陽虎所喜歡的庶子,於是就把季桓子抓了起來。桓子用計騙子他,才得以逃脫出來。魯定公九年(前501),陽虎作亂失敗,逃奔到了齊國。這時,孔子五十歲。
公山不狃憑藉費城反叛季氏,他派人來召請孔子去幫忙。孔子探索所依循的治國之道已經很久了,但抑鬱不得志,無處可以施展,沒有人能任用自己,就說:「當初周文王、周武王興起於豐、鎬而建立了王業,現在費城雖然小,該也差不多吧!」想要應召前去,子路不高興,阻止孔子。孔子說:「他們請我去,難道會讓我白白跑一趟嗎?如果重用了我,我將在東方建立一個像周那樣的王朝!」然而最終也沒能成行。
以後魯定公任命孔子做了中都長官,一年後,各地都效法他的治理辦法。孔子便由中都長官提升為司空,又由司空提升為大司寇。
魯定公十年(前500)的春天,魯國與齊國和解。到了夏天,齊國大夫黎?對景公說:「魯國起用了孔丘,勢必危及齊國」。於是齊景公就派使者告訴魯國,說要與魯定公行友好會晤,約定會晤的地點在夾谷。魯定公準備好車輛隨從,毫無戒備地前去赴約。孔子以大司寇的身份,兼辦會晤典禮事宜,他對定公說:「我聽說辦理外交必須要有武裝準備,辦理武事也必須有外交配合。從前侯出了自己的疆界,一定要帶齊必要的官員隨從。請求您安排左、右司馬一起去。」定公說:「好的。」就帶了左、右司馬一道去。定公在夾谷與齊侯相會。在那裡修築了盟壇,壇上備好席位,設置了三級登壇的台階,用國君相遇的簡略節相見,拱手揖讓登壇。彼此饋贈應酬的儀式行過之後,齊國管事的官員快步上前請示說:「請開始演奏四方各族的舞樂」。齊景公說:「好的。」於是齊國的樂隊以旌旗為先導,有的頭戴羽冠,射披皮衣,有的手執矛、戟、劍、楯等武器也跟著上台了,喧鬧著一涌而上。孔子見狀趕忙跑過來,一步一階快步登台,還差一級台階時,便揚起衣袖一揮,說道:「我們兩國國君為和好而來相會,為什麼在這裡演奏夷狄的舞樂,請命令管事官員叫他們下去!」主管官員叫樂隊退下,他們卻不肯動,左右看看嬰與齊景公的眼色。齊景公心裡很慚愧,揮手叫樂隊退下去。過了一會兒,齊國的管事官員又跑來說道:「請演奏宮中的樂曲」。景公說:「好的。」於是一些歌舞雜技藝人和身材矮小的侏儒都前來表演了。孔子看了又急跑過來。一步一階往台上走,最後一階還沒有邁上就說:「普通人敢來胡鬧迷惑諸侯,論罪當殺!請命令主事官員去執行!」於是主事官員依法將他們處以腰斬,叫他們來個手足異處。齊景公大為恐懼,深深觸動,知道自己道理上不如他,回國之後很是慌恐,告訴他的大臣們說:「魯國是用君子的道理來輔佐他們的國君,而你們卻僅拿夷狄的辦法教我,使我得罪了魯國國君,這該怎辦呢?」主管官員上前回答說:「君子有了過錯,就用實際行動來向人家道歉認錯;小人有了過錯,就用花言巧語來謝罪。您如果痛心,就用具體行動來表示道歉吧。」於是齊景公就退還了從前所侵奪的魯國鄆、汶陽、龜陰的土地,以此來向魯國道歉並悔過。
魯定公十三年(前497)的夏天,孔子對定公說:「臣下的家中不能收藏武器,大夫的封邑不能築起高一丈長三百丈的城牆。」於是就派仲由去當季氏的管家,打算拆毀季孫、孟孫、叔孫三家封邑的城牆。這時,叔孫氏首先把郈邑的城牆拆了。季孫氏也準備拆費邑的城牆,公山不狃和叔孫輒就帶領費邑的人襲擊魯國。魯定公和季孫、孟孫、叔孫三人就躲進了季孫的住宅,登上了季孫武子的高壇。公山不狃率領的費邑人進攻他們,沒有能打進去,但有的人已經突入魯定公所登高壇的近側。孔子命令申句須、樂頎下台來攻打他們,費邑人失敗逃走,魯國人乘勝追擊,在姑蔑把他們徹底擊潰。公山不狃、叔孫輒兩人逃到了齊國,費邑的城牆終於被拆毀了。接著準備拆成城,孟孫氏的家臣公斂處父告訴孟孫說:「拆除了成邑的城牆,齊國人必將進逼到我們的北大門。且成城又是你們孟氏的屏障,沒有成城也就等於沒有孟氏。我不打算拆毀」。十二月,魯定公率兵包圍了成城,沒有攻下來。
魯定公十四年(前496),孔子五十六歲,他由大司寇理國相職務,臉上露出喜悅神色。他的弟子說:「聽說郡子大禍臨頭不恐懼,大福到來也不喜形於色」。孔子說:「有這句話,但不是還有一句『樂在身居高位而禮賢下士』的話嗎?」於是就把擾亂國政的大夫少正卯殺了。孔子參預國政三個月,販賣豬、羊的商人就不敢漫天要價了;男女行人都分開走路;掉在路上的東西也沒人撿走;各地的旅客來到魯國的城邑,用不著向官員們求情送禮,都能得到滿意的照顧,好像回到了家中一樣。
齊國聽到了這個消息就害怕了起來,說:「孔子在魯國執政下去,一定會稱霸,一旦魯國稱霸,我們靠它最近,必然會首先來吞併我們。何不先送一些土地給他們呢?」黎?說:「我們先試著阻止他們一下,如果不成,再送給他們土地,這難道還算遲嗎!」於是就從齊國挑選了八十個美貌女子,都穿上華麗的衣服,教她他學會跳《康樂》的舞蹈,身上有花紋的馬一百二十匹,一起送給魯君。先把女樂和紋馬彩車安置在魯城南面的高門外。季桓子身著便服前往觀看再三,打算接受下來,就告訴魯君以外出到各地周遊視察為名,乘機整天到南門觀齊國的美女和駿馬,連國家的政事也懶得去管理了,子路看到這種情形便對孔子說:「老師,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了吧。」孔子說:「魯國現在就要在郊外祭祀,如果能按照法把典禮后的烤肉分給大夫們,那麼我還可以留下不走」。季桓子終於接了齊國送來的女子樂團,一連三天不過問政務;在郊外祭祀束后,又違背常禮,沒把烤肉分給大夫們。孔子於是離開了魯國,當天就在屯地住宿過夜。魯國一個名叫師己的樂師來為他送行,說道:「先生您是沒有過錯的。」孔子說:「我唱一首歌,好不好?」於是唱道:「那些婦人的口,可以把大臣和親信攆走;接近那些婦女,可以使人敗事亡身。悠閑啊悠閑,我只有這樣安度歲月!」師己返回后,桓子問他說:「孔子說了些什麼?」師己如實相告。桓子長嘆一聲,說「先生是怪罪我們接受了齊國那一群女樂的緣故啊!」
孔子於是到了衛國,寄住在子路妻子的兄長顏濁鄒家中。衛靈公問孔子:「你在魯國得到的俸祿是多少?」孔子回答說:「俸米六斗。」衛國也照樣給了他俸米六萬斗。過了不多久,有人向衛靈公說了孔子的壞話,衛靈公就派公孫余假用兵仗監視孔子的出入。孔子害怕在這裡獲罪,居住了十個月,就離開了衛國。
孔子將要到陳國去,經過一個叫匡的地方,弟子顏刻替他趕車,顏刻用馬鞭子指著說:「從前我進入過這個城,就是由那缺口進去的」。匡人聽說,誤以為是魯國的陽虎來了,陽虎曾經殘害過匡人,於是匡人就圍困了孔子。孔子的模樣很像陽虎,所以被困在那裡整整五天。顏淵後來趕到,孔子說:「我還以為你死了。」顏淵說:「老師您活著,我怎麼敢死!」匡人圍攻孔子越來越急,弟子們都很害怕。孔子說:「周文王已經死去,周代的禮樂制度不就在我們這裡嗎?上天如果要毀滅這些禮樂制度的話,就不會讓我們這些后死的人承提起維護它的責任。上天並沒有要消滅周代的這些禮樂,匡人又能把我怎麼樣呢!」孔子派子一個跟從他的人到寧武子那裡稱臣,然後才得以離開匡地。
孔子離開匡地之後就到了一個叫蒲的地方,過了一多月,又返回了衛國,寄住在蘧伯玉家。衛靈公有個叫南子的夫人,派人對孔子說:「各國的君子,凡是看得起我們國君,願意與我們國君建立像兄弟一樣交情的,必定會來見見我們南子夫人的,我們南子夫人也願意見見您」。孔子開始還推辭謝絕一番,最後不得已才去見她。南子夫人坐在葛布做的帷帳中等待。孔子進門后,面朝北叩頭行禮。南子夫人在帷帳中拜了兩拜,她披戴的環佩玉器首飾發出了叮噹撞擊的清聲響。事後孔子說:「我來就不願見她,現在既然不得已見了,就得還她以禮。」子路不高興。孔子發誓說:「我假若不對的話,上天一定厭棄我!上天一定厭棄我!」在衛國住了一個多月,靈公與夫人南同坐了一輛車子,宦官雍渠陪待車右,出宮后,讓孔子坐在第二輛車子上跟從,大搖大擺地從市上走過。孔子說:「我沒有見過喜好道德像這樣喜歡美色的人啊。」於是對衛靈公的所作所為感到厭惡,就離開衛國,往曹國去了。這一年,魯定公死了。
孔子離開曹國到達宋國,與弟子們在大樹下演習禮儀。宋國的司馬桓魋想殺死孔子,就把樹砍掉了。孔子只得離開這個地方。弟子們催促說:「我們可以快點走了。」孔子說:「上天既然把傳道德的使命賦予我,桓魋他又能把我怎麼樣!」
孔子到了鄭國,與弟子們走失散了,孔子一個人站在外城的東門。鄭國人有看見了就對子貢說:「東門有個人,他的額頭像唐堯,脖子像皋陶,肩膀像鄭子產,可是從腰部以下比禹短子三寸,一副狼狽不堪、沒精打採的樣子,真像一條喪家狗。」子貢見面把原話如實地告訴了孔子。孔子高興地說道:「他形容我的相貌,不一定對,但說我像條喪家狗,對極了!對極了。」
孔子於是到達陳國,寄住在司城貞子家裡。過了一年多,吳王夫差來攻打陳國,奪取了三個城邑才退兵。趙鞅攻打朝歌。楚國包圍了蔡國,蔡國遷移到吳地。吳國在會稽打敗了越王勾踐。
有一天,許多隻隼(sǔn,損)落在陳國的宮廷中死了,有隼(hù,戶)木做的箭穿在身上,箭頭是石頭製做的,箭長一尺八寸。陳湣公派使者向孔子請教,孔子說:「這些隼是從很遠的地方飛來的,這是肅慎部族的箭。從前周武王伐紂滅商,溝通了與各少數民族的民族的聯繫,讓九夷百蠻各族都貢獻各自的地方特產,叫他們不能忘記自己的職責和義務。於是肅慎部族獻來楛木做的箭和石頭製作的箭頭,長一尺八寸。周武王為了顯示他的美德,就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長女太姬,後來太姬嫁給了虞胡公,虞胡公又封在陳國。當初王室分珍寶玉器給同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姓諸侯,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忘服從周王朝。所以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陳國。」陳湣公聽了叫人到過去收藏各方貢物的倉庫中去找一找,果然找到了這種箭。
孔子在陳國居住了三年,正好遇上晉國、楚國爭霸,兩國輪番攻打陳國,直到吳國攻打陳國為止,陳國常常遭受侵犯。孔子說:「回去吧,回去吧!我家鄉的那些弟子,志氣很大,只是行事闊一些,他們都很有進取心,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於是孔子就離開了陳國。
孔子路過一個叫蒲的地方,正好遇上公叔氏據蒲反叛衛國,蒲人扣留了孔子。弟子中有個叫公良孺的,自己帶了五輛車子跟隨孔子周遊各地。他這個人身材高大,有才德,且有勇力,對孔子說:「我從前跟隨老師周遊在匡地遇到危難,如今又在這裡遇到危難,這是命里註定的吧。我和老師一再遭難,可搏鬥而死。」公良孺跟蒲人打得很激烈,蒲人害怕了,對孔子說:「如果你不到衛國去,我就放你們走。」孔子與他們訂立了盟約,這才放孔子他們從東門出去。孔子是到了衛國。子貢說:「盟約可以違背嗎?」孔子說:「在要挾下訂立的盟約,神是不會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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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5 11:06 | 只看該作者
衛靈公聽說孔子到來,很高興,親自趕到郊外迎接。靈公問孔子說:「蒲這個地方可以討伐嗎?」孔子回答說:「可以。」靈公說:「我的大夫卻認為不可以討伐,因為現在的蒲是防禦晉,楚的屏障,用我們衛國的軍隊去攻打,恐怕是不可以的吧?」孔子說:「蒲地的男子有誓死效忠衛國的決心,婦女有守衛西河這塊地方的願望。我所說要討伐的,只是四、五個領頭叛亂的人罷了。」衛靈公說:「很好。」但是沒有出兵去討伐的叛亂。
衛靈公年紀老了,懶得處理政務,也不起用孔子。孔子長嘆了一聲說:「如果有人起用我,一年時間就差不多了,三年就會在大見成效。」孔子只好離開。
佛肸(xī,西)做中牟的長官。晉國的趙簡子攻打范氏、中行氏,討伐中牟。佛肸就佔據中牟,反叛趙簡子,並派人招請孔子孔子打算去。子路說:「我聽老師說過:『親自做壞事的人那裡,君子是不去的』。現在佛肸自己佔據中牟反叛,您想前去,這是為什麼呢?」孔子說:「我是說過這句話。但我不也說過,堅硬的東西是磨不薄的;不也說過潔白的東西,是染不黑的。我難道是只中看不能吃的匏瓜嗎,怎麼可以老是掛著卻不給人吃呢?」
有一次孔子正敲著磬,有個背著草筐的人路過門口,說道:「有心思啊,這個擊磬人,磬敲得又響又急,既然人家不賞識自己,那就算了吧!」
孔子向師襄子學習彈琴,一連學了十天,也沒增學新曲子。師襄子說:「可以學些新曲了。」孔子說:「我已經熟習樂曲了,但還沒有熟練地掌握彈琴的技法。」過了些時候,師襄子又說:「你已熟習彈琴的技法了,可以學些新曲子了。」孔子說:「我還沒有領會樂曲的感意蘊,可以學些新曲了。」孔子說:「我還沒有體會出作曲者是怎樣的一個人。」過了些時候,孔子肅穆沉靜,深思著什麼,接著又心曠神怡,顯出志向遠大的樣子。說:「我體會出作曲者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他的膚色黝黑,身材高大,目光明亮而深邃,好像一個統治四方侯的王者,除了周文王又有誰能夠如此呢!」師襄子恭敬地離開位給孔子拜了兩拜,說:「我老師原來說過,這是《文王操》呀」。
孔子既然得不到衛國的重用,打算西遊去見趙簡子。到了黃河邊,聽到竇鳴犢、舜華被殺的消息。就面對著黃河感慨地嘆氣說:「壯美啊黃河水,浩浩蕩蕩多麼盛大,我所以不能渡過黃河,也是命運的安排吧!」子貢趕上前去問:「冒 昧地請問老師,這話是什麼意思?」孔子說:「竇鳴犢、舜華兩個人,都是晉國有才德的大夫。當趙簡子還沒有得志的時候,是依靠這兩個人才得以從政的;等到他得志了,卻殺了他們來執掌政權。我聽說過,一個地方剖腹取胎殺害幼獸,麒麟就不來到它的郊野,排幹了池塘水抓魚,那麼龍就不調合陰陽來興緻雨了,傾覆鳥巢毀壞鳥卵,鳳凰就不願來這裡飛翔。這是為什麼呢?君子忌諱傷害他的同類。那些鳥獸對於不義的行為尚且知道避開,何況是我孔丘呢!」於是便回到老家陬鄉休息,創作了《陬操》的琴曲來哀掉竇鳴犢、舜華兩們賢人。隨後又回到衛國,寄住在蘧伯玉家。
有一天,衛靈公向孔子問起軍隊列陣作戰的事。孔子回答說:「祭祀的事我倒曾經聽說過,排兵布陣的事,我還不曾學過呢。」第二天,衛靈公與孔子談話的時候,看見空中飛來大雁,就只顧抬頭仰望,神色不在孔了身上。孔子於是就離開了衛國,再往陳國。
這年夏天,衛靈公死了,他的孫子輒立為國君,這就是衛出公。六月間,趙鞅把流亡在外的姨靈公太子蒯聵接納到戚地。陽虎讓太子蒯聵穿上孝服,又讓八個人空麻帶孝,裝扮成是從衛國來接太子回去奔喪的樣子,器著進了戚城,就在那裡住了下來。冬天,蔡國遷都到州來。這一年是魯哀公三年,孔子已六十歲了。齊國幫助衛國包圍了戚城,是因為衛太子蒯聵在那兒的緣故。
還是這一年夏天,魯桓公、釐公的廟堂起火燒了起來。南宮敬叔去救火。孔子在陳國聽到了這個消息,就說:「火災一定在桓公、釐公的廟堂吧?」不久證實,果然如他所言。
這年秋天,季桓子病重乘著輦車望見魯城,感慨地長嘆一聲說:「從前這個國家幾乎興旺了,因為我得罪了孔子,所以沒有興旺起來。」回頭又對他的嗣子季康子說:「我要是死了,你一定會接掌魯國的政權佐國君;你佐國君之後,一定要召回孔子。」過了幾天,季桓子死了,季康子繼承了他的職位。喪事辦完之後,想如回了孔子。大夫公之魚說:「從前我們的國魯定公曾經任用過他,沒能有始有終,最後被諸侯恥笑。現在你再任用他,如果也不能善終,這會再次招來諸侯的恥笑。」季康子說:「那麼召誰才好呢?」公之魚說:「一定要召冉求。」於是就派人召回了冉求。冉求準備起身前往,孔子說:「這次魯國召冉求回去,不會小用,該會重用他。」就在這一天,孔子說:「回去吧,回去吧!我家鄉的那些弟子志向高遠而行事疏闊,為文富有文采,我真不知從何下手來教育他們才好。」子貢知道孔子思念家鄉想回去,在送冉求時,叮囑過他「你要是被重用了,要想著把老師請回去」之類的話。
冉求離去之後,第二年,孔子從陳國移居蔡國。蔡昭公準備到吳國去,是吳國召他去的。從前昭公欺騙他的大臣,把國都遷到了州來,這次將要前往,大夫們提心他又要遷都,公孫翩就在路上把蔡昭公射死了。接著,楚軍就來侵犯蔡國。同年秋天,齊景公死了。
第二年,孔子從蔡國前往葉地。葉公問孔子為政的道理,孔子說:「為政的道理在於招納遠方的賢能,使近處的人歸服」。有一天。葉公向子路問孔子的情況,子路不回答。孔子聽說這件事後就對子路說:「仲由,你為什麼不對他說:『他這個人呀,學習起道理來不知疲倦,教導人全不厭煩,發憤學習時忘記了吃飯,快樂時忘記了憂愁,以致於連衰老就將到來也不知道』。」
孔子離開楚國的葉地回到蔡國。在路上遇見長沮、桀溺兩人並肩耕田,孔子以為他們是隱士,就叫子路前去打聽渡口在什麼地方。長沮說:「那個拉著馬韁強的人是誰?」子路回答說:「是孔丘。」長沮又問:「是魯國的孔丘吧?」子路說:「是的。」長沮說:「那他應該知道渡口在哪兒了。」桀溺又問子路:「你是誰?」子路說:「我是仲由。」桀溺說:「你是孔丘的門徒嗎?」子路說:「是的。」桀溺說:「天下到處都在動蕩不安,而誰能改變這種現狀呢?況且你與跟著那逃避暴亂臣的人四處奔走,還不如跟著我們這些躲避亂世的人呢?」說完,就繼續不停地耕田。子路把此話告訴了孔子,孔子失望地說:「我們不能居住在山林里與鳥獸同群,要是天下太平,我也用不著到處奔走想改變這個局面了」。
有一天,子路一個人行走的時候,路遇一位肩扛除草工具的老人。子路問他:「您看見過我的老師嗎?」老人說:「你們這些人四肢不勤勞,五穀分辨不清,誰是你的老師我怎麼會知道?」說完就拄著拐杖拔草去了。事後子路把這些經過告訴了孔子,孔子說:「這是位隱士。」叫子路再到那裡看看,老人已經走了。
孔子遷居到蔡國三年,吳國攻打陳國。楚國救援陳國,軍隊駐紮在城父。聽說孔子住在陳國和蔡國的邊境上,楚國便派人去聘請孔子。孔子正要前往拜見接受聘禮,陳國、蔡國的大夫商議說:「孔子是位有才德的賢人,他所指責諷刺的都切中諸侯的弊病。如今長久地停留在我們陳國和蔡國之間,大夫們的施政施、所做所為都不合仲尼的意思。如今的楚國,是個大國,卻來聘請孔子。如果孔子在楚國被重用,那麼我們陳蔡兩國掌權的大夫們就危險了。」於是他們雙方就派了一些服勞役的人把孔子圍困在野外。孔子和他的弟子無法行動,糧食也斷絕了。跟從的弟子餓病了,站都站不起來。孔子卻還在不停地給大家講學,朗誦詩歌、歌唱、彈琴。子路很生氣地來見孔子:「君子也有困究的時候嗎?」孔子說:「君子在困窘面前能堅節操不動搖,人小遇到困窘就會不加節制,什麼過火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這時子貢的臉色也變了。孔子說:「賜啊,你認為我是博學強記的人嗎?」子貢回答說:「是的。難道不對嗎?」孔子說:「不是的。我是用一種基本原則貫穿於全部知識之中的。」
孔子知道弟子們心中不高興。便叫來子路問道:「《詩經》上說『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然而它卻排徊在曠野上』,難道是我們學說有什麼不對嗎?我們為什麼會落到這種地步呢?」子路說:「大概是我們的德還不夠吧?所以人家不信任我們;想必是我們的智謀還不夠吧?所以人家不放我們通行。」孔子說:「有這樣的話嗎?仲由啊,假使有仁德的人必定能使人信任,哪裡還會有伯夷、叔齊餓死在首陽山呢?假使有智謀的人就能早行無阻,哪裡會有王子比干被剖心呢?」
子路退出,子貢進來見孔子。孔子對子貢說:「賜啊,《詩經》上說『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然而它卻徘徊在曠野上』。難道是我們的學說有有什麼不對嗎?我們為什麼落到這種地步呢?「子貢說:「老師的學說博大到極點了,所以天下沒有一個國家能容納老師。老師何不稍微降低一些您的要求呢?」孔子說:「賜啊,好的農夫雖然善於耕種,但他卻不一定有好的收穫;好的工匠雖然不精巧的手藝,但他的所作卻未必能使人們都稱心如意。有修養的人能研修自己的學說,就像網一樣,先構出基本的大納統緒,然後再依疏理扎,但不一定被世人所接受。現在你不去研修自己的學說,反而想降格來敬合取容。賜啊,你的志向太不遠大了。」
子貢出去之後,顏回進來見孔子。孔子說:「回啊,《詩經》說『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然而它卻徘徊在曠野上』。難道是我們的說學有什麼不對嗎?我們為什麼落到這種地步呢?」顏回說:「老師的學說博大到極點了,所以天下沒有一個國家能容納老師。雖然是這樣,老師還是要推行自己的學說,不被天下接受又有什麼關係呢?不被接受,這樣才能出君子的色!一個人不研修自己的學說,那才是自己的恥辱。至於已下大力研修的學說不被人所用,那是當權者的恥辱了。不被天下接又有什麼關係呢?不被接受,這樣才能顯出君子的本色!」孔子聽了欣慰地笑著說:「是這樣的啊,姓顏的小夥子!假使你有很多錢財,我願意給你做管家。」
於是派子貢到楚國去。楚昭王調動軍隊來迎接孔子,這才除了這場災禍。
楚昭王想把有戶籍登記的七百里地方封給孔子。楚國的令尹子西阻止說:「大王派往各侯國的使臣,有像子貢這樣的嗎?」昭王說:「沒有。」子西又問:「大王的左右輔佐大臣,有像顏回這樣的嗎?」昭王說:「沒有。」子西又問:「大王的將帥,有像子路這樣的嗎?」昭王回答說:「沒有。」子西還問:「大王的各部主事官員,有像宰予這樣的嗎?」昭王回答說:「沒有。」子西接著說:「況且我們楚國的祖先在受周天子分封時,封號是子爵,土地跟男爵相等,方圓五十里。現在孔丘講述三皇五帝的治國方法,申明周公旦、召公奭輔佐周天子的事業,大王如果任用了他,那麼楚國還能世世代代保有方圓幾千里的土地嗎?想當年文王在豐邑、武王在鎬京,作為只有百里之地的主,最終能統治天下。現在如讓孔丘擁有那七百城土地,再加上那些有才能的弟子輔佐,這不是楚國的福音啊。「昭王聽了就打消了原來的想法。這年秋天,楚昭死在城父。
楚國的狂人接輿有一天唱著歌走過孔子的車子,說:「鳳凰呀,鳳凰呀,你的美德為什麼這麼不景氣?過去的不能再挽回,未來的還可以再趕得上,算了吧,算了吧!現在從政的人都是很危險的啊!」孔子下了車,想和他談談,但他卻快步走開了,沒能跟他說上話。
於是孔子從楚國返回了衛國。這一年,孔子六十三歲,是魯哀公六年(前489)。
第二年,吳國和魯國在一個叫繒的地方會盟,吳國要求魯國提供百牢的祭品。吳國的太宰嚭(pǐ,匹)召見季康子。季康子就派子貢前往交涉,然後魯國才納百牢祭品。
孔子說:「魯國、衛國的政治情況,如同兄弟一般相似。」這個時候,衛出公輒的父親蒯聵沒有繼位做國君,流亡在外,諸侯對此事屢加指責。而孔子的弟子很多在衛國做官,衛出公輒也想請孔子出來執政。子路問孔子說:「衛國國想請您出來執政,您打算首先做什麼呢?」孔子回答說:「那我一定首先正名分!」子路說:「有這樣的事嗎,老師您太迂闊了!為什麼要首先正名份呢?」孔子說:「魯莽啊,仲田!要知道,名分不正,說出的話來就不順當;說話不順當,那麼事情就辦不成;輻情辦不成,那麼禮樂教化就不能興盛;樂教化不興盛,那麼刑罰不準確適度,那麼老百姓就年足無措,不知怎麼辦才好。所以君子辦事必須符合名分,說出來的話,一定要切實可行。君子對於他所說出來的話,應該毫不苟且隨便才行啊。」
第二年(前484),冉有為季氏統率軍隊,在郎地同齊國作戰,打敗了齊國的軍隊。季康子對冉求說:「您的軍事才能,是學來的呢?還是天生的呢?」冉有回答說:「我是從孔子那裡學來的。」季康子又問:「孔子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冉有回答說:「任用他要符合名分,他的學說不論是傳布到百姓中,還是對質於鬼神前,都是沒有遺憾的。我對於軍事,雖然有功而累計封到二千五百戶人家,而孔子卻會毫不動心的。」康子說:「我想召請他回來,可以嗎?」冉有說:「你想召請他回來,只要不讓小人從中阻礙他,就可以了。」當時,衛國大夫孔文子準備攻打太叔,向孔子問計策。孔子推辭說不知道,他回到住處便立即吩咐備車離開了衛國,說道:「鳥能選擇樹木棲息,樹木怎能選擇鳥呢?」孔文子堅決拘留他。恰好季康子派來公華、公賓、公林,帶著禮物迎接迎孔子,孔子就回魯國去了。
孔子離開魯國一共經過十四年又回到魯國。
魯哀公向孔子問為政的道理,孔子回答說:「為政最重要的是選擇好大臣。」季康子也向孔子問為政的道理,孔子說:「要舉用正直的人,拋棄邪曲的人,那樣就使邪曲的人變為正直的人了。」季康子憂虛盜竊,孔子說:「如果你自己沒有欲的話,就是給獎賞,人們也是不會去偷竊的。」但是魯國最終也不能重用孔子,孔子也不要求出來做官。
孔子的時代,周王衰微,禮崩樂壞,《詩》、《書》也殊缺不全了。孔子探究夏、商、西周三代的禮儀制度,編定了《書傳》的篇次,上起唐堯、虞舜之時,下至秦穆公,依照事情的先後,加以整理編排。孔子說:「夏代的禮儀制度我還能講出來,只是夏的後代杞國沒有留下足夠證明這些的文獻了。殷商的禮儀制度我也能講出來,只是殷商的后宋國沒有留下足夠證明這些制度的文獻了。如果杞、宋兩國有足夠的文獻,我就能證明這些制度了。」孔子考察了殷代繼承夏代對禮儀制度所作的增減之後說:「將來即使經過一百,那增減的也是可以預知的,因為一種是重視文采,另一種是重視樸實。周代的禮儀制度是在參照了夏代和殷代的基礎上制定的,多麼豐富多采呀,我主張用周代的禮儀」所以《書傳》、《禮記》都是孔子編定的。
孔子曾對魯國的樂官太師說:「音樂是可以通曉的。剛開始演奏的時候要互相配合一致,繼續下去是節奏和諧,聲音清晰,連續不斷,這樣直到整首樂曲演奏完成。」孔子又說:「我從衛國返回魯國之後,就開始訂正詩樂,使《雅》、《頌》都恢復了原來的曲調。」
古代留傳下來的《詩》有三千多篇,到孔子時,他把重複的刪掉了,選 取中合於義的用於禮義教化,最早的是追述殷始祖契、周始祖后稷,其次是敘述殷、周兩代的興盛,直到周幽王、周厲王的政治缺失,而開頭的則是敘述男女夫婦關係和感情的詩篇,所以說:「《關睢》這一樂章作為《國風》的第一篇,《鹿鳴》作為《小雅》的第一篇;《文王》作為《大雅》的第一篇;《清廟》作為《頌》的第一篇」。三百零五篇詩孔子都能將演奏歌唱,以求合於《韶》、《武》、《雅》《頌》這些樂曲的音調。先王的樂制度從此才恢復舊觀而得以稱述,王道 完備了,孔子也完成了被稱為「六藝」的《詩》、《書》、《樂》、《易》、《春秋》的編修。
孔子晚年喜歡鑽研《周易》,他詳細解釋了《彖辭》、《錫辭》、《卦》、《文言》等。孔子讀《周易》刻苦勤奮,以致把編穿書簡的牛皮繩子也弄斷了多次。他還說:「再讓我多活幾年,這樣的話,我對《周易》的文辭和義理就能夠充分掌握理解了。」
孔子用《詩》、《書》、《禮》、《樂》作教材教育弟子,就學的弟子大約在三千人,中能精通禮、樂、射、御、數、術這六種技藝的有七十二人。至於像顏濁鄒那樣的人,多方面受到孔子的教誨卻沒有正式入籍的弟子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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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教育弟子有四個方面:學問、言行、忠恕、信義。為弟子訂四條禁律:不揣測、不武斷、不固執、不自以為是。他認為應當特別謹慎處理的是:齋戒、戰爭、疾病。孔子很少談到利,如果談到,就與命運、仁德聯繫起來。他教育弟子的時候,不到人家真正遇到困難,煩悶發急的時候,不去啟發開導他。他出一個道理,弟子不能觸類旁通地推演出似的道理,他就不再重複講述了。
孔子在自己的鄉里,謙恭得像個不善言談的人。他在宗廟祭祀和朝廷議政這些場合,卻能言善辯,言辭明晰而又通達,然而又很恭謹小心。上朝時,與上大夫交談,態度和悅,中正自然;與下大夫交談,就顯得和樂安詳了了。
孔子進入國君的公門,低頭彎腰,恭敬謹慎,進門后急行而前,恭有禮。國命他迎接賓客,容色莊重認真。國君召見他,不等待車駕備好,就動身起行。
魚不新鮮,肉有變味,或不按規矩切割,孔子不吃。席位不正,不就坐。在有喪事的人旁邊吃飯,從來沒有吃飽過。
在一天內哭泣過,就不會再歌唱。看見穿孝服的人和盲人,即使是是個小孩,也必定改變面容以示同情。
孔子說:「三個人同行,中心有可做我老師的。」又說:「不去修明道德,不去探求學業,聽到正直的道理又不前往學習,對缺點錯誤又不能改正,這些是我是憂慮提心的問題。」孔子請人唱歌,要是唱得好,就請人再唱一遍,然後自己也和唱起來。
孔子不談論怪異、暴力、鬼神的事情。
子貢說:「老師在文獻方面的成績很顯著,我們是知道的。老師講論有關天道與人的命運的深微見解我們就不知道了。」顏淵感慨地長嘆一聲說:「我越是仰慕老師的學問,越得它無比崇高,越是鑽研探討,越覺得它堅實深厚。看見它是在前面,忽然間又在後面了。老師善於循序漸進地誘導人,用典籍來豐富我的知識,用禮儀來規範我的言行,使我想停止學習都不可能。已經竭盡了我的才力,我現在也好像有所建樹,但老師的學問卻依然高立在我的面前。雖然我也想追趕上去,但是不可能追得上。」達巷這個地方的人對我說:「偉大啊孔子,他博學多才卻不專一名家。」孔子聽了這話之後說:「我要專於什麼呢?是專於駕車?還是專於射箭?我看還是專於駕車吧。」子牢說:「老師曾說:『我沒有被世所用,所以才學會了這許多的技藝』。」
魯哀公十四年(前481)的春天,在大野這個地方狩獵。給叔孫氏駕車的?商獵獲了一頭怪獸,他們以為這是不祥之兆。孔子看了后說:「這是麒麟。」於是便將它取走了。孔子說:「黃河上再不見神龍負圖出現,洛水上再不見神龜負洛書出現,我也就快要完啦!」淵死了,孔子說:「這是老天要我死呀!」等到他西去大野狩獵見到麒麟,說:「我的主張到盡頭了!」感慨地說:「沒有人能了解我了!」子貢說:「為什麼說沒有人了解您?」孔子回答說:「我不抱怨天,也不怪罪人,下學人事,上通天理,能了解我的,只有上天了吧!」
孔子說:「不降低自己的志向,不使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只有伯夷、叔齊丙人吧!」又說:「柳下惠、少連降低了自己的志向,使人格受到了侮辱」。又說「虞仲、夷逸隱居,不言世務,行為合干清高純潔,自我廢棄合於權變「。又說:」我就跟他們不同了,既不降志辱身以求進取,也不隱居避世脫離塵俗,沒有絕對的可以,也沒有絕對的不可以」。
孔子說:「不成啊,不成啊!君子最提憂的就是死後沒有留下好的名聲。我的主張不能實行,我用什麼貢獻給社會留下好名呢?」於是就根據魯國的史書作了《春秋》,上起魯隱公元年(前722),下止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共包 括魯國十二個國君。以魯國為中心記述,尊奉周王室為正統,以殷商的舊為借鑒,推而上承夏、商、周在法統,文辭簡約而旨意廣博。所以吳、楚的國自稱為王的,在《春秋》中仍貶稱為子爵;晉文公在踐土與諸侯會盟,實際上是召周襄王入會的,而《春秋》中卻避諱說「周天子巡狩來到到河陽」。依此類推,《春秋》就是用這一原則,來褒貶當時的各種事件,後有的國君加以稱推廣開來,使《春秋》的義法在天下通行,天下那些亂臣奸賊就都害怕起來了。
孔子任司寇審理訴訟案件時,文辭上有可與別人商的時候,他從不獨自決斷。到了寫《春秋》時就不同了,應該寫的一定寫上去,應當刪的一定刪掉,就連子夏這些長於文字的弟子,一句話也不能給他增刪。弟子們學習《春秋》, 孔子說:「後人了解我將因為《春秋》,後人怪罪我也將因為《春秋》。」
第二天,子路死在衛國。孔子生病了,子貢請求看望他。孔子正拄著拐杖在口修閑散步,說:「賜,你為什麼來得這樣遲啊?」孔子於是就嘆息,隨即唱道:「泰山要倒了!樑柱要斷了,哲人要死了!」他邊唱邊流下了眼淚。對子貢說:「天下失去常道已經很久了,沒有人能奉我的主張。夏人死了停棺在東廂的台階,周人死了停棺在西廂的台階,殷人死了停棺在堂屋的兩柱之間。昨天晚上我夢見自己坐在兩柱之間受人祭奠,我原本就是殷商人啊。」過了七天孔子就死了。
孔子享年七十三歲,死在魯哀公十六年(前479)四月的己丑日。
魯哀公為他作了一篇悼詞說:「老天爺不仁慈,不肯留下這位老人,使他扔下我,孤零零一人在位,我孤獨而又傷痛。啊!多麼痛!尼父啊,沒有人可以作為我學習的楷模了!」子貢說:「魯君他難道不能終老在魯國嗎?老師的話說:『法喪失就會昏亂,名分喪失就會產生過失。喪失了意志就會昏亂,失去所宜就會出現過錯。』老師活著的時候不能用他,死了作祭文哀悼他,這是不合禮的。以諸侯身份稱『餘一人』,是不合名分的啊。」
孔子死後葬在魯城北面的泗水岸邊,弟子們都在心裡為他服喪三年。三年心喪完畢,大家道別離去時,都相對而哭,又各盡哀;有的就又留了下來。只有子貢在墓旁搭子一間小房住下,守墓總共六年,然後才離去。弟子及魯國他人,相率前往墓旁居住的一百多家。因而就把這裡命名為「孔里」。魯國世世代代相傳,每年都定時到孔子墓前祭拜,而儒生們也在這時來這裡講習禮儀,行鄉學業考校的飲酒禮,以及比射等儀式。孔子的墓地有一頃大。孔子故居的堂屋以及弟子們所居住的內室,後來就改成廟,藉以收藏孔子生前穿過的衣服,戴過的帽子,使用過的琴、車子、書籍等,直到漢代,二百多年間沒有廢棄。高皇帝高皇帝劉邦經過魯地,用牛羊豬三牲俱全的太牢祭祀孔子。諸侯、卿大夫、宰相一到任,常是先去拜謁孔子墓,然後才去就職處理政務。
孔子生了鯉,字伯魚。伯魚享年五十歲,死在孔子之前。
伯魚生了伋,字子思,郭年六十二歲。曾經受困於宋國。子思作了《中庸》。
子思生了白,字子上,享年四十七歲。子上生了求,字子家,享年四十五歲。子家生了箕,字子京,享年四十六歲。子京生了穿,字子高,享年五十一歲。子高生了慎,享年五十七歲,曾經做過魏國的相。
子慎生了鮒,享年五十七歲,做過陳勝王的博士,死在陳這個地方。
鮒的弟弟叫子襄,享年五十七歲。曾經做過漢孝惠皇帝的博士,后被提升為長沙郡的太守。身高九尺六寸。
子襄生了忠,享年五十七歲。忠生了武,武生了延年和安國。安國做了當今孝武皇帝的博士,官至臨淮郡太守,壽短早死。安國生了卬,卬了生?。

太史公說:《詩》中有這樣的話:「像高山一般令人瞻仰,像大道一般讓人遵循。」雖然我不能達到這種境地,但是心裡卻嚮往著他。我讀孔子的著作,可以想見到他的為人。到了魯地,參觀了孔子的廟堂、車輛、衣服、禮器,目睹了讀書的學生們按時到孔子舊宅中演習禮儀的情景。我懷著崇敬的心情徘徊留戀不願離去。自古以來,天下的君王直到賢人也夠多的了,當活著的時候都顯貴榮耀,可是一死什麼也就沒有了。孔子是一個平民,他的名聲和學說已經傳了十幾,讀書的人仍然崇他為宗師。從天子王侯一直到全國談六藝的人,都把孔子的學說來做為判斷衡的最高準則,可以說孔子是至高無上的聖人了。


【原文】【註解】

孔子生魯昌平鄉陬邑。先宋人也①,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紇與顏氏女野合而生孔子②,禱於尼丘得孔子③。魯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④。生而首上圩頂⑤,故因名曰丘雲。字仲尼⑥,姓孔氏。

①先:祖先。 ②顏氏女:據《禮記·檀弓》說,名征在。 野合:據《索隱》、《正義》解釋,叔梁匕與征在成婚時已超過六十四歲,而征在歲數尚小,二人年齡相差懸殊,此種婚姻在當時不合禮法,故謂野合。 ③禱:祈禱,向神求福。 ④魯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551年。 ⑤紆(wéi,維)頂:形容人頭頂四周高,中間低,呈「凹」字形。圩,窪田四周的埂。 ⑥古人有名也有字,且義常相關聯。因叔梁紇曾禱於尼丘山,故子名丘,字仲尼。就是把「尼丘」二字拆於來。仲,排行老二之意。孔子有異母兄名孟皮。

丘生而叔梁紇死,葬於防山。防山在魯東,由是孔子其父墓處,母諱之也①。孔子為兒嬉戲,常陳俎豆②,設禮容③。孔子母死,乃殯五父之衢④,蓋慎也⑤。郰人輓父之母誨孔子父墓⑥,然後往合葬於防焉⑦。

①母諱之:叔梁紇去世時,征在少寡,在當時社會,她不便送葬,故不知叔梁紇墳地所在,所以無法告訴孔子其父的墓地在何處。 ②陳:陳列、擺設。 俎豆:古代祭祀時盛祭品的器皿。 俎是方形的,豆是圓形的。 ③禮容:指制儀容。 ④殯:停放靈柩。 五父之衢:睦名,是魯城內的街道。 ⑤慎:慎重。 ⑥郰:同「陬」,陬邑。 誨:告訴的意思。 ⑦焉:代指防山。

孔子要絰①,季氏饗士②,孔子與往。陽虎絀曰③:「季氏饗士,非敢饗子也」。孔子由是退。
孔子年十七,大夫孟釐子病且死④,誡其嗣懿子曰⑤:「孔丘,聖人之後,滅於宋⑥。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讓厲公⑦。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⑧,三命茲益恭⑨,故鼎銘⑩云:『一命而僂(11),再命而傴(12),三命而俯,循牆而走(13),亦莫敢余侮(14)。饘於是(15),粥於是,以餬余口(16)。』其恭如是。吾聞聖人之後,雖不當世(17)必有達者(18)。今孔丘年少好禮(19)其達者歟?吾即沒(20),若必師之(21)。」及釐子卒(22),懿子與魯人南宮敬叔往學禮焉(23)。是歲,季武子卒,平子立。

①要絰:古代喪服中的麻腰帶。 要,通「腰」。 ②饗:用酒食款待人。 ③絀:通「黜」,排除,貶退。 ④病且死:病重將要死。 且,將要,將近。 ⑤誡:囑告。嗣:繼承人,此指兒子。 ⑥滅於宋:孔子六世祖孔父嘉在宋國內亂中為華督所殺,其子防叔奔魯,故云滅於宋。 ⑦孔子遠祖弗父何為宋襄公之子,依禮法當為宋國嗣君,但其讓位於弟弟,即後來的宋厲公。 ⑧佐:輔助。 ⑨三命:指三次加官晉爵。茲益:更加。 ⑩鼎銘:鼎上所鑄的文字。 (11)僂:曲背,引申為彎腰鞠躬。 (12)傴:義同「僂」。 (13)循牆:挨著牆。 循,沿著。 (14)侮:欺侮。 (15)饘(zhān,沾):稠粥。 於是:在這個鼎中。 (16)用饘、粥來勉強維持自己的生活。表示過儉樸的生活。 (17)當世:指做國君。 (18)達者:顯貴的人。 (19)好:喜歡。 (20)即沒:如果死了。 (21)若:你,指孟懿子。 師之:以他為師。 (22)卒:死。 (23)南宮敬波與孟懿子同為孟釐子之子,此處不應更言「魯人」。

孔子貧且賤。及長,嘗為季氏史①,料量平②;嘗為司職吏而畜蕃息③。由是為司空。已而去魯④,斥乎齊⑤,逐乎宋、衛⑥,困於陳、蔡之間,於是反魯⑦。孔子長九尺有六寸⑧,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魯復善待,由是反魯。

①嘗:曾經。 史:一作「委吏」,古代管理倉庫的小官。 ②料:計算。 量:量具。 平:公平,精確。 ③司職使:管理牧場的小官吏。畜蕃息:牲畜殖興旺。 ④-----

魯南宮敬叔言魯君曰①:「請與孔子適周②。」魯君與之一乘車③,兩馬,一豎子俱④,適周問禮,蓋見老子云。辭去,而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⑤,送子以言,曰:『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己⑥,為人臣者毋以有己。』」孔子自周反於魯,弟子稍益進焉⑦。

①魯君:指魯國國昭公。 ②適:往,到。 ③乘:輛。 ④豎子:童僕。 俱:一起。 ⑤竊:自謙之詞,冒充。 ⑥毋以有己:忘掉自己。 ⑦稍漸漸。 益進: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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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5 11:08 | 只看該作者
是時也,晉平公淫,六卿擅權①,東伐諸侯;楚靈王兵強,陵轢中國②;齊大而近於魯。魯小弱,附於楚則晉怒;附於晉則楚來伐;不備於齊③,齊師侵魯。

①六卿擅權:指韓、趙魏、范、中行及智氏六個大臣把持國政。參見卷三十九《晉世家》。 ②陵轢:同「凌轢」,欺壓。 中國:此指中原地區。 ③備:防備。

魯昭公之二十年①,而孔子蓋年三十矣。齊景公與晏嬰來適魯,景公問孔子曰:「昔秦穆公國小處辟②,其霸何也?」對曰:「秦,國雖小,其志大;處雖辟,行中正。身舉五羖③,爵之大夫,起纍紲之中④,與語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⑤,霸小矣。」景公說⑥。

①公元前522年。 ②辟:同「僻」,偏僻。 ③身舉:親自推薦。五羖(gǔ,古)指五羖大夫百里奚。百里奚原為虞國人,晉虞,為晉所俘,作為陪嫁臣隨秦穆公夫人即晉公子夷吾的姐姐入秦,后逃離秦國,在宛地被楚國人捉住,秦穆公以賢,用五張羊皮把他贖回,任為大夫,故云。事詳見卷五《秦本紀》。羖黑色公羊。 ④纍紲:(xiè,謝):同「縲紲」,綁人用的繩索,引申為拘禁。 ⑤王:統治天下。 ⑥說:「同「悅」。高興。

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與郈昭伯因鬥雞故得罪魯昭公①,昭公率師擊平子,平子與孟氏、叔孫氏三家共攻昭公②,昭公師敗,奔於齊,齊處昭公乾侯③。其後頃之④,魯亂。孔子適齊,為高昭子家臣⑤,欲以通乎景公。與齊太師語樂⑥,聞《韶》音⑦,學之,三月不知肉味,齊人稱之⑧。

①據《左傳·昭公二十五年》記載,季平子與郈昭伯因雞斗仇,郈昭伯就勸魯昭公討伐季平子。 ②孟氏:即孟孫氏。 ③處:安置。 ④頃之:不久。 ⑤家臣:卿大夫的幕僚、私臣。 ⑥太師:樂官。語樂:談論音樂。 ⑦《韶》:古代樂曲名,相傳為虞舜所作。 ⑧稱:讚揚。

景公問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①。」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②,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豈得而食諸!」他日又復問政於孔子,孔子曰:「政在節財。」景公說,將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嬰進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③;倨傲自順④,不可以為下;崇喪遂哀⑤,破產厚葬,不可以為俗;遊說乞貸,不可以為國。自大賢之息⑥,周室既衰,樂缺有間⑦。今孔子盛容飾,繁登降之禮⑧,趨詳之節⑨,累世不能學⑩,當年不能究其禮(11)。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12)。」後景公敬見孔子,不問其禮。異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13)。」以季、孟之間待之(14)。齊齊大夫欲害孔子,孔子聞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15),反乎魯。

①這幾句話的意思是,國要像國君的樣子,大臣要像大臣的樣子,父親要像父親的樣子,兒子要像兒子的樣,上下各守秩序政治就可以走上軌道了。 ②信:的確。 ③滑稽:謂能言善辯,巧嘴滑舌。軌法:遵守法規。 ④居傲自順:傲慢不恭,自以為是。 ⑤崇喪遂哀:重禮喪葬,長期不止。 遂,通「久」。 ⑥大賢:指文王、周公等人。 息:滅。 ⑦這一句的意思是說,禮崩樂壞已經很久了。 ⑧使上下朝的禮節繁瑣。 ⑨趨:小步快走,表示恭敬。 詳:審慎。 ⑩累世:幾代。 (11)當年:畢生。 (12)先:導引。 細民:小民百姓 (13)奉:進獻。 (14)季、孟之間:指上卿和下卿之間。季孫氏當時為上卿,孟孫氏為下卿。 (15)遂:於是。

孔子年四十二,魯昭卒於乾侯,定公立。定公立五年,夏,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季桓子穿井得土缶①,中若羊②,問仲尼雲「得狗」③。仲尼曰:「以丘所聞,羊也。丘聞之,木石之怪夔、罔閬④,水之怪龍、罔象⑤,土之怪墳羊⑥。」

①穿井:打井。 缶:一種肚大口小的瓦器。 ②《索隱》引《家語》云:「桓子穿井於費,得物如土缶,中有羊焉。」若,好像。 ③這一句的意思是說,詢問孔子時謊稱得到的是羊,以看其是否博學多聞。 ④夔:古代傳說中的一種龍形動物,只有一足。 罔閬(làng,浪):同「罔兩」,古代傳說中的山精怪。 ⑤罔象:古代傳話中的水精怪。 ⑥墳羊:據《集解》說,是一種雌雄未成的怪手。又稱土精。

吳伐越,墮稽①得骨節專車②。吳使使問仲尼:「骨何者最大?」仲尼曰:「禹致群神於會稽山③,防氏后至④,禹殺而戮之⑤,其節專車,此為大矣。」吳客曰:「誰為神?」仲尼曰:「山川之神足以綱紀天下⑥,其實為神⑦,社稷為公侯⑧,皆屬於王者。」客曰:「防何守?」仲尼曰:「江罔氏之守封、禺之山⑨,為釐姓。在虞、夏、商為汪罔,於周為長翟,今謂之大人。」客曰:「人長幾何?」仲尼曰:「僬僥氏三尺⑩,短之至也。長者不過十之(11),數之極也。」於是吳客曰:「善哉聖人!」

①墮(huǐ,毀):同「隳」,毀壞。 ②謂一節骨頭有一輛車長。 ③:召集。 ④防氏:部落首領。 ⑤戮:陳屍。 ⑥綱紀:法則,原則。這裡是造福的意思。 ⑦守:指監守山川按時祭祀的人。神:指神化了的部落首領。 ⑧社稷:指土地和穀物,此指守土神和穀神的人。 ⑨汪罔氏:上古部落名。 ⑩僬僥氏:古代傳說中的矮人。《列子·湯問》:「從中州以東四十里,得僬僥國,人長一尺五寸。」 (11)十之:指三尺的十倍,即三丈。

桓子臣曰仲梁懷①,與陽虎有欲逐懷,公山不狃止之。其秋,懷益驕,陽虎執懷。桓子怒,陽虎因桓子,與盟而?之③。陽虎由此益輕季氏。季氏亦僭於公室④,陪臣執國政⑤,是以魯自大夫以下皆僭離於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詩》、《書》、《禮》、《樂》⑥,弟子彌眾⑦,至自遠方,莫不受業焉。

①嬖臣:寵幸之臣。 ②隙:裂痕。 ③?(shì,釋):通「釋」,釋放。 ④僭:超越本分。指下級冒用上級的名義、禮儀、器物。 ⑤陪臣:諸侯國的大夫,對天子自稱陪臣。此指季氏。 ⑥《詩》:指《詩經》。《書》:指《書經》,又稱《尚書》。《禮》:指《周禮》、《儀禮》、《禮記》,全稱《三禮》。 ⑦彌:更加。

定公八年①,公冊不狃得意於季氏,因陽虎為亂,欲廢三桓之適②,更立庶孽陽虎素所善者③,遂執季桓子。桓子詐之,得脫。定公九年,旭虎不勝,奔於齊。是時孔子年五十。

①公元前502年。 ②三桓:指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因都是魯桓公之後,故稱「三桓」。適(dí,嫡):同:「嫡」。指正妻所生的兒子,為法定繼承人。 ③庶孽:妾所生的兒子。

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①,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彌久,溫瘟無所試②,莫能己用③,曰:「蓋周文、武起豐、鎬而王,今費雖小,儻庶幾乎④!」欲往。子路不說,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豈徒哉⑤?如用我,為東周乎⑥!」然亦卒不行。

①畔:通「叛」。反叛。 ②溫溫:柔和的樣子。一說同「蘊蘊」,鬱郁不得志的樣子。 ③己用:任用自己。 ④儻:義同「倘」。或許。庶幾:差不多。 ⑤徒:白費,空。 ⑥這句的意思是說,在東方建立一個像周那樣的王朝。

其後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①。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大司寇②。

①則:效法。 ②孔子由中都宰為司空、大司寇不在一年內,此處謂在一年,誤。

定公十年春①,及齊平②。夏,齊大夫黎?言於景公曰:「魯用孔丘,勢危齊。」乃使使告魯為好會③,會於夾谷。魯定公且以乘車好往④。孔子攝相事⑤,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事者必有文備。古奢者諸侯出疆,必具官以從⑥。請具左右司馬。」定公曰:「諾。」具左右司馬會齊侯夾谷,為壇位⑦,土階三等⑧,以會遇之禮相見⑨,揖讓而登⑩。獻酬之禮畢,齊有司趨而進曰(11):「請奏四方之樂(12)。」景公曰:「諾。」於是旍旄羽祓矛戟劍撥鼓噪而至(13)。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14),不盡一等(15),舉袂而言曰(16):「吾兩君為好會,夷狄之樂何為於此!請命有司!」有司卻之,不去,則左右視晏子與景公。景公心怍(17),麾而去之(18)。有頃,齊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宮中之樂。」景公曰:「諾。」優倡侏儒為戲而前(19)。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不盡不等,曰:「匹夫而營惑諸侯者罪當誅!請命有司!」有司加法焉(20),手足處(21)。景公懼而動,知義不若,歸而大恐,告群臣曰:「魯以君子之道輔君,而子獨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於魯君,為之奈何?」有司進對曰:「君子有過則謝以質(22),小人有過則謝以文。若悼之(23),則謝以質。」於是齊侯乃歸所侵魯之鄆、汶陽、龜陰之田以謝過。

①公元前500年。 ②平:和好。 ③好會:和好的會盟。 ④好往:毫無戒備地前往赴會。 ⑤攝理。 相:此指主持會議的司儀。 ⑥具:備。 以:而。 ⑦壇:以土所築的高台,用於祭祀、朝會及盟誓等。 位:指壇上的席位。 ⑧土階三等:登壇的土台階只有三級。 ⑨會遇之禮:指國君相會時的一種簡略禮節。 ⑩揖:拱手為禮。 讓:謙讓。 (11)有司:主管官員。 (12)四方之樂:指邊地少數民族的舞樂。 (13)旍(jīng,精):同「旌」,古代一種用五色羽毛裝飾的旗子,用以指揮或開道。 襏(fú,弗):一種粗糙實的衣服。 (14)歷階而登:指一步一階地往台上走。按照古代禮法規定,登台階時每上一級,要等雙足取齊,然後才能登另一級台階。如一隻腳踏上第一級,另一隻腳直接踏上第二級,就叫做「歷階」。孔子因緊急,不顧忌禮節,就歷階而登了。 (15)不盡一等:還有一級台階沒有上。 (16)袂(mèi,昧):衣袖。 (17)怍:慚愧 (18)麾:指揮。 (19)優倡:表演樂舞的藝人。侏儒:身材敵小的人。古代常以侏儒為倡優藝人。 (20)加法:依法處罰。 (21)手足異處:指腰斬。 (22)質:指具體實在的東西。 (23)悼:痛心,悔愧。

定公十三年夏①孔子言於定公曰:「臣無藏甲②,大夫毋百雉之城③。」使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④。於是叔孫氏先墮郈⑤。季氏將墮費⑥,公山不狃、叔孫輒率費人襲魯。公與三子入於季氏之宮⑦,登武子之台⑧。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公側⑨。孔子命中句須、樂頎下伐之,費人北⑩。國人追之,敗諸姑蔑。二子奔齊,遂墮費。將墮成(11)公斂處父謂孟孫曰:「墮成,齊人必至於北門。且成,孟氏之保鄣(12),無成是無孟氏也。我將弗墮。」十二月,公圍成,弗克。

①公元前497年夏天。 ②甲:指武器。 ③雉:古代計算城牆面積的單位,長三丈高一丈為一雉。 ④三都:指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三人封地的城邑。 ⑤郈:叔孫氏屬地。 ⑥費季孫氏屬地。⑦三子:指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 ⑧武子:指季孫宿。 ⑨公側:魯定公所登的台側。 ⑩北:打了敗仗往回跑。 (11)成:孟孫氏屬地。 (12)鄣:同「障」。

定公十四年①,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攝相事②,有喜色。人曰:「聞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樂以?下人』乎?」於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卯。與聞國政三月③,粥羔豚者弗飾賈④;男女行者別於塗⑤;塗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歸⑥。

①公元前496年。 ②行攝相事:擔任理相。相,指處理政務的最高行政官。 ③與聞:參預。 ④粥:同「鬻(yù,育)」,賣。賈:同「價」。 ⑤塗:同「途」,道路。 ⑥《索隱》云:「《家語》作『皆如歸』。」意謂都有賓至如歸之感。

齊人聞而懼,曰:「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並矣。盍致地焉,①?」黎?曰:「請先嘗沮之②;沮之而不可則致地,庸遲乎③!」於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④,文馬三十駟⑤,遺魯君⑥。陳女樂文馬於魯城南高門外。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將受,乃語魯君為周道游⑦,往觀終日,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⑧,如致膰乎大夫⑨,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齊女樂,三日不聽政;郊,又不致膰俎於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師己送。曰:「夫子則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善優哉游哉,維以卒歲!」師已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師己以實告。桓子然嘆曰⑩:「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夫(11)!」

①盍:何不。 ②沮:阻撓。 ③庸:難道。 ④文衣:指華麗的衣服。 《康樂》:舞曲名。 ⑤文馬:身披彩飾的馬。 駟:古時一車駕四匹馬,駟馬為一乘。 ⑥遺:贈送。 ⑦周道游:指環遊各地。 ⑧郊:在南郊祭天。 ⑨膰:祭祀用的烤肉。祭祀束之後將所用烤肉分送大臣是符合當時禮節的,這樣表示對大臣的尊重。 ⑩喟然:長嘆的樣子。 (11)群婢:指女樂。

孔子遂適衛,主於子路妻兄顏濁鄒家①衛靈公問孔子:「居魯得祿幾何?」對曰:「奉六萬②。」衛人亦致粟六萬。居頃之,或譖孔子於衛靈公③,靈公使公孫余假一出一入④。孔子恐獲罪焉,居十月,去衛。

①主:居住。 ②奉:同「俸」,俸祿。 六:據《正義》解釋,為六萬小斗,計二千石。 ③譖:進讒言,中傷。 ④一出一入:指用兵仗跟蹤子出入,進行威脅。

將適陳,過匡,顏刻為仆①,以策指之曰②:「昔吾入此,由彼缺也③。」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暴匡人④,匡人於是遂止孔子⑤孔子狀類陽虎,拘焉五日⑥。顏淵后,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顏淵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孔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⑦?天之將喪斯文也,后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⑧,匡人如予何⑨!」孔子使從者為武子臣於衛⑩,然後得去。

①仆:駕車的人。 ②策:馬鞭。 ③缺:缺口。這一城牆上的缺口是往昔被陽虎攻破的。 ④暴:殘害。 ⑤據《孔子家語》說是匡人簡子以甲士圍孔子。 ⑥焉:那裡,指匡地。 ⑦文:指周代的禮樂制度。 茲:這裡,指孔子自己。 ⑧斯:此。 ⑨如予何: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⑩這句記可能有誤,因武子在時,孔子尚未出生。參見《史記會注考證》。

去即過蒲,月余,反乎衛,主蘧伯玉家。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①,必見寡小君②。寡小君願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帷中③。孔子入門,北面稽首④。夫人自帷中再拜,環佩玉聲?然⑤。孔子曰:「吾鄉為弗見⑥,見之祀答焉。」子路不說。孔子矢之曰⑦:「予所不者⑧,天厭之!天厭之!」居衛月余,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參乘⑨,出,使孔子為次乘,招搖市過之。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於是丑之,去衛,過曹。是歲,魯定公卒。

①不辱:不以為辱。 ②寡小君:對他國稱國夫人的謙辭。此指南子。 ③?(chī,吃)帷:細葛布帳子。 ④稽首:古代的一種恭敬的禮節,叩頭觸地。 ⑤璆(qiú,球)美玉。此指美玉相發出的聲音。 ⑥鄉:同「向」,向來,一向。 ⑦矢:發誓。 ⑧所:如果。 不(fǒu,否):《論語·雍也》中作「否」。不對。 ⑨參乘:古代乘車,御者居中,尊者居左,參乘居右,是陪乘。

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①,拔其樹。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①桓魋欲殺孔子的原因,據《曲禮·子貢問解》說:桓魋奢侈,曾奴役工匠為自己造石槨,受到孔子的責備,是懷恨在心,要殺孔子。

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①。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顙似堯②,項類皋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③,累累若喪家之狗④。」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⑤。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

①郭:外城。在城的外圍所加築的城牆。 ②顙:額。 ③要:同「腰」。 ④累累:頹喪悴的樣子。 ⑤末:不重要。一說是不對之意。

孔子遂至陳,主於司城貞子家。歲余,吳王夫差伐陳,取三邑而去。趙鞅伐朝歌。楚圍蔡,蔡遷於吳。吳敗越王句踐會稽①。
有隼集於陳廷而死②,楛矢貫之③,石砮④,矢長尺有咫⑤。陳湣公使使問使尼。仲尼曰:「 隼來遠矣,此肅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蠻⑥,使名以方賄來貢⑦,使無忘職業⑧。於是肅慎貢楛矢石砮,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⑨,以肅慎矢分大姬⑩,配胡公而封諸陳。分同姓以珍玉,展親(11);分異姓以遠方職(12),使無忘服。故分陳以肅慎矢。」試求之故府(13),果得之。

①句:同「勾」。 ②隼(sǔn,損):一種兇猛的鳥,又叫鶻(hú,胡)。 ③楛(hù,戶):樹名。 ④石砮(nǔ,努):用石頭製做的箭鏃。 ⑤咫:長度單位,周制八寸。 ⑥九夷百蠻:泛指各少數民族。 ⑦方賄:指地方特產。 ⑧職業:指貢之事。 ⑨昭:表彰。 令德:美德。 ⑩大姬:周武王長女。 (11)展親:重視新族。 (12)異姓:指姬姓以外的諸侯。 (13)故府:指過去收藏各方貨物的倉庫。

孔子居陳三歲,會晉、楚爭強,更伐陳,及吳侵陳,陳常被寇①。孔子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②,進取不忘其初。」於是孔子去陳。
過蒲,會公叔氏以蒲畔③,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車五乘從孔子。其為人長賢,有勇力,謂曰:「吾昔從夫子遇難於匡,今又遇難於此,命也巳。吾與夫子再罹難④,寧斗而死。」斗甚疾。蒲人懼,謂孔子曰:「苟毋適衛,吾齣子⑤。」與之盟,出孔子東門。孔子遂適衛。子貢曰:「盟可負邪⑥?」孔子曰:「要盟也⑦,神不聽。」。

① 被寇:指遭受侵犯。 ②狂簡:志大而疏略於事。 ③會:恰遇 ④罹:遭遇。 ⑤出:釋放。 ⑥負:違犯。 ⑦要盟:要挾之下訂立的盟約。 要:要挾,脅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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