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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jyd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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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 中國對宗教信仰最寬容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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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貓 發表於 2009-1-3 08:48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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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中國現代史沒學好。僅僅知道由北洋軍閥。也更不知道史學界有什麼新的研究成果。請教樓主,「北洋中國「的年代是如何劃分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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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貓 發表於 2009-1-3 08:53 | 只看該作者

北洋軍閥 (狗狗來的)

  北洋軍閥,民國軍閥勢力之一,由袁世凱掌權後的「北洋新軍」主要將領組成,袁死後無人具有足夠能力統領整個北洋軍隊及政權,各領導人以省割據導致分裂,以軍隊為主要力量在各省建立勢力範圍。在名義上仍接受北京政府的支配。但北京政權實際上由不同時期的軍閥所控制,故而在北洋軍閥時期北京政府又有北洋軍閥政府(簡稱北洋政府)的稱呼。歷史上把長江吳淞口以北的軍閥也稱北洋軍閥。
  1912年4月,袁世凱竊得政權后,利用同盟會的內部分化,拉攏部分革命黨人與之合作,並憑藉武力公然向資產階級民主制度開刀,迫使唐紹儀辭職。1913年的「宋案」和「善後大借款」,使資產階級革命派從議會政治、和平建設、實業救國的幻想中驚醒。7月,李烈鈞奉孫中山的命令,在江西湖口宣布獨立,組織討袁軍,「二次革命」爆發。江蘇、上海、安徽、湖南、廣東、福建等地先後獨立。由於國民黨人倉促應戰,缺乏統一領導,「二次革命」被北洋軍閥鎮壓。袁世凱鎮壓「二次革命」后,便開始了復辟帝制的活動。為了儘快皇袍加身,袁世凱不惜出賣國家主權,以取得外國列強的支持。袁世凱的倒行逆施激起中國人民的反抗,各地群眾紛紛集會抗議。1915年12月25日,蔡鍔在雲南宣布獨立,組織護國軍興師討袁,發動護國戰爭。隨後,貴州、廣西、廣東、浙江、陝西等省相繼宣布獨立。在護國軍的打擊下和全國一片討伐聲中,袁世凱不得不於1916年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
  袁世凱死後,北洋軍閥分裂為皖系、直系、奉系三大派系。皖系的段祺瑞在日本支持下,控制皖、浙、閩、魯、陝等省;直系的馮國璋在英美的支持下,控制長江中下游的蘇、贛、鄂及直隸等省;奉系的張作霖以日本為靠山,占踞東北三省。另外,山西的晉系軍閥閻錫山,徐州一帶張勳的定武軍,西南的滇系軍閥唐繼堯和桂系軍閥陸榮廷等,都在外國列強操縱下,爾吞我並,爭鬥不已。
  袁世凱死後,黎元洪繼任大總統職位,與在中央掌實權的段祺瑞爭權奪利,發生「府院之爭」。1917年7月,張勳應黎元洪「調停」之邀,率三千「辮子軍」入京,復辟帝制,激起全國人民的反對。段祺瑞以「功臣」自居,重任國務總理。段祺瑞掌握政府大權后,繼承袁世凱的衣缽,屈膝賣國,企圖建立皖系軍閥獨裁統治。段祺瑞的獨裁賣國激起資產階級革命派及西南軍閥的反對。1917年8月,孫中山任中華民國軍政府大元帥,隨即討伐段祺瑞的第一次護法戰爭拉開帷幕。在北洋軍的鎮壓下,北伐軍受挫;加之軍政府內部的矛盾,1918年5月孫中山憤而辭職,護法戰爭失敗。護法運動的失敗,再次證明資產階級領導的舊民主主義革命已瀕臨絕境。
  各軍閥一覽表 派系 勢力範圍 代表人物 扶植勢力
  直系軍閥 長江中下流域及直隸 馮國璋、曹錕、吳佩孚、孫傳芳 美國、英國
  皖系軍閥 安徽、浙江、山東、福建、陝西 段祺瑞 日本
  奉系軍閥 奉天、黑龍江、吉林 張作霖、張學良 日本
  晉系軍閥 山西 閻錫山 日本
  北洋軍閥的統治
  (1)從「興衰」角度看
  ·形成階段:1895年袁世凱天津小站練兵到1912年袁世凱竊國。
  ·發展階段:1912年袁世凱竊國起到1916年斃命。
  ·衰落階段:1916年袁斃命到1926年7月北伐開始前。
  ·覆滅階段:1926年7月開始北伐到1928年東北易幟。
  (2)從不同派系掌握北京政權的角度看
  ·袁世凱統治時期:1912年4月至1916年6月。內容包括袁世凱為首的北洋軍閥政府建立,袁世凱復辟帝制及其失敗。
  ·皖系軍閥統治時期:1916年6月至1920年7月。內容包括北洋軍閥的分裂,段祺瑞把持北京中央政權,直皖戰爭皖系戰敗。
  ·直系軍閥統治時期:1920年7月至1924年10月。內容包括第一、二次直奉戰爭和馮玉祥北京政變等。
  ·奉系軍閥統治時期:1924年10月至1928年12月。內容包括張、段、馮的短暫聯合,直奉聯合反對國民軍,北伐成功,奉系軍閥張作霖退回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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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jydeng 發表於 2009-1-3 08:59 | 只看該作者
原帖由 大熊貓 於 2009-1-3 08:48 發表 [北洋中國:對宗教信仰最寬容的時代 - 信仰天地 -  backchina.com]  
本人中國現代史沒學好。僅僅知道由北洋軍閥。也更不知道史學界有什麼新的研究成果。請教樓主,「北洋中國「的年代是如何劃分的?謝謝。

(來自維基).
北洋政府,也稱北京政府,是指民國初年袁世凱及其以後繼任者建都於北京的中華民國政府,這是相對於孫中山等國民黨勢力在南方成立的廣州軍政府(革命政府)的稱呼。

北洋政府是由北洋軍閥等勢力所操控選出的中華民國大總統與國務院國務總理所領導,是當時被世界各國所承認的中華民國合法政府,以五色旗為國旗,以《卿雲歌》為國歌,作為代表中國的符號象徵。在北洋政府主導下,中國加入協約國參與第一次世界大戰,並以戰勝國的身分出席巴黎和會。

1925年中國國民黨成立所專政的國民政府,並且由蔣中正領軍北伐,但北洋政府持續運作,直到1928年張學良同意加入國民政府之後正式結束。張學良宣布東北易幟,把國旗由五色旗改掛青天白日滿地紅旗,中國形式上完成統一。

歷任北洋政府總統 姓名 政黨 就職時間 離任時間 備註
袁世凱  1912年3月10日 1916年6月6日 首任大總統
黎元洪  1916年6月7日 1917年7月1日 被段祺瑞驅走,副總統為馮國璋
馮國璋  1917年7月12日 1918年10月10日 代理大總統
徐世昌  1918年10月10日 1922年6月2日 第貳任,后被直系軍閥驅走
(周自齊)  1922年6月2日 1922年6月11日 國務院國務總理攝行大總統職
黎元洪  1922年6月11日 1923年6月13日 復任,后被直系軍閥驅走
(高凌霨)  1923年6月14日 1923年10月10日 國務院國務總理攝行大總統職
曹錕  1923年10月10日 1924年11月2日 第叄任,賄選,后被馮玉祥驅走
(黃郛)  1924年11月2日 1924年11月23日 國務院國務總理攝行大總統職
段祺瑞  1924年11月24日 1926年4月20日 臨時執政
(胡惟德)  1926年4月20日 1926年5月13日 國務院國務總理攝行臨時執政職
(顏惠慶)  1926年5月13日 1926年6月22日 國務院國務總理攝行臨時執政職
(杜鍚圭)  1926年6月22日 1926年10月1日 國務院國務總理攝行臨時執政職
(顧維鈞)  1926年10月1日 1927年6月16日 國務院國務總理攝行臨時執政職
張作霖  1927年6月18日 1928年6月3日 安國軍海陸軍大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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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09:03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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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里大言不慚者多是不學無術之輩,把自己和別人貼上一個標籤,自以為進步,別人是洋奴,遇見事情只能裝腔作勢,丟人現眼。這種人要是能公平執法,母豬也能爬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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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貓 發表於 2009-1-3 09:14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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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看來老師沒教錯 , 國號還是中華民國。
只是誰執政的差別,「國「同「府「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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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09:23 | 只看該作者

文武北洋

再版序言
  北洋時代可能並非一個顢頇武夫秉政、人文精神淪陷的時代。也許,它是古老中華步入選票時代的艱難廢始,是一些大人物意欲讓中國融入世界遊戲規則的笨拙嘗試……作者多年來潛心於尋訪北洋人物的故址、遺跡、收集、爬梳北洋史料,用自己的眼睛去發現「歷史」,以嶄新的視角、生動的筆觸,呈現中國由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期間的政治生態、人物風采……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出版               
  關於《文武北洋》   
開始是興緻後來是責任——增訂版序   

  我也沒想到,《文武北洋》會一直有人讀。我是一個喜歡尋找真實歷史境況的旅人。只因怕那些荒冢一樣顏色的「真相」被時代的殘磚碎瓦所埋沒,所以,我大著膽子走進一條條被廢棄的巷子里,推開那裡面的每一扇虛掩著的舊日宅門,定睛搜看陰影里的一切——「真相」往往還斜懸在結滿蛛網的褐色的壁上。
       我懷著敬畏之心描摹我所發現的東西,儘管我努力畫下的也許還不是真相,但至少比人云亦云的某些所謂的定論更接近本質。我的行囊里沒有來路不明的海外孤本,我的導遊圖全部是大陸公開出版發行的圖書。我把國家利益當成評判歷史巨子和歷史事件的唯一標準。我的直覺每每在史料與遺址的場景切換中得以印證。我行,我記;我思,我寫。開始是興緻,後來是責任。每過一段時間,便有了講述的慾望。2004年1月版的《文武北洋》,就是一次話題比較集中的講述。儘管我的「北洋觀」得到了一些有獨立思想的朋友們的認可,但散落在各章節里的不少謬誤每每讓我暗自汗顏。書出當年,兩次加印,仍不能抹去很多遺憾。2005年夏天,台灣遠流出版公司將我書中的赳赳武夫與彬彬文士拆分成《文武北洋•梟雄篇》與《文武北洋•風流篇》,分兩本出版,使我有機會將原書稿審視和訂正了一遍。我加進了若干新讀到的史料,刪掉了有些不盡合理的表述,改正了一些看得出來的失誤。原以為修訂即減肥,卻不料,一通必要的營養滋補后,我的「北洋人物」非但沒瘦身,反倒比原來更「碩壯」一些了。因總在行色匆匆地找尋,更因本人功底的淺薄和才氣的不足,我的文字總是丟三落四,即使此番重新拾掇了一通,也還會有種種露怯處。但是,我敢說,我呈現給讀者朋友的每一行文字,都是真情的脈動。我會一直這麼找下去。是興緻,更是責任。
  李潔2006年4月11日於青島凱旋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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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09:25 | 只看該作者

 序言

  敲完本書最末一行文字的時候,2003年的最後一陣秋風已經遠去。不知道我的這些文字是否也能搭上時令的班車,把一股稍帶肅殺之氣的「真」帶往遠方,讓喜歡歷史的讀者朋友們能臨風抖擻一下。
  我不喜歡溫吞而平庸的天氣。在因襲的雲絮下活得太久,會不知道雲外的陽光的真相是七彩的。所以,我幻想自己的這些文字能如冷空氣一樣,吹開凝固了很久的傳統的雲團,讓人冷靜片刻,再回望一下斑斕的歷史。
  五年前,我寫那本《百年獨語》時,也是這樣想的。
  在那本「獨語」書中,我用自己的話,講述了晚清、民國、共和國的幾位歷史人物和事件。可能與人們聽慣的說法相異,故有朋友笑言:你這是對百年歷史的「毒」語。我只笑笑,並不解釋,繼續於本職工作之餘,尋訪百年來一些巨子的遺跡,並以他們的遺跡為平台,「獨語」我對近代史的一己之見。
  這本書里,我集中記錄了我對民國初期,亦即「反動的北洋軍閥時代」的尋找與發現。站在袁世凱、黎元洪、段祺瑞、吳佩孚、張作霖五位武人和楊度、章士釗、李大釗、陳獨秀四位文人的故址上,我瞻前顧後了一番,忍不住又「獨語」起來。
  鼓勵我用自己的話表述歷史的,是本書主人公之一陳獨秀先生。他老人家至死不說假話。他說:「我不敢自吹我是敢於說老實話,我只自誓:寧可讓人們此時不相信我的說話,而不願利用社會的弱點和迎合青年的心理,使他們到了醒覺之時,怨我說謊話欺騙了他們……說老實話的人一天多似一天,說老實話的風氣一天盛似一天,科學才會發達,政治才會清明,社會才會有生氣……」
  於是,我就想對大家說:北洋時代可能並非一個完全「反動」的無序的時代,也可能並非一個顢頇武夫秉政、人文思想淪陷的時代。也許,它是古老中華第一次走上選票時代的艱難肇始,是一些大人物意欲讓中國融入世界遊戲規則中的笨拙嘗試。「武」只是那個時代的表象,而「文」才是那個時代的追求。所謂好人、壞人,所謂正確、謬誤,還是請讀者自己去評判吧。
  我還想說的是:我對所有試圖推動中國文明進程的先人,都懷有一份敬意。
  最後,我要感謝這些年來陪我慢慢走過歷史遺址的各位旅伴,當然,更要感謝在漫長人生旅途中所有扶助過我的人。
  李潔
  2003年初冬於青島浮山之麓山海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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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jydeng 發表於 2009-1-3 09:29 | 只看該作者
原帖由 木狼 於 2009-1-3 09:25 發表 [北洋中國:對宗教信仰最寬容的時代 - 信仰天地 -  backchina.com]  
  敲完本書最末一行文字的時候,2003年的最後一陣秋風已經遠去。不知道我的這些文字是否也能搭上時令的班車,把一股稍帶肅殺之氣的「真」帶往遠方,讓喜歡歷史的讀者朋友們能臨風抖擻一下。
  我不喜歡溫吞而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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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09:30 | 只看該作者

  漳洹猶覺淺(1)

  漳洹猶覺淺——袁世凱遺址暢想   
  
  安陽老早就想去河南安陽一游,因為每從地圖上看到那個地方,就覺得有兩處古迹在幽幽地誘著我,一曰舉世聞名的殷墟,一曰並不廣為人知的袁林。
  殷墟,就是殷之廢墟。殷代也就是商代,從一個叫盤庚的君主把國都從原來的「奄」往西遷到了「殷」之後,「商」才結束了不斷搬遷的歷史,餘下的二百七十三年裡,就再也沒挪過地方,所以,「商」又被叫作「殷」。在中國史冊上,「盤庚遷殷」是個重要的歷史詞條。「奄」,就是現在的山東曲阜;而「殷」,即如今的安陽,一個楔入河北、山東兩省之間的河南省最北端的地方,這座曾經比曲阜闊多了的一代名都,如今卻只能靠城邊的小屯村的「殷墟」而名噪世界。
  悠悠三千多年過去了,「殷」當時是怎樣的繁華,今天的人是無從想象了,倒是在中國的最後一個封建王朝滅亡之前,有位叫王懿榮的山東福山籍京官破譯了一些刻在牛肩胛骨和龜背上的奇形怪狀的符號,並命之為「甲骨文」之後,那些從地底下挖出來的大堆甲骨才不是被賤賣了的「中藥材」,而成為解讀中華文明的一個極其重要的符號。殷墟也因之成了整個世界研究人類進化的一處驛站。
  作為一個識字的炎黃子孫,當然想去安陽看看殷墟。
  但是,盤庚的時代離我們太遠!而且,那些彎彎勾勾的早期文字,也實在不好讀!這個擔憂,到了安陽后立時就得到了印證——儘管新修的殷墟博物館是一流的館,內藏文物是超一流的文物,但畢竟太古、太雅、太玄!俯在一方方玻璃柜上看半天,也看不出什麼門道。隔現實太遠的東西讓人看不懂。
  倒是袁世凱,這位葬於此地的中華民國首任大總統,卻因相隔時間不遠而顯得既好讀又耐看。所以,我們從殷墟博物館出來,問清了去袁世凱墓地的路,便駛過洹河大橋,沿河向東駛去。
  當地人指點:往東二里地,就是洹上村,「袁林」就在那裡。
  正午的陽光把我們的車影飄飄忽忽地映在河水裡,車影像是移動的磁頭,而洹河則像歷史紀錄片一樣,慢慢為我們播放了安陽數千年的滄桑變遷。
  洹河,即安陽河,春秋戰國時期,此水甚是了得——「令天下之將相,相與會於洹水之上。」漢書上即有這樣的記載。那時「天下」小,洹河就是中央。洹河與附近的漳河、衛河一樣,雖不及南邊的黃河之長大、之長、之深、之濃,但也像血管一樣,滋養著一輩輩的豫北人。在海洋文明遠未到達的時代,安陽一直是個不可小覷的中原重鎮,除作了二百多年的「商」之都城之外,前後還有大小六個朝代在此設國都或畿輔。春秋戰國時這裡是「鄴」,不信邪的西門豹把那些裝神弄鬼的人統統扔進河裡的故事就發生在這裡——那位西門先生可真叫智慧,愣是把那些自欺欺人的巫婆、神漢一個又一個地派到水裡去請「河伯」出來!淹死幾個可憐蟲后,這一帶再也沒人敢傳播邪教了。秦軍攻克這裡后,此地改稱安陽;晉代時置彰德軍,金代始改彰德府,明、清兩代依舊制,所以,這塊地處冀、魯、晉、皖四省交界的豫北之地,成了「四省通衢,九州島咽喉」。至清末,京漢鐵路修經此地后,安陽變得益發重要,中國歷史上規模空前的軍事演習與閱兵式,就是在這裡舉行的——光緒三十二年九月初五至初七(1906年10月22日至24日)舉行的「彰德秋操」,讓朝中那些不諳時事的王公大臣們第一次見識了本土的袁世凱所帶出來的新建陸軍(「新軍」)的軍威。袁世凱因這場重要的「秋操」而一躍成為令朝廷內外都刮目相看的實力派人物。
  你看,說安陽,道安陽,安陽本是大地方嘛!
  這是1999年的10月3日,我和幾位同事以實際行動響應了共和國的第一個國慶長假的號令,借了朋友單位一輛老式的日產麵包車,從青島一路西進,越濟南,過聊城,風塵僕僕趕到了河南安陽。
  想象中的安陽,是個不錯的地方:遠有太行聳立,近有洹河環繞,雖非遊人雲集的名山大川,但中原固有的蒼涼之歷史美、淳樸之田園美,還是很可一賞的。

有袁世凱的詩為證:

曾來此地作勞人,滿目林泉氣勢新。
牆外太行橫若障,門前洹水喜為鄰。
風煙萬里蒼茫繞,波浪千層激蕩頻。
寄語長安諸舊侶,素衣蚤浣帝京塵。
老袁雖一介武人,終生戎裝,但畢竟是落榜秀才,早年甚至曾在鄉里組織過群眾文學社團呢!所以,他能以詩言志。儘管他寫詩的水平遠不如其領軍和為政那麼令人瞠目,但總比後來同為軍人出身的民國最高統治者們勝出一籌,從黎元洪、段祺瑞、馮國璋、曹錕、張作霖,一直數到晚輩的蔣介石、李宗仁,一路數下來,都不及老袁有文采呢!上面引用的那首律詩,就是袁世凱被朝廷趕回安陽后寫下的。

  從文與從政是兩副腦筋,能逐鹿中原卻不一定能留下佳句。中國之人君,文武雙全者寥寥無幾。漢高帝劉邦只喊了一嗓子「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之後,就再也沒詞兒了;漢朝的冤家曹操倒是個賦詩高手,但他不是名義上的國君;南唐的後主李煜算得上是「詩人皇帝」,然惜為亡國之君;清乾隆皇帝倒絕對是君主里的寫詩冠軍,可他老人家到處亂題的「詩海戰術」卻並沒讓後人把他劃歸詩人的行列,因為他留下的上萬首詩實在太平庸!共和國的開國領袖毛澤東雖不在人君之列,但像他那樣能於殘酷的階級廝殺中吟著優雅詩文、推敲豪放意境時不忘路線鬥爭的人,即使在世界歷史上也極為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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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09:33 | 只看該作者

  漳洹猶覺淺(2)

  扯遠了,再說安陽。眼前的安陽,卻全不似老袁詩中那麼引人入勝。
  面前的洹河,流動著的是說不上什麼顏色來的濁波,而沿河途中的民居,也多在風塵中蓬頭垢面,怎麼也想象不出「滿目林泉氣勢新」的詩意來。所以,你也就想象不出這樣一個至今還比較窮的小地方,怎麼平地就冒出個不可一世的大總統來。此時,已是過晌,一車人都餓了。見洹河岸邊的柳枝像簾一樣遮著前邊的路,一時望不透,我們便在出城的路邊上停下車。這兒,是城鄉結合部,街頭飯店生意正火。下車逐家看過後,才覺得這一溜設在人行道上的小飯店實在太臟!
  我見馬路對面河畔上一家有幾磴台階的新館舍,一體的新瓷瓦貼面,加上藍玻璃的鋁合金門窗,顯得很有品位,便一個人先去那兒打探。拾級而上,推開彈簧門,正面是一張人造皮的長沙發,一位中年男子正坐在那裡吃盒飯。見裡面過於清靜,且無別的顧客,我便問他:「這裡有飯嗎?」那人把臉一沉:「這是茅房!」我連稱對不起,同時注意到了他左右兩邊的內屋的玻璃門上,的確貼著「收費廁所」的字兒和標準衛生間男女人形的剪影。該公廁管理得夠水平,一點兒異味兒也沒有,難怪人在其間就餐如坐春風。
  回來后,我把奇遇告訴了同伴們,眾人咸為「殷」之廁所大大高檔於飯店的文明現象而嘖嘖稱奇。喊我們坐下的飯店老闆娘卻不以為然,她邊麻利地用一塊看不出顏色的抹布轉圈兒擦著油膩膩的圓桌,一邊撇嘴說:「花那麼多錢蓋個沒人去的茅房,瞎弄!都在旮旯里尿,誰去花那個錢!」
  想不到,袁氏老家之旅,就是這樣別開生面地開始了。袁林再前行時,天開始飄起若有若無的雨。
  真怪,我去覓時代巨子的遺蹤的時候,老天爺總是要朝我頭上撒點雨絲,似乎為了讓我的思古之幽情更富有詩意。真的,無論是在福州看林則徐和嚴復的故居,還是在天津和平區找那連片的民國名流的舊居;也不管是在重慶高攀紅岩村,還是徜徉在上海淮海中路上歷覽風雲人物的花園洋房;更不必說一次次在古都北京的尋找。記憶差不多總是和雨——而且多是小雨——連在一起。
  前行沒多遠,就見到了路邊的「袁林」標誌牌。
  官員人等在此下車。
  中國帝王及其後之墳謂之「陵」。可袁世凱的墓為何不叫「陵」而叫「林」?雖說他短暫的「洪憲皇帝」名分因不合遊戲規則而被歷史取消了資格,但他畢竟是在任上死的民國大總統,這可是兩千多年以來第一位用選票統計出來的國家最高領導人啊!死於他之後的那位臨時大總統孫中山在南京的墓不就叫「中山陵」嗎?此地不叫「袁陵」而偏稱「袁林」,莫非因為眼前這一片茂密的林子?袁世凱是民國五年農曆五月初六(1916年6月6日)那天一命歸西的。儘管總統府的醫官稱,大總統因患尿毒症不治身亡,但人們更願稱其為「憂懼而死」,因為自從上一年秋從他執意要做「中華帝國」的皇帝始,就得罪了天下人——南方討袁軍興,北方眾叛親離,甚至連他一手拉扯起來的北洋部將們也紛紛反對之。四面楚歌的老袁,又驚、又恨、又怕,恰疾病猝發,而他偏偏又不信西醫,不準洋大夫在自己身上動剪子動刀,結果從發病至咽氣,只有短短的幾天。都知道他生來身強力壯,飯量超常人一倍,更因終生習武,腰不弓背不塌,實不應一病致死啊!袁氏生於清咸豐九年八月二十日(1859年9月16日),卒時五十七歲。
  是金子一樣光燦燦而又沉甸甸的皇帝夢魘生生把他壓死了。
  他死了,倒是廢物利用,自此,安陽有了一個比殷墟更招攬人的景點。雖說遊客並不太多且要專程趕來,但總能為安陽帶來些旅遊收入。
  上世紀50年代初,當家作主未久的毛澤東來河南視察時,也曾來此一游。隔著黃土,共和國首任主席看望民國首任總統,「俱往矣」的豪情一定又陡然而生。只是,博古通今的毛主席也有像普通遊人一樣的疑惑,他問陪同的中共安陽地委負責人:袁世凱的老家是項城,他為什麼不回項城下葬呢?是啊,袁世凱為什麼不讓後人把他送回老家安身呢?彌留之際,兒子們聽他囁嚅了一句:「扶柩回籍,葬吾洹上……」為什麼偏偏是安陽的洹上村而不是項城老家?他的原籍究竟怎樣讓這位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傷透了心?項城是河南的一個縣,不在豫北,而在安陽以南數百里的豫東地區,與安徽省搭界。我在河南地圖上找了半天,才把這個因為老袁的發跡才屢被史書提起的豫東小縣「打撈」出來。真的,若不是袁世凱,外省人很難知道還有這麼個地方。
  古時中國人愛把某人的原籍當成其別稱,至清代,此風尤甚,如叫左宗棠為左湘陰,李鴻章為李合肥,張之洞為張南皮,康有為是康南海,如此,袁世凱也就叫袁項城了。不光朝中的袞袞諸公這樣叫他,連皇帝也如此稱他:有人記錄過,光緒皇帝在其人生的最後幾年裡,百無聊賴時,就「日書項城名以志其憤」——天天在紙上寫著袁世凱的名字以泄心頭大恨。
  「項城」不回項城的原因,毛澤東不知道,河南的幹部們也語焉不詳。
  倒是袁世凱的後人知道得很清楚,袁的三女兒袁靜雪(袁叔楨,字靜雪)在《我的父親袁世凱》一文中道出前因後果:我父親的兄弟姐妹,一共九人。除了我的大伯世敦是嫡出的以外,其餘兄弟五人、姐妹三人都是庶出。我父親的生母是劉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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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09:36 | 只看該作者

漳洹猶覺淺(3)

  後來,我祖母劉氏死在天津。當時我父親任直隸總督。他請了假,搬運靈柩迴轉項城安葬。但是我的大伯世敦,認為劉氏不過是一位庶母,所以不準入祖墳正穴,可是我父親卻和他爭執了很多次,由於大伯堅決不答應,最後只得另買了新墳地安葬。從這以後,我父親和大伯世敦就不再往來。還由於這個原因,以後就定居在彰德的洹上村,不再回項城老家,直到我父親做了總統,他們老兄弟倆還是不相聞問的。原來如此。袁世凱並非其父袁保中的正妻所生,所以,他的母親,亦即生父之妾,死後便沒有資格進入袁家祖塋正穴。別看你已是官至正二品的總督大人,而且還是全國八大總督排名第一的直隸總督,但正妻所生(所謂「嫡出」)的大哥還很堅持原則,愣是不尿你呢!
  袁世凱因生母未被尊重而憤然遷籍,從此一去不回。
  如此看來,這個人還有點兒骨氣。
  但就是這樣一個烈性子的人,回到官場后,為了自己的仕途,竟會表現出婢女一般的馴順!同僚們背後譏笑過:老袁不惜屈尊與慈禧太後身邊的太監們交往,常給他們袖裡塞錢不說,甚至見了大總管李蓮英時還單腿下跪!這破了規矩的大禮雖讓人們笑冷了齒,但卻挺管用。
  有人記下了這樣一段逸事——
  某日,慈禧太后召袁世凱上殿。袁正有一事想稟報,但又怕太后心情不好不敢提及,便提前問計於李蓮英。李公公說:看「老佛爺」臉色行事唄!但「老佛爺」乃「天顏」,跪在地上的人哪敢仰面觀「天」?於是,李又授意:你老哥伏在地上彙報工作時,不就在我腳下嘛,只看我的雙腳可也——雙腳分立則暗示主子心情不錯,有話快說;雙腳合起則示意太后已面呈不快之色,請免開尊口。老袁唯唯諾諾。
  你看,匍匐在領導腳下、閹人跟前的袁世凱哪有什麼骨氣!專制體制下的官場,實在是銷蝕脾氣、摧殘個性的泥淖。
  喏,又扯遠了,話題還回到安陽吧——老袁因兄弟之鬩而遷居安陽,安陽卻因老袁在此而聲威顯揚。一進景點的門,就看到了似曾相識的古陵里所特有的一些建築,如照壁,如神道,如玉帶橋。只是,袁墓的規模比隆然於華夏大地上的那些帝后陵寢小多了。畢竟不是封建時期了。
  比比漫長的封建時代,北洋時代終究算是進步一截子了。歷史的長河如同袁林門前的這條洹河,總在或疾或緩地向前流淌著。現在我們看到的,是經歷過「文革」洪水洗劫后的袁林。神道兩邊的石像已經不是那麼規矩了,雖然也有石柱、石馬、石獅、石虎,但到底不若從未被破壞過的明清皇陵那般井然有序;而且,多數石像是被重新修補過的。「文革」的災害又哪是水泥所能彌合的!
  有意思的是民國式的翁仲——文官均是高冠博帶的古士打扮,而武官則全是過膝軍裝、圓筒高帽,外加一綹雞毛帚的北洋軍官模樣。逝去了的時代一下子通過這五對有些滑稽的石像再現於世。更耐人尋味的是,這些守陵者個個都是五短身材,且都身長腿短聳肩無脖——是洋設計師獨具匠心地要表現一種藝術上的古樸美呢,還是有意將矮胖的墓主人的尊容顯形於陽間?
  吾乃凡人,見當地的孩子們正在一尊武官雕像上攀附嬉戲,便也動了童心,爬上須彌座,扮著鬼臉與那位拄軍刀而立的北洋將軍大人合影一張。和成了偶像的大人物比肩而立時,才發現,我們並不比他們矮。
  神道之北是鎖起門來的碑樓,樓內循例有巨大的托起的碑石,碑文為故人的老友徐世昌所題的「大總統袁公世凱之墓」。既無謚號,便不似皇帝們的碑文那麼複雜(像那個窩窩囊囊的光緒皇帝的謚號,即長得讓人讀不下去的「德宗同天崇運大中至正經文緯武仁孝睿智端儉寬勤景皇帝」,若不斷句而念,非把人憋死不可)。碑樓的外牆塗著厚厚的硃砂色塗料,但依稀能讀出斑駁的「毛主席語錄」,這邊是「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那邊是「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最高指示」已有好多年不背了,現在竟在這裡讓我來重溫。
  碑樓後有殿堂一座,應是供奉墓主人的所謂享殿,雖雕樑畫棟蠻精緻,但其間空空蕩蕩。袁林自建成后,歷北伐戰爭、抗日戰爭、國共內戰,特別是經歷過「文革」洪濤的衝決,豈能不空蕩?
  出一旁的圓門,繞過殿堂,剛拐過來,便被那座與中國帝陵截然不同的墓台震了一下——
  高大而寬綽的石台上,赫然入目的先是兩扇鐵欄門,門雖殘敗且已銹得不可袁林里的翁仲,穿著、身材一如其墓主。開關,但鐵骨猶堅,其造型也精美,實為中華大地所罕見;而繞墓台一圈兒的護欄,大都只剩一垛垛矮柱分散孤立,不過從僅余的粗鐵鏈來看,那時的冶鍊、翻砂技術還是十分高明的。寶頂(墳丘)很大,據書上稱有一丈二尺高,五丈二尺圓。大則大矣,但比之小山一樣的帝陵卻又小得多。墓室周遭都是鋼筋混凝土砌成的匝牆,若是特意來破壞,也夠費勁的。
  果然,安陽市博物館的朱愛芹館長告訴我說:「文革」時,當地的「紅衛兵」當然來掘過袁墓,但因沒有炸藥,全憑鎬刨錘砸,所以,「造反」很不徹底,忙了一陣子只好撤走了。
  嗚呼!幸虧安陽是遠離大城市的地方,「紅小將」們「革命意志」又不甚堅決,所以,中國近代頭號大壞蛋居然極為僥倖地保留了全屍,「陰魂」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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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09:40 | 只看該作者

漳洹猶覺淺(4)

  墓壙上方是一周探出頭來的青石塊,正面一方石塊上鐫著這樣幾個字:中華民國五年八月興修
  超二年六月望告成也就是說,袁林是袁世凱死後的兩個月里開始施工的,耗時兩年才完工。
  查史料,袁林的設計師為死者本人生前聘請的一位德國人。能請洋人為自己的陵寢繪製藍圖,這起碼錶明了八十多年前的那個矮胖的河南老頭兒思想並不如後人想象得那麼保守。這可是中華大地上第一座由外國人設計的君主陵園。
  按中國人「入土為安」的規矩,袁世凱的兒子們並沒等墓地全部完工後才將亡父下葬(那樣的話,老袁豈不要遺臭兩年?),而是早在當年的八月二十四日就先將那個陰沉木的大棺材送進了墓室中。
  到底是老外設計的建築,墓丘正面上竟探出了一尊十分逼真的石獅頭像——這難免讓人想起歐洲那些老房子門口上方的裝飾性動物雕塑。設計師真的把這裡當成了死者的家。
  不過,說來也真是和獅子有點緣——袁世凱呆過的地方,門口無不有石獅庇佑。至少我見過的就有這幾處:天安門城下有兩尊石獅,民國二年(1913年)10月10日,他宣布就任中華民國首任大總統的儀式就是在天安門身後的太和殿前舉行的,然後,他登上了天安門檢閱了他的北洋大軍;鐵獅子衚衕的前清海軍部門前也有一對石獅子,他從天安門下來后就去了那裡辦公——最早的總統府就設在那個大院里;天安門西側的西苑(即中南海)門前也有兩尊石獅,遜清王室把那裡讓給民國政府後,老袁就把總統府從鐵獅子衚衕搬了過去,並把南海南岸的寶月樓破牆改為「新華門」,把該門西側的那條街改叫「府右街」(意為總統府右邊的大街),使這些「袁氏之名」一直叫到了現在。然而,張牙舞爪的東方神話里的獅子卻沒能保佑他,所以,靈魂出竅的他被用專列運抵安陽,又被八十人的「皇杠」抬到這裡后,便又有了這尊「真」的獅子相伴。
  石獅上方,墓草萋萋。
  對了,袁林還真是一片蔚然的林子。陵園裡外,到處都是松、柏、槐等半粗的樹。最初的袁林,因經費緊張,樹稀難成林,是袁家自費移種來很多樹,才使這黃土地上有了一方綠洲。這是袁靜雪告訴我們的。老袁有十個妻妾,三十二個子女,四十九個孫子孫女,若一個兒孫種上十棵樹,那就是八百多棵樹啊!單從綠化工程上來講,還真是多子多蔭。
  但袁墓稱「林」,不是因為樹多,而是另有故事。這是我在袁林里的小攤兒上買到的一本小冊子上讀到的。
  此書說,「袁林」是後來也當過民國大總統的徐世昌命名的。老袁入土后,袁的長子袁克定理所當然地請「世伯」徐世昌題寫「袁陵」二字。
  徐世昌乃出生於附近的衛輝縣書香世家的布衣寒士,早年在豫北、豫東各縣以當私塾老師和縣政府文書為業,偶然遊歷袁家花園時,與慕名已久的袁世凱相識,兩人「縱談古今成敗、中西奇異」后,遂結金蘭之好(徐大袁四歲)。徐當時就認定:「他日治天下者,必斯人!」後來,正是仗義疏財的袁世凱出資供他去北京趕考,他才一步登天,成為帝都里的翰林,在袁世凱發跡后又一直與袁共事,並成為袁的頭號心腹。徐世昌精明過人,袁克定曾以「水晶狐狸」名之。
  1918年6月,袁世凱的墓園竣工。樹是其遺屬出資種植的。這是當時拍攝的照片。得到官場認同,其為人可窺一斑。徐世昌告誡老侄:陵乃帝王之墓,令尊生前稱帝未成,且已自行取消「洪憲」年號,故用「袁陵」不妥。袁克定爭辯說,亡父大斂時即身著皇帝的冕服嘛!但老徐明白,一來因老袁死時正值初夏,其粗胖的屍身暴脹得沒合適壽衣可穿了,不得已才罩上了稱帝時做的冕服;二來老袁著帝制服飾入殮是藏在棺內的事,但若堂堂正正把其未做完的皇帝夢擺在陽間炫耀,卻萬萬不敢。所以徐世昌又引經據典:「《說文解字》中,陵與林可相互借用,避陵之嫌,卻有陵之實,就稱袁公林,如何?」做不成新皇帝的跛足袁大公子還能「如何」?只得允之。
  安陽城外洹水之上,遂有了這空前壯觀的偌大墓葬——除了袁林本身這近一百四十畝地外,袁家還買斷周圍泱泱上千畝地為祭田。
  當年民國政府為先大總統發殯時,只批了五十萬銀元建墓。對這樣一座宏大的陵園來說,這筆錢根本不夠。是時任國務總理的段祺瑞和負責工程的河南巡按使(省長)田文烈等一班袁之北洋舊部又共同集資了二十多萬元,「萃袍澤三十年之誼,竟山陵一簣之功」(田向政府報告語),才得以將袁林建成。
  我見過不少散落在華夏大地上的君主之墓,袁墓是獨一無二的。中國式的墓講袁林由德國人設計,後半部墓葬區是開放型的,一目了然。的是封閉——大門緊關,高牆屏障,外頭人無論如何是看不到裡面的;而洋式的則是開放型的,鐵欄門和鐵鏈欄桿不是為擋視線的。
  袁墓為洋式,一目了然。
  雖說袁世凱生前即請風水先生在此選定了位置,不過,沒等破土動工,他就一命嗚呼了,他和所有的人都沒料到,故土會提前召他回來長眠。因是洋工程師所繪的藍圖,但又要表現出中國君主的氣派,所以,中西合璧的袁林的前後部分成了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前半部祭奠區是傳統中國皇家式的,後半部墓葬區是典型西洋國王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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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09:44 | 只看該作者

漳洹猶覺淺(5)

  老袁不正是這麼一個半土半洋的矛盾統一體嗎?皇帝夢說袁世凱,怎麼也拋不開「好人」、「壞人」這個古老的命題。袁氏這一生,真是越活越是壞人。細讀他的一生,其實至少有半生是未失大格的。人們在評價歷史舞台上的「角兒」時,往往依據他謝幕前的扮相而認定其一生的角色——只要末場扮了回大白臉,這罵名就算是留下了,且輩輩沿襲,誰也不改口。
  當初,袁世凱是怎樣動了稱帝的念頭的?一個以「締造民國元勛」而自詡的國家第一把手,普天之下莫非子民了,何苦再討天下人的嫌,落得個身敗名裂,遺臭後世?以我今人之想,一生精明的老袁此舉實在不值。
  今人已經看不出八十多年前的「大總統」和「大皇帝」之間有什麼不同了。
  其實,二者之間決不僅僅是名分上的不同。
  從封建專制到共和國體,從「真龍天子」到「民國公僕」,從向來一人專權變成議會政治與責任內閣制,這一切,對昨天還是大清國臣工的袞袞諸公來說,尤其對袁世凱這個前朝的首席軍機大臣來說,是多麼的不適應啊!不能指望習慣於跪地咚咚磕頭的人們會適應比肩而坐投票表決國是,須知,西式黑呢高帽罩著的是剛剛剪掉辮子的腦袋。現在的人們,若不靜下心來,恐想象不出當年的天大的不同。
  對袁氏何以稱帝,袁的親屬及親信都說,主要是吃虧於他的大公子袁克定。
  與所有的專制國度的君主一樣,袁世凱到晚年最相信的也是自己的兒子。但就在其長子極力鼓動他當「中華帝國」皇帝的最熱鬧的時候,他才猛悟出自己陷入了絕境。
  事情敗露於偶然。
  就在袁世凱屁顛兒屁顛兒地忙碌著登基的時候,全家女人們也都跟著樂呵呵地訂製娘娘和公主服飾的時候,未來的三公主袁靜雪瞅著丫環買回來的五香酥蠶豆傻了眼——老袁家法很嚴,自家的女人,無論大小妻妾還是哪房女兒,一概不準拋頭露面,所以,袁靜雪想吃蠶豆,只能令下人上街去買。袁靜雪無意發現包蠶豆的《順天時報》竟然與自家的《順天時報》完全不一樣!外邊的報紙上多是反對父親稱帝的報道,而自家的「輿論導向」卻全是擁戴老爸當皇帝的消息!三小姐懵了,當晚例見父親時,就把包蠶豆的報紙遞了上去。
  《順天時報》是日本人在北京辦的一張銷量較大的報紙,老袁公餘之暇總愛讀它,以為這就是民心所向。原來,老袁這段時間看到的,一直是袁克定為他單獨印製的假報!聯想到這一陣子老有「請願團」(甚至妓女們也組成一團)到「公府」(總統府)門前「勸進」,各地總有電報請他改做皇帝,老袁恍然大悟:都是他媽的大兒子搗的鬼!第二天,盛怒的袁世凱召來袁克定,越說越氣,甚至親自動手用皮鞭狠狠抽打了不肖之子,邊撻邊痛罵其「欺父誤國」。
  遲至此時,袁世凱才明白:他將國體改為帝制,並非「天下歸心」。
  也有人說,他是上了「籌安會」的當。湘籍才子楊度和內務部總長朱啟鈐等擁護帝制的「六君子」組成的這個勸進組織,一心忙著把老袁往御座上推。他們欺上瞞下,大造氣氛,終於使得整日呆在深宮裡的老袁頭腦發熱,「勉順輿情」,放著牢固而舒適的西式高靠背椅不坐,宣布要改坐滿人讓出來的又硬又冷的御座。他成了新朝「中華帝國」的皇帝,那班人不就是開國元勛了嗎?
  斗膽稱帝,天怒人怨,老袁自此人心喪盡!他追悔莫及,一病不起。在文史資料出版社1985年3月版的《八十三天皇帝夢》一書中,袁的第七子袁克齊詳細回憶了袁的彌留之際:記得我父親死的那一天,曾把我大哥叫到裡屋去,我們在外屋聽見我父親說:「這個事我做錯了,你以後不要再上那幾個人的當!」過了半小時,他就死了。看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老袁後悔了。
  徐世昌應召從隱居的衛輝趕來,見到相交四十年的好友在病榻上命懸一線,不禁老淚縱橫。當著袁克定、段祺瑞等人的面,徐世昌輕聲問袁世凱:「總統有什麼交代的?」老袁費盡最後一點氣力,吐出了兩個字:「約法。」這就是袁氏的政治遺言。
  他死了以後,總統府發布了「先大總統遺令」:本大總統遵照《約法》宣告,以副總統黎元洪代行中華民國大總統職權。副總統忠厚仁明,必能宏濟時艱,奠安大局,以補本大總統闕失而慰全國人民之望。所有京外文武官吏以及軍警士民,尤當共念國步艱難,維持秩序,力保治安,專以國家為重。昔人有言:「惟生者能自強,則死者為不死」。本大總統猶此志也。就在他屍骨未寒時,人們打開了他生前寫就繼任者名字的「金匱石室」——這套由上一任指定傳位於某某人的方式,還在沿用清室的老辦法,但中華民國的約法上就是這麼規定的,只不過候選名單不止一人,而是三個,即大總統可以指定三個人為其繼任者。所以,老袁是在依法辦事。
  看來,至少在最後的時刻,這個辜負過中華民國的國家元首,總算尊重並維護了國家根本大法的權威。
  稍微出人意料的是,那張紙上並沒有傳言中的「袁克定」,倒是依次寫著「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三位。
老袁總算還明白:天下不是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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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09:49 | 只看該作者

漳洹猶覺淺(6)

  但袁世凱至死沒弄明白的是,逆歷史潮流而動的「稱帝」大蠢事,實在怨不得籌安會的「那幾個人」,要怨,只能怨你自己:在宦海沉浮幾十載了,難道不知道別人支的梯子不能貿然爬?是你自己靈魂深處爆發皇帝夢了,想盡享個人崇拜了,想獨裁天下事了,才扭扭捏捏半推半就地往回頭路上跨了一步。這一步,就讓自己掉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想想就知道了,對袁世凱這樣一個滿腦子封建意識且個性極強的人來說,他怎麼會喜歡上七嘴八舌的政治局面?一次次不得不面對政客們的相互攻訐與掣肘,他實在膩了!
  他不止一次地對身邊的人表示過這種茫然:總統、總理、總長(部長),都是「總」,到底誰說了算?
  他手下一位要員曾更精闢地大發牢騷:「民主就是無主,共和就是不和!」
  這話太中聽了!
  皇帝時代,哪個文人敢公開辱罵「當今聖上」?可改成民國了,報紙上竟總拿他堂堂大總統「說事兒」,公開點名指責不說,甚至有報紙公然刊登了一組題為《老猿百態》的漫畫,其中一幅,畫著一隻猴子舉起寫有「專制」兩字的大刀橫跨於北京城頭,題曰「刀大殺人多」。猿即袁,如此放肆地攻擊國家最高領導人,實是「惡毒」之極!
  讓你言論自由,也不讓你這麼自由啊!
  滿口河南鄉音、一直習慣用衣袖擦鼻涕的莊戶老漢一樣淳樸的袁大總統,終於戰勝不了自己的中國農民的天大願望——自主天下事。內心一直涌動著這種蠢念,旁人再一扶一推,他的下水也就勢在必然了。
  看看他晚年的足跡,一步步都是往獨裁的道上走的:先是把主要的反對黨國民黨生生取締,再是胡蘿蔔加大棒地控制國會,讓那些自以為是的各界名流們要麼拿錢說好話,要麼乾脆滾回家;後來,連內閣也覺著礙事了,便把國務院取消,降為總統府里的政事堂,內閣總理成為國務卿,各部悉成為「公府」里的辦事處;最後,索性是把總統任期延長到十年一屆,且可以連任——那時,他已是五十開外的花白鬍子老頭兒,再干幾屆,不就等於終身制了嘛!
  本還有能力為中國做出更大貢獻的歷史上首任民選大總統,就因一個皇帝夢,終於走到真正孤家寡人的絕境。
  袁世凱因稱帝而成為全民族的罪人。部將蔡鍔潛回雲南首舉義旗誓師「討賊」,西南各省立時群起響應;而京城的政客們也無不怨恨他,因為帝制一恢復
,人們推翻滿清的半生努力全廢了。就連他身邊的人也一個個與他翻了臉:副總統黎元洪杜門謝客,面對他派去的說客一言不發;被從青島租界里拉來當國務卿的老友徐世昌也以不吱聲來表示內心的不滿;他一手拉扯起來的北洋軍首領、陸軍總長段祺瑞更是急脾氣一個,當面即拉長了臉,並乾脆自我「下課」——怎麼召也不來見了;而派到南方去鎮壓西南地方武裝的另一位大將馮國璋不光按兵不動,反倒聯絡各軍首領們來了個要求取消帝制、懲辦禍首的通電!
  他四面楚歌,他萬般無奈,他窮途末路。他只好在宣布實行帝制僅八十三天之後——民國十五年(1916年)3月22日,即通電全國:取消帝制,廢除洪憲年號。
  為時晚矣!各路人馬不依不饒,非要袁世凱退出大總統位子來不可!皇帝沒當成,總統竟也保不住了,這一下,袁世凱絕望了!此時,死對他和對所有的人來說,都是一個最好的結局。
  在此之前還算是英雄的袁世凱,由是成了「竊國大盜」、「獨夫民賊」、「亂世奸雄」。這些頭銜人們讓他一直戴到現在,而且,還將繼續戴下去,誠所謂「骨朽人間罵未銷」。
  歷朝中國多少雄傑,為圓一個皇帝夢,成了令後世冷齒的跳樑小丑!
  側身西望長咨嗟:皇帝夢,做不得!高麗朝代興衰,過客毀譽,一部中國近代史真夠人細細觀賞、品味的。
  縱觀袁世凱的一生,無論是在他嶄露頭角的朝鮮生涯,還是在平定「拳匪」內亂的督撫任上,尤其在脅迫清皇退位的關鍵時刻,他都表現出了一個漢族政治家、軍事家應有的機敏與勇氣。這種機敏與勇氣導致的後果,也可以稱作「功勞」吧?
  先說老袁早年。
  那時,老袁還是小袁,不愛念書愛騎馬,所以也就考取不了功名。第二度鄉試失敗后,他既羞且憤地把自己所作的詩文付之一炬,慨然道:「大丈夫當效命疆場,安內攘外,焉能齷齪久困筆硯間,自誤光陰耶!」隨後,他便帶著幾十個家鄉的弟兄們跑到了山東的登州府,投奔過繼父親的好友、「慶軍」統領吳長慶當兵去了。
  吳長慶顯然未意識到袁世凱是個有遠大抱負的熱血青年,還以為不過是鄉里的一個落榜秀才跑來找碗飯吃呢!因而,棄筆從戎的袁世凱開始時並未受到重用。
  空有一腔抱負的袁世凱,某天對人大發牢騷,而且,正是這一番抱怨,改變了袁氏的一生。他如許喟嘆:
  我家中有田可耕,衣食無缺,並不是吃不上飯才來從軍的。中國現在正受到列強壓迫——法蘭西侵略安南(越南),擾及我南洋沿海,中法戰爭遲早必起,如對法戰敗,列強或將群起瓜分中國。我當初因吳公把守海防重鎮,亟需人才,正是大丈夫報國之秋,不料到此以後,見吳公溫雅如書生,並無請纓殺敵、投鞭斷流之氣概,所以我也沒有久居此地之意。這話說得真夠慷慨激昂的。這一番表白傳到吳統領的耳朵里,他能不驚喜嗎?於是,未久,袁世凱就開始受到重用,成了吳將軍麾下的營務處幫辦,之後,又隨吳的慶軍一道去駐軍朝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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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09:54 | 只看該作者

漳洹猶覺淺(7)

  那時的朝鮮,與越南、蒙古等周邊小國一樣,是中國的藩屬國。
  在朝鮮,袁世凱憑自己的能力,很快就成為吳長慶所倚重的主要佐將。那時,袁世凱才二十三歲,卻表現出了卓爾不群的治軍才幹和靈活而又不失原則的處世手段。
  抄兩個有關袁世凱在朝鮮的故事可為佐證。
  第一個故事:某清軍軍官因凌辱朝鮮人而違犯軍規,袁世凱欲照章將其處以極刑。他剛入朝時,曾下令一次斬首七個清軍兵勇,因為這些人在「屬邦」擄掠百姓有辱我中華國譽。吳長慶知小袁治軍嚴厲且執法如山,便親至袁的住處說情。吳將軍怕小袁不給面子,就坐著不走。袁請吳公翻閱案上的圖書,自己借故出去了一會兒。等回來后,卻向長官叩頭請罪,稟報自己剛才出去已經把那個軍官斬了。吳長慶倒也不愧為領軍人物,非但不責怪部下不給自己面子,反而大笑贊曰:「執法當如此!」過後,吳大人常告誡在營中當兵的親戚們:可別以為在我手下幹事就可以胡來,即使我能饒恕你們,袁某也不會饒恕你們!
  這樣一位鐵腕帶出的軍隊,能不紀律嚴明?敢不奮勇陣前?日後回中國,袁世凱在天津之郊的小站練兵,只四年就帶出了一支海內第一勁旅「新建陸軍」,靠的正是這股子六親不認、執法如山的狠勁兒。第二個故事:彼時朝鮮政局動蕩,偏偏李鴻章為防遼東半島遭日本人染指,命吳長慶率三營人馬回國駐防,餘下三營清軍由吳兆有、袁世凱和張光前三人統領。高麗人內部已有「親清派」與「親日派」之分。日本人正在那裡拚命培植反清勢力,覬覦取中國而代之,故親日派正在磨刀霍霍,風傳將於近日發動政變,推翻親清的現政權。值此危急關頭,朝鮮郵電總局落成,三位中國駐軍最高長官接到參加典禮的邀請。不言而喻,此為鴻門宴。去則性命難保,不去則有失宗主國之國格,真是進退兩難(不知這一次是不是韓國人利用宴席搞政變的發軔之作,從上世紀50年代以來,就有好幾位韓國總統是在吃飯時被部下刺殺從而使江山易主的)。那二位膽怯,稱去不得也。但袁世凱不懼,他懷揣手槍,提前一小時即突現筵席,令對方措手不及。酒席剛開始不久,他又突然起身告辭,並手牽政變頭目朴泳孝一路談笑出了大門。陰謀者的陰謀終於落空。兩天後,圖謀不軌者仍不死心,又宴請了中國駐朝商務與稅務官員和各國公使(偏偏日本公使未受邀請,可見東道主用心之險惡)。席間,果然有人持刀而入,並有武裝叛亂分子沖入王宮!袁世凱聞訊,未待請示中央政府,便親率二百清兵前往彈壓。豈料,朝鮮軍人已直接出面保護宮中的政變分子,雙方對峙起來,情勢萬分危急!好一個袁世凱,親率二百清兵全力攻入宮中,一舉救出被圍困的國王李熙。
  袁世凱在日本的傳奇情節,若編成戲文傳唱下來,豈不妙哉?只可惜主角晚年不保,「賣國賊」的腐惡名聲早就熏臭了其整個人生,誰還會記得其早年的壯舉?
  袁世凱憑其超人的膽識和能力維護了該國的國政,受到國王的信賴與多數大臣的擁戴,該國的內政外交,一時悉尊袁意。為了維持政局穩定,他還為王室編練了一支「鎮撫軍」。是年,袁氏僅二十五歲。
  小袁在兩次政變中表現出的大智大勇,令老領導吳長慶欣慰不已,他曾向分管朝鮮事務的頂頭上司、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鴻章為袁氏請功:(袁氏)治軍嚴肅,調度有方,爭先攻剿,尤為奮勇。
  朝廷果然授予袁世凱五品同知銜,並賞頂戴花翎。一直恥於沒有功名的袁世凱,終於憑自己的實力,實現了為國效力的理想,並獲得多少讀書人奮鬥多年而不可得的地位。
  但一個袁世凱豈能挽住既倒之狂瀾?後來,在日本人的壓力之下,虛弱的中國政府不得不讓日本分享了朝鮮宗主國的地位!
  但李鴻章對袁世凱的賞識是毋庸置疑的,他曾為袁下了十六字評語:血性忠誠,才識英敏,力持大局,獨為其難。李鴻章對袁世凱的評價無法不讓朝廷動心,於是,在李大人的薦舉下,袁世凱再回朝鮮半島,當了中央政府駐守朝鮮的最高官員——總理交涉通商事宜全權代表。
  但是,在狐假虎威的朝鮮親日派的欺凌下,老袁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除了他一連娶的兩房高麗姨太太尚能為之稍解憂煩外,中國在朝鮮的影響力已經越來越萎縮。後來,親日的高麗人竟把大炮架到了袁的官署門口!可憐的老大帝國,連自己的疆土都保不全了,哪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屬國?苦挨了一些日子,袁世凱終於接到了朝廷命令,光緒二十年六月十五(1894年7月17日)那天,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權力的全權代表,心情無比憂憤地降下了大清國的龍旗,黯然啟程返國。
  隨之,日軍佔領了王宮,脅迫朝鮮國王發表聲明:「自茲脫離中國,獨立自主……」
  嗣後,中日甲午戰爭爆發,中國慘敗。
  袁世凱數度駐守朝鮮凡十二年,在越來越困難的境地中,他有膽有識,有智有勇,竭力維護了大中國的利益。正是在朝鮮半島的樽俎折衝,使這個並無科舉功名的職業軍人成為十八世紀黃昏中國政壇上的一顆冉冉上升的新星。世人皆謂「小站練兵」是袁氏嶄露頭角的舞台,殊不知,漫長的不辱使命的駐外經歷才是他走入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的視野的根本原因。小站練兵,是袁世凱從朝鮮回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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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10:02 | 只看該作者

漳洹猶覺淺(8)

  甲午戰爭期間,有感於軍力衰敗,朝廷採納李鴻章的建議,以「西法」編練新軍。廣西按察使胡正奉命駐天津督糧台,便受命在距天津城外七十里的小站編練一支定武軍。按察使乃文職官員,並不懂軍事。所以,一年下來,精銳之師並未練成,「胡司令」又轉業回「地方」,當蘆津鐵路督辦去了。
  再說袁世凱。這位鬱悶的少壯派軍官回到國內后,並未受到應有的重視,朝廷將其外放到了浙江溫州,委他為「溫處道」的道員,亦即俗稱的「道台大人」。道員為正四品,而袁在朝鮮時就已經是三品高幹了,雖說讓袁去東海沿海重鎮的地方官衙當一把手,有鞏固海防上的考慮,但對正急於起用軍事強人來一振國運的清廷來說,這樣的人事安排顯然失當。
  一邊是小站練兵的成果並不理想,一邊是有「知兵」之譽的袁某將被閑置在甌江邊上。幾位重量級的封疆大吏,便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盯向了年富力強的袁世凱身上。
  且讀兩江總督劉坤一在給朝廷密上的薦賢書中的一段話:際此時局艱危,知兵文臣甚少,如袁世凱者,伏願皇上擢以不次,俾展所長,及其年力正強,得以功名自奮,庶立尺寸之效。湖廣總督張之洞的薦舉理由更是直截了當:(袁世凱)志氣英銳,任事果敢,於兵事最為相宜。若使該員專意兵事,他日有所成就,必能裨益時局!朝廷終於收回成命,令袁世凱留在京城的督辦軍務處聽差。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六月,光緒皇帝還召見了這個聲譽鵲起的少壯派軍官,並命督辦軍務處的五位大臣安排袁起草一份新建陸軍的詳盡方案。好一個袁世凱,深思熟慮后,將一整套全新的建軍思想和可行性報告呈送五大臣。其方案馬上得到了榮祿領銜的軍務處的贊同,五大臣隨後上疏光緒:查有軍務處差委浙江溫處道袁世凱樸實勇敢,曉暢戎機,前駐朝鮮頗有聲望。因令詳擬改練洋隊辦法,旋據擬呈聘請洋員合同及新建陸軍營制餉章,臣等復加詳核,甚屬周妥。相應請旨飭派袁世凱督練新建陸軍,假以事權,俾專責任。救亡心切的光緒皇帝登時降旨批准。
  從此,小站成了袁世凱大展身手的舞台。他接管了胡某留下的四千七百多人,又新募得二千五百餘人,改「定武軍」為「新建陸軍」,請德國軍事顧問按全套德式建制與裝備訓練起了這支國內最現代化的軍隊。后又以「新建陸軍」為基礎,創建了「北洋常備軍」,人稱「北洋軍」。練兵數載,終使一支國內最具戰鬥力的現代化軍隊卓然出世,「北洋」這個後來獨霸中央政權十餘載的政治軍事集團也就此走上歷史舞台,段祺瑞、王士珍、馮國璋、曹錕、吳佩孚、張勳……那些並無顯赫出身的北洋軍人們相繼成了袁氏的骨幹,後來,竟成為呼風喚雨的軍政巨頭。
        小站練兵時的袁世凱不僅狠抓軍事訓練,而且也做「思想政治工作」,他把宣講三綱五常忠孝節義的任務交給了仁兄徐世昌,自己則編寫通俗易懂的《勸兵歌》,讓士兵們邊唱邊領悟「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歌曰:

諭爾兵,仔細聽:
  為子當盡孝,為臣當盡忠。朝廷出利借國債,不惜重餉來養兵。
  一兵吃穿百十兩,六品官俸一般同。如再不為國出力,天地鬼神必不容。
  自古將相多行伍,休把當兵自看輕。一要用心學操練,學了本事好立功;
  軍裝是爾護身物,時常擦洗要乾淨。二要打仗真奮勇,命該不死自然生;
  如果退縮干軍令,一刀兩斷落劣名。三要好心待百姓,糧餉全靠他們耕;
  只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四莫姦淫人婦女,哪個不是父母生?
  爾家也有妻與女,受人羞辱怎能行? 五莫見財生歹念,強盜終久有報應;
  縱得多少金銀寶,拿住殺了一場空。六要敬重朝廷官,越份違令罪不輕;
  要緊不要說謊話,老實做事必然成。七戒賭博吃大煙,官長查出當重刑;
  安分守己把錢剩,養活家口多光榮。你若常記此等語,必然就把頭目升;
如果全然不經意,輕打重殺不容情。


  你瞧,袁世凱早年寫詩的愛好還真派上了用場!
  唱著他的歌兒的那些北洋官兵們,走出了小站,走出了津門,走出了直隸,成為國內最有實力的武裝力量,也因而成為袁氏的絕對資本。三十多歲的袁世凱就是憑著這支軍隊,由北洋軍首領而山東巡撫,而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而練兵處大臣,而軍機大臣兼外務部尚書。權傾一時,位極人臣。
  小站成了袁世凱走向權力中心的一個大站。
  人們總說袁氏靠出賣、靠投機、靠行賄而飛黃騰達,恐有失公允。「亂世之奸雄」和「治世之能臣」往往是同一個人。史學家筆下的曹操是這樣的人,近代的袁世凱難道不也算是一個嗎?我曾分別去過朝鮮半島上的那兩個國家。
  因歷史原因,那兩個同民族的國家一直同我中華有著割不斷的關係,在朝鮮和韓國的紀念館里,我都從二戰前後的報紙上看到了一大片漢字。「漢城」之名想必也與我們有關吧?前些年,我所供職的《青島晚報》體育部張仁榮主任去漢城採訪,途中因搭錯車而與團隊失散。他處變不驚,用漢字寫明要去的地方在車廂里四處展示。果然有位年長的韓人識得漢字,遂幫忙聯繫了有關方面,順利地將我同事送回組織的懷抱。就在我敲著這些文字的時候,韓國總統金泳三號召國人學漢語的新聞正在電視上播出。金總統倡導學漢語,是因為中國的國力越來越強大,他的高麗同胞與中國人打交道的機會越來越多。在漢城和濟州島,好多餐館的玻璃窗上貼著的不再只是韓文、日文和英文,橫平豎直的「歡迎光臨」、「生猛海鮮」等方塊字也揚眉吐氣地標在了那兒。異鄉頻繁遭遇漢字是中國走向繁榮的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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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10:07 | 只看該作者

 漳洹猶覺淺(9)

  最大的漢字,是在漢城遊覽的最後一站見到的,「景福宮」三個大大的漢字就高懸在重檐之下、宮門之上。
  景福宮是李氏朝鮮的王宮,也是韓國之游的重要驛站。此宮是中國式宮殿的「縮號版」,無論從佔地規模還是從建造工藝,都遠不會讓我等中華兒女景仰。
  晚清政壇上的一顆冉冉上升的新星——袁世凱
  中國人曾經滄海難為水,看罷長安北京不說宮,所以我對女導遊呶呶而談的景福宮興趣不大,倒是老在四處打量,這兒是不是當年袁世凱攻打過的那座王宮?這些顯得挺粗糙的朱門、紅牆上,是否還有清軍與日軍激戰時的彈洞?從二十幾歲到三十幾歲,老袁在這裡耗了偌長的時光,這對他性格的形成究竟有多重要?倘若當年他在此街頭戰死或遭日本人的處決,我們會不會在讀傷心百年史的文字里,發現一個叫袁世凱的民族英雄?即使他僥倖不死而身陷敵獄多少年,我們會不會以「近代蘇武」或「清代文天祥」一類的桂冠來追念他?周公惶恐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一想到這些深不可測的話題,我便記起那首唐詩。
  是啊,假若袁世凱在稱帝之前身亡,今人對其究竟如何評價,真的很難說哩!法華寺這些年,每去北京時,我總想去抽空找找法華寺,也就是譚嗣同深夜來找袁世凱密談的那座古廟。
  袁世凱之所以成為中國近代劇中的大白臉,這座京城名剎應該算是他的第一個舞台。
  從被指責出賣了光緒皇帝與維新變法志士,到彈壓「義和拳」、「紅燈照」等民間排外運動;從恃武力逼清帝退位,到施詭計使自己留在北京當國家元首;從冒天下之大不韙與日本簽訂「二十一條」,到悍然宣布取消共和國體恢復帝制,近代中國的幾乎每一件大事都與袁世凱有關。這其中,最富傳奇色彩的當屬戊戌年的背叛行徑——人們說,不是他在「變法」關鍵時刻的卑鄙出賣,中國近代的第一次全面政治改革就會一舉成功,年輕有為的光緒皇帝就不會遭黜反倒會在康有為等維新黨人的輔佐下力挽汪瀾,讓中國走進新時代。果若如此,中華民族與現代世界的差距也就不會拉得太大。
  這樁歷史公案太刺激!
  北洋軍首領袁世凱奉令晉京,破格受到光緒皇上的兩次召見並被加授兵部侍郎銜(約等同於從一個精銳師師長一躍升為國防部副部長!)。回到旅居的法華寺里后,浩蕩皇恩正灌得他深更半夜暢想之際,忽有不速之客登門造訪,且不待門人通知,就闖進內宅!看名片方知,此人乃軍機處的章京(秘書)譚嗣同。
  然後,兩人閉門密談。一個是不顧一切要拯救被困於深宮中的明君、並決心以暴力強行推進改良大業的熱血黨人,一個是手握精兵、且身為維新圈兒里的「強學會」會員的壯年將領;兩人一文一武,均是受「聖上」信任的漢人精英,歲數相差也不大(時譚三十二歲,袁三十九歲),故應能談得來。
  不期,古廟夜談之後僅兩天,慈禧太后即從頤和園返回宮中宣布親政,而主持新政僅百天的光緒皇帝卻戚然被囚——「戊戌變法」慘敗。
  兩位夤夜密談者,一個和其他五位維新同志頭滾菜市口刑場,成了千古凜然的烈士;一個則在民間的罵聲中不斷被拔擢,直至位極人臣的第一漢官。兩位密談者的結局真是相去天淵!我儘管自忖對北京有些熟了,但對譚袁密晤過的法華寺究竟在何處卻一無所知。讀到的相關書中,說起發生在那座古寺中的密談,已十分翔實,但說起其具體方位,均語焉不詳。
  某次去潘家園「淘」舊書,滿載而歸途中,車經天壇路,驀然見到路牌上有「法華寺」的地名。但箭頭指處,是一座大棚化的農貿市場。
  停車暫借問,或恐有遺存?一位老人遙指樓群里,慨嘆:有座古廟來著,早沒啦!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我遂對法華寺不存念想,只道是該寺已在火柴盒式的居民樓群中與世長辭矣。
  然而,就在全然無意間,我結識了北京市東城區文物管理所的所長李志誠先生,他的一番話讓我頓感柳暗花明。老李點撥道:你要看的法華寺不在南邊,就在我們東城,可能老北京的法華寺不止一處。
  他不光很熱情地接待了我,而且還馬上安排屬下李繼寶專程陪我前往其「勢力範圍」內的法華寺舊址探看。於是,原以為早已辭世了的古剎,瞬間復活了。
  對了,不能不交代的是,這一次,老天爺還是沒忘朝我頭上灑點陰雨,而且,這回已經是酸雨了——滴在身上和車窗玻璃上的,都是泥黃色的點子。大自然雖寬大無邊,但偶爾也會朝無休止地折騰他老人家的某個地區的人類來點小懲戒什麼的。
  文管所的司機輕車熟路,一會兒就把車開到了王府井大街的北口,向東稍拐,便轉到了華僑大廈的停車場。
  正疑惑,小李已領我從停車場後門出去,走進一條小巷。
  「到了,就是這個大雜院兒。」他停在了一個極不起眼的小門兒口。
  我留心了一下破門框上的小紅門牌:多福巷44號中國的寺廟都是坐北朝南,法華寺應不例外。只是,眼前的一排排毫無套路的老房子擠在一塊兒,分不出個東西南北來了。往院里走走,我才明白,我們是從最北邊進入了原先的法華寺——我走歷史的後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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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10:22 | 只看該作者

  漳洹猶覺淺(10)

  從后往前看,滿目傷心景。
  早沒了大雄寶殿和東西配殿,只通往東邊院落的廊門上方有些失了色的畫梁。一戶擠一戶的陋室把個京都名剎塞得滿滿當當。從昔日神們住的殿堂飛檐往上看,北面的華僑大廈岌岌乎壓在頭頂。
  小李三拐兩拐就把我領到了大雜院兒的最南端:一條只容一人通行的細巷裡。躲過身旁一輛輛自行車和頭頂一件件晾著的衣衫的羈絆,他駐足一方巨石前,指點:這是整個廟裡留下的唯一文物了。
  法華寺舊址。戊戌變法期間袁世凱在此居住,譚嗣同曾來此夜訪袁世凱,上演改變歷史走向的一幕。
  側看不知何物,近前方知是碑,且是「大清乾隆四十三年仲秋吉日」所立的龍首大碑。
  碑已前傾,似有一臂之力即能推倒。石趺半埋土裡,正是淪落風塵狀。旁有廢棄的大缸、破桶、煤池相伴。
  正辨識碑文,碑后褪了色的木門吱呀開啟,一位婦人探出頭來問:幹嗎的?小李申明:文物檢查。婦人乃退回宅中。
  我長長地吁了口氣:法華寺已經破敗至如此模樣了!東華門外二里許,豹房巷有古剎法華禪林,明正統間,內監劉通舍宅創建……我艱難地摸識著碑文,約略明白了法華寺的身世。
  豹房巷即如今的報房衚衕,應該是法華寺正門所在的那條小街。不知是早年民間在此發現過野豹,還是皇家當年在這一帶養過這種敏捷的「大貓」?
  該廟是太監業最為發達的明代時,一位叫劉通的出宮太監捨棄自家住宅而建的寺廟。不知這位劉公公是什麼「鳥兒」,是畢生含辛茹苦、省吃儉用積了點錢,全部用來修繕的大善人呢?還是本來就是壞蛋,不過是用橫財敷衍老天爺一把而已?從明正統年間算起,此廟已有五百五六十年的歷史了。「國朝二百餘年間中間迭有廢興……」已經漫漶了的刻字隱約透露出其身世的磨難。
  法華寺最富神秘色彩的,當然不是它當年是如何如碑文所稱的「規模宏敞」和「煥然增麗」,而是光緒二十四年八月初三(1898年9月18日)深夜的那次引人遐想的密晤。清代時,前來京城彙報工作的各地官員們沒有賓館或內部招待所可居,要麼在京城有自己的住宅,要麼就得借寺廟棲身,尤其是離皇宮近些的禪林,更成為住客率較高的賓舍。這王府井一帶,距紫禁城東大門東華門很近,所以此地的寺廟也就成了不少大人物的落腳地。隔這兒不遠的現在已經消失了的賢良寺,就是當年李鴻章李大人最後的住處。一向謹慎有餘的老袁奉詔來京后,趕緊在這王府井東邊的法華寺里住下。
  其實,若論此廟接待過的要人的級別,只是武衛右軍頭領的袁世凱還不上數,早在他來此下榻的幾十年前,就很有幾位親王、大臣屈尊假此設巡防處——因為咸豐爺已經被蠻橫的英法聯軍打得跑到熱河「避暑」去了,留下的弟兄們不願在別處接待前來談判的可惡的洋大人,便選擇了規模「為東城諸剎之冠」的「敕建法華禪林」與敵酋會談。有人考證說,這是中國領導人第一次在國都里與老外進行交涉,此前,他們都像乾隆爺一樣的德行,以為夷人們來華只為想做我泱泱中華的藩屬,他們的通商要求不過是為了納貢的借口。這會兒,羞汗涔涔的清朝王公們終於在這座古廟裡知道了「番夷」不是吃素的,模模糊糊明白了後世的鄧小平先生總結出的「落後就要挨打」的硬道理。
  如此說來,我面前的這幢石碑的額題「萬代流芳」四個大字就該改改了,實為「萬代銘恥」之地。
  與東洋人打了無數次交道的袁世凱,理應也曾立於這座碑前悵然而嘆過吧。
  但他更多的時間是在猜測:正在忙於推行新政的年輕「聖上」為何會對我這般厚愛?初一在頤和園裡接見了一次,緊接著第二天又要召見!為什麼?皇上為什麼給並無顯功的自己突然授予兵部右侍郎之高位?金口玉牙說的那句「此後可與榮祿各辦各事」是什麼意思?皇上的話讓人誠惶誠恐,不知正對他疑慮重重的頂頭上司榮祿大人會怎樣看他!官場無人不知,文淵閣大學士榮大人乃慈禧太后最信賴的滿族皇戚,以當朝第一要臣之位被下派到了直隸總督任上,不就是為了確保京城的安全嘛!直隸總督,名列全國諸總督之首,直接拱衛京畿,位置何等要緊!他袁世凱的新軍不才是榮祿麾下的一小部分?據傳榮大人和大批朝臣們對光緒爺在康、梁等人鼓動下的「變法」並不「感冒」,而一直在頤和園頤養天年的「老佛爺」也越來越為兒皇帝的一味胡鬧感到頭痛。時局相當微妙,他袁世凱不能不驚悚。
  的確,當時宮廷內新舊兩派的鬥爭已到關鍵時刻,兩種風言攪得人心惶惶:一是說皇上已默許維新黨人採取非常措施,即「圍園劫后」(包圍頤和園劫持在那裡安度晚年的慈禧太后),並誅殺老臣;一是說下個月太后將與皇上一道去天津閱兵,屆時在榮祿營中宣布廢黜光緒另立新帝。無論怎麼說,皇上地位岌岌乎!
  袁世凱有所不知的是,正是在康有為的建議下,光緒皇帝才公開召見了袁世凱,並賜以重恩。皇上和維新黨領袖都希冀,在緊要關頭,讓手握精兵、思想進步的袁世凱挺身前來保衛改良大業。這幾天,可憐的皇帝已經看到了危機的迫近,他一面託人帶出密詔,令康有為速逃往上海「以圖將來」,一面接連召見袁世凱委以高位,期待袁能做自己和新政的堅矛與厚盾。這一切,袁世凱哪裡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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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jydeng 發表於 2009-1-3 11:03 | 只看該作者
原帖由 大熊貓 於 2009-1-3 09:14 發表 [北洋中國:對宗教信仰最寬容的時代 - 信仰天地 -  backchina.com]  
謝謝。看來老師沒教錯 , 國號還是中華民國。
只是誰執政的差別,「國「同「府「不同。

:lol :lol :lol
標題中的標點弄錯了, 大意了.

[ 本帖最後由 jydeng 於 2009-1-3 11:2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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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狼 發表於 2009-1-3 14:06 | 只看該作者

漳洹猶覺淺(11)

  就在這樣的時刻,公認的皇上身邊的紅人譚嗣同神色異常地出現了!關於譚、袁二位的夤夜密談,世上一直流傳著兩種版本,一是維新黨首領康有為和大將梁啟超的流傳甚廣的追記,一是袁自己於民國時期發表的《戊戌日記》。人們寧肯相信康梁說,也決不願聽信袁的時過境遷的辯白。
  康、梁不僅是一代改良領袖,還是一代文化巨擘,他們的文字自然極富魅力。
  試看康有為對這一天的記載(括弧內文字為筆者所注):初三日早,暾谷(即林旭,字暾谷,時與譚嗣同同任四品「軍機章京上行走」)持密詔來,跪誦痛哭激昂,草密折謝恩並誓死救皇上,令暾谷持還繳命,並奏報於初四起程出京……(康寫道:此時,幾位黨人趕來)籌劃救上(皇上)之策。袁(袁世凱)幕府徐菊人(徐世昌,號菊人)亦來,吾乃相與痛哭以感動之,徐菊人亦哭,於是大眾痛哭不成聲,乃囑譚復生(譚嗣同,字復生)入袁世凱所寓,說袁勤王,率死士(敢死隊)數百,扶上(皇上)登午門而殺榮祿,除舊黨。袁曰:「殺榮祿乃一狗耳!然吾營官皆舊人,槍彈火藥皆在榮祿處,且小站去京二百餘里,隔於鐵路,慮不達事泄。若天津閱兵時,上馳入吾營,則可以上命誅賊臣也。」梁啟超的文字則更是繪聲繪色,像親歷一樣生動:初三日夕,君(譚嗣同,下同)徑造袁所寓之法華寺,直詰袁曰:「君謂皇上何如人也?」
  袁曰:「曠代之聖主也。」
  君曰:「天津閱兵之陰謀(意即太后將把皇帝騙至榮祿兵營宣告廢黜),君知之乎?」
  袁曰:「然,固有所聞(老袁不掩飾自己已經知情)。」
  君乃直出密詔示之曰:「今日可以救我聖主者,惟在足下,足下欲救則救之。」又以手自撫其頸曰:「苟不欲救,請至頤和園(慈禧太后處)首仆而殺仆,可以得富貴也。」
  袁正色厲聲曰:「君以袁某為何如人哉?聖主乃吾輩所共事之主,仆與足下同受非常之遇,救護之責,非獨足下,若有所教,仆固願聞也。」
  君曰:「榮祿密謀,全在天津閱兵之舉,足下及董(董福祥,掌『甘軍』)、聶(聶士成,掌『武毅軍』)三軍,皆受榮所節制,將挾兵力以行大事,雖然董、聶不足道也,天下健者惟有足下。若變起,足下以一軍敵彼二軍,保護聖主,復大權,清君側,肅宮廷,指揮若定,不世之業也。」
  袁曰:「若皇上於閱兵時疾馳入仆營,傳號令以誅奸賊,則仆必能從諸君子之後,竭死力以補救。」
  君曰:「榮祿遇足下素厚,足下何以待之?」
  袁笑而不答。
  君乃曰:「榮祿固操(曹操)莽(王莽)之才,絕世之雄,待之恐不易矣!」
  袁怒目視曰:「若皇上在仆營,則誅殺榮祿如殺一狗耳!」
  因相與言救上(皇上)之條理甚詳。
  袁曰:「今營中槍彈火藥皆在榮賊之手,而營哨各官亦多舊人。事急矣!既定策,則仆須急歸營,更選將官,而設法備貯彈藥則可也。」
  乃丁寧(叮嚀)而去。時八月初三夜漏三下矣。至初五日袁復召見,聞亦奉有密詔雲。至初六日變遂發。單從這兩段文字上看,手握精兵的袁世凱真是大義凜然的偉丈夫——你們黨人拿我袁某當什麼人了?保護我們共同的聖明君主,不光是你們的事,我也會隨你們之後拚死去做的!殺榮祿算什麼?還不就像殺條狗一樣簡單?但是,要有前提,即必須是皇上到我的營中來當面命令我。
  康有為和他的弟子們都相信,袁世凱是新派人士,他不光曾捐給維新組織強學會五千銀元,而且還在風雲突變之際派幕僚徐世昌專門到康的住處表明其政治態度,所以,他們勢在必然地選擇了袁。
  那麼,當事人袁世凱是怎麼記述是夜秘談的呢?民國十五年(1926年)2月發表在上海《申報》上的袁氏《戊戌日記》里,是這樣寫的:(初三日晚)正在內室秉燭擬疏稿(為給皇上寫奏摺在思考),忽聞外室有人聲,閽人(看門人)持名片來,稱「有譚大人有要公來見,不候傳請,已下車至客堂」。急索片視,乃「譚嗣同」也。
  余(袁自稱)知其為新貴近臣,突如夜訪,或有應商事件,停筆出迎。
  渠便服稱賀,謂有密語,請入內室,屏去仆丁。
  心甚訝之。延入內室,敘寒暄,各伸「久仰」、「見晚」周旋等語。寒暄過後,譚嗣同先講了一通他與康有為曾怎樣向皇上力薦袁、但都因榮祿阻礙,所以袁雖「辛苦多年,中外欽佩」卻升遷甚慢的大有挑撥意味的話,之後,話鋒一轉,出示了一紙「如名片式」的救駕方案:內開「榮某謀廢立弒君,大逆不道,若不速除,上位不能保,即性命亦不能保。袁世凱初五請訓,請面付諭一道,令其帶本部兵赴津,見榮某,出諭宣讀,立即正法。即以袁某代為直督,傳諭僚屬,張掛告示,布告榮某大逆罪狀,即封禁電局、鐵路,迅速載袁某部兵入京,派一半圍頤和園,一半守營,大事可定。如不聽臣策,即死在上前」各等語。
  予(袁自稱)聞之魂飛天外,因詰以:「圍頤和園欲何為?」
  譚云:「不除此老朽(太后),國不能保!此事在我,公不必問。」
  予謂:「皇太后聽政三十餘年,迭平大難,深得人心。我之部下,常以忠義為訓誡,如令以作亂,必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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