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樓主: 葉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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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大家介紹一篇小說,被評為2007年最感人的文----溫暖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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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1:55 |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到訪,真相(2)

上午時分,管惕又跑到六十六樓來,走過丁小岱身邊時,順手拍了拍她的腦袋。丁小岱不意被襲,想叫出聲卻見他人已走遠,只能鼓起腮捂著頭頂含冤帶怨地怒目他的背影。

溫暖漫不經心地把這一幕收入眼底,繼續低頭做事。

丁小岱看她一眼,似乎想起身走過來,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轉回頭去。

總裁室里佔南弦問,「怎麼樣?」

管惕拍了拍手裡的文件袋,「全都在這裡了,證據確鑿,無可遁形。」

「叫他上來,讓高訪也過來。」

當技術部副經理郭如謙被丁小岱一通電話請上來時,佔南弦、高訪和管惕都已經等候在會議室里。

管惕率先開口。

絡安全和防護系統使用的是全球最先進的技術,迄今為止還沒人做得到,從外部或內部訪問以至破解淺宇的防火牆、試圖遠程操縱公司里的某部電腦時,能夠一點也不觸發我設置的追蹤警報。」

而警報一旦被觸動,會實時往他的手機里發出簡訊,這幾天他的手機根本沒有收到任何警報信息,由此可以斷定,溫暖的電腦被動手腳並非是外面的駭客強行突破防火牆進行攻擊,而一定是公司內部員工所為。

「要遠程操縱溫暖的手提而完全不觸發電腦里的防護系統,唯一只有一種辦法,就是事先在她的手提里植下木馬,這點曾讓我很疑惑不解,因為公司里沒有任何人能夠在六十六樓動得了她的電腦而不被發現。」

只除非——是溫暖自己親手往手提里下載或安裝了木馬病毒,並且這個木馬還得是她手提里的殺毒軟體查殺不出來的新型程序。

「一開始我不明白你是怎麼做到的,直到昨天南弦問我,那份最新的益眾方案怎麼沒有E-mail給他,我才恍然醒悟,當日我沒發E-mail而是用U盤拷貝上來給溫暖,木馬程序應該就是在那個U盤裡。」

那個U盤他一向隨手扔在辦公桌上,大概當日郭如謙無意中聽到他和溫暖的通話,知道他要拷文件上來,所以趁他不在時偷偷把自己寫的隱形木馬程序拷進他的U盤,當溫暖把U盤接上手提將裡面的資料拷貝出來時木馬就被帶進了她的電腦。

「大前天中午十二點十五分,趁著午休時間你去了公司附近的網咖上網,遠程激活木馬操縱了溫暖的電腦,進去她的郵箱把益眾的方案發給朱臨路,做完之後你把木馬殺掉,退出前全部洗掉你在她手提里留下的訪問記錄,一點痕迹也不留。」

本來郭如謙做得神不知鬼不覺,U盤裡的木馬也早被他悄悄刪除,所以就算他們三人再怎麼懷疑他,但若拿不出實質性的證據只單憑推測誰也無法證明這件事就是他做的。

「可惜你百密一疏,雖然洗掉了溫暖手提里的記錄,卻因為趕著離開而粗心大意地沒有洗掉網咖里的記錄,我手中這份文件就是當天中午你從十二點十五分到十二點三十五分在天堂網咖第十八號電腦上的所有操作記錄。此外還有一張光碟,從你進網咖起到最後因為接到一個來電而匆匆離開,整個過程都被網咖里原本用來監控小偷的攝像機拍了下來。」

管惕一口氣說完,過程里郭如謙始終垂著頭,默不出聲。

高訪說道,「杜心同不喜歡溫暖,所以你想幫她出一口氣,這我能理解,但是以損害公司利益為前提來解決私人恩怨,我想任何一家公司都不會容許這種行為的存在,我們可以向南弦建議不進一步追究你的法律責任,但是你必須告訴我們,你有沒有把方案書給過任何人?」

郭如謙慌忙搖頭,「沒有,我只是去溫秘書的郵箱發了那份郵件,並沒有把方案書拷貝出來,管學長你可以查,如果我有拷貝過文件,操作記錄上肯定會有日誌。」

管惕看向佔南弦,「他沒說謊,確實只是發過郵件而已。」

佔南弦想了想,「郭副經理,你先回去,怎麼處理管惕會通知你。」

在郭如謙走後,管惕有點迷惑,「難道只是一個巧合?他陷害溫暖的同時恰巧朱令鴻和潘維寧正在操作這件事?」

高訪搖頭,「直覺告訴我不是,不可能巧合得這麼環環相扣。」

佔南弦以手指輕叩桌面,「你們疏忽了一個人,杜心同,她才是關鍵。」

高訪一點即醒,「不錯,如果杜心同是紐帶就清晰一半了——郭如謙本身並不知道事情的內幕,他只是單純被利用了——但,以杜心同的道行也還策劃不出這個計劃,那她背後的主謀又是誰?而且杜心同也不可能拿得到方案書,它又是怎麼流落到朱令鴻的手裡?」

「是不是朱臨路收到郵件後轉給了自己的堂弟?」管惕問。

「不會。」佔南弦馬上否決這個可能,「他收到郵件不告訴溫暖情有可原,因為他不想參與其中,但如果他把方案給朱令鴻性質就不一樣了,那意味著背叛,對不起溫暖的事他不會做的,整件事里他最巴不得就是袖手旁觀,好坐收漁翁之利。」

高訪邊思索邊總結,「這個人不但能控制杜心同,而且使得動潘維寧,同時還有能力與朱令鴻交易——」

他剛說到這裡,就見一向泰山崩於面前也淡冷以對的佔南弦,忽然臉色微變,高訪和管惕齊齊看向他。

一念閃過,管惕霍然起身,「如果方案不是從溫暖和我這裡泄露出去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高訪也驚跳起來,「怎麼會是她?!」

佔南弦神色顯得無奈,苦笑道,「是我把那份方案帶了回去。」

「我徹底明白了!」管惕看向高訪,「潘維寧曾經苦戀過一心,雖然追求不成但兩人成了朋友,雖然他不爽潘維安和我們合作,但是礙於一心的情面他也不會主動破壞什麼。」

高訪點了點頭,「整件事大致應該是這樣?首先朱令鴻誤打誤撞去找潘維寧問他有沒興趣合作,而潘維寧把這個消息轉告了一心,他的原意應該是提醒她讓南弦注意朱令鴻,但是一心在無意中看到南弦帶回家的方案后卻另有想法,她一方面指使潘維寧去和朱令鴻交易,一方面指使杜心同陷害溫暖,同時再讓潘維寧來追求溫暖,整個計劃三管齊下?」

「看樣子一心好象很了解公司里的動向,不但知道杜心同和郭如謙的關係,就連杜心同和溫暖有過節都一清二楚,當她找上杜心同,杜心同不久前才被佔美男教訓一通,在這種前途未卜的骨節眼上自然忙不迭要巴結未來的總裁夫人。」

兩人看向佔南弦。

他攤攤手輕吁口氣,「你們沒全說中,不過也八九不離十。」

「你打算怎麼收場?」

佔南弦狀似頭痛不堪,彎了彎唇,「還能怎麼辦?」只有自認苦命,著手收拾爛攤子,他拿起會議室里的分機,「溫暖,你來一下。」

溫暖進來時看見三人神色各異,她怔了怔,垂下長睫。

佔南弦看著她,「已經搞清楚了,和你無關。有幾個人牽涉其中,稍後我會作出處理。」

她只是點點頭,有些反常地並不說話,既不問是怎麼回事,也不問陷害她的人是誰。

高訪和管惕相覷一眼,在高訪還來不及阻止前管惕已忍不住問,「你不想知道——」說話出口才驚覺失言,他慌忙雙手掩嘴,垂頭躲開佔南弦眸中射來的冷箭和高訪忍不住呻吟的白眼。

三人慾蓋彌彰的舉止反倒讓溫暖說話了,她眸光清澈,臉色平靜,「我離開了七年,回來三年間也沒和什麼人來往,至今認識的人十隻手指就可以數得過來,我想不出——會是誰最有動機想置我於死地。」

佔南弦有絲狼狽,「你知道?」

「我什麼也不知道,只不過女人都天生敏感。聽你這麼說,看來我的直覺是正確的了?」

佔南弦對高訪和管惕道,「你們先出去。」

「不用了。」溫暖淡聲道,不管他想幫薄一心解釋或掩飾她都沒興趣,「沒別的事我出去了。」

佔南弦目送她離開,微煩地呼出口氣,揉了揉眉心。

管惕嘖嘖連聲,「佔美男,不是我說你,小溫妹妹可比你有風度多了,想想那天你是怎麼對她的?把她罵得幾乎體無完膚,看得我都於心不忍,可是你看人家小溫妹妹胸襟多磊落。」

佔南弦斜飛他一眼,「你比我還了解她?你真的以為她那麼好說話?」越是不吠的犬,才越有可能不聲不響地咬人,她的帳通常都是算在心裡,好比剛才,就已經看也不再看他了。

高訪皺眉,「南弦,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一心要這樣針對溫暖?」

「事情很複雜,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總之這件事你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在一心面前不要提起。」

看他不欲多談,高訪和管惕對視一眼后也沒再追問。

「代中和益眾的全部細節目前已經基本談妥,再過不久就會簽約,管惕,你想辦法把他們的方案弄來給我。」

「你打算怎麼做?」

「等我看過他們的方案再說。潘維安那裡我會和他談,我有辦法讓他同意事情到此為止。高訪,你安排一下,讓業務去搶代中的生意。」

高訪一怔,「為什麼?」那樣很可能會是傷敵八百而自損三千。

佔南弦淡勾唇弧,似胸有成竹。

「我要收購代中,現在時機已經合適,可以著手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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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到訪,真相(3)

出人意料地,中斷了幾日後潘維寧又叫人繼續送花上來,不同的是這次每天只有一束,上午送至,全是碗大的純白百合,卡片上沒有隻言片語。

丁小岱熱絡地跑到溫暖面前,「溫姐姐,還要不要再退回去?我幫你打電話給花店和總機!」

溫暖頭也不抬,只搖了搖,「不用了,放著吧。」繼續看手中的報表。

碰了個軟壁子,丁小岱耷拉一下腦袋,最後終於忍不住,「溫姐姐,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事讓你不滿意了?如果是的話你可以告訴我,不管你說什麼我一定會改的!」

溫暖訝異地看她,「為什麼這麼說?」

「你最近好象都不太理我……」丁小岱越說聲音越低,垂下頭來,「溫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你不再象以前一樣和我說說笑笑了,是我什麼地方做錯了嗎?」

兩人之間彷彿回到相見之初,溫暖待她客氣、有禮,無論叫她做什麼事都說請和謝謝,一度曾有過的親近不知何故已蕩然無存,她似被溫暖拒絕在了十萬大山那麼重的屏障之外,再也近不得她身邊。

溫暖安靜而歉然地笑笑,「最近事情多,我忙不過來,壓力大所以心情不太好。」

丁小岱凝著微微泛紅的眼,「真的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怎麼會呢。」她笑著看錶,「都十二點了,你早點去吃飯吧,吃完後去西餐廳幫佔總帶一份燴意粉。」

「你吃什麼?我給你一起帶回來?」

「不用了,我看完這份報表一會下去走走,坐了一上午腰都酸了。」

「恩,那我走了。」

溫暖點點頭,眸光回到報表上,直到丁小岱走遠她才抬首,然後被一絲輕微的咯吱聲引得回過頭去,原本虛掩的門被拉開,佔南弦從門後走了出來,他的眸色很暗,看著她仿似有些無奈,還有一絲難以形容的柔憐。的8d

前所不曾地,他輕嘆口氣,「郭如謙和杜心同會在一周內交接辭職,丁小岱會調去秘書部。」

溫暖放下報表,拿起桌上的手機和錢包,一聲不發起身離去。

佔南弦只得跟上前,「OK,那天在你家——是我不對。」

她依然默不出聲,伸手摁亮電梯的下箭頭,靜立而等,直把他當作透明的空氣。

佔南弦彎了彎唇,彷彿決定了什麼,長長嘆息,「好吧,既然你一定要這樣。」他倏地把她扳過身來,唇覆在了她粉嫩的櫻瓣上。

矯軀將她柔軟玲瓏的身子緊壓在牆,三兩下化解掉她的攻勢雙臂擒住她的腰肢,唇舌卷沒她所有的驚和怒,在芳甜中長驅直入,肆意擷取勾逗她的丁香滋味。

他的吻漸漸變得越來越深,越來越專註,也越來越誘哄。

無法形容在心田不斷流轉一下一下回蕩的酸甜麻澀,既微弱又激蕩,潛藏的情愫變得鮮明以致她軟綿無力,在他熾熱如火的懷抱里使不出一點力氣抗逆,暈旋地覺得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充盈著難以言喻的愉悅,不由自主地渴望他永別中止這股灌入她體內的暖流,即使是折磨也想他給予她更多,再更多……

微弱的「叮」聲穿破情潮衍生蠱惑心靈的魔幛傳入兩人大腦,似乎接收不來那是什麼信號令他的動作微乎其微地一止,反應過來瞬即置之不理,依然擁緊她的身子在她唇齒間吻得激烈。

懷內越來越劇的抗爭顯示著她的意識越來越清明,他幾不可察地無聲輕嘆,滿懷遺憾地、眷戀地、刻意而緩慢地在她唇上再舔過一抹,然後放鬆臂彎由得她使力推開自己。

他轉頭望向電梯里的來人,不禁彎起唇弧,「一心,你怎麼來了?」

薄一心淡淡一笑,「路過,所以來看看你。」神色深沉中帶著平靜,仿似對才剛入眼的一幕根本不曾視見。

溫暖徑直走進電梯里按上關閉鍵,從來沒有那麼一刻她覺得梯門閉合的時間如此漫長,緩慢得令她想鑽進鋼壁里躲起來,以避開外面四道盯緊在她身上的視線。

當電梯終於往下沉降,她禁不住以雙手掩臉,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撥通丁小岱的手機說下午有點事不回公司,她直接到地下停車場開車離開。

在路上漫無目的地遊盪。

一顆心很亂,心口最細緻的地方如同被細針尖銳地扎過,酸痛得愴然,不明白他到底為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哪裡,只知道此刻真的不想回去。

不知不覺,午後就這樣被車輪碾過。

時光一去不回,直至天漸黃昏。

當在某個路口被紅燈攔下,百無聊賴中她扭開電台,狹小空間內馬上迴旋著一把低沉淡傷的男聲,她一下子怔住,那似曾相識的嗓音象一把打開記憶盒子的鑰匙,即使她已經那樣克制,往事在斯時還是撲面而來。

幾乎已經忘記,多少年前她曾經那麼喜歡聽一個人唱歌。

就在感情到了無法挽留而你又決意離開的時候

你要我找個理由讓你回頭可最後還是讓你走

你說分手的時候就不要,淚流

就在聚散到了最後關頭而你又決意忘記的時候

我也想找個借口改變結局可最後還是放了手

你說分手了以後就不要讓自己難受

她已經很久不再聽這樣的歌,因為它們很久以前就不再適合她。

有些歌,只適合深夜裡獨聽,愁腸婉轉盪氣迴旋,或停留在年少,埋藏在成熟前生澀、孤獨的年代,旋律憂鬱得象無形的慰籍,一句句如泣似訴,彷彿是自己從不對人言的苦澀無助的內心。

而這些對於她,早在那年已與記憶一同埋存。

綠燈亮起,她駛過十字路口時覺得奇怪,怎麼電台在播華語歌的同時還插進英文歌?一直等馬修連恩唱到「Imustgotheotherway」時她才恍然醒覺,這首她聽過世上最悲傷的離別之歌,並不是電台里在播,而是手機在響。

她慌忙接通耳麥,「Hello?」

Bressanone的歌聲戈然而止,狹小車廂內華語再度清晰。

如果你真的需要什麼理由,一萬個夠不夠

早知道你把這份感情看得太重,當初說什麼也不讓你走

如果我真的需要什麼借口,一萬個都不夠

早知道我對這份感情難分難捨,當初說什麼也不讓自己放手

電話里一時沒有發出聲音,她拿起手機看向屏幕,是佔南弦。

她關了電台,不出聲,那邊也靜默依然。

良久,她的唇角慘淡而諷刺地彎了彎,「佔總?」

「到藤末會所來。」他終於開口,語氣淺如尋常,「我臨時需要招待一位重要客人。」

沉默了五秒,她收起所有情緒,輕聲應道,「我二十分鐘到。」

掛了電話后在緩慢行駛的車流中她把頭枕在方向盤上。

也許,該是辭去這份工作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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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的手機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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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賭注,棋子(1)

    去到藤末會所,溫暖找出車上備著的脂粉化上淡妝,把長發放下,翻到一副亮閃的耳環戴上,原本這些場合用不到她,公關部有手腕一流出類拔萃的美女群,負責佔南弦正式或非正式場合的公共交際,但既然這次占老闆點名要溫小姐客串,還是盡心盡責吧。

  她看看觀後鏡里的自己,效果似乎還不錯,如果身上這套紐子扣到鎖骨的荷領蕾絲襯衫配西裙換成性感暴露一點的晚裝,估計就更完美了。

  查看電子記事本,原來客人是上次高訪去日本拜訪的那位,把資料默記在心,在門口報上佔南弦的名字后服務生把她帶到一間包廂外。

  她吩咐,「找四位和佔總熟悉的小姐來。」

  侍者應聲而去。

  吸一口氣,手握上門把,她輕輕把門打開,朝裡面同時轉過頭來的兩人嫣然一笑,「隴本先生,佔總。」

  三十開外算得英俊的隴本次山直勾勾看著迎面進來的美人,柔如絲綢的黑髮隨著她的步履在鬢邊輕輕飄拂,只這一眼已讓人覺得風情淡雅無限,更別說那天然柳眉下一雙清晨剪水似出世的瞳,幾乎動人心魄。

  那樣的清雅原應被珍藏在玫瑰園裡白裙飄飄,她卻著一身剪裁精緻又不失流行風尚的紀梵希套裝,把自己滴水不漏地裝扮成高尚的職業女性,然而顧盼間卻又全無半點高階女子的凌厲傲氣,眉端唇際只流動著閑適與安然,尤是那身時尚裝扮反而將她襯映得更為高貴典雅。


  從她伸過來最細微的纖玉指尖都彷彿在說,這份嫻靜淡定的氣質似與生俱來,根本不應在這種燈紅酒暗的場合出現,但那合身衣物勾勒出的最適合接吻的窈窕身段,卻玲瓏柔軟得引人遐想聯翩,襯上她乍然盛開的笑顏和輕盈嗓音,短短一個照面,已經騷動了隴本次山的心。
  
  他毫不猶豫握上她的手,「這位小姐是——」

  坐在八人座昂貴青皮沙發里的佔南弦彎起了唇角,西裝外套搭在一旁,白襯衣領扣已解,領帶也已扯散,男人彷彿永遠在這種慵懶的時候最為性感,半仰著與他姿態一致懶洋洋的眸光,迎上她之後便沒再移開,「我的私人秘書,溫暖。」

  門聲又響,四位貌美如花堆滿笑容的小姐齊齊涌了進來,「老闆們好,我是鶯鶯,這是燕燕、歡歡和喜喜。」

  一時房內嬌聲四起,熱鬧無比。

  避開佔南弦微微錯愕后再投過來已經變得淡冷的眸光,溫暖垂眼掩去唇邊如他慣常那樣的淺薄彎度。他要她來,食君之祿她焉能不從?只是,諾大的包廂只她一人作陪未免太過單調無聊。
  

  四艷迅速走到兩位俊男身邊坐下,半露的聳立酥胸有意無意蹭著他們的臂膀,鶯鶯首先拿起桌上的酒瓶,禁不住驚呼,「哇,佔總你點的是比翠絲堡七八年份的紅酒?!」


  溫暖乘機道,「那你們還不好好敬一下兩位大老闆?」

  燕燕撒嬌,「敬哪如喂的好?歡歡你說是不是?」

  歡歡媚眼如絲,把整個身子貼進佔南弦懷裡,「既然燕燕說喂的好,喜喜我們來給佔總試一試?」

  佔南弦臉上再度掛起懶散淺笑,也不推搪,一手一個環抱著歡歡和喜喜,掌心在她們裸露的腰肢上流連,就著喜喜遞到唇邊的水晶杯子將酒飲盡,引得鶯鶯拍手叫好,燕燕如法炮製也餵了隴本次山一杯。

  「再來,再來。」溫暖滿懷興緻地推波助瀾,「是美女的就給兩位老闆都敬三杯。」
  

  歡歡嗲聲道,「只怕老闆們不肯賞臉。」

  溫暖手一揮,「怕什麼?如果他們不肯賞臉,你們就反過去賞他們臉。」
  
  眾皆大笑,一時觥籌交錯,杯盞輕聆。

  嘻嘻哈哈酒過幾巡后艷女們開始走動,燕燕幫隴本次山點了根煙,歡歡起身去唱歌,喜喜按鈴叫人再送酒來。瞄見被佔南弦隨手扔在一旁的合同,溫暖斟滿杯子,柔若無骨地望向對面,「隴本先生,我敬你一杯!"

  隴本次山定定盯著她的眼睛,彷彿在確定她是什麼意思,頃刻后他鬆開臂彎里的鶯鶯,露出迷人笑容,「才一杯?我還以為溫小姐至少會敬我三杯。」

  「既然隴本先生吩咐,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她笑答,眼也不眨,連續三杯傾喉而下。
 
  眾女高聲叫好,機靈的鶯鶯道,「來來來,我給隴本先生滿上。」

  眼內興味盎然的隴本次山也將三杯酒逐一飲盡。

  在他們嬉笑戲鬧時佔南弦始終置若罔聞,彷彿與他全不相關,只專心地將纖長無暇的指掌探入喜喜的上襟,喜喜則將酒小口地含在嘴裡碾轉哺進他的唇舌,兩人一同沉醉在溫柔鄉。
  

  在座無不見慣風月,自然對這一幕視若無睹,看見鶯鶯離座去與歡歡合唱,溫暖起身走過去幫隴本次山斟酒,彎腰之際髮絲如水瀉頰,下一瞬陡地被他捉住手腕,她在暈旋中跌入他的臂彎。
  

  隴本次山狹長的鷹眼內飄起邪意,「不如我也喂喂溫小姐?」說著便端起酒杯打算飲進嘴裡。
  

  躺在他的手臂里一動不動,溫暖靜靜看著他,這燈紅酒綠俊男綺女真的會教人紙醉金迷么?卻為何此刻她內心這般平靜,如晴日無風的海洋,又似世間一切全然寂滅,早十年前已生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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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本次山怔住,不明白懷中這位上一刻還著意接近他的女子,為何眨眼之間一雙清眸變得無邊悲涼,象藏了幾生幾世的傷心,讓人不忍凝視,他下意識調開視線,卻在抬首時接上佔南弦似笑非笑的暗沉眸光。

  一絲不對勁的直覺鑽入隴本次山疊成一團的思緒,而在他迷惑的瞬間溫暖已不著痕迹地脫身,取過他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佔南弦淡寒的眸光從她臉上掃過,繼而被懷中美人的細語呢噥逗得淺笑低首。
  

  彷彿沒有接收到他似有似無的警告,她坐回原座,依然帶笑道,「隴本先生,不如我們來行酒令?」

  隴本次山無法多加思索那絲隱約的警戒意識到底是什麼,但即使如此,生意人的精明亦並未消失,「溫小姐想拿什麼做彩頭?」

  溫暖微微一笑,「如果我輸了,我來喂隴本先生喝酒如何?」

  二十五年間吻過的男人雖然不多,但也不過是個吻而已,她不在乎多不多這一個,起碼他長得並不讓她討厭,她一直喜歡欣賞帥、好看、俊俏、柔美、凌厲、陽剛諸如此類的男人,坦而言之,她喜歡美麗男色。

  「如果我輸了呢?是不是就要馬上、現在簽下佔總帶來的合同?」要知道這份合同佔南弦只是帶來給他過目,打算明天再與他磋商,今晚純只是碰個面消遣一下而已,他甚至還不算很清楚淺宇開出的條件。

  「對,你與我,輸與贏,各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公平無比。賭不賭?」

  隴本次山笑了,「溫暖小姐,你在激將法嗎?」

  「NoNoNo。」溫暖大搖其頭,一本正經地道,「我使的是美人計。」

  隴本次山哈哈大笑,「好一個美人計,好!我就和你賭這一把。」

  「隴本先生果然有氣魄!」她大加讚賞。

  心內卻微唏,這就是男人的天性嗎?明知她是在激將,他也按捺不下想在她面前逞英雄。
  

  其實男人和女人並無兩樣,都是越漂亮就越自傲,也越喜歡孔雀開屏。

  即使他自己也知道事後必然會覺得,這種給她留一個好印象的做法其實完全沒必要,但在這種氣氛下,在面對著她的這一刻,英雄主義作崇使他堪不破那道男性心魔,渴望俘獲身為女人的她的景仰。

  兩人一同打開骰盅,隴本次山的是三三五,溫暖是四六二。

  一點之差,很僥倖地,她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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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賭注,棋子(2)

    隴本次山即時爽快地大筆簽下合約,她的目的至此終於達成。

  但他眼內愈來愈濃的暗示卻似在宣告,這才是夜色的開始,遠遠未到最後,她心內清楚,如果不能及時以一種不得罪人的方式打消他對她的念頭,緊繼而來就會是他對她的邀約。
  
  如若等到他開了口,也許,她就再也無法回頭。

  因為這個遊戲是她起的頭,是她撩撥在先,所以斷不能拒絕在後,否則這份賣弄色相才簽下的合同,即便能如期實施也會遭遇困難重重。

  溫暖笑顏不改地又敬隴本次山幾杯,然後把鶯鶯燕燕召回陪侍他左右。

  化淡了曖昧氣氛之後,眼風掠見一直粘膩著佔南弦的喜喜終於離座出去唱歌,她懶懶站起,移步到他身邊,坐下,微微仰首,舒適地枕在他橫擱於沙發的長臂上,假裝完全沒看見隴本臉上一閃即逝的驚異。

  佔南弦側過頭來,從她踏進這間豪華包廂起,終於再度正眼看她。

  他的眸色很暗很深,深不見底得讓她心裡有一絲怯然。

  她用了一些他意料之外的手段,以最快速度完成了也許並不是他預期內她今晚的工作,她不知道這是否會讓他滿意,他本意並沒有要求她這樣做,她原也可不必如此,但她就是這樣做了,因今夜她少見地沒有心情保持笑容。

  在來之前她已有一絲厭悶,而要等這種場合結束毋如象要等到天荒地老,她只想儘快把事情解決讓他再沒有留她的餘地,然後便可窺空離去。

  抽過桌上面紙,她一點一點地擦拭沾染在他唇沿的胭脂,在旁人眼內她的動作那樣自然而親昵,彷彿從前就曾做過一千一百次,幾位小姐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異常聰明地沒有人再過來坐在他身邊,都假裝沒有注意到,只一味哄掇著隴本次山喝酒。

  佔南弦一動不動,自始至終表情絲毫無變,就那樣淡冷無比地看著她,眸色在霓虹燈影下忽深忽淺,什麼話也不說。

  溫暖的心開始慢慢下沉,又似往上飄浮,懸到了喉嚨上頭。

  她知道,坐在對面狀似漫不經心的隴本次山其實和她自己一樣,都在等,就等佔南弦一句話或一個動作,等他是默認她為他的人,還是會輕描淡寫地把她推出去,成全隴本次山的心愿。
  
  在與隴本次山開賭之前,她已經先押了這一注。

  她押不管自己如何放肆,佔南弦也不會把她送給別的男人。

  但此刻,她不那麼確定了。

  他冷然無情的眼眸猶如在說,他沒興趣為她收拾爛攤子,她喜歡玩火就等著自焚。
 

  溫暖在心裡默數,三,二——在她想起身的剎那佔南弦掣住了她的肩,將她摟定在原位,終於開口,卻不是對她說,「鶯鶯,點一支歌。」

  「點什麼?」

  「Nothing compares to you。」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鎖定她,「唱給我聽。」
  

  剎時間溫暖只覺得內心煩郁得無法透氣。

  這是他開出的條件,她要他救場就得按他的說話去做,而此時此刻她別無選擇,只除非她能夠離開他身側,否則她不會有拂袖而去不管不顧的機會,雖然此時的她沒有丁點心情玩這種遊戲,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淡薄外表下隱然的殘忍一旦觸發會變得如何強悍,為達目的他會不惜毀滅。
  

  深呼吸調息,她在只自己才知的無能為力中展顏微笑,人生有什麼事一定要堅持呢?她投降,她馴順,既然他要聽,她唱,什麼都唱。

  「我沒帶眼鏡,看不見屏幕。」她想起身。

  禁錮她在臂里紋絲不能動,他垂眼看向她的蕾絲領口,「你沒聽清楚?我說的是唱給我聽。」
  

  什麼也沒顯露,卻對她這樣若即若離,佔南弦對她的態度讓一旁的隴本次山愈加狐疑,也愈加謹慎,他無法清晰感知,這個美麗的女子對佔南弦而言到底如同那幾位艷女一樣可供褻玩,還是有別於其他人,他不能確定佔南弦把她召來是為了招待他這個客人,還是為了陪伴他本人。
 

  由此,這種情況下他再也不會貿然行事,合約執不執行不重要,重要的是,正如佔南弦開了比翠絲堡的酒給足他面子,他也斷不想輕易犯下可能得罪佔南弦的錯誤。

  隴本次山對溫暖而言已回歸安全,反而,現在對她構成危險的偏偏是她原以為最安全的人,所謂世事如棋,大概便是如此,總在剎那間,已經顛倒變幻。

  熟悉到靈魂的旋律在包廂內響起,佔南弦只吐出一個字。

  「唱。」

如果她不,他會當場撕碎她的上衣把她扔給隴本次山,他的眼神已經明白表示,他所警告她的,若她不從他一定做得出。

  下午時分他以她為餌在薄一心面前演一場用意不明的戲,於是她也就和他拉出四位小姐的距離,並成功地以另一個男人激起他的脾氣,明明已經如願,卻為何內心比來時更愴然悲楚,她到底在干著什麼?這樣的攻與守除了表明自己的不成熟外還有別的意義么?

  溫暖合上眼,回憶Sinead O'Connor那雙純潔綠眸,想不明白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緒下,那個唱歌的女子會把自己剃成了光頭,沒有麥克風,她在他肩沿輕輕唱起。

  自從你帶走你的愛,

  已經十五天又七小時。

  我每夜茫然遊走,

  沉睡里漫無白晝,

  你離開已經十五天又七小時。

  我擺弄我所能做的一切,

  從你離開的那一刻起,

  我明白了我喜歡的人究竟是誰。

  花式餐廳中的宴會,

  我的唇角無法言語,我無法言語。

  沒有,沒有什麼可以帶走我的悲傷,

  因為,沒有什麼可以和你相比。

  你無以倫比。

  ……

  她已很多年沒有再唱過歌,卻熟知這首歌詞如同每日默誦,它如此死死刻在她的腦海,也許此生再揮之不去,唱完她低低垂首,希望長發可以遮去臉上所有不宜在此時出現的情緒。
  

  「我想去一下化妝間。」她輕聲道。

  良久,他終於鬆開了手。

  她走出門外,一步不停走出會所,上車風馳電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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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2:01 |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賭注,棋子(3)

  

  日子悄如流水,各司其事。

  溫暖看著手裡的合同和計劃書,無法理解為何連續多日里一連幾份都是如此,臨到中午終於有空,她去找高訪,開門見山地問,「為什麼淺宇在和代中爭案子?」

  巧合一兩回她能理解,但這已是近日來的第五單。

  「上次代中搶走我們本來已經到手的益眾,業務部的同事們辛苦了一個月結果卻被朱令鴻揀了便宜,大家很不忿氣,也就著手去搶代中的單子,代中反過來回搶,一來一往就這樣爭上了。」
  
  溫暖皺眉,又不是小孩子打架賭氣,一筆一筆的生意都要投進去大量人力物力,這樣不惜血本搶來撬去,只怕最後落個兩敗俱傷。

  「總裁知道嗎?」她問。

  高訪笑了,「你以為他會不知道?」

  溫暖頹然收聲,原來根本與業務部無關,戰爭是佔南弦一手發起,只不知針對的是朱令鴻還是朱臨路,但最終結果都一樣,他憑籍雄厚實力要打擊的是整個代中公司。

  「溫暖,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請說。」

  高訪不經意道,「你上六十六樓的時間那麼短,怎麼和南弦在工作上達成驚人默契的?」要知道他的每一任秘書,至少都要待半年才算得上勉強熟習他的脾性。

  溫暖一呆,這個問題怎麼答?說自己聰明絕頂?還是說自己善解人意?

  高訪笑,「你不回答沒關係,我純粹好奇而已。」

  想了想,她道,「我以前就認識他。我先把這份合同拿去給法務部,回頭再和你聊。」不想深談下去,只好找借口走人。

  高訪笑著目送她離開。

  從法務部出來還有十分鐘就到下班時間,溫暖也不上樓了,直接往餐廳而去,途中經過四樓廊橋,她拐入橋外的空中花園,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在鐵藝休息椅上坐下來,望著遠遠近近不知名的花簇。

  不需要高訪說出來溫暖也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他好奇的是,為什麼佔南弦明知她與朱臨路的關係還是毫不設防地任用她,為什麼一而再的商業事件里,不管發生了什麼從始至終他沒有懷疑過她。
  
  那自然是有淵源的。

  在人們身上發生的每一件事,其實冥冥中都有定數。

  譬如說,命運之所以安排某人認識甲,可能是為了讓他通過甲認識乙,之所以讓他認識乙,可能是為了讓他通過乙獲得一份工作,或幫助到他什麼事,或達成他的什麼心愿,然後他又認識丙,這個丙可能又會為他帶來丁,而這個丁可能就是他今生的愛人。

  又或者是,某人既認識甲,又認識乙,然後經由他而使甲乙相識,這個相識從此以後便改變了甲乙的命運——就象她、佔南弦和薄一心。

  她先通過溫柔認識了佔南弦,然後佔南弦又通過她而認識了薄一心,也許上天讓她與佔南弦和薄一心分別在不同的時域與圈子遇見,正是為了要經由她而成全那兩人的情緣?
  

  人與人的關係便是這樣牽連造就,一環扣一環,最終結成一張誰也逃不脫的大網。
  

  思緒正飄忽浮離中,忽然聽到附近傳來低低的聲音。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會這樣。」那帶著懊悔和驚惶的哭腔,仿似來自於她熟悉的人。
  
  她往四周看看,確定說話聲來源於連綿綠色山丘一樣花團錦簇隔著的身後。
  

  「別擔心,說清楚就沒事了。」這把回應的和悅男聲,似亦不陌生。

  「薄小姐只是說找我喝喝茶聊聊天,我想她是占老大的女朋友怎麼也不能得罪,加上我心裡以為她可能是想知道公司里有誰喜歡占老大,而且她看上去也只是隨便問問的樣子,所以我就告訴了她杜心同的事,我還特意避開溫姐姐什麼都沒說,是真的,我不是故意打小報告的!」
  
  「別著急,溫暖不是心胸狹窄的人,只要坦白告訴她會沒事的。」

  「可是……她都不想理我,本來我有好幾次想告訴她,可是一見她客客氣氣的樣子心裡就覺得害怕,什麼都不敢說了……我真的很難過,所以才……才找你的……」

  溫暖悄悄起身,無聲無息地行開,走回空中廊橋內。

透過水藍的玻璃頂面,萬里晴空陽光普照,連日來的陰霾心情被破開一絲裂縫,本以為被身邊每一個人背叛是從生下來便已註定的宿命,卻原來,還是有或多或少的例外。

  午飯時間已晚,寧靜雅緻的高職員工餐廳里只零星散坐著幾人,她挑了個靠窗的位置,服務生馬上端來餐盤,她才剛剛坐下,便看見杜心同從無人注意的角落裡迎上來,似乎已經等了她很久。
  

  「能不能和你談談?」杜心同問。

  時勢造人也傷人,此刻她臉上形容憔悴,囂張早已盡失,語氣里的懇求幾乎到了低聲下氣,
  

  溫暖平和道,「你找錯人了。」她應該去找的是薄一心。

  杜心同在她對面不請自坐。

  「薄一心本來答應過我如果出事她會全部負責,可是這幾天里我一直撥不通她的手機,今天是我和如謙離開的最後期限,實在是迫不得已我才來找你……佔總要解僱我,這我沒有任何怨言,是我自己蠢甘心被人利用,我認了,但如謙是被我連累的,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請你原諒他。」
  

  「你言重了。不管你相信與否,這件事我沒有放在心上。」

  無所謂原諒不原諒,不管對杜心同或是郭如謙她都全無感覺,以前是一家公司里的同事,今日也是,僅此而已,恨一個人需要付出太大精神,得不償失的事她何必去做。

  「那你能不能幫忙向佔總求求情,讓如謙繼續留在公司里?他一直都是技術部的骨幹,就算看在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哪怕是把他降職或調到荒山僻嶺也可以,只要別炒了他。」
  
  淺宇成立十年從來沒有解僱過任何員工,即使管惕讓他們以辭職的方式走人,但是以後去別的公司求職時他們也很難自圓其說,尤其郭如謙還是做技術的,若就這樣離開淺宇,那等於是在這一行里再也無法立足。

  「就算我求你了!」杜心同的表情倔強得孤擲一注,彷彿就算此刻溫暖要她三跪九叩,她也會毫不猶豫。

  溫暖輕輕呼了口氣,他們做這件事之前為什麼就想不到會斷送自己的前途?亡羊補牢並不是每次都行得通,她平靜道,「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事到如今必須得有人出來負責。」
 

  除此以外,再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讓益眾潘維安降下心頭之火。

  就算淺宇的損失並不是他們兩人的作為所導致,但是佔南弦肯定在商言商,別說只是他們兩個,如果有必要解僱技術部所有的人,為保公司聲譽相信他也會果斷行事,這樣的後果精明如杜心同怎麼可能事先沒有預料?卻偏偏還是抱著僥倖心理去以身試法。

  杜心同一臉慘白,事實已經很清楚地擺在面前,不管她或郭如謙,已確然不可能繼續留在淺宇,她緊緊交握著雙手說不出話,神色絕望而無助,片刻后她起身,向溫暖微微鞠了鞠躬,「對不起。」
  
  也不多話,說完這三個字便轉身離開。

  溫暖繼續吃飯,速度之慢彷彿在思索什麼,吃完后她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乾淨嘴沿和手指,她拿起了電話。

  「臨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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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2:24 |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賭注,棋子(4)

  
  杜心同和郭如謙黯然地從淺宇里如期消失。

  丁小岱最後沒有被調走,只不過六十六樓的氣氛與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語,雖然溫暖依舊客氣得和顏悅色,然丁小岱和她說話時不由自主地已帶上了一絲小心翼翼。

  不管愛情友情親情,都是易碎品,一旦出現過裂縫,便很難恢復原貌。

  不論是誰對不起誰,那裂縫都如同兩面刃,一面傷人,一面傷己。

  日子依舊如常,只除了杜心同意外地給溫暖寄來一張感謝卡。

  而溫柔,已很久沒再出現。

  溫暖撥她電話,「還是很忙?」

  溫柔連珠般訴苦,「股市每日都在創新高,這麼好的市道萬年難遇,日夜操勞得我現在只剩下半條殘命了,你說我忙不忙?」

  「還好,起碼還有半條命天天看著資金水漲船高。周末來不來吃飯?」

  溫柔忽然反問,「為什麼你從來不來我處?」

  溫暖微怔,即答,「因為你從來不做飯,我去吃西北風?」

  溫柔靜了一靜,別開了話題,「端午節那天晚上,佔南弦在你樓下。」

  「他今年二十八歲。」不是十八歲。

  「信不信由得你,不是我帶他回來。」她到時他的車子已經停在那裡。

  「不說他,我剛才查了幾個菜譜,你想吃香草檸檬青口還是肉眼牛扒?」
  
  溫柔忽然發脾氣,「既然到今時今日你還是不想談,那就這樣吧。」直接掛了電話。
  

  溫暖呆了好半響,才把聽筒放回去。

  在過去三年來,從她回來讀書乃至工作到現在,溫柔曾經把整顆心與她縛在一起,也許,大概因為付出的時間似無休止,又始終得不到渴望中她的相對回應,仁至義盡的溫柔終於也覺辛苦和厭倦,再無心維繫,一言不合便可掣出臉色來。

  周六時溫暖依舊清早起床,走進書房便不再出來。

  她從小習國畫,花鳥魚蟲,工筆寫意,無一不通。

  鋪開宣紙,倒出墨汁,備好顏料和一點點水,取過筆架上的軟毫,從抽屜里拿出一疊報紙,她很少自己構思作品,大部分時候都象現在這樣,對著畫冊或圖案臨摹,簡單到不用花半點心思,在日常生活里,這點小小樂趣對她而言聊勝於無。

  畫好擱筆,然後拿出一枚田黃石印章,石面的光滑顯示出這枚印石已不知被把玩過多少年,上面刻著四字篆文,印好后她定睛看著那幾個字,足足看了半小時之久。

  在畫晾到半干后,她將紙翻過來,把濃稠的糨糊加水調成淡粘狀態,拿長毛刷沾取,大筆刷在畫的背面,看著宣紙上一條挨著一條滲透濕印,象是浸了如海思潮。

  全然刷勻之後再晾上一晾,然後把兩頭印有古雅圖案的畫軸,以中間全白部分對準濕透的畫紙背面,一點一點精心細緻地粘上去。

  取過乾爽的大排刷,慢慢輕輕地由上往下,沿著中線一遍遍往兩邊勻掃出去,只有這樣才能使裝裱的畫在晾乾后表面平滑無痕,不會出現小粒鼓起的氣泡。

  掛到中午已自然干透。

  取下從捲軸一頭慢慢收起,卷好后以蠟紙纏過幾圈,封口,放進書桌旁半人高的青花梅瓶里,旁邊還有兩隻一模一樣的大畫瓶,裡面已裝滿幾百支她從不拆封的畫卷。

  午飯後她如常回到淺宇,這次提前了十分鐘,沒有等佔南弦,自己搭乘員工電梯先上了辦公室。
  
  一刻鐘后佔南弦也來了,一邊輕聲講著電話一邊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神色難得一見地溫柔,專註得經過她的桌邊時也沒有留意到她已經來了,直到推門走進辦公室之後才意識到什麼,折返回頭,敲敲她的桌面。

  溫暖安靜地跟在他身後進去,聽到他微微不悅道,「昨天保姆說你擦傷了手肘,怎麼會這麼不小心?」似乎那頭答了什麼,他皺了皺眉,「以後這種危險動作讓替身去做,別讓我擔心。」
  

  似責還憐的口氣泄露出一絲寵溺。

  溫暖緩下腳步,目送他走到辦公桌後面,在他回身前她垂下了眼帘。

  他坐進皮椅里,不知那邊又說了什麼,他心情極好地淺笑,「那好吧,乖一點,過兩天我到羅馬接你。」

  如此這般又溫存了一會,他才終於掛上電話。

  溫暖這才走到桌前,隔著兩米闊的原木桌,她的視線停留在對面桌沿。

  「怎麼了?」他問。

  「啊?」她不解地抬起頭,乍然撞進他含笑未去的眸子,那神色似若有若無地關切,又似與她隔絕著三千里河山只冷眼凝睇,無心分辨,她瞳子一低已調離目光。

  唇角微勾,他道,「你沒事吧,怎麼心神恍惚的樣子。」

  「你叫我有事?」她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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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2:26 | 只看該作者
他不作聲,一會,忽然問,「你哭過幾次?」

  「為什麼問這個?」

  「答我。」

  她遲疑一下,「一兩次吧,不記得了。」

  「什麼時候?」

  她皺了皺眉,嗓音有些沙,「我不想談。」

  「溫柔說,那夜是她第一次見到你哭。」

  心底那根由全身所有最敏感的神經末梢糾結而成,十年來永不能被觸及的絕痛心弦,在那一剎,忽然就斷了。

  她張開眼眸,那麼淡地看著他,隔膜得彷彿她與他之間兩米見外的距離是無法跨越的陰陽兩世,隱著煩躁的瞳子清盈不再,臉上幾乎露出一種與多年清雅形象完全不符的冷笑,「你以為我是為你而哭?」

  他彎起唇弧,「難道——不是?」

  「相信我,就算排到銀河系也還輪不到你。」語氣前所未有地疏離。

  佔南弦不怒反笑,只是那彎得燦爛的笑容與寒光眸子毫不相襯,「這點我還真的信,在你心裡排首位的永遠是朱臨路?所以無論如何你也不會向我開口?不管什麼事你永遠只會找他,是不是這樣?」

  她窒了一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他冷冷嗤笑,「不是你叫朱臨路收留郭如謙的?溫暖,你越來越了不起了。」
  
  她不自然地別開頭,「郭如謙有份參與那個案子,代中以後實施起來也需要人手,他們互有所求關我什麼事?」

  「你還和我狡辯?你同情他們,你不想趕盡殺絕,可以!但是為什麼不直接和我說?你是還沒開口就認定了我不肯答應?還是你寧願和我作對也不想欠我半點人情?你就這麼不願意和我有任何糾葛?」

  她咬唇,再一聲不發。

  盯著她避而不視也絲毫不打算作任何解釋的臉,寒怒從心口倏地往上蔓延,抿緊了唇的他將眸光轉開,兩人一動不動,闊大空間內死寂無聲,頃刻后他從椅里起立,忽地拿起桌面的大疊文件對著玻璃牆猛甩過去,在啪聲巨響中他抄起車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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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2:27 |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夜遇,初戀(1)

  
  星期天溫暖照舊待在家裡,穿行於餐廳廚房,一樣樣精心準備,做好五六道菜,全部用精緻的白底藍花瓷具盛起,擺在餐桌上十分悅目,忙完已是中午時分。

  出乎意料地,溫柔連招呼也不打人忽然到來。

  在她的驚訝中溫柔瞪大雙眼,「怎麼一個人做這麼多菜,今天是什麼日子?還是你和我心有靈犀知道我會來?」

  溫暖給她添了副餐具,始終是兩姐妹,有什麼隔夜的恩仇?

  溫柔再看了眼桌上菜式,瞥向她,「你不會是因為寂寞吧?」

  溫暖笑,「是啊,怎麼不是,你不來我肯定寂寞,女人做飯就象古時侯摘梅,都需要人欣賞,否則一枝折得,天上人間,沒個人堪寄,簡直寂寞到老死。」

  「要是我肯定不做摘梅人,只做賞梅的,譬如拿銀子去砸一二三四五個美男回來,讓他們每天給我做飯,一家不好去另一家,怎麼樣也不愁寂寞。」

  溫暖樂,「看樣子最近賺不少?」都可以養一二三四五個美男了。

  「沒見過這麼好的時候,即使開盤時跌過幾百點收市前也會衝上去。」

  「聽說不僅是你們,就連百分百的散戶也贏錢。」

  「恩,在這種大勢下還輸的人,這輩子千萬不要碰股票。」

  「既然人人都贏,那輸的是誰?」

  「當然是接最後一棒的人。」

  「啊,明白。」

  輸的自然是在最高價位買進的那一撥。

  「不管是美國日本還是香港台灣新加坡,全球都創造過股市神話,指數在一段時期內飈升到令人不能置信的地步,這個過程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發死離場的,套死貪心的。」
 
  誰都不知道每日均漲幾百點一天比一天刷出新高的勢頭會在何時終止,也許再過幾千點,也許再過上萬點,也許不過百點,也許就在明天。

  總有一個盡頭,總有那麼一天,在某部分人於最高價位買進時,忽然之間,也許只是眨幾下眼而已,就已經風雲變色直線狂瀉。

  手裡所持股票即使打進最低價也趕不上它跌的速度,系統也會因為過度使用的巨大衝擊而崩潰,交易所里電子屏上數字跳速之快根本讓人無法看清,只需猶豫一秒已沒了先前的價位想拋都拋不出去,極短的時間內就已經跌停。

  大部分人會心存一線幻想,希望過幾天會反彈拉升,然而待兩三天過去,不得不接受一天比一天跌得厲害——熊市已經到來的現實時,戶口裡的資產早虧損到了近似血本無歸,對著那堆會讓人心痛到吐血的負數再斬倉已經毫無意義。

  本來過億過萬的市值,變得還不如天橋底下那些睡大街的流浪者們所揀的垃圾。
  

  有人在一夜之間暴富發達,也有人在一夜之間跳樓自殺,台灣曾有一位女奇人,在股指期貨里把五十萬打到了八千萬,然後幾天內輸光,這就是股市金融最大的魅力,同時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殺人旋渦。

  溫暖象想起什麼,沉吟了一下,對溫柔道,「有個女同事最近離開了公司,你那邊有沒有空缺?她人很聰明,你找人帶一帶她,說不定也能做出點成績。」

  溫柔頭也沒抬,「就是被佔南弦炒掉的那個?」

  溫暖驚訝,「你怎麼知道?」

  「你看,你也不是什麼事都和我說。」被人陷害到那份上還一聲不哼,「是不是我就只能賺錢和你共富貴,在你有事時就不能和你同患難?」哪怕她可能幫不上忙,告訴她一聲也沒什麼大不了吧。
  

  溫暖靜了靜,原來她是為這點生氣,心內忽然便有些釋然。

  溫暖繼續道,「本來我也不知,只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前陣子潘維安逢人就說淺宇做事不厚道,那麼巧他的圈子裡有人認識我,一聽提到你知道是我妹妹就和我說了,後來我留心看了看,發現佔南弦還不算蠢,所以也沒哼聲。」

  「既然你知道,也不用我解釋了,要是方便不妨幫她一把。」

  「別說她曾經對你不安好心,就算沒這回事你和她也談不上交情,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做活菩薩,不過,難得你也會動凡心想管世事,讓她明天給我電話吧。還有,不是我說你,以後假日多出去走走,每個周末都待在家裡做飯,小心還沒嫁人就已進入更年期。」

  「好啊,等你找到一二三四五個美男時,千萬記得叫我往府上同賞。」

  溫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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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2:29 | 只看該作者
這頓飯兩人吃了一個多小時,本來溫暖也想問問那個新加坡人是怎麼回事,最後還是忍住了,都已經不是莽撞無知的少年,溫柔難道真以為她一點不知嗎?既然她在她面前始終不提,大約有她自己的理由。

  膳后不久溫柔離去,溫暖收拾停當。

  憑著記憶中的歌詞,她上網搜索那天在車裡聽到的歌,原來歌名一萬個理由……那把似磁性低回的嗓音……象極了一個人。

  那時,每一首她喜歡的歌都逼著他去學,開始時他要花上半天到一天才能達到她苛刻的要求,到後來他已練得嫻熟到對任何拿到面前的歌只要試幾遍就能上口。

  她不記得他曾在她耳際唱過多少歌,只記得每一句都動情無比,從頭至尾震蕩她心,那魅惑聲線就如同他的人,一向無人能比。

  夜幕不知不覺間降臨,把自己拋在沙發里,她漫無邊際地看新聞。

  文藝台在報某位導演的戲準備開拍,據說是投資最大的華語電影,國際台在談論菲律賓人質事件,澳大利亞兩船相撞,伊朗扣押英國兵,英國對伊朗實行制裁,然後美韓軍事演習,科技台說全世界掀起登月熱,生活台則說LIFE停刊。

  然後最新的科學氣象模擬得出,全球氣候變暖將導致到2100年氣象大異,寒冰帶會消失,赤道附近在阿馬遜熱帶外會產生新的氣候類型。

  她在想,地球在遠古以前是否也這樣幻變?

  混沌之初,只有寥寥生物。

  生物繁殖、衍播、變種,在禽獸中慢慢發展出一種佔主導地位的種類,譬如人——真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殺傷力最強且生性最邪惡的禽獸,只有人,才會什麼都做得出。

  緊接著這種類在沒有天敵的自然界里急劇繁殖,破壞地表、破壞海洋、破壞氣候、過分採礦、過分捕殺、過分戰爭,在極短的時期內迅速耗掉巨額自然資源,並研究出毀滅性武器。?
  
  當自然生態再無法及時消弭人類種種破壞性行為所造成的惡果,這個種群的所作所為,終於在五千年後逐漸反撲本體,疾病如感冒天花瘟疫艾滋腫瘤禽流感非典,一件比一件來得兇猛和無葯可治,天災如乾旱洪水火山地震海嘯,一次比一次來得摧毀與滅絕。

  有個故事說,人類種種出離自然法規的行為已經讓地球憤怒,陸地、高山和海洋這三個有生命的最大載體已聯合起來,準備消滅人類。

  2100年,全球氣候會發生巨大變化,大致也正因此各國已聯合起來,積極尋求開發太空可能適合人類的聚居地,第一個考慮的目標自然就是月球

  月球表面沒有氧氣和水,是否以後,在上面生活的人正如一出科幻片里所示,鼻子上是戴著兩個供應氧氣的鼻塞,要殺一個人已無需動武,只需拔掉他的鼻塞。

  會不會在2999年的這一個千禧,確會成為古老預言中的世界末日?

  地震將使陸地四分五裂,山脈將在撕裂的巨大力量中潰成滾滾而下的巨石,冰山的溶解和海嘯將使海平面不斷升高,最終陸地被徹底淹沒,高層政客將因飛升月球的一個艙位而展開殘殺,百分之二的人踏著血河離去,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連同自然界所有生物沒頂滅絕,陸地被完全吞噬。
 

  整個地球在山崩地裂后變成無邊無際的死水汪洋,飄蕩著無數動植物了無生息的骨骸。
 
  一億年過去,這些骨骸中的一部分變成了化石,兩億年過後,地殼運動使得一些山脈在幾千萬年間露出海平面,成為淺島,又一億年,大量的動植物死體在海水的分解中慢慢產生了微生物,從不可見到可見,然後在海水經久不息地扑打島嶼的漫長年間,漸漸衍生適合上陸的個別種群。??
  

  再幾億萬年過去,地球上又出現了這樣一個種群,沒有天敵,在動植物中慢慢成為絕對主導,原始的他們一邊訝異於遠古代化石無法解釋的先進,一邊迅速自我膨脹佔據和毀壞大量資源。
  
  於是,在多少個億年後,地球再一次經歷輪迴的滅絕傳說……

  Here I stand in Bressanone,
  

  with the stars up in the sky。
  
  Are they shining over Brenner,

  and upon the other side。

  溫暖困頓地睜開眼,電視里雪花在飄,只除了腦袋異常混沌哪裡有什麼傳說,驚醒她的音樂仍然一遍遍在響,Bressanone,手指四處摸索找尋,她的布列瑟儂在哪?

  終於在地板上見到閃亮的手機,她揀起,「Hello?」

  「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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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2:30 |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夜遇,初戀(2)

  
  溫暖才把門開出一道細縫,朱臨路已闖了進來。

  她看看手機,半夜三點,「我以為只有牛頭馬面才會三更五點出現。」這個鐘點還真是索命的好時刻,因為就連靈魂也會哈欠連天,最容易出竅被拘走,她躺回沙發里。

  朱臨路擰她的臉,「醒醒。」

  拍開他的手把面孔埋進軟枕,「什麼事?」

  「沒事,剛好從附近路過,所以來看看你。」

  「看完請打道回府,記得順手關門。」

  他用力扯走軟枕,不肯讓她繼續尋夢,「你再不起來我可也躺下去了。」
  

  她只得提起精神,「到底什麼事?」

  「我們結婚吧。」

  她驟然瞪大眼睛,瞌睡蟲全部被他嚇死,用手摸摸他額頭,「沒燒啊。」
  
  就算燒也沒關係,雖然時間是早了點,不過醫院一向有急診。

  他惱,「你嫁還是不嫁?!」凌亂髮際垂在眼前,眸里是絲絲挫折。

  把他拉坐在沙發里,她把頭枕在他腿上,「哪家的姑娘讓你吃憋了?」

  他不再作聲。

  她睜開眼看他,「你還要玩多久才肯收手?」

  「收和不收有什麼區別?」他用雙手捧起她的臉,軟語哀求,「暖暖,嫁給我吧。」
  

  溫暖從沒見過那個人如朱臨路這樣,性格完全象一系列陰晴不定的天氣,以為他陽光普照的時候他會忽然下雨,以為他大霧籠罩的時候他又忽然晴空萬里,永遠不會知道他下一刻就做出些什麼來。
 

  她淡淡笑了笑,「別入戲太深,小心有朝一日我不讓你回頭。」

  他不再動作,垂眼看她,「什麼事不開心?」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開心?」

  他牽她的手貼上自己的胸口,「不是眼,是心。」

  她凝視他,忽然道,「臨路。」

  「恩?」

  「我們結婚吧。」

  他一愕,瞬即看見她臉上的淘氣,惱得雙手卡住她脖子,「我掐死你!」
  

  她大咳求饒。

  他不肯鬆手,眼內飛起笑意,「愛不愛我?」

  「愛。」她笑出聲來,誰怕誰呢?「這個世界上我唯一只愛你。」

  話聲剛落就看見沒關嚴的門被緩緩推開,她第一個念頭就想今天是不是鬼節?為什麼訪客都喜歡在半夜出現,下一秒才反應過來——佔南弦正站在門口,看著沙發里鬧成一團的她和朱臨路。
  

  溫暖整個人愣住,背著走廊燈的佔南弦臉容半暗,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朱臨路倏地把她整個抱在懷裡,以誇張無比的口氣道,「佔總這麼早?不會象我一樣剛好路過吧——」

  「臨路。」溫暖制止他,「放開我。」

  即使不情願,在她難得的認真下朱臨路還是鬆了手。

  起身出去,把門拉上,她對佔南弦笑了笑,「有事?」

  他的薄唇已抿成微微泛白的唇絲一線,下頜緊凝出稜角僵硬的線條,即使橘黃的廊燈也沒能把他眸內的寒冰星光映得稍為暖和一點。

  她清楚這是他發脾氣前的徵兆,但,三更半夜無緣無故跑到秘書家來發脾氣?聽上去好象沒什麼道理。

  「多少年了?」他忽然問。

  「什麼?」

  「我們分手多少年了?」

  她一啞,無言以對。

終於記起,溫柔說他在她樓下的那夜,被他撞見她流著淚聽Nothing compares to you的那夜,他去而復返卻直至離開也不和她說半句話的那夜……是他們的分手紀念日,十年前的端午節,在她十五歲他十八歲那一年,兩人在她家從前的房子樓下分了手。

  她近乎虛無地笑笑,「你三更半夜跑來找我敘舊?」可是,她早已經不記得前事。
  

  「當然不。」他的唇角翹成一彎凌冷的月,「我來純粹只想搞清一件事。」
  

  「什麼?」

  「我不是很理解,上次在藤末會所,你勾引隴本次山的手段怎麼會那麼嫻熟?所以想來親自領受一下你的伎倆,希望這樣可以找到答案解開我心中疑團,只是沒想到,你今夜已有入幕之賓。」
  
  鄙薄的說詞譏得她再保持不了微淺笑容,無聲問自己,覺得傷心嗎?答案是,不,不傷心,有什麼所謂呢,他想說便由得他去說好了。

  「打攪了你不好意思,可是我原以為,你真正想勾引的人不是隴本次山而應該是我。」從他嘴裡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咄咄逼人,「所以我還有一個疑問,為什麼你還沒勾引上我,就已經在這裡搞七捻八了?難道真的如你所說,他與我都是一流的情人?所以無他時可我,無我時可他?」
  
  她垂下眼,「我什麼時候勾引你了?」

  他驟然出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他,力道之重讓她覺得疼痛,眼眸如同寒光利刃,他的薄唇內吐字如冰。

  「你不是很懂得掩飾自己?你不是一向安然自若?卻為什麼總在我面前流露出一些不經意的情緒?你努力表現讓自己在公司里儘可能出眾,你聽的歌,你流的淚,你枕上我的手臂,你若有若無地招惹我,通通這些,為了讓我感知你的念念不忘,難道全是巧合?一點都不是出自你的有意無意?」
  

  溫暖定睛看他,只覺無話可說,罪名已被他釘在她發寒的脊樑。

  「就是這樣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這就是你對付男人無往不利的武器?來,寶貝,親口告訴我,你進淺宇從來就不是為了我,你對我耍弄的那些心機從來就不是為了想讓我再度在乎你,你也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流露過一丁點你放不下我的心事,更從來沒有給過我你仍默默等待的暗示,你肯定也從來沒有希祈過有一天我會回到你身邊,來,你親口告訴我,所有這些,你通通都沒做過。」
  

  她幾乎忘了他一貫的思維有多縝密口才有多雄辯,有那麼一瞬她幾乎被他說服,幾乎就認同他所指責她的這些罪行,每一條都是她在不知不覺或有意無意中對他犯下。

  他緊緊捏著她的下巴,鋒利質問如萬箭同時襲入她的胸口。

  「為什麼不說話?還是你根本無法否認?告訴我,既然你明明近期內才向我發出過暗示的邀請,為什麼現在房裡卻有另一個男人?難道你真的喜歡三人行?真的要我們兩個同時侍侯你?不這樣你那顆放蕩的心就得不到滿足?!」

  她用盡全力掙開他的手,顎骨彷彿被捏碎掉那樣劇痛,下巴大概已留下瘀痕,不過沒關係,再深的傷都會好,疤痕都會淡,事情都會過去,記憶都會消退。

  即使被活生生撕裂再灑上一把把鹽粉的心,最後都一定會彌合。

  時間而已,她早試過。

  力圖讓語氣平穩,她問,「你說完了嗎?」

  他雙眸里濃怒依然狂卷,點點星光早變成燃燒的烈焰,壓迫得她喘不過氣,「親口對我說一次,這個世界上,你唯一只愛他?!」

  她努力嘗試再度微笑,就為了這句說話,他把她整個人從頭頂侮辱到腳趾尖。
  

  「南弦。」已多少年,她沒再叫過這個名字,那一剎如此心酸,「我和臨路已經談婚論嫁。」
  
  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她定定站在原地,看著自動關閉的電梯門將他僵直的背影合上,把兩人隔成了別離。
  

  朱臨路打開門把她扯進屋裡,眯起雙目再三審視她,「告訴我他什麼時候見過你的眼淚?我好象從來只見你笑,沒見過你哭。」

  她抓著他的手臂,「臨路,我們結婚吧。」沒有比這更能一了百了地解決問題了。
  

  朱臨路的俊臉上帶著抑鬱和譏誚,「他準確無誤地說中了你的心事,你根本就忘不了他,是不是?所以你才惱羞成怒?」

  「我們結婚,好不好?」她誠心哀求,「讓我嫁給你。」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他們兩個更適合成為夫妻,因為他與她誰也不會傷害誰,在一起只有快樂,永遠沒有妒忌,爭吵,悲傷,或漫長到最終變成陌路的別離。

  朱臨路執起她的手深深吻了吻。

  「等哪天你會為我流淚時記得告訴我,也許到那時我會考慮娶你,還有,你最好與你的上司保持一點必要的距離,否則我會——非常,非常生氣。」

  他靜靜拉上門離開。

  溫暖回房間趴倒在床,合上眼陷進無邊黑暗,不明白自己做人為何如此失敗,兩個一流的男人最後都毫不猶豫地離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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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遇,初戀(3)

    認識佔南弦時她十三歲剛升女中,他十六歲,和溫柔同班讀高一。

  那是一個周末,她跟著溫柔回校看籃球比賽,年少的佔南弦是班級主力,個人全場得分超過總分一半,單憑他一人就已把對手打得潰不成軍。

  籃球場被圍得水泄不通,他在場上的耀眼吸引了所有目光,不管是快速的走位接應,準確無比的中投還是在幾人夾擊下強行突破上籃,動作皆一氣呵成流暢自然,每一次得分都會引來女生們著迷的尖叫。

  勝負毫無懸念,散場后揮汗淋漓的帥氣少年們在場邊席地而坐,喝水休息,被不肯離去的女生們蜂擁圍住。

  她這才發現溫柔不知去了哪裡,一隻籃球被人無意踢到滾來她的腳邊,她順手揀起,抱著球四處看看,仍不見溫柔的人影,想了想她決定留在原地,萬一溫柔回來找不到她會更麻煩。
  
  索性自己一個人玩起球來。

  三步上籃,底線回身勾手再投,居然不中!飛身搶過籃板,拉到三分線外再來一記遠射,賓果!揀回球對著空氣虛晃一招假動作,再度出手往籃框投去,籃球在空中劃出完美弧度,在即將到達拋物線的最高點時卻突然被騰空斜伸而出的手臂蓋了下來。

  她一愣,那矯俊身影已從半空躍落地面,一雙黑漆得盛氣凌人的眼眸灼灼地盯著她,在籃下彷彿天地大獨他最大。

  認得他正是比賽中最呼風喚雨的美少年,她撇了撇嘴,心想拽什麼拽。

  彷彿明白她在想什麼,他彎了彎唇,「來,過得了我,請你吃冰。」

  把球扔回給她。

  一股好勝之心被他的倨傲挑起,想她七歲就跟曾是職業教練的鄰居伯伯打籃球,總也算名師之徒,半個球場那麼大,就不信一對一的情況下她在他面前得不了分。

  第一回合她輕敵,在運行中被他閃電般出手偷走了球,惹來旁觀女生的刻意大笑,幾乎沒把她氣死,再來時她警覺了,不讓他近身,從右邊突然變線左切疾射出手,誰料他身形猛地往後躍起,凌空一展如鷹翔於野,球在瞬間被蓋了下來。

  那爆發力和彈跳力連圍觀的男生也為之大聲喝彩。

  把球再度扔回她面前,他薄唇微翹,彷彿她是逗樂他的小玩意。

  @#$%^&*,她在心底暗暗問候他祖宗。

  原地慢慢運著球,她磨蹭了大約有半分鐘,他警戒的身體線條終於稍微鬆懈,雙手抱胸有絲興味又有絲警戒地看著她,就在那一剎她忽然沖他辦個鬼臉,他一怔,她馬上運球朝他直衝過去,他直覺舉高雙手封殺,她剎下腳步的瞬間右手中的籃球往後一勾貼腰交到左手,他的手臂剛好慣性半落,她斜退半步借力起跳,直接左手單投——空心著籃!

  場邊圍觀者發出轟然的口哨聲和叫好聲。

得意地朝神色錯愕的他再扮個鬼臉,她拋下一串銀鈴般的開懷大笑,飛跑向不遠處正走回來的溫柔。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一個星期後他便出現在她家裡。

  僅一面,這個大女兒的同班同學便收服了她善良可愛的老爹。

  那時懵懂年少的她情竇未開,但十分活潑好動,興趣無比廣泛,每個周末都興高采烈地跟著他去參加各種活動,他教她網球羽毛球壁球甚至足球,帶她去聽爵士樂,去看新上映的電影,陪她上國畫班和鋼琴課。

  而她則逼著他去學每一首她喜歡聽的歌,偶爾周末下午拖他去卡拉OK包房,她負責點,他負責唱,不聽到心滿意足她不肯回家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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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2:32 |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夜遇,初戀(4)

  這樣過了大半年,到她十四歲生日那天,剛好是星期六。

  早上起床的她習慣晨浴,才剛剛洗好,樓下已傳來溫和的大叫,「小溫暖!小南弦來了!」
  
  干毛巾往濕漉漉的短髮上一搭,她衝下樓梯,「為什麼這麼早啊?」不是已經告訴過他中午會出去和同學逛街吃飯,晚上才會在家和老爹及溫柔吹蠟燭?「老爸你不是說請他晚上來吃飯的嗎?」
  

  溫和無辜地聳肩,「我去買菜了,你自己問小南弦。」

  她一雙靈氣大眼轉向他,發覺他好象又長高了,黑寶石一樣的眼睛清亮得懾人心神。
  

  「又一早洗澡了?」佔南弦走到她跟前,取過她手中的毛巾。


  她趕緊把頭低到他胸前,最喜歡他幫她擦頭髮了,腦袋被他的手掌暖暖地包著輕輕摩挲,每回舒服得不想他停下來,可惜今天不能蹭太久,「我一會要出去啦。」


  「你約了她們幾點?」


  「十一點。」

  「現在才十點而已,還早。」說著在沙發上坐下,把象棋擺出來,「先陪我下兩局,一會我送你過去。」

  
  她坐到他對面,直接把他的車馬各抽掉一個,他忍不住笑。

  她舉起手掌,磨刀霍霍,「中炮!」

  「起馬。」

  「上卒!」


  「飛象。」


  「出車!」

  他抬頭凝視她,似乎想笑而又沒有笑出來。

  「幹什麼?」她問。

  「你怎麼這麼單純。」


  她瞪大眼看他,「什麼意思?」

  他彎起唇角,「每回都是這幾招。」邊說還邊搖頭,那悲天憫人的神情彷彿她是個絕世小笨蛋。
  
  她探過身打他,「這說明我專一!懂不懂?!」

  他捉住她的手,眸色變得有點怪異,「真的?」

  「什麼真的?」


  他慢慢地道,「你專一?」


  不知為什麼那一刻她覺得心頭似被什麼撞了一下,很奇怪的感覺,有點酸酸麻麻地,明明才洗完澡,耳稍卻無端燥熱,下意識甩開他的手,然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不敢回眼看他。
  
  他不再說話,指尖推過棋子。

  她舉棋應對,飛快看他一眼,他低垂的長睫倏然一張,捉住了她原本打算掠過的眼神,她只覺整片脖子根都潮熱起來。

  他依然什麼也沒有說,她卻越來越坐立不安,心底沒來由地有種悄悄的奇特的渴望,想趕緊起身離開,又想這樣和他一直待著,心念怪異而矛盾地纏亂交織。

  「溫暖。」他懶懶地開口。

  心口剎時漏跳一拍,她竟有絲莫名的期待,「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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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2:35 | 只看該作者
「你沒棋了。」

  她一呆,看向棋盤,他支車在左,馬後炮在右,她的紅帥已被徹底將死。
  

  她惱撥棋子,「不玩了!」

  「再來。」

  「不要!」她瞪他。

  他微笑,擺好棋盤,「乖,只要你能撐過十五分鐘,我送你生日禮物。」
  

  她想再度擾亂棋子的手停在半空,將信將疑,「真的?」

  「恩。」

  她斜視他,這條豬似乎連唇角帶眼睛都在笑,她飛快地把他的車馬炮各取一個扔得遠遠的。
  

  他大樂,伸手要抓她,「你這個小賴皮!」

  她躲開他的手,咯咯大笑,「中炮!」

  「起馬。」

  「我也起馬!」

  「我上卒。」

  她開始認真對付,每下一步前都凝神思考後續棋路,然而即便如此,也還是很快中了埋伏被他吃掉一車,她看看棋盤,自己多出一馬一炮,不如逼他拼子,這樣就算不能贏也可保不輸。
  

  幾步棋后看他笑意漸濃,她知道走對了,馬上小人得志,「叫你欺負我!」
  

  「不錯,和棋了。」

  「不管,那算我贏!」她大叫,「快給我禮物!」

  「還是留到晚上吧,現在給你就不神秘了。」

  「不要不要!」她直接撲上桌子翻到對面,伸手去搜他的口袋。

  他捉住她的雙手,眸內彷彿有些遲疑,又有些誘惑,「你真的要?」

  「速速!」

  「好,你閉上眼睛。」

  她快樂地合上眼,一隻暖暖的手掌撫上她的腦後,她直覺道,「我的頭髮已經干——」有柔軟而熾熱的什麼吮上她的唇將她的說話堵了回去。


  思維即時停頓,她睜大眼,對上一雙柔情濃得要燒起來的黑眸。

  心臟驟然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突突亂蹦,幾乎能聽見它蓬蓬蓬劇跳的聲音,直覺想推開他卻反被他緊緊抱住,他身上異樣好聞的味道源源不斷地籠罩著她全身,偎在他懷裡如此自然,無法形容的快樂感從他的唇輕柔地傳遞到她唇間,異常奇妙令她不知不覺合上了眼,暖洋洋地整個人舒服得似要輕飄飄地融化了。

  「鈴鈴鈴……」

  「電話……」她軟喃。

  「要專一……」他將她的喘息喂回她唇內,讓她吞裹入腹。

  「咳,咳咳——」

  「有人……」

  「說了要專一……」兩人同時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手裡拎著好幾袋東西的溫和擰眉肅臉地站在門口。

  「小南弦。」

  「咳——是。」年輕俊秀的臉紅得比溫和剛買回來的西紅柿還透。

  「下次絕對不可以再讓我看見。」溫和側了側頭,似有些困惑,「這樣我會很為難的——你們幹嗎不到樓上溫暖的房間去?」

  「爸!」溫暖尖叫,抄起一把棋子甩射過去。

  溫和連忙轉身奔向廚房,「小南弦,記住不能擦槍走火,否則我閹了你小子給小溫暖燉湯喝!」
  

  「死老爸!你站住!」溫暖拔腿追過去,為老不尊!太過分了!

  「哇哇!小溫暖,不關老爸的事,哎喲!你要算帳應該找小南弦,他才是最陰險的啦!」
 

  她停下,怒目而視,「你胡說!」

  溫和一臉委屈,「我這麼聰明的老爸怎麼會生下你這麼笨的女兒,小溫暖,你是不是被我揀來的?」

  「死老頭!」她氣得把十指張成九陰白骨爪,再扯淡可發飆了!

  「唉,痴兒啊痴兒,小南弦故意教會你象棋,每次你周末一有約會他就提前來讓你先陪他玩兩局,下著下著你就會忘了自己要外出,是不是?」

  她一愣,老爸的說話怎麼和記憶中的情景異常吻合,好象……還真有那麼回事。
  

  溫和雙掌一攤,「然後小南弦就會順理成章地幫你擋掉那些小朋友們苦侯你不至的連環奪命call,接下來你一整天的時間都會被他霸佔,唉,我就不明白了,每次都是這種毫無趣味的套路,你這小傻瓜怎麼死活看不出來,小溫暖,你真的確定你是我生的?」

  鈴鈴鈴——她霍然回首。

  佔南弦倚在廚房門口,手裡正拿著他們家的無繩電話,他一本正經,「溫爸爸,這你就不懂了,溫暖那是專一。」說著摁下通話鍵,輕柔帶笑地對電話另一頭道,「溫暖有點不舒服,她不出來了,你們自己逛吧,逛完直接過來吃晚飯,溫爸爸已經買好菜等大家——」

  她一把奪過溫和手上的菜刀,「佔南弦你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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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愛過,為何(1)

 
  這是什麼地方?

  溫暖微微再張開些眼,看向朦朧的天花板,房外似乎隱約仍殘餘著說話聲和笑聲,恍惚間張口欲叫,然而「老爸」二字還未出口視線已自動轉向厚重窗帘,一絲微弱光線從縫隙飄入,在風過後簾幕墜回原處時被徹底遮斷,無邊無際的黑暗在深宵蔓延。

  她拭乾夢中滲出的眼淚,摸索著看手機,凌晨三點四十五分,拿起遙控器打開CD,老歌絲絲低回。

  片刻后,有溫熱的液體沿著眼角流下,緩慢滑入兩鬢,沾濕枕上髮絲。

  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追尋。

  沒法把往日搬到而今,所以記憶里那處舊歡如夢的缺口一碰就痛,刺骨錐心。
  

  太過美好的東西,從來不適合經歷,因為一旦經歷,便無法遺忘。

  即使早已成為過去,也會一直在生命里息息糾纏,控制不了的苦苦懷念使一顆心長年沉溺在追憶里,不肯浮出來與現實面對。

  曾到過美得無法形容的彼岸,所以在塵世里耿耿於懷,經歷那樣深刻,讓人不但難以割捨反而渴望繼續追尋,然而這世上消逝得最快的永是最美的時光,一去不返后只余午夜夢回,醒來時讓人肝腸寸斷。

  到最後什麼都不想要,只想拿有生的一切去換回過去。

  老歌無休無止地反覆播放,似始終不肯承認,人們根本留不住時光。

  當晨曦降臨,她已起床。

  準時回到公司,然而直到高訪打來電話她才知道,在全無計劃且對自己毫不知會的情況下,佔南弦突然出差。

  按下被告知的驚愕,她手忙腳亂地打開他的日程安排,一一致電抱歉需要延期,她編造了一個他離開的理由,但就據實回答,不,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她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連指示工作的電郵也沒有給她,他完全不與她聯絡。
  

  兩日後,幾乎所有娛樂報都登出了大幅照片,以「攜手羅馬,暗渡巴黎」作頭條,她這才知道,原來佔南弦不聲不響去了羅馬探班,照片上他笑容一如既往地淺淡溫然,與薄一心手牽著手逛許願泉。

  報道說他接了薄一心兩人秘密飛往巴黎后不知所蹤,鋪天蓋地的猜測全在暗示他們是不是訂婚紗去了。

  難得清閑中她再次收到杜心同寄來的感謝卡,說新工作很適合自己。

  然後她很快發現,佔南弦不在的這幾天辦公室里蔫得最快的不是角落裡的盆栽而是丁小岱,她垂頭喪氣的樣子象失去灌溉的花朵,臉上再也沒有鮮艷的顏色。

  到了第四日,溫暖見她又毫無精神地趴在桌上,終於忍不住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丁小岱側枕著頭,向她嘟了嘟嘴,「溫姐姐,我可能犯相思病了。」

  溫暖撫了撫心口,象放下一顆心頭大石,「幸虧,只是相思而已,我看你那萎靡不振的樣子,還真怕你說你已經懷孕了。」

  丁小岱即時從座位上跳起,撲過來掐她的手臂,「哇哇哇!溫姐姐,我好懷念這樣子的你啊!我求求你了,再虧我幾句吧!」

  溫暖失笑,「只見過討賞的,沒見過象你這樣找罵的。」

  丁小岱愁眉苦臉,「你說占老大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溫暖瞥她一眼,「你相思他?」

  丁小岱搖頭,「我早就不是暈道中人了,只不過他一日不回來,我就一日見不到意中人,唉……」

  看她這麼可憐,溫暖決定當一回月老,「這裡有份文件,你幫我送去給管惕?」
  

  丁小岱眼前一亮,「溫姐姐,知我果然莫若你!大恩大德不言謝,來世我再為你做牛做馬做小妹!」

  「反正也沒什麼事,你收拾東西走吧,不用再回來了。」

  「喳!奴婢這就快快樂樂地告退!」

  丁小岱蹦蹦跳跳地走後,溫暖獨自留在六十六樓。

  格調高雅而大氣的辦公室里充盈著節能燈一成不變的光亮,每一日從早上進來到傍晚離去,都是恆濕,恆溫,恆風,連輿洗間內水龍頭流出來的水都是二十四小時溫熱,人為調控的舒適其實與實驗室無異,以隔絕為代價,每一處每一樣惟數值指標。

  密閉空間內了無生息,感覺不到天日,正應了那句也無風雨也無晴,這樣的沉寂,以往會一直延續到丁小岱高呼「下班了」,驟然抬首才反應過來,又一天無聲無色中過去。
 

  有時候忙完,端杯開水走進會議室,在玻璃前臨窗而眺,餘輝落盡的夕陽如一盤淡明的圓月,讓她不由得想起一段清詞,迴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十年蹤跡,十年心。

  高樓下,馬路邊,或近或遠的梧桐在黃昏里如一簇簇火柴,象極被遺忘在某個角落小小的陳舊聖誕樹,唯一的不同是可望而不可及,如同內心深處,關於某些人,某些情緒……那麼遙遠。
  

  離開前看到提示有新郵件,連忙打開,卻是某個主管發來,她默然靜坐良久,才起身離去。
  

  行道樹梢頭碧綠蒼翠的葉被晚風吹得沙沙作響,直到走遠以後才驚覺原來自己忘了取車子,已懶得回頭,依舊信步前行,風過,入身仍覺一絲夏末的悶熱,她下意識扯了扯領口。
  疾馳的車輛偶爾從身邊飛過,碾起一抹幾抹呼嘯。

  徒步穿過十字路口,精品店,咖啡廳,車站,便利店,一路上那麼熟悉,似乎上一次踏過這條青磚路才在昨天,恍惚中似乎一切一切,才剛剛發生在昨天。

  當被身邊川流的人潮驚回神來才驟覺,原來,換過時空已多少年。

  有些人,等之不來,便只能離開,有些東西,要之不得,便只能放棄,有些過去,關於幸福或傷痛,只能埋於心底,有些冀望,關於現在或將來,只能選擇遺忘。

  有些心事,無能為力,便只能自我消蝕,有些思念,無處可付,說之便不如不說……然而,當思念太過積聚,深沉得有如負贅,會使一些遙遠記憶中的說話浮到嘴邊,讓人忍不住想再聽一遍。
  
  因為沒人堪寄,所以只能借一雙耳……說給自己聽一聽。

  在漫長年月里惟有這種虛無寄託,才能聊以慰籍已走到絕處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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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2:36 |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愛過,為何(2)

  
  周六下午溫暖依然在兩點半出門,準時回到淺宇。

  地下停車場里,直到電梯門打開了再自動關上,佔南弦都沒出現。

  她沒有上樓,站在緊閉的電梯前,向密合的鏡面上呵氣,冷熱交加一剎凝成薄汽,她抬起右手,用食指在上面劃出一道弧線,沿起點往下再劃一道弧線接上終點,在兩弧中央畫出瞳仁,加上數點星光。

  那是一雙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眼瞳,俊冷得毫無瑕疵。

  歡喜的時候,眼角會往上斜斜微翹,濃密睫毛完美得讓人想以指尖去點一點,不悅時,雙眸會全然打開,黑瞳微微收縮似遠空的星倏然凝聚,變成兩道極之無情的寒厲冷光,讓人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平靜的時候,半笑的時候,專註的時候,凝神沉思的時候,發怒的時候……無一不是那麼那麼美,如同這世上,Nothing compares to you,你無以倫比。

  到傍晚六點,下班時分,她終於離去,鏡面上淡淡的眉眼在她轉身之後消弭,終究不留一點痕迹。

  就在感情到了無法挽留而你又決意離開的時候,

  你要我找個理由讓你回頭可最後還是讓你走,

  你說分手的時候就不要淚流。

  就在聚散到了最後關頭而你又決意忘記的時候,

  我也想找個借口改變結局可最後還是放了手,

  你說分手了以後就不要讓自己難受。

  
  車子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遊盪,一遍復一遍聽著這歌。

  出神中手機忽然響起,她手忙腳亂,接通耳麥。

  「溫姐姐,你現在有空嗎?」丁小岱抑制不住興奮的聲音傳來。

  她一怔,「怎麼了?」

  「我本來想約管大哥看電影,可是他說約了高經理去金壁王朝喝酒,叫我一起去,可是我——我一個人很緊張啦,你能不能也過來?反正他們兩個你都很熟的嘛。」

  溫暖正在遲疑,丁小岱已飛快道,「就這樣說定啦!你趕緊過來,五樓玫瑰包廂。」
  

  她看了眼已被丁小岱不由分說掛斷的電話,搖搖頭,只得打轉方向盤改道往金壁王朝開去,該剎那她對丁小岱無比欽佩,那種大無畏蒙頭往前沖的勇敢,彌足珍貴得也只有純潔的年輕人才會擁有。
  

  走進金壁王朝時不期然和一個人打了照面。

  潘維寧見到她也是明顯一怔,馬上就走了過來,「好久不見。」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舉步便走。

  「嘿,嘿!」他快速攔下她,「不能聊兩句嗎?」

  「不可以。」她禮貌而簡短地答,說著就要越過他。

  他一把扣住她手臂,「我不明白,你既然可以不計前嫌為郭如謙和杜心同另謀出路,為什麼獨獨對我有所介懷?」

  「因為他們不曾在我面前扮演仁義,但你不同。」卻是以感情為幌子行欺騙之實,雖然只是短短一面,但他讓她相信過他,溫暖想了一想,「我平生最不想經歷的事,就是信任破滅。」
  
  潘維寧沉默,鬆手放開她,「對不起。」

  「我接受,不過還是請你別送花了,我們永遠也不會成為朋友。」

  潘維寧無言看著她走遠,直到此時才真正意識到,這個看上去溫雅隨和的女子原來外柔內剛,她隱藏在知性外表下的內心世界彷彿單純得黑白分明,在必要的時候性子比誰都烈。
  

  溫暖搭乘電梯上五樓,心想都過去了,再怎麼詭譎百變都好,到最後也不過雲淡風輕,往事無非都是如此,到了某年某日,一件件劃上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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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2:36 | 只看該作者
出了電梯她折往洗手間,可能因為晚飯沒吃的緣故,胃腹有些不舒服,漱過了口,洗完了臉,吹乾了手,人在化妝間的椅子上坐下來,靜靜地獨自待著。

  直到手機又響,丁小岱催促說都到了就只等她,掛了電話她不得不起身,對著鏡子裂裂嘴,自言自語道,「笑得真丑。」話一出忍不住又笑了笑,拿起包出去。

  才將一條腿跨出拐角便瞥見長廊的另一頭走來兩道翩翩身影,條件反射地她迅即縮了回去,背靠著牆壁,幾乎出了一身冷汗。

  該死的丁小岱!

  居然沒告訴她佔南弦和薄一心會來,幸虧她來了洗手間,否則毫無心理準備下在包廂里迎頭碰上,到時要多難堪就有多難堪,周一回公司非把那小傢伙從六十六樓扔下去不可!
  

  等了足足有十分鐘,確定豎直的雙耳再聽不見任何細微聲響,她悄悄往外窺望。
  

  佔南弦一手插在褲袋裡,另一隻手的指間夾著點燃的煙,正倚在房門緊閉的包廂門口,見她探出一點點頭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收回眸光,唇線微張,呼出透明薄絮似的煙氣。
  

  不料被逮個正著,強按下內心的慌亂和失措,她硬著頭皮走出去,停步在他跟前,笑了笑道,「佔總。」

  微微呼出一口薄煙,他不說話。

  空腹加上剛才被嚇一跳,緊張的神經緩和下來后胃內疼痛變得明顯,她不自覺捂了捂。
  
  看她一眼,他淡聲問,「晚飯吃的什麼?」

  她過了一會才答,「沒吃。」

  走廊里安靜得不聞人聲,只有一兩盞水晶壁燈將兩人的影子疊映在牆,淺淺橙光落在她如玉的臉,從精緻額頭沿眉心而下,嬌俏鼻樑和著瀲灧唇色半暗半明,長睫每眨一眨便在眼底下顫出濃密陰影。

  那模樣,十分惹人惜憐。

  他夾煙的掌心忍不住貼上她的頰,她側了側頭,讓自己脫離他的氣息,感覺到胃部一抽,不自覺皺了皺眉。

  他收回落空的手,目光落在她輕抿的唇,微有薄責,「胃痛?」

  心口忽然毫無來由地一酸,她原本垂視他胸前的水色眸光抬了起來,隨著這個動作而微微揚起的下巴象是無聲勾逗,記憶中的滋味在胸腹一盪,他的唇由著大腦指令就那樣貼向她的櫻瓣,她掙扎,頃即被他壓在牆上動彈不得,一手迅速插入絲般鬢間捧住她的臉,他強硬地逼迫她迎承自己的渴切。
  

  碾轉吮過她每一寸柔媚唇澤,靈巧滾燙的舌以極大耐心將她緊閉的皓齒誘開一線,下一瞬全然進佔,令她在他霸道的狂熱下逸出呻吟。

  當似滿足似詠嘆的輕淺嚶嚀傳入自己耳中,即刻化為洶湧的羞恥充斥於心,她奮然掙開他懷抱,力度之大差點使自己受傷。

  想也沒想她幾乎是小跑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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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7-11-10 22:37 |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愛過,為何(3)

  
  溫暖沒有走出太遠,下到一樓又見到潘維寧,他坐在吧台的高腳椅上和調酒師聊著什麼,她似急不可待逃命般的匆忙令他再度微訝,轉眼看見在她身後不遠大步跟上來的佔南弦,心念乍掠,他起身走進一前一後的兩人中間,擋在了佔南弦面前。

  溫暖在幾步后剎住雙腿,微愕回首,看著兩人。

  佔南弦神色不變,淺淡地勾了勾唇,「借光。」

  潘維寧眯眼一笑,「佔總不是去了巴黎試婚紗?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一心不喜歡巴黎的款式,我們打算過段時間再去米蘭看一看。」

  溫暖轉身想走,佔南弦即時伸手抓向她手腕。

  同一瞬間潘維寧襲向他橫在半空的手臂,他驟然抬高避開潘維寧的攻擊,溫暖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他疾扯入懷,一股柔力使她雙肩閃電般一百八十度大轉,她擋在了他身前面向著潘維寧硬生生收在她鼻尖前一寸的拳。

  潘維寧又驚又怒,「你算什麼男人!」

  佔南弦唇弧若燦,似贊還譏,「你還真是個男人。」

  輕描淡寫的一句說話不知為何卻讓潘維寧即時啞口,當場回不了嘴,眼睜睜看著他將溫暖強行拖出門去。

  將她塞入跑車,疾駛上路后佔南弦撥打手機,「一心?我離開一下,晚點回來接你。」掛了電話他冷冷開口,「你習慣性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好一會溫暖才反應過來是對她而說,「什麼耳邊風?」車窗外路況還算熟悉,雖然不知他會帶她去哪裡,但似乎不是打算賣掉,她也就安靜地坐在位置里。

  「我有沒有叫過你離潘維寧遠一點?」

  她即時反駁,「我從來沒有離他近過。」

  他一噎,「除了頂嘴你還會什麼?」

  「我是不會什麼,尤其不會拉女人到身前幫自己擋拳頭。」

  他嗤笑出聲,「只有神志不清的白痴才會為了女人爭風吃醋在公眾場合大打出手。」
  

  「哎,我忘了閣下是出了名的人面獸心——不好意思,說錯了,是冷麵智心。」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忍氣回腹,一隻手肘擱在車窗外,臉微別過去,唇邊慢慢彎出一抹淺莞,還以為她真的修鍊成金剛不壞之身再也沒有火性,原來也不過只要身體虛軟意志薄弱就會跟從前一樣容易被撩起。  


  彷彿從心底最深處滲上來一絲愉悅,柔和了他極其俊美的五官,神色自如中似笑還含,神情引人致命,大概任何一個女人見了此時此際的他都會抵擋不住那異樣魅力,直看得溫暖心內柔腸微微百轉,怔怔然移不開視線。

  車子回到淺宇,卻是駛入附樓的地下二層,她奇怪,忍不住問,「周末餐廳不開吧?」而且現在都幾點了?就算是平常也早已下班。

  「餐廳不開還有私人廚房。」看她不動,他翹唇,「胃不痛了?」

  「再痛我也不敢上去。」她淡掠他一眼,免得到時候又一頂意圖勾引佔大總裁的帽子蓋下來,那麼大的罪名她一個小小的秘書擔當不起。

  他砰聲甩上車門,徑直走向電梯,頭也不回拋下一句,「溫暖,你最好別在此時此刻和我恃寵生嬌。」

  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咬了咬唇,站在原地進退維谷。

  站在電梯前,他側首看來,「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自己走過來,二是我過去扒了你的裙子打一頓你再自己走過來。」

  她被逗得想笑,死死忍住才沒有破功,終於慢騰騰地挪步過去。

  到了六十六樓,剛出電梯他的手機響起,隨口和她道,「開門。」

  她一怔,他已走到窗邊講電話,她望向電子密碼鎖,遲疑了一下,抬手按下零九零九,聽到輕微的一聲咔嗒,她試試推去,門扇應手而開,門后視野非常開闊,感覺上象一眼望不到盡頭。
  

  仔細一看才明白那奇特感原來來自於設計,舒適空間內沒有任何作間隔用的白牆,不管是電視牆,客廳,書房還是餐廳和廚房,全是以幻彩璀璨的琉璃磚藝術造型巧妙地分隔出完整區域,半開放式的卧室里一張大床依著玻璃幕牆放置,入門瞬間視線穿透玻幕溶入夜空,燈亮后玻幕如鏡,更把房中一切原形折射使空間放大不止一倍,影影幢幢使人覺得看不到盡頭。

  佔南弦給她沖了一杯熱巧克力,「先暖暖胃,我給你做蛋炒飯。」

  茶几上隨意擺著報紙和電視遙控器,書房裡隱約可見手提電源線介面的螢螢藍光,許多細節顯示這間套房並非閑置,而是有著人煙氣息,她想問他是不是住在這裡,話到嘴邊又覺得問題過於私人唐突,終於還是沒有出口。

  幾分鐘后他端著炒飯出來,因為空腹過度,她也沒有多吃,只六七分飽便放下了匙子,趁他在沙發上看報紙,她端著飲品隨意參觀,走進書房時她傻了眼。

  靠牆一字排開頂天立地的銀色金屬架上,看上去約有幾千張CD。

她隨手抽出,風居住的街道,再一張,Yanni的If I could tell you,如我可告訴你,隔幾格見到喜多郎的Matsuri,太鼓,然後是法語的Indescribable night,夜色迷離,輕悄如絲的吟然。
  

  再來是Pacific Moon和平之月的所有專輯。

  那首Bamboo Dance,竹之舞,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湖裡的清音出塵入心,還有Exodus,出埃及記,聽過的人都知道彈奏者馬克西姆的傳說,在戰火紛飛中,被困在地窖里他仍堅持每天練琴七小時。
  

  梭巡的眼光落在一個名字上,鄭源,她慢慢抽出CD,專輯名愛過的人。

  「這張專輯不錯。」背後傳來低低的說話。

  她隨口問,「哪首最好聽?」

  「為愛停留。」頓了頓,「不過,我常聽的是……曾經愛過你。」

  在他看不見的胸前,她的指尖微微一顫,輕輕打開透明盒子,拿出歌詞,找到曾經愛過你,入目便見幾行字句。

  傻傻的想了很久,

  卻依然想不出分開的理由,

  你走的時候用沉默代替了分手。

  是你太殘忍還是我太認真,

  如果愛情可以瞬間忘記,

  我又何苦那麼的愛你。
  
  她慌忙疊好放回原位,轉身時卻撞入他已等候許久的胸膛,淺淺的呼吸拂在她耳際,一聲惆悵的低喃輕得她幾乎聽不見,「為什麼?」

  她屈起手臂抵在兩人之間,別開頭不敢看他。

  「告訴我,為什麼?」

  她靜默,然後聲音和髮絲一齊低了下去,「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

  「只除非是你親口告訴我,否則在我心裡,當年永遠是個解不開的謎。」
  

  「現在談這些還有意義嗎?」都已經事過境遷,兩人的身份也早已不同往日。
  
  「至今我還是想不通,到底什麼原因讓你當初那麼殘忍,是別人比我更重要?還是你對我的感情不夠深?告訴我哪個才是答案。」

  「你別這樣……」

  「你還希望我能怎麼樣?」

  他話聲中的挫敗和一抹自嘲的淺譏讓她變得異常難過,她艱難道,「對不起,當初是我的錯,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一定不會那麼做,這十年裡無時無刻我寧願死的是我,而不是……如果可以回頭,如果可以重來,如果一切的一切可以補救,就算讓我剜肉剔骨萬劫不復地去換我也願意……」
  

  她知道自己錯了,只是他不知道……這些年來她背負的是什麼。

  沉默半響,他嗓音輕柔,「已經太遲,我不會原諒你,永不。」

  眼內迅速凝起霧汽,她側首,他的唇在她嘴角擦過。

  「所以我也從來沒想過請你原諒。」她說。

  「是啊,你從來不想……知不知道就因為你不想,什麼都不做,一切才會發展到今天?」
  
  努力驅散眼裡的薄霧,她輕輕笑了笑,「那你想我怎麼做?你說,只要我能做得到,不管怎麼樣我都答應你。」他便是要想她的命都沒關係,她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迹。

  「真的?」

  「是。」

  他解她的襯衣扣子,「那就先把你自己給我。」

  她無措,抓緊他的手,「不包括這個。」

  「不包括?那告訴我,除了你自己你還能用什麼來還我?」

  她抬起水眸,「我不打算還你,我欠你的根本還不了,所以這一世里不打算還了。」
  
  他凝視她良久,「可以這麼無賴嗎?」

  忽然想起朱臨路說的周芷若和張無忌,她脫口而出,「不如我答應你三件事,好不好?」
 

  「玩什麼把戲。」他凝視她,見她神色認真,他笑了笑,「好吧,那麼第一件,我再次和你強調,絕不能和潘維寧來往,別問為什麼,只要按我的話去做。」

  「好。」

  「第二件,去和朱臨路分手。」

  她啞了啞口,懊惱道,「你不能這樣。」

  「我能。」

  他強硬的口氣將她惹出了一絲脾氣,「那你是不是也會和薄一心分手?」
  


  唇線一彎,他笑得極詭魅,「是你欠我,我有欠你嗎?」

  她堅持,「別的都可以答應你,這點不行。」

  「我警告你別再為了任何人尤其是他和我不歡而散。」

  「南弦!」

  他不為所動地看看錶,「他們應該快結束了,我送你回去拿車子。」

  「走吧。」她長舒口氣。

  他卻忽然將她按定在原地,在她的猝不及防中吻將下來,有些迫切還有些狂熱,長久,將她緊緊抱在懷內,他輕聲低喃,「想我嗎?」

  額頭抵著他的心口,她想說,每一天,十年來每一天都在思念,然而肺腑內酸意泛濫,滿盈得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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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愛過,為何(4)

  
  丁小岱照舊半個身子趴在溫暖的桌面。

  「溫姐姐!你昨天晚上怎麼沒來?還把手機關了!」

  溫暖白她一眼,「我去了,只是在門口見到不想見的人,所以沒進去,這次你死定了。」
  


  「不關我事的!我也不知道占老大和那個女人會來!我去到之後聽到高經理在講電話,好象告訴誰我們的位置,我還以為他有別的朋友要來,根本沒想到會是神出鬼沒的占老大,報紙不是說他們在巴黎嗎?誰想到已經回來了嘛!」

  「不管,你給我好好打完這疊文件,再過一百年也別想下去見管惕。」

  「一百年?!我不活了,你掐死我吧!」丁小岱大聲呻吟中聽到電梯聲響,一轉頭看見管惕,她和溫暖咬耳朵,「哈哈哈,你人算不如天算,就連老天都不恥你的詭計而被我的痴情打動。」
  

  溫暖掩嘴,對管惕揚聲道,「你以前見過花痴嗎?」

  丁小岱即時嚇傻,手在桌子底下死命掐她的腿。

  管惕嘿嘿一笑,「小溫妹妹,誰是花痴?」

  溫暖指指丁小岱,「她——哎喲——花痴佔總。」暗暗揉了揉大腿,小妮子下手還真狠。
  
  丁小岱漲紅了臉,訕訕地對上管惕玩味的目光,「溫姐姐開我玩笑的,我才沒有花痴占老大。」
  
  溫暖介面,「啊哈,不是佔總那就是別人咯?難道——唔,唔唔——」一隻手緊緊掩著她的嘴不再讓她說話。

  管惕身子一低,挨著丁小岱一起趴在桌面,大眼對上溫暖的大眼,「小溫妹妹,坦白講我覺得你比較花痴佔美男哦。」

  溫暖瞪圓了眼。

  管惕朝她的手提努努嘴,「屏保密碼一三九九,小溫妹妹想和誰一生久久?」
  
  丁小岱好奇問,「什麼一生久久?」

  管惕拿文件拍拍她的腦袋,「佔美男的生日是一月三號,你家溫姐姐的生日是九月九號,你說還有什麼一生久久?」

  溫暖倏然臉紅,馬上起身離座,冷哼出聲,「有本事管惕你搬到六十六樓來辦公,我看你能保這丫頭幾回。」

  「哇!哇哇哇!」丁小岱趕緊端起資料追過去,一邊回頭對笑著跟上來的管惕做鬼臉,一邊叫道,「好姐姐!你別遷怒啊,不關我事呢!哈哈哈,花痴無罪!小妹無辜!喔耶!」
  
  坐在沙發里的佔南弦和高訪在溫暖推開門的那一剎聽到了丁小岱的叫聲,高訪笑起來,「什麼無罪無辜的?」

  丁小岱把文件放下,吐了吐舌頭,「沒什麼。對了,高經理,你以後會和誰一生久久?」
  
  管惕噗嗤一笑,溫暖一張清顏全部嫣紅,含羞帶恨地瞪著丁小岱。

  佔南弦微微別開臉,長睫輕顫。

  只有高訪明白不過來,「什麼一生——」

  「好了,開會吧。」佔南弦打斷他,眸光掠過溫暖時唇邊忍不住又現淺莞,他從桌面拿起一份文件,「昨天晚上大華電信的楊文中約我吃飯,大華計劃在下半年進行業務系統改造,這個工程對他們很重要,楊文中的意思是希望我們參與進去。」

  高訪奇道,「這個案子大華在年初就已經報批備案,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遲遲沒有提進日程,業內都知道大華電信是代中關係很鐵的老客戶,我本來以為代中會是他們內定的合作人,所以也沒去跟這個案子,為什麼現在楊文中會來找我們?」

  「不管他出於什麼原因,既然主動找上來,我沒有理由不分一杯羹。」見溫暖始終低著頭,頓了頓,他問,「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她猶豫一下,終於還是說了出口,「一定要針對代中嗎?」

  他唇邊的莞爾悄然隱去,「你第一天進淺宇?」

  「我只是覺得這不是做生意的正確手法。」

  他淡聲道,「別這麼輕易下你的定論,正確與否看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你如果覺得不方便,可以不參與這個案子。」

高訪和管惕面面相覷。

  溫暖把手中的文件放回桌面,「好的,我本來經驗也不足。」

  在她站起前佔南弦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定睛看了她十秒,他原本冷沉的說話聲變得異樣輕柔,「你想清楚了?」

  她低頭看向他,好一會,聲線平靜,「這段時間我們已經搶了代中不少生意,就算你對他們有什麼不滿,也應該可以消氣了,又何必一定要趕盡殺絕呢?」

  他冷嗤一聲,「就憑你這句話,我保證代中會死無全屍。」

  潛藏了千年的情緒終於被他的強硬從黑暗的最底處勾出一絲幾絲來,她想收回手,然而細微的掙扎始終被他鉗緊的手掌所消弭,她抿唇,凝聲道,「你放開我。」

  那一點硬碰硬的抵觸將他的脾氣真正惹了起來,手無情地一甩,她即時跌躺在沙發里,他倏然壓下身來,全然不顧房內瞬間的安靜,在場人事都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鷙冷眸光如出鞘冰刃,他森寒地擒著她雙眼,「我昨天才和你說過什麼?這麼快你就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她以手死死抵著他的胸膛,無處著力的腰腹和長腿卻躲不過他矯岸壓緊的身軀,原本便微弱的抗拒終究轉成了羞躁和沮喪,「你快起來!」

  眼底盡收了她的無措,兩簇冰凌一樣的寒眸半響之後才稍稍化淡。

  他起身的同時執著她的腕將她也牽了起來,若無其事地對作聲不得的高訪和管惕勾了勾唇,「不好意思,請給我們幾分鐘。」

  尷尬異常的兩人快速退出火拚現場,把門緊緊關上。

  佔南弦走回辦公桌后,眸光含譏帶誚,「我想有件事還是告訴你的好。」
  


  「你說。」

  「有人見到朱臨路在澳門和一個女孩子出雙入對。」

  她笑了笑,「他的女朋友一向很多。」

  「這個可能不太一樣。」

  她合上眼,輕輕呼了口氣,睜開來,不再迴避他,「謝謝你,我知道了。」
  

  他唇一勾,「不客氣。」

  「我也有件事想告訴你。」

  「哦?」他沒什麼興緻地應了聲,低頭打開公文。

  「如果你沒意見的話,我想提出辭呈。」

  才剛打開的公文被緩緩合上,推到一邊,他抬首迎上她沉寂無波的視線,「關於大華的案子,我本來還打算留半邊餅給代中,既然你辭職,倒方便了我,僧面佛面都不用看了。」
  

  她微笑,「那我先提前祝佔總馬到功成,淺宇生意蒸蒸日上。」

  他也笑,「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大華的這次系統改造包括硬體設備更新,由於楊文中和溫柔有點私交,所以他們原定全部硬體向新加坡一家全球銷量第五的公司採購——那家新加坡公司和溫柔有點淵源,不過同樣的配置其實我可以和No. one合作拿到更好的折扣供應給他們,所以還拜託你和溫柔說一聲,這次我要抱歉了。」

  溫暖驚異地咬了咬唇,禁不住薄有恨意,性子卻十分倔強,「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話帶到。」
  
  說完便想轉身,卻見一道藍光疾閃,她驚在原地,驟然間無數紙張在空中飛舞,那本被佔南弦擲來的硬皮藍色文件夾在她肩外一尺處跌落地面,發出砰地一聲響。

  兩人隔著飄悠悠的紙張含怨而視。

  他率先開了口,語鋒比先前更冰冷也更輕柔,「代中我是毀定了,至於你,自求多福。」
  
  白紙還沒落到地面,她已一聲不發轉身走了出去。
2009,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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