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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譯註--《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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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註解】

微子開者①,殷帝乙之首子而帝紂之庶兄也②。紂即立,不明,淫亂於政,微子數諫,紂不聽。及祖伊以周西伯昌之修德,滅國,懼禍至,以告紂。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是何能為!」於是微子度紂終不可諫,欲死之,及去,未能自決,乃問於太師、少師曰:「殷不有治政,不治四方。我祖遂陳於上,紂沈湎於酒,婦人是用,亂敗湯德於下。殷既小大好草竊姦宄,卿士師師非度,皆有罪辜,乃無維獲,小民乃並興,相為敵仇。今殷其典喪!若涉水無津涯。殷遂喪,越至於今。」曰:「太師、少師,我其發出往?吾家保於喪?今女無故告予,顛躋③,如之何其?」太師若曰④:「王子,天篤下災亡殷國,乃毋畏畏,不用老長。今殷民乃陋淫神祇之祀⑤。今誠得治國,國治身死不恨。為死,終不得治,不如去。」遂亡。

①微子開:《尚書·微子之命》雲命微子啟代殷后。今此名開,是避諱漢景帝的名。 ②庶兄:《呂氏春秋》雲生微子時母猶為妾,及為妻而生紂。故微子為紂同母庶兄也。 ③顛躋:《集解》曰:「躋猶墜也。恐顛墜於非義,當如之何也。」 ④若:順。 ⑤神祇(qì,齊):天曰神,地曰祇。

箕子者,紂親戚也。紂始為象箸,箕子嘆曰:「彼為象箸,必為玉杯;為杯,則必思遠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宮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紂為淫泆,箕子諫,不聽。人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為人臣諫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說於民①,吾不忍為也。」乃被發詳狂而為奴②。遂隱而鼓琴以自悲,故傳之曰《箕子操》③。
王子比干者,亦紂之親戚也。見箕子諫不聽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爭④,則百姓何辜!」乃直言諫紂。紂怒曰:「吾聞聖人之心有七竅,信有諸乎?」乃遂殺王子比干,刳視其心⑤。
微子曰:「父子有骨肉,則臣主以義屬。故父有過,子三諫不聽,則隨而號之;人臣三諫不聽,則其義可以去矣。」於是太師、少師乃勸微子去⑥,遂行。

①說:通「悅 ②被:通「披」; 詳:通「佯」。 ③《箕子操》:《風俗通義》曰:「其道閉寒憂愁而作者,命其曲曰操,操者,言遇災遇害,困厄窮迫,雖怨恨失意,猶守禮義,不懼不懾,樂道而不改其操也。」 ④爭:通「諍」,直言相勸。 ⑤刳(kū,枯):剖開而挖空。 ⑥太師、少師:《集解》曰:「太師,三公,箕子也。少師,孤卿,比干也。」《集解》又云:「時比干已死,而雲少師者似誤。」

周武王伐紂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軍門①,肉袒面縛②,左牽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於是武王乃釋微子,復其位如故。
武王封紂子武庚祿父以續殷祀,使管叔、蔡叔傅相之。

①造:往,到。 ②肉袒面縛:《索隱》雲肉袒者,袒而露肉也。面縛者,縛手於背而面向前也。

武王既克殷,訪問箕子。
武子曰:「於乎!維天陰定下民,相和其居,我不知其常倫所序。」
箕子對曰:「在昔鯀堙鴻水①,汩陳其五行②,帝乃震怒,不從鴻範九等,常倫所?③。鯀則殛死④,禹乃嗣興。天乃錫禹鴻範九等,常倫所序。
「初一曰五行;二曰五事;三曰八政;四曰五紀;五曰皇極;六曰三德;七曰稽疑;八曰庶征;九曰向用五福,畏用六極。
「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曰稼穡。潤下作咸,炎下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
「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治,明作智,聰作謀,睿作聖。
「八政:一曰食,二曰貨,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賓,八曰師。
「五紀:一曰歲,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曆數⑤。
「皇極: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⑥,用傅錫其庶民⑦,維時其庶民於女極⑧,錫女保極。凡厥庶民,毋有淫朋,人毋有比德,維皇作極。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⑨,女則念之。不協於極,不離於咎⑩,則受之。而安而色,曰予所好德,女則錫之福。時人斯其維皇之極。毋侮鰥寡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11),而國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穀。女不能使有好於而家,時人斯其辜。於其毋好,女雖錫之福,其作女用咎。毋偏毋頗,遵王之義。毋有作好,遵王之道。毋有作惡,遵王之路。毋偏毋黨,王道蕩蕩。毋黨毋偏,王道平平(12)。毋反毋側,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曰王極之傅言,是夷是訓(13),於帝其順。凡厥庶民,極之傅言,是順是行,以近天子之光(14)。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強不友剛克(15),內友柔克(16),沈漸剛克(17),高明柔克。維闢作福,維闢作威,維辟玉食(18)。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於而家,凶於而國。人用側頗辟,民用僭忒(19)。
「稽疑(20):擇建立卜筮人(21)。乃命卜筮,曰雨,曰濟(22),曰涕(23),曰霧,曰克,曰貞,曰悔,凡七。卜五,占之用二,衍忒(24)。立時人為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女則有大疑,謀及女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女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25),而身其康強,而子孫其逢吉(26)。女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龜從,筮從,女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女則逆,卿士逆,吉(27)。女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作內吉,作外凶(28)。龜筮共違於人,用靜吉,用作凶(29)。
「庶征:曰雨,曰陽,曰奧,曰寒,曰風,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序,庶草繁廡(30)。一極備,凶。一極亡(31),凶。曰休徵(32):曰肅,時雨若;曰治,時晹若;曰知,時奧若;曰謀,時寒若;曰聖,時風若。曰咎徵(33):曰狂,常雨若;曰僭(34),常晹若;曰舒,常奧若;日急,常寒若;曰霧,常風若。王眚維歲(35),卿士維月,師尹維日。歲月日時毋易,百穀用成,治用明,畯民用章(36),家用平康。日月歲時既易,百穀用不成,治用昏不明,畯民用微,家用不寧。庶民維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
「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37),五曰考終命(38)。六極(39):一曰凶短折(40),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
於是武王乃封箕子於朝鮮而不臣也。
其後箕子朝周,過故殷墟,感宮室毀壞,生禾黍,箕子傷之,欲哭則不可,欲泣為其近婦人,乃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其詩曰:「麥秀漸漸兮(41),禾黍油油。彼狡僮兮,不與我好兮!」所謂狡僮者,紂也。殷民聞之,皆為流涕。

①鴻:通「洪」。 ②汩(gū,骨):擾亂。 ③?(dù,妒):敗壞。 ④殛(jí,極):誅戮。 ⑤曆數:推算歲時節候。 ⑥時:通「是」。 ⑦傅:通「敷」,布。 錫:賜也。 ⑧女:通「汝」,你。 ⑨有:通「又」。 猷(yóu,猶):謀划。 ⑩離:通「罹」,遭受。 咎:罪責。 (11)羞:進。 (12)平(biàn,辨)平:當作「■」,清明可辨貌。(13)夷:通「彝」,一定的法則。 (14)近:益,增加。 (15)支:順。 (16)內:《索隱》曰內當為燮,和。 (17)沈:通「沉」。 漸:通「潛」。 沉、潛,均有在下的意思,當指勞動人民。 (18)維闢作福,維闢作威,維辟玉食:《集解》曰:「辟,君也。玉食。美食。不言王者,關諸侯也。」「作福,專爵賞也。作威,專刑罰也。玉食,珍美也。」 (19)僭忒:逾越常規,心懷惡念。 (20)稽:通「乩」,舊時迷信者求神降示的一種方法。能為人決疑治病,預示吉凶。(21)卜筮:《集解》云:」龜曰卜,蓍曰筮。 (22)濟:通「霽」,兆象雨止。 (23)涕:《尚書》作「■」,兆象氣絡繹不絕。 (24)衍忒:推演變化。 (25)大同:《集解》曰:「大同於吉」。(26)子孫其逢吉:《集解》曰:「動不違眾,故後世遇吉也。」 (27)吉:《集解》曰:「此三者皆從多,故為吉。」 (28)作內吉,作外凶:《集解》曰:「此逆者多,以故舉事於境內則吉,境外則凶。」 (29)用靜吉,用作凶:《集解》云:「安以守常則吉,動則凶。」「龜筮皆與人謀相違,人雖三從,猶不可以舉事。」 (30)奧(yù,郁):通「燠」,暖。 廡:通「蕪」,草盛。(31):通「無」。 (32)休:舊指美善。 (33)咎:災禍。 (34)僭:差失。 (35)眚(shěng,省):過失。 (36)畯:通「俊」。 (37)攸:所。 (38)考:老。 (39)極:懲罰的意思。 (40)凶短折:《集解》云:「未齔日凶,未冠曰短,未婚曰折。」 (41)漸漸:麥芒之狀。

武王崩,成王少,周公旦代行政當國①。管、蔡疑之,乃與武庚作亂,欲襲成王、周公。周公既承成王命誅武庚,殺管叔,放蔡叔,乃命微子開代殷后,奉其先祀,作《微子之命》以申之,國於宋。微子故能仁賢,乃代武庚,殷之佘民甚戴愛之。
微子開卒,立其弟衍,是為微仲②。微仲卒,子宋公稽立。宋公稽卒,子丁公申立。丁公申卒,子湣公共立。湣公共卒,弟煬公熙立。煬公即位,湣公子鮒祀殺煬公而自立,曰「我當立」,是為厲公。厲公卒,子釐公舉立。
釐公十七年,周厲王出奔彘。
二十八年,釐公卒,子惠公立。惠公四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年,惠公卒,子哀公立。哀公元年卒,子戴公立。
戴公二十九年,周幽王為犬左戎所殺,秦始列為諸侯。
三十四年,戴公卒,子武公司空立。武公生女為魯惠公夫人,生魯桓公。十八年,武公卒,子宣公力立。

①當國:掌握國家政權。 ②微種:一說微仲乃微子末之子。

宣公有太子與妻。十九年,宣公病,讓其弟和,曰:「父死子繼,兄死弟及,天下通義也。我其立和。」和亦三讓而受之。宣公卒,弟和立,是為穆公。
穆公九年,病,召大司孔父謂曰:「先君宣公舍太子與夷而立我,我不敢忘。我死,必立與夷也。」孔父曰:「群臣皆願立公子馮。」穆公曰:「毋立馮,吾不可以負宣公。」於是穆公使馮出居於鄭。八月庚辰,穆公卒,兄宣公子與妻立,是為殤公。君子聞之,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其弟以成義,然卒其子復享之。」

殤公元年,衛公子州吁殺其君完自立,欲得諸侯,使告於宋曰:「馮在鄭,必為亂,可與我伐之①。」宋許之,與伐鄭,至東門而還。二年,鄭伐宋,以報東門之役。其後諸侯數來侵伐。
九年,大司馬孔父嘉好,出,道遇太宰督,督說,目而觀之。督利孔父妻②,乃使人宣言國中曰:「殤公即位十年耳③,而十一戰④,民苦不堪,皆孔父為之,我且殺孔父以寧民。」是歲 ⑤,魯弒其君隱公。十年,華督攻孔父,取其妻⑥。殤公怒,遂弒殤公,而迎穆公子馮於鄭而立之,是為庄公。

①馮在鄭,必為亂,可與我伐之:據《左傳·隱公四年》載,宋公子馮欲與宋殤公爭君位,當宋殤公即位后,公子馮便出奔鄭國。「鄭人慾納之,及衛州吁立將修先君之怨於鄭,而求寵於諸侯,以和其民。」於是州吁便以除掉公子馮為由派使者勸告宋國與自己共同討伐鄭國。 ②利:貪圖。 ③殤公:為謚號,死後稱之,此處「殤」字當省。 ④十一戰:《集解》曰:「一戰,伐鄭,圍其東門;二戰,取其禾;三戰,取邾田;四戰,邾鄭宋,入其郛;五戰,伐鄭,圍長葛;六戰,鄭以王命伐宋;七戰,魯敗宋師於菅;八戰,宋、衛人鄭;九戰,伐戴;十戰,鄭入宋;十一戰,鄭伯以虢師大敗宋。 ⑤是歲:魯隱公被殺在宋殤公八年,不當在此年。 ⑥取:通「娶」。

庄公元年,華督為相。九年①,執鄭之祭仲,要以立突為鄭君。祭仲許,竟立突。十九年,庄公卒②,子湣公捷立。
湣公七年,齊桓公即位。九年,宋水,魯使臧文仲往吊水③。湣公自罪曰:「寡人以不能事鬼神,政不修,故水。」臧文仲善此言。此言乃公子子魚教湣公也④。
十年夏,宋伐魯⑤,戰於乘丘,魯生虜宋南宮萬。宋人請萬,萬歸宋。十一年秋,湣公與南宮萬獵,因博爭行⑥,湣公怒,辱之,曰:「始吾敬若;今若,魯虜也。」萬有力,病此言⑦,遂以局殺湣公於蒙澤⑧。大夫仇牧聞之,以兵造公門,萬博牧,牧齒著門闔死⑨。因殺太宰華督,乃更立公子游為君。諸公子奔蕭,公子御說奔毫。萬弟南宮牛將兵圍毫。冬,蕭及宋之諸公子共擊殺南宮牛,弒宋新君游而立湣公弟御說,是為桓公。宋萬奔陳。宋人請以賂陳。陳人使婦人飲之醇酒,以革裹之,歸宋。宋人醢萬也⑩。

①九年:執鄭之祭仲當在宋庄公十年。九年誤。 ②十九年:庄公十八卒,無十九年。 ③吊:慰問遭遇不幸。 ④公子子魚:據《左傳·庄公十一年》,子魚當為子魚之父御說。子魚至僖公八年始見《左傳》,距此尚三十佘年矣。 ⑤十年:宋伐魯當在宋湣公八年。十年誤。 ⑥博:通「簙」,古代一種博戲。 ⑦病:痛恨。 ⑧局:棋盤。 ⑨闔:《集解》曰:「闔,門扇。」 ⑩醢(hǎi,海):古代的一種酷刑,把人剁成肉醬。

桓公二年,諸侯伐宋,至郊而去。三年,齊桓公始霸。二十三年,迎衛公子毀於齊,立之,是為衛文公。文公女弟為桓公夫人①。秦穆公即位。三十年,桓公病,太子茲甫讓其庶兄目夷為嗣②。桓公義太子意,竟不聽。三十一年春,桓公卒,太子茲甫立,是為襄公。以其庶兄目夷為相。未葬,而齊桓公會諸侯於葵丘,襄公往會。
襄公七年,宋地隕星如雨,與雨偕下;六鶂退蜚③,風疾也。
八年,齊桓公卒,宋欲為盟會。十二年春,宋襄公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公子目夷諫曰:「小國爭盟,禍也。」不聽。秋,諸侯會宋公盟於盂。目夷曰:「禍其在此乎?君欲已甚,何以堪之!」於是楚執宋襄公以伐宋。冬,會於毫,以釋宋公。子魚曰:「禍猶未也。」十三年夏,宋伐鄭。子魚曰:「禍在此矣。」秋,楚伐宋以救鄭。襄公將戰,子魚諫曰:「天之棄商久矣,不可。」冬,十一月,襄公與楚成王戰於泓。楚人未濟,目夷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濟擊之。」公不聽。已濟未陳④,又曰:「可擊。」公曰:「待其己陳。」陳成,宋人擊之。宋師大敗,襄公傷股。國人皆怨公。公曰:「君子不困人於厄,不鼓不成列。」子魚曰:「兵以勝為功,何常言與⑤!必如公言,即奴事之耳,又何戰為?」
楚成王已救鄭,鄭享之⑥;去而取鄭二姬以歸。叔瞻曰:「成王無禮,其不沒乎?為禮卒於無別,有以知其不遂霸也。
是年,晉公子重耳過宋,襄公以傷於楚,欲得晉援,厚禮重耳,以馬二十乘。
十四年夏⑦,襄公病傷於泓而竟卒,子成公王臣立。

①女弟:妹妹。 ②目夷:字子魚。 ③蜚:通「飛」。 ④陳:通「陣」。 ⑤何常言與:《集解》一雲「尚何言與」。 ⑥享:通「饗」。 ⑦十四年:當作「二十四年」。

成公元年,晉文公即位。三年,倍楚盟親晉①,以有德於文公也。四年,楚成王伐宋,宋告急於晉。五年,晉文公救宋,楚兵去。九年,晉文公卒。十一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十六年,秦穆公卒。
十七年,成公卒。成公弟御殺太子及大司馬公孫固而自立為君。宋人共殺君御而立成公少子杵臼,是為昭公。
昭公四年,宋敗長翟緣斯於長丘。七年,楚莊王即位。
九年,昭公無道,國人不附。昭公弟鮑革賢而下士②。先,襄公夫人慾通於公子鮑,不可,乃助之施於國,因大夫華元為右師。昭公出獵,夫人王姬使衛伯攻殺公杵臼。弟鮑革立,是為文公。

①倍:通「背」。背棄。 ②鮑革:「革」字為衍文,即公子鮑。

文公元年,晉率諸侯伐宋,責以弒君。聞文公定立,乃去,二年,昭公子因文公母弟須與武、繆、戴、庄、桓之族為亂,文公盡誅之,出武、繆之族①。
四年春,楚命鄭伐宋。宋使華元將,鄭敗宋,囚華元。華元之將戰,殺羊以食士,其御羊羹不及,故怨,馳入鄭軍,故宋師敗,得囚華元。宋以兵車百乘文馬四百匹贖華元。未盡入,華元亡歸宋。
十四年,楚莊王圍鄭。鄭伯降楚,楚復釋之。
十六年,楚使過宋,宋有前仇,執楚使②。九月,楚莊王圍宋。十七年,楚以圍宋五月不解③,宋城中急,無食,華元乃夜私見楚將子反。子反告庄王。王問:「城中何如?」曰:「析骨而炊,易子而食。」庄王曰:「誠哉言!我軍亦有二日糧。」以信故,遂罷兵去。
二十二年,文公卒,子共公瑕立。始厚葬。君子譏華元不臣矣。
共公十年,華元善楚將子重,又善晉將欒書,兩盟晉楚。十三年,共公卒。華元為右師,魚石為左師。司馬唐山攻殺太子肥,欲殺華元,華元奔晉,魚石止之,至河乃還,誅唐山。乃立共公少子成,是為平公。

①出武、穆之族:《左傳·文公十八年》載此事為:「宋武氏之族道昭公子,將奉司城須以作亂。十二月,宋公殺母弟須及昭公子,使戴、庄、桓之族攻武氏於司馬子伯之館,遂出武、穆之族。」此將戴、庄、桓三族亦為作亂者,誤也。 ②執楚使:據《左傳·宣公十四年》當作「殺楚使者。」《楚世家》、《十二諸侯年表》亦「殺楚使者。」 ③圍宋五月:據《左傳·宣公十五年》所載當作「圍宋九月。」

平公三年,楚共王拔宋之彭城,以封宋左師魚石。四年,諸侯共誅魚石,而歸彭城於宋。三十五年,楚公子圍弒其君自立,為靈王。四十四年,平公卒,子元公佐立。
元公三年,楚公子棄疾弒靈王,自立為平王。八年,宋火。十年,元公毋信,詐殺諸公子,大夫華、向氏作亂。楚平王太子建來奔,見諸華氏相攻亂,建去如鄭。十五年,元公為魯昭公避季氏居外,為之求入魯,行道卒,子景公頭曼立。
景公十六年,魯陽虎來奔,已復去。二十五年,孔子過宋①,宋司馬桓魋惡之,欲殺孔子,孔子微服去②。三十年,曹倍宋,又倍晉,宋伐曹,晉不救,遂滅曹有之。三十六年,齊田常弒簡公。
三十七年,楚惠王滅陳。熒惑守心③。心,宋之分野也④。景公憂之。司星子韋曰:「可移於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於民。」景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於歲。景公曰:「歲饑民困,吾誰為君!」子韋曰:「天高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熒惑宜有動。」於是候之⑤,果徙三度。
六十四年⑥,景公卒。宋公子特攻殺太子而自立⑦,是為昭公。昭公者,元公之曾庶孫公孫糾,糾父公子褍秦,褍秦即元公少子也。景公殺昭公父糾,故昭公怨殺太子而自立。

①二十五:孔子過宋在二十二年,此處誤。 ②微服:舊時帝王、官吏為了隱藏自己的身分而改裝平民的服裝。 ③熒惑:即火星。守:甲星侵佔乙星通常所在的天區。 心宿:二十八宿之一。 ④分野:我國古代的一種迷信說法,將天空星宿分為十二次,配屬於各國,用以占卜吉凶。 ⑤候:觀察。 ⑥六十四年:《表》記景公卒於前451年,在位共六十六年,實誤。 ⑦公子特:「特」當作「得」。

昭公四十七年卒,予悼公購由立。悼公八年卒,子休公田立。休公田二十三年卒,子辟公辟兵立。辟公三年卒,子剔成立。剔成四十一年,剔成弟偃攻襲剔成,剔成敗奔齊,偃自立為宋君。
君偃十一年,自立為王。東敗齊,取五城①,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乃與齊、魏為敵國。盛血以韋囊,縣而射之②,命曰「射天」。淫於酒婦人。群臣諫者輒射之。於是諸侯皆曰「桀宋」。「宋其復為紂所為,不可不誅」。告齊伐宋。王偃立四十七年③。齊湣王與魏、楚伐宋④,殺王偃,遂滅宋而三分其他。

①取五城:《戰國策·宋策》載「齊拔宋五城」,此處誤為宋取五城。以下載「南敗楚」事亦有誤。 ②縣:通「懸」。 ③王偃立四十七年:《六國年表》言前286年齊滅宋,君偃在位應為四十三年。 ④齊湣王與魏、楚伐宋:此說僅見於此,《六國年表》及各《世家》皆言齊湣王滅宋,未言魏、楚參與。

太史公曰:孔子稱「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殷有三仁焉」。《春秋》譏宋之亂自宣公廢太子而立弟,國以不寧者十世。襄公之時,修行仁之,欲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①,故追道契、湯、高宗,殷所以興,作《商頌》。襄公既敗於泓,而君子或以為多,傷中國闕禮義,褒之也,宋襄之有禮讓也。

①正考父:正考父曾佐戴、武、宣諸公,在襄公以前百佘年,此處言「正考父美之」云云,實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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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世家第九

王連升 譯註

【說明】

西周初年,周成王封自己的弟弟叔虞於唐,稱為唐叔虞。唐曾是堯的都城。據《毛詩譜》說,叔虞的兒子燮父因堯墟以南有晉水,改稱晉侯。本篇所記從成工削桐葉為珪以封叔虞起至晉靜公二年(前376)魏、韓、趙三家分晉止,大約有六個半世紀的歷史。晉國的內亂始自晉穆侯。晉穆侯娶齊女姜氏為夫人,生一太子,取名曰「仇」。晉國大夫師服認為,太子名曰仇,少子名曰成師,這是嫡庶名字的顛倒,預示著晉國將要發生內亂。果然,穆侯死後,弟殤叔自立為君,太子仇出奔,內亂開始。當然,這僅僅是一種巧合,其根本原因在於君子所言:「末大於本而得民心,不亂何待!」
父死子繼、兄終弟及是古代君主傳位的兩種方式。為了鞏固地位,古代各朝君王一般都是趁自己健在時,就確定太子作為繼承人。這樣,爭奪太子位便成為爭奪君位的「序幕」。晉獻公寵愛年輕貌美的驪姬,愛屋及烏,獻公便想廢掉原立太子申生,而立驪姬子奚齊。這本來正中驪姬下懷,但驪姬卻裝模作樣哭哭啼啼表示不同意,還以自殺威脅獻公,暗中卻耍花槍,讓太子申生去祭母,把祭祀的福肉獻給獻公,驪姬趁機放進毒藥,以達到中傷申生、立奚齊為太子的目的。為了私慾,驪姬之流可謂極盡狠毒用心、卑劣手段而毫無顧忌。面對這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陰謀,申生先是倉皇逃回封地,爾後考慮父親年老、失去驪姬將「寢不穩,食無味」,最終只好背負惡名、自殺身亡,結束了這場爭奪戰,而成為至高無上的權位爭戰舞台上可憐的殉葬品。讀者們對他也只能發一聲「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嘆息而已。
晉文公從年輕時就好學不倦,十七歲曾結交五個賢士,在國外逃亡十九年,經歷過各種艱難險阻,積累了豐富的治國治民經驗,終於在62歲時返回晉國榮登君主寶座。在執政期間,他修明政務、施惠百姓、獎懲分明、實行了一系列改革政策,成為世代公認的聖賢君王、春秋五霸之一。但他也曾犯有兩個錯誤。
逃亡途中,他愛戀在齊國娶的妻子,貪圖安樂,竟忘記重任,放棄理想,不再奮發向前。他的妻子與隨從用計灌醉他,抱他上車,離開齊國。醒后,他知中計,想殺死隨從——自己的舅父。這是他的錯誤之一。返回晉國后,他獎賞與他同舟共濟的有功之臣時,忘記了介子推,引起介子推及其隨從的不滿。這是他的錯誤之二。但晉文公終歸不愧為賢君,他知錯必改,有錯必糾,當認識到隨從用計使他離開齊國是正確的作法時,他終於沒有殺死舅父而與隨從們一起前行了。當他認識到未及時給介子推行賞之錯時,便派人到處尋找介子推。當聽說介子推已進入綿上山時,他便下令把整座山做為「介推田」封給介子推,改綿上山為介山,「以記吾過,且旌善人」。這些做法都爭得了民心,鞏固了他的地位。
封建帝王都會犯錯誤,這是勿庸置疑的事實,但犯了錯誤能誠心聽取各方面的意見,知錯、認錯、改錯卻只有明君、聖王才能做到。所以漢代政治家王符在《潛夫論·明暗》篇中說:「君之所以明者,兼聽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因此,「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就成為一句箴言流傳了下來。這句箴言大可以治國安邦,小可修身養性。


【譯文】

晉國的唐叔虞是周武王的兒子,周成王的弟弟。當初,周武王與叔虞母親交會時,母夢見上天對周武王說:「我讓你生個兒子,名叫虞,我把唐賜給他。」等到武王夫人生下嬰兒后一看,手掌心上果然寫著「虞」字,所以就給兒子取名為虞。
周武王逝世后,周成王繼位,唐發生內亂,周公滅了唐。一天,周成王和叔虞作遊戲,成王把一片桐樹葉削成珪狀送給叔虞,說:「用這個分封你。」史佚於是請求選擇一個吉日封叔虞為諸侯。周成王說:「我和他開玩笑呢!」史佚說:「天子無戲言。只要說了,史官就應如實記載下來,按禮節完成它,並奏樂章歌詠它。」於是周成王把唐封給叔虞。唐在黃河、汾河的東邊,方圓一百里,所以叫唐叔虞,姓姬,字子於。
唐叔的兒子燮就是晉侯。晉侯的兒子寧族就是武侯。武侯的兒子服人就是成侯。成侯的兒子福就是厲侯。厲侯的兒子宜臼就是靖侯。靖侯以後,可以推算年代。從唐叔到靖侯五代,沒有年代記載。
靖侯十七年(前842),周厲王殘暴狂虐,國人動亂,厲王逃到彘,大臣主持政務,所以叫「共和」。
十八年(前841),靖侯逝世,兒子釐侯司徒繼位。釐侯十四年(前827),周宣王剛剛即位。十八年(前823),釐侯逝世,兒子獻侯籍即位。獻侯於十一年(前812)逝世,兒子穆侯費王即位。
穆侯即位的第四年(前808),娶了齊女姜氏作夫人。七年(前805),穆侯討伐條地。夫人生下太子仇。十年(前802),討伐千畝,建立了功勞。穆侯又得了小兒子,取名成師。晉人師服說:「君王給孩子取的名,真奇怪呀!太子叫仇,仇是仇恨的意思。小兒子卻叫成師,成師是大名號,是成就他的意思。名字是自己命名的,然而,事物卻自有規定。現在,嫡長子與庶子取的名字正相返,這以後晉難道能不亂嗎?」
二十七年(前785),穆侯去世,弟弟殤叔自己立為君王,太子仇被迫逃亡。殤叔三年(前782),周宣王逝世。四年(前781),穆侯的太子仇率領自己的黨徒襲擊殤叔自立為國君,這就是文侯。
文侯十年(前771),周幽王昏庸無道,犬戎殺死幽王,周王室東遷。秦襄公開始被列為諸侯。
三十五年(前746),文侯仇逝世,兒子昭侯伯即位。
昭侯於元年(前745)把曲沃封給文侯弟弟成師。曲沃城比翼城大。翼城是晉君的都城。成師被封在曲沃,稱為桓叔。靖侯的庶孫欒賓輔佐桓叔。當時桓叔已58歲,崇尚德行,晉國百姓都歸附他。君子說:「晉國的動亂就在曲沃了。末大於本並且深得民心,不亂還等什麼!」
七年(前739),晉國大臣潘父殺死國君昭侯,要迎接曲沃桓叔。桓叔也想去晉都,但晉人發兵攻打桓叔。桓叔失敗,又回到曲沃。晉人共同立昭侯的兒子平為國君,這就是孝侯。孝侯殺了潘父。
孝侯八年(前732),曲沃桓叔逝世,兒子鱓(shàn,善)代替桓叔,這就是曲沃庄伯。孝侯十五年(前725),曲沃庄伯在翼殺死國君晉孝侯。晉人攻打曲沃庄伯,庄伯再回到曲沃。晉人又立孝侯兒子郄(xì,戲)為國君,這就是鄂侯。
鄂侯二年(前722),魯隱公剛即位。
鄂侯於六年(前718)逝世。曲沃庄伯聽說晉鄂侯去世,便興兵討伐晉都。周平王派虢公率領軍隊討伐曲沃庄伯,庄伯逃回曲沃防守。晉人共同立鄂侯兒子光為國君,這就是哀侯。
哀侯二年(前716),曲沃庄伯逝世,兒子稱接替庄伯即位,這就是曲沃武公。哀侯六年(前712),魯國人殺死自己的國君隱公。哀侯八年(前710),晉國侵伐陘廷。陘廷人和曲沃武公共同策劃,九年(前709),到達汾河畔討伐晉國,俘虜了哀侯。晉人就立哀侯的兒子小子為國君,這就是小子侯。
小子元年(前709),曲沃武公指使韓萬殺死了被俘的晉哀侯。曲沃越發強大,晉國對它無可奈何。
晉小子四年(前706),曲沃武公騙來晉小子殺死了他。周桓王派虢仲討伐曲沃武公,武公逃回曲沃,晉哀侯的弟弟緡被立為晉侯。
晉侯緡四年(前703),宋逮捕了鄭國的祭(zhài,債)仲,強迫他立突為鄭國國君。晉侯十九年(前688),齊人管至父殺死自己的國君齊襄公。
晉侯二十八年(前679),齊桓公開始稱霸。曲沃武公討伐晉侯緡,滅亡了晉,把晉國的寶器全部用來賄賂了周釐王,釐王任命曲沃武公為晉國君,並列為諸侯,於是武公把整個晉國土地全部吞併,據為己有。
曲沃武公已經即位三十七年了,才改號叫晉武公。晉武公開始遷到晉國都城,加上以前在曲沃的即位,總共三十八年。
武公稱是先君晉穆侯的曾孫、曲沃桓叔的孫子。桓叔是首先被封於曲沃的。武公是庄伯的兒子。從桓叔最初封於曲沃到武公滅亡晉國,共六十七年,最終代替晉國成為諸侯。武公代替晉君兩年去世,與在曲沃的年份合在一起,總共即位三十九年去世。他的兒子獻公詭諸即位。
獻公元年(前676),周惠王的弟弟頹攻擊惠王,惠王逃跑,住在鄭國的櫟邑。
五年(前672),晉獻公討伐驪戎,得到驪姬及驪姬妹妹,對她們十分寵愛。
八年(前670),晉大夫士■(wěi,委)勸說獻公:「晉國原有很多公子,不殺死他們就要發生動亂。」於是獻公派人要把所有公子殺死,同時修築聚城當作都城,改名叫絳,開始定都定絳。九年(前669),晉國的許多公子已經逃奔到虢,虢因此再一次討伐晉國,未能取勝。十年(前668),晉想討伐虢,士■說:「姑且等它自己發生內亂!」
十二年(前666),驪姬生下奚齊。獻公打算廢掉太子,就說:「曲沃是我們先祖宗廟所在之地,而蒲靠近秦,屈靠近翟,如果不讓公子們在那些地方鎮守,我將憂心忡忡。」於是,獻公讓太子申生去駐守曲沃,公子重耳去駐守蒲,公子夷吾去駐守屈。獻公與驪姬兒子奚齊就駐守在絳。晉國人因此知道太子將不能即位了。太子申生的母親是齊桓公的女兒,叫齊姜,早就去世。申生同母的妹妹是秦穆公夫人。重耳的母親的翟人狐氏女子。夷吾的母親是重耳母親的妹妹。獻公共有八個兒子,太子申生、重耳、夷吾都很有賢能,品德高尚。等有了驪姬,獻公就疏遠了這三個兒子。
十六年(前662),晉獻公建立二軍。獻公統帥上軍,太子申生統帥下軍,趙夙駕戰車,畢萬擔任護右,相繼討伐滅亡了霍、魏、耿。等全軍回到晉后,獻公給太子在曲沃築城,把耿賜予趙夙,把魏賜予畢萬,讓他們成為大夫。士■說:「太子已經不能立為國君了。分給都城,爵位是卿,預先把太子的祿位提高到極點,又怎麼能即位呢!太子不如逃走,免得大禍臨頭。太子仿效吳太伯,不也可以嗎?這樣,還能落得個好名聲。」太子沒有聽從。掌卜的大夫郭偃說:「畢萬的後代一定有大發展。萬,是個滿數;魏又是個高大的名字。把魏賞賜給畢萬,是上天保佑畢萬呢。天子有兆民,諸侯有萬民,今天給它大名,又隨從滿數,它必定會有眾多的人。」當初,畢萬在晉國占卜自己的官運,遇到《屯(zhūn,諄)卦》演成《比卦》。辛廖占卜說:「這是吉利,屯預示堅固,比預示深入,沒有比這更吉利的了。他的後代一定繁榮昌盛。」
十七年(前661),晉侯讓太子申生討伐東山。里克進諫獻公說:「太子是奉獻祭祀宗廟、社稷的祭品、早晚檢查國君膳食的人,所以叫冢子。國君要出行,太子就應留守,有人代為留守,太子就跟從,隨從叫撫軍,留守叫監國,這是古代的制度。軍隊的統帥必定專心謀划;發布號令,是國君與正卿的專職,這不是太子的事情。軍隊的統帥在於服從將軍的命令,太子請命於國君,則沒有威嚴;如獨斷專行,又會不孝。所以國君的繼位嫡子不可以統帥軍隊。國君以太子為軍隊統帥是錯命官職,統帥沒有威嚴,又怎樣用他呢?」獻公說:「我有幾個兒子,不知道立誰為太子。」里克沒有回答就退了出來,去見太子。太子問:「我將要被廢掉吧?」里克說:「太子努力吧,讓您統帥下軍,怕的應該是不能完成任務,為什麼廢掉您呢?況且您怕的是不孝,不應怕不能即位。自己注意修身養性,不去責難別人,就可以免除災難。」太子統率軍隊,獻公讓他穿上左右異色的偏衣,佩戴上金■。里克推說有病,沒有跟從太子。太子去討伐東山。
十九年(前659),獻公說:「當初我們的先君庄伯、武公平息晉國動亂時,虢國常常幫助晉國討伐我們,又藏匿了晉國逃跑的公子,如果果真作亂,不去討伐,將給子孫留下後患。」於是,獻公就讓荀息駕著屈產的駟馬向虞借路。虞同意借路,晉就去討伐虢,攻下下陽后回國了。
獻公私下對驪姬說:「我想廢掉太子,讓奚齊代替他。」驪姬聽后哭著說:「太子已經立好,諸侯們都已經知道了,而且太子多次統帥軍隊,百姓都歸附他,為什麼因為我就廢掉嫡長子而立庶子,你一定這樣做,我就自殺了。」驪姬假裝讚揚太子,但暗中卻讓人中傷太子,想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
二十一年(前657),驪姬對太子說:「君王曾夢見齊姜,太子應立即去曲沃祭祀母親,回來后把胙肉獻給君王。」於是太子趕到曲沃去祭祀母親,回晉都后,把胙肉奉送給獻公。獻公當時出去打獵了,太子便把胙肉放在宮中。驪姬派人在胙肉上放了毒藥。過了兩天,獻公打獵回宮,廚師把胙肉獻給獻公,獻公正想享用,驪姬從旁阻止說:「胙肉來自遠方,應嘗嘗它。」廚師把胙肉倒在地上,地面突起;廚師把胙肉扔給狗,狗吃后立即死了;廚師把胙肉給宦臣吃,宦臣也死了。驪姬哭著說:「太子怎麼這麼殘忍呢!連自己的父親都想殺死去接替其位,何況其他人呢?況且您已經年老了,還能在世幾天呢,太子竟迫不及待地想殺死您!」驪姬接著又對獻公說:「太子之所以這樣做,不過是因為我和奚齊的緣故。我們母子寧願躲到別國,或早早自殺,不要白白讓我母子倆被太子殘害。當初您想廢掉他,我還反對您;到了今天,我才知道我大錯特錯了。」太子聽到這事後,逃到新城,獻公非常生氣,就殺死了太子的老師杜原款。有人對太子說:「把毒藥放到胙肉里的就是驪姬,太子為什麼不自己去說清楚呢?」太子說:「我父親年老了,沒有驪姬將睡不穩、食無味。假使我說明白,父親將對驪姬很生氣。這不行。」有人又對太子說:「那你趕快逃到別的國家去吧。」太子說:「帶著這個罪名逃跑,誰能接納我呢?我自殺算了。」十二月戊申日,申生便在新城自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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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0:17 | 只看該作者
這時重耳、夷吾來朝見國君。有人告訴驪姬說:「這兩位公子恨你誣陷殺死了太子。」驪姬十分害怕,因此又向獻公造謠說:「申生把毒藥放到胙肉中,兩位公子事先都知道。」重耳、夷吾聽到驪姬的謠言,也很害怕,於是重耳跑到蒲,夷吾跑到屈,戒備森嚴地親自保護著自己的城市。當初,獻公讓士■給兩位公子修築蒲、屈城牆,現在還未修築成功。夷吾把這事報告了獻公,獻公對士■很生氣。士■謝罪說:「邊城寇賊少,何必非要修城牆呢?」士■退下後作歌道:「狐皮襖的毛散亂了,一個國家有三個主,我將服從誰呢!」士■終於修好城。等到申生死後,兩位公子也就各自回去防守著自己的城池了。
二十二年(前656),獻公對兩位公子不辭而別十分不滿,認為他們果真有陰謀,就派軍隊討伐蒲城。蒲城有個叫勃鞮(dī,低)的宦者讓重耳趕快自殺。重耳爬牆逃走,勃鞮追趕,割下重耳的衣袖。重耳得以逃跑,到了翟。獻公又派人討伐屈,屈城人全力防守未被攻下。
這年,晉國又向虞借路討伐虢。虞國大夫宮之奇勸諫虞君說:「不能把路借給晉國,否則晉國會滅亡虞國。」虞君說:「晉國與我同姓,它不應該攻打我國。」宮之奇說:「太伯、虞仲都是太王的兒子,太伯逃走,因而未能繼承王位。虢仲、虢叔都是王季的兒子,是文王的卿士,他們的功勛都在王室中有記載,收藏在掌管盟約的官員手中。定要將虢國滅掉,又怎麼會愛惜虞國?況且,晉親近虞國能勝過親近桓叔、庄伯家族嗎?桓叔、庄伯家族有何罪過,晉君竟然全部殺死了他們。虞國與虢國關係,就如同唇與齒的關係,唇亡齒寒。」虞君不聽宮之奇的勸告,便答應了晉國。宮之奇帶著整個家族離開了虞國。這年冬天,晉國滅亡了虢國,虢公丑逃到周京。晉軍返回時,襲擊滅亡了虞國,俘虜了虞公及他的大夫井伯、百里奚作為獻公女兒秦穆姬的陪嫁人,並派人辦理虞國的祭祀。荀息把獻公過去送給虞君的屈產的名馬又獻給了獻公,獻公笑道:「馬還是我的馬,可惜也老了!」
二十三年(前655),獻公派賈華等人攻打屈城,屈城的百姓都逃跑了。夷吾打算逃奔到翟。冀芮說:「不行,重耳已經在那裡了,今天你如果也去,晉國肯定會調軍攻打翟,翟害怕晉,災禍就要危及你了。你不如逃到梁國,梁國靠近秦國,秦國強大,我們國君去世后,你就可以請求秦送你回國了。」於是,夷吾跑到了梁國。二十五年(前653),晉國攻打翟國,翟國為重耳的緣故,也從■桑攻打晉國,結果晉國退了兵。
就在這個時期,晉國強大了起來,西佔有河西,與秦國接壤,北到翟國,東到河內。
驪姬的妹妹生下悼子。
二十六年(前652)夏天,齊桓公在葵丘與諸侯舉行盛大盟會。晉獻公因病去的晚,還沒到達葵丘,就遇見周朝的宰孔。宰孔說:「齊桓公越發驕橫了,不儘力修行德政而想方設法向遠方侵略,諸侯們不滿意。您還是不去的好,齊桓公不能對晉國怎麼樣。」加之獻公有病,就返回晉國了。不久,獻公病重,就對荀息說:「我讓奚齊繼承王位,可是他還年幼,大臣們都不服,恐怕要起亂子,你能立他嗎?」荀息說:「能。」獻公說:「拿什麼做憑證?」荀息回答說:「假使您死後再生還,活著的我仍然不感到慚愧,這就是憑證。」於是,獻公把奚齊託付給荀息。荀息做國相,主持國家政務。秋季九月時,獻公逝世。里克、邳鄭想接回重耳,利用三位公子的黨徒作亂,便對荀息說:「三個怨家將要起來,外有秦、內有晉國百姓幫助他們,你打算怎麼辦?」荀息說:「我不能違背對先君的承諾。」十月,里克在守喪的地方殺死奚齊,當時,獻公還未被安葬。荀息打算一死了之,有人建議不如立奚齊的弟弟悼子並輔佐他。荀息便立了悼子安葬了獻公。十一月,里克在朝堂上殺死了悼子,荀息為此也自殺了。君子說:「《詩經》所說的『白珪有了斑點,還可以磨亮,話要是說錯,就不能挽救了。』這就是說的荀息呀!荀息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當初,獻公將要討伐驪戎時,龜卜說過「讒言為害」。等到打敗了驪戎,得到了驪姬,獻公十分寵愛她,竟因此搞亂了晉國。
里克等人已殺死了奚齊、悼子,派人到翟國迎接公子重耳,打算擁立他。重耳辭謝道:「違背父親的命令逃出晉國,父親逝世后又不能按兒子的禮儀侍候喪事,我怎麼敢回國即位,請大夫還是改立別人吧。」派去的人回來報告里克,里克讓人到梁國去迎接夷吾。夷吾想回晉,呂省、郤芮說:「國內還有公子可以即位卻到國外來找,難以讓人相信。估計不去秦國,以便借強國的威力回晉國,恐怕很危險。」於是,夷吾讓郤芮用厚禮賄賂秦國,並約定:「假使我能回到晉國,願把晉國河西奉獻給秦國。」夷吾還給里克一封信說:「假使我真能即位,願把汾陽之城封給您。」秦繆公就派軍隊護送夷吾回晉國了。齊桓公聽說晉國內亂,也率領諸侯到達晉國。秦軍和夷吾這時也到達了晉國,齊國就讓?(xí,席)朋會同秦國一起把夷吾送回晉國,立他為晉君,這就是惠公。齊桓公到了晉國的高梁就返回齊國了。
惠公夷吾於元年(前650),派邳鄭向秦君道歉說:「當初我把河西地許給您,今有幸回國立為國君。大臣說:『土地是先君留下來的,你逃亡在外,憑什麼擅自許給秦國呢?』我力爭也無用,所以向秦道歉。」同時,夷吾也不把汾陽城封給里克,反而奪了他的大權。四月,周襄王派周公忌父與齊、秦大夫相會共同拜訪晉惠公。惠公因重耳逃亡在外,怕里克發動政變,便賜里剋死,並對他說:「沒有你里克我不能即位。雖然如此,你也殺死了兩位國君和一位大夫,作你的國君不也太難了嗎?」里克回答說:「不廢掉前邊的,你怎麼能興起呢?想殺死我,難道還找不到借口嗎?你竟說這種話!我遵命就是了。」說完,里克就伏劍自殺了。而邳鄭卻由於去秦國道歉沒回來,才免於此難。
晉君重新按禮儀改葬太子申生。秋季,狐突到了曲沃,遇到申生的鬼魂,申生讓他一起乘車並告訴他說:「夷吾無禮,我要向天帝請求,將把整個晉送給秦國,秦國將祭祀我。」狐突回答說:「我聽說神是不享用不是自己宗族祭祀的,如此,您的祭祀不是斷絕了嗎?您仔細考慮考慮吧!」申生說:「好吧,我要再一次向天帝請求。十天後,在新城西邊將有巫者顯現我。」狐突答應了申生,申生就不見了。等到狐突按期前往新城西,果然見到了申生,申生告訴他說:「天帝已答應懲罰罪人了,他將在韓原大敗。」於是兒童唱起了歌謠:「恭太子改葬了,以後十四年,晉國不會繁榮昌盛了,昌盛是他兄長。」
邳鄭出使秦國,聽說里克被殺,就對秦繆公說:「呂省、郤稱、冀芮確實不願意以河西賄賂秦國。如果能夠賄賂他們一些財物,與他們商量,趕走晉君,送重耳回晉,事情就一定成功。」秦繆公答應了他,派人和邳鄭一起歸報晉國,用厚財賄賂了三人。三人說:「財多話甜,一定是邳鄭向秦國出賣了我們。」於是三人殺死了邳鄭及里克、邳鄭的黨徒七輿大夫。邳鄭的兒子豹逃到秦,要求秦攻打晉國,繆公沒有聽從。
惠公即位后,違背了給秦土地及封里克的約定,又殺死了七輿大夫,晉國人都不順服。二年(前649),周派召公過拜訪晉惠公,惠公禮節傲慢,召公譏笑了他。
四年(前647),晉國發生飢荒,向秦乞求購買糧食。繆公問百里奚,百里奚說:「天災流行,各國都可能發生,救災助鄰是國家的道義。應該幫助晉國。」邳鄭的兒子豹卻說:「攻打晉國。」繆公說:「晉君確實有罪,晉國百姓有什麼罪!」秦國終於賣給晉糧食,自雍源源不斷運到絳。
五年(前646),秦又發生飢荒,請求買晉國糧食。晉君與大臣們商量這件事,慶鄭說:「君王憑藉秦國力量才即位,後來我們又違背給秦地的約定。晉國發生飢荒,秦國賣給了我們糧食,今天,秦國飢荒,請求買晉國的糧食,我們給他們,還有什麼疑問的呢?何必還商量呢?」虢射說:「去年上天把晉國賜給了秦國,秦國竟不知道奪取晉國反而賣給了我們糧食。今天,上天把秦國賜給了晉國,晉難道應該違背天意嗎?應該攻打秦國。」惠公便採納了虢射的計謀,未給秦國糧食,反而派軍攻打秦國。秦國非常生氣,也派軍攻打晉國。
六年(前645)的春天,秦繆公率領軍隊討伐晉國。晉惠公對慶鄭說:「秦軍深入到我國境內,該怎麼辦呢?」慶鄭說:「秦國護送您回國,您卻違背約定不給秦地;晉國鬧飢荒時,秦國立即運來糧食援助我們,秦國鬧飢荒,晉國不僅不給予援助,反而想藉機攻打人家,今天秦軍深入國境不也應該嗎?」晉國對駕車和擔任護衛的人進行了占卜,二者都是慶鄭吉。惠公說:「慶鄭不馴服。」就改讓步陽駕車,家僕徒做護衛進軍秦。九月壬戌日,秦繆公、晉惠公在韓原交戰。惠公的重馬深陷在泥里跑不動了,秦軍趕來,惠公十分窘迫,叫慶鄭駕車。慶鄭說:「不照佔卜的去做,不也應該失敗嗎?」說完,慶鄭就走了。惠公改讓梁繇靡駕車,虢射擔任護衛迎擊秦繆公。繆公的勇武士兵打敗了晉軍,晉軍敗退,讓秦繆公跑走了,秦軍反而俘獲了晉君帶回秦國。秦國將要殺死他祭祀上帝。晉君的姐姐是繆公夫人,她身穿喪服哭泣不止。繆公說:「俘獲了晉侯應該慶賀高興啊,現在你竟悲痛起來。況且我聽說箕子看到唐叔剛剛被分封時說過『他的後代一定繁榮昌盛』,晉怎麼能滅亡呢?」於是,秦繆公就和晉侯在王城結盟並允許他返回晉國。晉侯也派呂省等人回報國人說:「我雖然能回晉,但也沒有臉面見社稷,選個吉日讓子圉即位吧!」晉人聽到這話都傷心地哭了。秦繆公問呂省:「晉國人和睦嗎?」呂省回答說:「不和睦。老百性怕失去國君出現內亂、犧牲父母,不怕子圉即位,都說:『一定報此仇,寧可侍奉戎、狄。』可是那些貴族們卻很愛護自己的國君,知道有罪,他們正等待秦送回國君的命令,他們說:『一定報答秦國對晉國的恩惠』。因為這兩種情況,所以晉國不和睦。」於是秦繆公改換晉惠公的住處,饋贈晉惠公七牢犧牲。十一月,秦送回晉公。晉侯返回晉國后,殺了慶鄭,重新修整政務。與大臣們商議說:「重耳在外,諸侯大多認為他有利而接待他。」晉君想派人到狄殺死重耳。重耳聽到風聲,跑到齊國去了。
八年(前643),晉惠公讓太子圉到秦當人質。當初,惠公逃到梁國時,梁伯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惠公,生下一男一女。梁伯為他們占卜,男孩是做臣的,女孩是做妾的,所以男孩取名為圉,女孩取名為妾。
十年(前641),秦國滅亡了梁國。梁伯喜好大興土木、修築城池溝塹,百姓疲憊不堪怨聲載道,多次互相驚嚇道「秦軍來了」,百姓過分恐懼,秦終於滅亡了梁。
十三年(前638),晉惠公生病了,他有幾個兒子。太子圉說:「我母親家在梁國,今天梁被秦國滅亡,我在國外被秦輕視,在國內又無援助。我的父親病重卧床不起,我擔心晉國大夫看不起我,請改立其他公子為太子。」於是太子圉與妻子商量一起逃回去。秦國的女子說:「您是一國的太子,在此受辱。秦國讓我服侍您,為的是穩住您的心。您逃跑吧,我不拖累你,也不敢聲張出去。」太子圉於是跑回晉國。十四年(前637)九月,晉惠公去世,太子圉即位,這就是懷公。
太子圉逃走,秦國十分生氣,就找公子重耳,想送他回去。太子圉即位后,擔憂秦國來攻打,於是下令晉國跟從重耳逃亡在外的人必須按期歸晉,逾期未歸者殺死整個家族。狐突的兒子毛和偃都跟從重耳在秦國,狐突不肯叫他們回來。懷公很不高興,囚禁了狐突。狐突說:「我的兒子侍奉重耳也已經很多年了,今天您下令叫回他,這是讓他們反對自己的君主,我用什麼教育他們呢?」懷公終於殺死狐突。秦繆公將派軍隊護送重耳回晉國,派人先通知欒枝、郤穀(hú,壺)的黨徒作內應,在高梁殺死懷公,送回了重耳。重耳即位,這就是文公。
晉文公重耳是晉獻公的兒子。從小就喜好結交士人,十七歲時就有五個品德高尚、才能出眾的朋友:趙衰;狐偃咎犯,這是文公的舅父;賈佗;先軫;魏武子。從獻公做太子時,重耳就已是成人了。獻公即位時,重耳二十一歲。獻公十三年(前664),因為驪姬的緣故,重耳就住在了蒲城防守秦國。獻公於二十一年(前656)時,殺死了太子申生,驪姬進讒言,重耳害怕,與獻公不辭而別就跑回蒲城據守。獻公二十二年(前655),獻公讓宦者履鞮趕快殺死重耳。重耳爬牆逃跑,宦者追趕,砍掉重耳的袖子。重耳就逃到狄。狄是重耳母親的祖國。當時重耳四十三歲。從那以後,他的五位朋友,還有不知名的幾十位朋友,與他一起到了狄。
狄討伐咎如,俘獲兩位女子,把年長的女子嫁給重耳,生下伯鯈(tiáo,條)、叔劉;把年少的女子嫁給趙衰,生下了盾。重耳在狄住了五年,晉獻公就逝世了,里克已殺死奚齊、悼子,讓人迎接重耳,想擁立重耳。重耳怕被殺,因此堅決辭謝,不敢回晉。後來,晉國又迎接重耳的弟弟夷吾並擁立了他,這就是惠公。惠公七年(前644)時,因害怕重恥,就讓宦者履鞮帶著勇士去謀殺重耳。重耳知道情況后,就與趙衰等人商量說:「我當初逃到狄,不是因為它可以給我幫助,而是因為路途近容易達到,所以暫且在此歇腳。歇腳久了,就希望遷到大國去。齊桓公喜好善行,有志稱霸,體恤諸侯。現在聽說管仲、?朋去世,齊也想尋找賢能的人輔佐,為何不前往呢?」於是,重耳又踏上了去齊國的路途。離開狄時,重耳對妻子說:「等我二十五年不回來,你就改嫁。」妻子笑著回答:「等到二十五年,我墳上的柏都長大了。雖然如此,我還是等著你的。」重耳在狄共居住十二年才離開。
重耳經過衛國,衛文公很不禮貌。辭走,經過五鹿時,餓了,向村民討飯,村民把土放在容器中獻給他。重耳很不高興,趙衰說:「土象徵著擁有土地,你應該行禮接受它。」
重耳到了齊國,齊桓公厚禮招待他,並把同家族的一個少女嫁給重耳,陪送二十輛駟馬車,重耳在此感到很滿足。重耳在齊住了兩年,桓公去世,正趕上豎刀(diāo,刁)等人發起內亂,齊孝公即位,諸侯的軍隊多次來侵犯。重耳在齊總共住了五年。重耳愛戀在齊國娶的妻子,沒有離開齊國的意思。趙衰、咎犯有一天就在一棵桑樹下商量離齊之事。重耳妻子的侍女在桑樹上聽到他們的密談,回屋后偷偷告訴了主人。主人竟把侍女殺死,勸告重耳趕快走。重耳說:「人生來就是尋求安逸享樂的,何必管其他事,我一定死在齊,不能走。」妻子說:「您是一國的公子,走投無路才來到這裡,您的這些隨從把您當作他們的生命。您不趕快回國,報答勞苦的臣子,卻貪戀女色,我為你感到羞恥。況且,現在你不去追求,什麼時候才能成功呢?」她就和趙衰等人用計灌醉了重耳,用車載著他離開了齊國。走了一段很長的路,重耳才醒來,一弄清事情的真相,他就大怒,拿起戈來要殺咎犯。咎犯說:「殺死我成就您,是我的心愿。」重耳說:「事情要是不成功,我就吃舅父的肉。」咎犯說:「事情不能成功,我的肉又腥又臊,怎麼值得吃!」於是重耳平息了怒氣,繼續前行。
重耳路過曹國,曹共公無禮,想偷看重耳的駢脅。曹國大夫釐負羈說:「晉公子賢明能幹,與我們又是同姓,窮困中路過我國,為什麼無禮?」共公不聽勸告。負羈就私下給重耳食物,並把一塊璧玉放在食物下面。重耳接受了食物,把璧玉還給負羈。
重耳離開曹國,來到宋國,宋襄公剛剛被楚軍打敗,在泓水負傷,聽到重耳賢明,就按國禮接待了重耳。宋國司馬公孫固與咎犯友好,說:「宋國是小國,又剛吃敗仗,不足以幫助你們回國,還是到大國去吧。」重耳一行人於是又離開宋國。
重耳路過鄭國,鄭文公無禮。鄭大夫叔瞻勸告國君說:「晉公子賢明,他的隨從都是國家的棟樑之才,又與我們同姓。鄭國從厲王分出,晉國從武王分出。」鄭國國君說:「從諸侯國中逃出的公子經過我國的太多了,怎麼可以完全按禮儀去接待呢!」叔瞻說:「您若不以禮相待,就不如殺掉他,免得成為咱們的後患。」鄭國君沒有聽從。
重耳離開鄭國到了楚國,楚成王用對待諸侯的禮節招待他,重耳辭謝不敢接受。趙衰說:「你不外逃亡已達十餘年之多,小國都輕視你,何況大國呢?今天,楚是大國堅持厚待你,你不要辭讓,這是上天在讓你興起。」重耳於是按諸侯的禮節會見了楚成王。成王很好地接待了重耳,重耳十分謙恭。成王說:「您將來回國后,用什麼來報答我?」重耳說:「珍禽異獸、珠玉綢絹,君王都富富有餘,不知道用什麼禮物報答。」成王說:「雖然如此,到底應該用些什麼來報答我呢?」重耳說:「假使不得已,萬一在平原、湖沼地帶與您兵戎相遇,請為王退避三舍。」楚國大將子玉生氣地說:「君王對待晉公子太好了,今天重耳出言不遜,請殺了他。」成王說:「晉公子品行高尚,但在外遇難很久了,隨從都是國家的賢才,這是上天安置的,怎麼可以殺了呢?況且他的話又該怎樣去說呢?」重耳在楚住了幾個月,晉國太子圉從秦國逃跑了,秦國怨恨他,聽說重耳住在楚國,就要把重耳邀請到秦國。成王說:「楚國太遠了,要經過好幾個國家才能到達晉國。秦國、晉國交界,秦國國君很賢明,您好好去吧!」成王贈送很多禮物給重耳。
重耳到了秦國,秦繆公把同宗的五個女子嫁給重耳,原公子圉的妻子也在其中。重耳不打算接受公子圉妻,司空季子說:「他的國家都將去攻打了,何況他的妻子呢!而且,您接受此女為的是與秦國結成姻親以便返回晉國,您竟拘泥於小禮節,忘了大的羞恥!」重耳於是接受了公子圉妻。秦繆公十分高興,親自與重耳宴飲。趙衰吟了《黍苗》詩。秦繆公說:「知道你想儘快返回晉國。」趙衰與重耳離開了座位,再次拜謝說:「我們這些孤立無援的臣子仰仗您,就如同百穀盼望知時節的好雨。」當時是晉惠公十四年(前637)秋季。惠公於九月逝世,子圉即位。十一月,晉安葬了惠公。十二月,晉國大夫欒枝、郤穀等人聽說重耳在秦國,都暗中來勸重耳、趙衰等人回晉國,作內應的人很多。於是秦繆公就派軍隊護送重耳回晉國。晉君聽說秦軍來了,也派出軍隊抵拒。可是民眾都暗中知道了公子重耳要回來。只有惠公的舊大臣呂甥、郤芮之流不願讓重耳即位。重耳在外逃亡十九年最終返回晉國,這時已六十二歲了,晉人大多都歸向他。
文公元年(前636)春天,秦國護送重耳到達黃河岸邊。咎犯說:「我跟隨您周遊天下,過錯也太多了。我自己都知道,何況您呢?我請求從這時離去吧。」重耳說:「如果我回到晉后,有不與您同心的,請河伯作證!」於是,重耳就把璧玉扔到黃河中,與子犯明誓。那時介子推也是隨從,正在船中,就笑道:「確實上天在支持公子興起,可子犯卻認為是自己的功勞並以此向君王索取,太恥辱了。我不願和他同列。」說完就隱蔽起來渡過黃河。秦軍包圍了令狐,晉軍駐紮在廬柳。二月辛丑日,咎犯與秦晉大夫在郇(xún,旬)結盟。壬寅日,重耳進入晉軍中。丙午日,重耳到達曲沃。丁未日,重耳到武宮朝拜,即位做了晉國國君,這就是文公。大臣們都前往曲沃。懷公圉逃到高梁。戊申日,重耳派人殺死了懷公。
懷公舊大臣呂省、郤芮本來就不歸附文公,恐怕被殺,就和自己的黨徒陰謀放火燒掉文公居住的宮殿,殺死文公。文公對此毫無察覺。而早先曾經想殺死文公的宦者履鞮卻知道這個陰謀,想把這個陰謀告訴文公,以便解脫早先的罪過,便要求謁見文公。文公拒絕見他,派人譴責他說:「蒲城的事,你砍掉了我的衣袖。後來,我跟著狄君去狩獵,你替惠公追蹤殺我。惠公與你約定三天到達,而你竟一天就趕到,何其快也?你仔細想想吧。」宦者說:「我是受過宮刑的人,不敢用二心侍奉國君,背叛主人,所以得罪了您。您已經回國,難道就漢有蒲、翟這種事了嗎?況且,管仲射中齊桓公的帶鉤,桓公仍靠著管仲得以稱霸。今天我這個罪人想告訴您一件要事,您卻不見,災禍又將降臨到您頭上了。」於是文公接見了他,他便把呂甥、郤芮等人的陰謀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文公。文公想召見呂、郤,但呂、郤等黨徒眾多,文公擔心剛剛回國,國人可能出賣自己,就隱藏起自己的身份改裝到了王城會見了秦繆公,國人全然不知道他的行動。三月己丑日,呂、郤等人果真造反,燒毀了文公居住的宮殿,卻未找到文公。文公的衛兵與他們交戰,呂、郤等想率軍逃跑,秦繆公引誘呂、郤等人,在黃河畔殺死他們,晉國恢復平靜,文公得以返回晉。夏季,文公從秦國接回夫人,秦國所給文公的妻子終於成為夫人。秦國還送了三千人做衛士,以便防備晉國內亂。
文公修明政務,對百姓布施恩惠,賞賜隨從逃亡的人員和各位有功之臣,功大的封給城邑,功小的授與爵位。文公還未來得及賞賜完畢,周襄王因弟弟王子帶發難逃到鄭國居住,於是來向晉國告急。晉國剛剛安定,想派軍隊去,又擔心國內發生動亂,因此,文公賞賜隨從的逃亡者還未輪到隱藏起來的介子推。介子推也不要求俸祿,俸祿也沒輪到他。介子推說:「獻公有九個兒子,只有國君還健在。惠公、懷公沒有親信,國內外都唾棄他們;上天還沒讓晉國滅亡,必定要有君主,主持晉國祭祀的,除了國君還有誰呢?上天確實在助您興起,可是有兩、三個人以為是自己的功勞,不也很荒謬嗎?偷了別人的財物,還說可以是盜賊,何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功的人呢?臣下遮蓋罪過,主上賞賜奸佞,上下互相欺騙,我難以與他們相處了!」介了推的母親說:「你為什麼不也去請求賞賜呢,死了怨誰?」介子推說:「我怨恨那些人,再去仿效他們的行為,罪過就更大了。況且我已經說出了怨言,絕不吃他的俸祿。」母親說:「也讓文公知道一下你的情況,怎麼樣?」介子推回答說:「話是每人身上的花飾,身體都想隱藏起來了,何必再使用花飾呢?裝上花飾是為了顯露自己。」介子推的母親說:「能象你說的這樣做嗎?那我和你一起隱藏起來吧。」母子倆至死沒有再露面。
介子推的隨從們很憐憫他,就在宮門口掛上一張牌子,上面寫道:「龍想上天,需五條蛇輔佐。龍已深入雲霄,四條蛇各自進了自己的殿堂,只有一條蛇獨自悲怨,最終沒有找到自己的去處。」文公出宮時,看見了這幾句話,說:「這是介子推。我正為王室之事擔憂,還沒能考慮他的功勞。」於是,文公派人去叫介子推,但介子推已逃走。文公就打聽介子推的住所,聽說他進了綿上山。於是,文公把整座綿上山封給介子推,作為他的封地稱之為介推田,又起名叫介山,「以此來記載我的罪過,而且表彰能人。」
隨從文公逃亡的無能之輩壺叔說:「您三次賞賜功臣都沒有輪到我,請問我有什麼罪過。」文公回報說:「用仁義教導我,用道德、恩惠規勸我,這應受到上等賞賜。用行動輔佐我,終於使我獲得成功,這應受到次等賞賜。承擔弓箭的危難,給我立下汗馬功勞,這應受到再次等賞賜。假如只是用勞力侍奉我,而沒有彌補我的錯誤,這也應受到再次等賞賜。這三次賞賜完了,就會輪到你。」晉國人聽到文公的話,皆大歡喜。
二年(前635)的春天,秦國軍隊駐紮在黃河邊,將要護送周王回京。趙衰說:「要想成為霸主,不如護送周王回京、尊敬周王。周、晉同一個姓,晉國不搶先護送周王回京,而落在秦國後邊,就無法在天下發號施令。今天尊敬周王是晉稱霸的資本。」三月甲辰日,晉國就派兵到了陽樊,包圍了溫,護送周襄王到了周都。四月,晉殺死了襄王的弟弟王子帶。周襄王把河內、陽樊地賜給了晉國。
四年(前633),楚成王和諸侯包圍了宋國,宋國公孫固趕到晉國請求援助。先軫說:「報答恩人決定霸主,就在於今天了。」狐偃說:「楚國剛剛佔有曹國,而且初次與衛國通婚,假如攻打曹國、衛國,楚國一定救援,那麼宋國就得到解脫了。」於是晉國編製了三軍,趙衰推薦郤穀統帥中軍,郤臻輔佐他;派狐偃統帥上軍,狐毛協助他,趙衰被命為卿;欒枝統帥下軍,先軫協助他;荀林父駕車,魏犨(chōu,抽)做護衛:三軍去討伐曹、衛。冬季十二月時,晉軍首先攻下太行山以東,把原邑封給趙衰。
五年(前632)的春季,晉文公想討伐曹國,向衛國借路,衛國人不答應。晉軍只好迂迴從南渡過黃河攻打曹國,討伐衛國。正月,晉軍攻下五鹿。二月,晉侯、齊侯在斂盂結盟。衛侯請求與晉結盟,晉人不答應。衛侯想與楚國結盟,國人反對,結果趕出衛侯討好晉國。衛侯住在襄牛,公子買在衛國防守,楚國救援衛國,未能取勝。晉侯包圍了曹國。三月丙午日,晉軍侵入曹都,列舉了曹君的罪狀,因為曹君不聽釐負羈的話,卻用乘坐華麗的車子的三百個美女。文公下令軍隊不許進入釐負羈同宗族的家內,以報答他的恩德。楚包圍宋國,宋又向晉國求援。文公想救援宋國就應攻打楚國,因為楚國曾對文公有恩,文公便不想攻打楚國;想放棄對宋國的救援,可宋國又曾經對晉國有恩,文公為此舉棋不定。先軫勸說:「抓住曹伯,把曹、衛的土地分給宋國,楚為此肯定著急,那楚國勢必要放棄宋國了。」於是文公聽取了先軫的意見,楚成王真的率軍離開了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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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0:18 | 只看該作者
楚國大將子玉說:「成王對晉國太好了,今天文公知道楚國與曹國、衛國關係密切卻故意攻打它們,這是輕視君王。」成王說:「晉侯在外逃亡十九年,受困的時間太久了,終於返回晉國。他因嘗盡了艱難險阻,就能正確對待百姓,上天為他開路,他不可阻擋。」子玉仍請兵說:「不敢一定建功立業,只求堵塞中傷誹謗的言論。」楚王很生氣,只給他很少的軍隊。於是子玉讓宛春告訴晉國:「請求恢復衛侯地位,保存曹國,我也放棄宋國。」咎犯說:「子玉無禮了,我的國君只得到一份,他們的臣子卻得到兩份,不能答應。」先軫說:「安定人心叫做禮。楚國一句話安定了三個國家,您一句話滅亡了它們,我們才是無禮了。不答應楚國,這就是放棄宋國。不如私下裡答應恢復曹國、衛國以便引誘楚國,扣留宛春來激怒楚國,視戰爭勝負的情況再來計謀。」晉侯就把宛春囚禁在衛國,並私下答應恢復曹國、衛國。曹衛兩國派使者通知與楚國斷交。楚將得臣很生氣,攻打晉軍,晉軍後退,軍官問道:「為什麼退兵?」文公說:「過去在楚國時已立約說交戰時退避三舍,可以違約嗎?」楚軍也想撤退,得臣不同意。四月戊辰日,宋公、齊將、秦將與晉侯駐紮在城濮。己巳日,他們與楚軍交戰,楚軍失敗,得臣帶著殘兵敗將逃走。甲午日,晉軍返回衡雍,在踐土為周襄王修築王宮。
當初,鄭國曾援助楚國,現在楚國失敗,鄭國很害怕,派人請求與晉侯結盟。於是,晉侯與鄭伯結盟。
五月丁未日,晉文公把楚國俘虜奉獻給周王,共有一百輛披甲的駟馬車、一千多名步兵。天子讓王子虎宣布晉侯為霸主,賞賜給晉侯黃金裝飾的大車,一副紅色弓,百支紅色箭,十副黑色弓,千支黑色箭,一卣(yǒu,有)香酒,還有玉勺和三百名勇士。晉侯多次辭謝,最後才行禮接受了。周王寫了《晉文侯命》:「王說:您用道義使諸侯和睦,大顯文王、武王的功業。文王、武王能夠謹慎地修養美好的德行,感動了上天,在人民中間傳播,因此,上天把帝王的事業賜給文王、武王,恩澤流傳到子孫後代。長輩關懷我,讓我繼承祖先的事業,永遠保存王位。」於是晉文公稱霸,癸亥日,王子虎在王宮與諸侯結盟。
晉國焚燒了楚軍陣地,熊熊大火幾天不熄滅,文公嘆息。左右大臣們說:「戰勝了楚國,您還發愁,為什麼?」文公說:「我聽說打了勝仗而能心情安定的,只有聖人,我因此恐懼。況且子玉還在,怎麼可以高興呢?」子玉大敗而回,楚成王怨他不聽自己的話,只顧與晉交戰,於是責備子玉,子玉自殺身亡。晉文公說:「我在外部打擊楚,楚在內部誅殺大將,內外呼應。」於是文公才面露喜色。
六月,晉人又恢復衛侯地位。壬午日,晉侯渡過黃河向北邊回國。晉文公論功行賞,狐偃屬頭功。有人說:「城濮的戰爭,是先軫的計謀。」文公說:「城濮的戰爭,狐偃勸我不要失去信用。先軫說:『打仗以戰勝為重。』我聽了先軫的話取勝了。然而這只是有利於一時的說法,狐偃說的是千秋萬代的功業,怎麼能使一時的利益超過萬代的功業呢?因此,狐偃應得首功。」
冬季,晉侯在溫會見諸侯,想率領諸侯朝拜周王。晉侯擔心力量達不到,恐怕諸侯中有背叛的人,就派人告訴周襄王到河陽打獵。壬申日,晉侯便率領諸侯到踐土朝拜襄王。孔子讀史書中記載文公處,說:「諸侯無權召呼周王。『周王在河陽打獵』。這種記載,《春秋》隱瞞了。」
丁丑日,諸侯包圍了許。曹伯大臣中有人勸告晉侯說:「齊桓公會合諸侯國,為保存異姓國家,今天您會合諸侯,卻滅亡同姓國家。曹國的叔振鐸的後代,晉國是唐叔的後代。會合諸侯國卻消滅史弟國。不合禮儀。」晉侯高興了,恢復了曹伯地位。
於是晉國開始建立三行(háng,杭)軍制。荀林父統率中行軍,先穀統帥右行軍,先蔑統帥左行軍。
七年(前630),晉文公、秦繆公共同包圍鄭國,原因是在文公逃亡路過鄭國時鄭國對文公不禮貌,以及在城濮之戰中鄭國援助了楚國。晉國包圍鄭國,想得到叔瞻。叔瞻聽說后自殺了。鄭國人帶叔瞻屍體告訴晉君。晉君卻說:「一定得到鄭君才甘心。」鄭國害怕了,就暗中派使者對秦繆公說:「滅亡了鄭國,增強了晉國,晉有所收穫,秦國卻得不到什麼好處。您為什麼不放棄鄭國,與鄭結為友好?」秦伯同意了,撤走了軍隊,晉國也隨後撤了軍。
九年(前628)的冬季,晉文公逝世,兒子襄公歡即位。當年鄭伯也逝世。
鄭國有人向秦國出賣自己的國家,秦繆公率軍去偷襲鄭國。十二月,秦軍路過晉都郊處。襄公元年(前627)的春季,秦軍路過周都,無禮,王孫滿譏諷秦國。秦軍開到滑,鄭國大商人弦高將要去周京做買賣,路遇秦軍,用十二頭牛犒勞秦軍。秦軍大吃一驚趕快回國,消滅了滑離去。
晉國的先軫說:「秦伯不聽蹇叔的計謀,違反了民意,可以攻打它。」欒枝說:「還沒有報答秦對先君的恩惠就攻打它,不行。」先軫說:「秦國欺侮剛剛失去父親的我君,討伐我同姓國,有什麼恩惠需要報答?」於是晉國就攻打了秦國。襄公穿著黑色的喪服從戎。四月,晉在殽打敗了秦軍,俘虜了秦國的三員大將孟明視、西乞秫、白乙丙后回到晉國。於是晉襄公穿著黑色喪服埋葬了文公。文公的夫人是秦國的女子,對襄公說:「秦國想得到這三員大將殺死他們。」襄公同意了,便送回了三員大將。先軫聽說后,對襄公說:「禍患將要產生了。」先軫就去追趕三員大將。三員大將為渡黃河,已經到了船上,看到先軫便磕頭道謝,終於一去不返。
三年以後,秦國果然派孟明討伐晉國,為在殽的失敗復仇,攻下晉國汪地後撤兵。四年(前624),秦繆公派大軍攻打晉國,渡過黃河,拿下王宮,在殽山修築了陣亡將士的墳墓才離去。晉國十分慌恐,不敢再出來,只好堅守城池。五年(前623),晉國攻打秦國,拿下了新城,為王官失敗報了仇。
六年(前622),趙衰成子、欒貞子、咎季、子犯、霍伯都死去。趙盾代替趙衰主持政務。
七年(前621)八月,襄公逝世。太子夷皋還年幼。晉人因為多次遇難,相立年紀長些的君王。趙盾說:「立襄公弟弟雍。雍溫和善良年紀大,先君又喜受他,而且他親近秦國,秦本來是友好鄰國。立善良的人國家就穩固,侍奉年長的人國家就順利,侍奉先君喜歡的人就孝順,與舊日的朋友結交就安定。」賈季說:「雍不如他弟弟樂。辰嬴被兩位國君寵愛,立她的兒子,百姓一定安心。」趙盾說:「辰嬴卑賤,地位在九個妃妾的下邊,他的兒子能有什麼威望。況且她被兩位國君寵愛,這是淫亂。樂作為先君的兒子,不能投靠大國而出居小國,這是孤立。母親淫亂,兒子孤立,沒有威嚴;陳國既小又遠離晉國,得不到援助,怎麼可以為君呢?」於是晉國派士公到秦迎接公子雍。賈季也派人到陳國召回公子樂。趙盾廢掉賈季,因為賈季殺死了陽處父。十月,晉國埋葬了襄公。十一月,賈季逃到了翟。當年,秦繆公也逝世了。
靈公元年(前620)四月,秦康公說:「先前文公回到晉國沒有衛士,所以發生了呂、郤的禍患。」於是,秦送給公子雍很多衛士。太子的母親繆嬴日夜懷抱太子到朝廷號叫哭泣說:「先君有什麼罪?他的繼承人有什麼罪?你們丟棄嫡子卻到外邊找君主,打算把太子放在什麼位置上?」繆嬴出了朝廷,就抱著太子跑到趙盾的住所,磕頭說:「先君把這個孩子囑託給您,曾說過『這孩子成了材,我就是受了您的賜予,不成材,我就怨恨你』。現在先君去世了,話還響在耳邊,您卻廢掉他,怎麼行?」趙盾和各位大臣都害怕繆嬴,又怕被逼迫,於是背棄了迎接的雍,而立了太子夷皋,這就是靈公。同時派軍隊抵禦秦國護送公子雍的軍隊。趙盾為將軍,率軍攻打秦,在令狐打敗秦軍。先蔑、隨會逃到秦。秋季,齊、宋、衛、鄭、曹、許國的國君都拜會了趙盾,並在扈結盟,這是因為靈公剛剛即位的緣故。
四年(前617),晉國攻打秦國,奪取了少梁,秦也奪走了晉國的殽。六年(前615),秦康公討伐晉國,奪取了羈馬。晉侯很生氣,派趙盾、趙穿、郤缺攻打秦國,在河曲展開大戰,趙穿立了大功。七年(前614),晉國的六卿擔心在秦國的隨會常常造成晉國內亂,於是假讓魏壽余反對晉國投降秦國。秦國讓隨會到魏,因而捉住隨會帶回晉國。
八年(前613),周頃王逝世,由於公卿爭權奪利,所以沒有發訃告。晉國派趙盾率八百輛戰車平息了周朝的動亂擁立了匡王。這一年,楚莊王剛即位。十年(前609),齊人殺死自己的國君懿公。
十四年(前607),靈公長成人了,非常奢侈,搜刮民脂民膏用彩畫裝飾宮牆。從高台上彈人,以觀賞人們避開彈丸而取樂。廚師沒把熊掌煮爛,靈公就發怒,竟殺死廚師,讓婦女抬著廚師的屍體扔出去,路過朝廷。趙盾、隨會前去多次勸告,靈公根本不聽;後來,他們又看見死人的手,於是又前去勸告。隨會先去勸,靈公不聽。靈公也擔心他們,竟讓?(chú,除)麑(ní,尼)刺殺趙盾。趙盾內室的門敞開著,鉏麑看見趙盾的住處極其簡樸,便退出來嘆息道:「殺死忠臣,違背君王的命令,這罪都是一樣的。」說完,頭撞樹身亡。
當初,趙盾常在首山打獵,曾看到桑樹下有個餓極了的人。這個人叫示(qí,其)眯明。趙盾給了他一些食物,他只吃了一半。趙盾問他為什麼不吃完,示眯明回答:「我已經為人臣隸三年了,不知母親是否還在人間,願把剩下的一半留給母親。」趙盾認為他很孝敬,又給他一些飯、肉。不久,示眯明做了晉君的廚師。但趙盾不知道示眯明做晉君廚師一事。九月,晉靈公宴請趙盾,埋伏好士兵準備殺死他,示眯明知道后,恐怕趙盾酒醉起不來身,於是上前勸說趙盾:「君王賞賜您酒,只喝三杯就可以了。」想讓趙盾趕在前面離開免於遭難。趙盾已經離去了,靈公埋伏的士兵還未集合好就先放出一條叫敖的惡狗。示眯明替趙盾徒手殺死了狗。趙盾說:「拋棄人,使用狗,雖然兇猛有什麼用呢!」可是,趙盾並不知道示眯明是在暗中保護他呢。一會兒,靈公指揮埋伏的士兵追趕趙盾,示眯明反擊靈公的士兵,士兵不能前進,趙盾終於逃脫。趙盾問示眯明為什麼救自己,示眯明說:「我就是桑樹下那個餓漢。」趙盾詢部他的姓名,他沒有告訴。示眯明因此隱遁而去。
趙盾於是得以逃脫,但還沒有越出晉國國境。乙丑日,趙盾的弟弟趙穿將軍在桃園殺死靈公迎回了趙盾。趙盾一向尊貴,很得民心。靈公年紀不大,又奢移,百姓不歸向他,所以殺死他比較容易。趙盾又恢復了先前的地位。晉國的太史董狐寫道:「趙盾殺死了自己的國君。」在朝廷上傳給大家看。趙盾說:「殺國君的是趙穿,我沒罪。」太史說:「你是正卿,你逃跑了但沒有逃出晉國國境,你回來也沒有殺死作亂的人,不是你是誰呢?」後來孔子聽到這件事說:「董狐是古代優秀的史官,據法直書面毫不隱瞞。宣子是優秀的大夫,為遵守法制甘願承受壞名聲,可惜呀,如果趙盾逃出國境,也就免除罪名了。」
趙盾讓趙穿從周京迎來襄公的弟弟黑臀,讓他即位,這就是成公。
成公是文公的小兒子,他的母親是周王室女子。壬申日,成公去武宮朝拜祖宗。
成公於元年(前606),賜給趙氏為公族大夫。晉國討伐鄭國,因為鄭國背叛了晉國。三年(前604),鄭伯剛剛即位,鄭國歸附晉國卻背棄了楚國。楚王生氣了,討伐鄭國,晉國前往援救。
六年(前601),晉國攻打秦國,俘虜了秦國將軍赤。
七年(前600),晉成公與楚莊王爭壓霸權,在扈邑會見諸侯。陳國畏懼楚國,未去赴會。晉國派中行桓了討伐陳國,因而救援鄭國,與楚國交戰,打敗了楚軍。那一年,成公逝世,兒子景公據即位。
景公元年(前599)的春季,陳國大夫夏征舒殺死了自己的國君靈公。二年(前598),楚莊王討伐陳國,殺死了征舒。
三年(前597),楚莊王包圍鄭國,鄭國向晉國求救。晉國派荀林父統帥中軍,隨會統帥上軍,趙朔統帥下軍,郤克、欒書、先穀、韓厥、鞏朔輔佐他們。六月,晉軍趕到黃河。聽說楚國已降服鄭國,鄭伯脫去上衣露出胳膊與楚國結盟,楚軍就回去了,荀林父想班師回晉。先穀說:「總算是來救鄭國的,不到達不可以,否則將帥將要離心離德。」晉軍終於渡過黃河。楚國已經降服鄭國,想在黃河飲馬揚名就離開鄭國。楚晉兩軍大戰,鄭國剛剛歸附楚國,懼怕楚國,反而幫助楚軍進攻晉軍。晉軍大敗,退到黃河邊,士兵爭船渡河,船中有很多被砍掉的手指。楚國俘虜了晉軍大將智?。晉軍返回晉國后,林父說:「我是大將,晉軍失敗我應該被殺,請求死罪。」晉景公想答應他。隨會說:「過去文公與楚國在城濮作戰,楚成王回到楚國后殺死了大將子玉,文公才高興。今天,楚國已經打敗了我軍,我們又殺死自己的將軍,這是幫助楚國殺死楚國的仇人。」晉景公聽了這番話才罷手。
四年(前596),先穀因為首先建議而使晉軍在黃河畔吃了敗仗,害怕被殺,於是逃亡到翟,與翟國商量討伐晉國。晉國發覺后就殺死了先穀整個家族。先穀是先軫的兒子。
五年(前595),晉國討伐鄭國,因為它援助楚國。當時楚莊王很強大,結果在黃河邊挫敗了晉軍。
六年(前594),楚國討伐宋國,宋國便向晉國求援,晉國想去援救。伯宗獻計說:「楚國,上天正興發它,不能阻擋。」於是晉國派解揚謊稱救援宋國。鄭國人抓住解揚把他交給了楚國,楚國賞賜了他很多財物,讓他說反話,以使宋國趕快敗下陣來。解揚假裝許諾,終於將晉君的話告訴了宋國。楚國想殺死他,有人觀諫,楚國便放回了解揚。
七年(前593),晉國派隨會滅亡了赤狄。
八年(前592),晉國派郤克出使齊國。齊頃公的母親從樓上觀看而發笑。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郤克駝背,而魯國使者跛足,衛國使者一隻眼瞎,這樣,齊君也派同樣的殘疾人去引導賓客。郤克很生氣,回到黃河畔發誓說:「不報復齊國,河伯來見證!」郤克返回晉國,向晉君請求攻打齊國。晉景公詢問進攻的原因后,說:「你有怨氣,怎麼能夠煩擾國家呢?」晉君沒有聽。魏文子因年邁請求辭職,推薦了郤克,郤克執掌國家政權。
九年(前591),楚莊王逝世。晉國討伐齊國,齊國派太子強到晉國做人質,晉軍才停止進攻。
十一年(前589)的春季,齊國討伐魯國,奪取了隆。魯國向衛國告急。衛國和魯國都通過郤克賂晉國求救。晉國就派郤克、欒書、韓厥用八百輛戰車和魯國、衛國共同討伐齊國。夏天,晉國與齊頃公在鞍交戰,頃公受傷被困,於是便與他的護右交換了座位,下車去找水喝,從而逃脫而去。齊軍大敗而逃,晉國追趕敗兵一直達到齊都。頃公獻上寶器求和,晉國不同意。郤克說:「一定要得到蕭桐姪子作人質。」齊國使者說:「蕭桐姪子是頃公的母親,頃公的母親如同晉君的母親,怎麼一定要得到她呢?你們太不講信義了,請求再一次交戰。」結果晉才答應與齊講和而離去。
楚申公巫臣偷娶了夏姬逃到晉國,晉君拜巫臣做邢邑大夫。
十二年(前588)的冬季,齊頃公到了晉國,想尊稱晉景公做王,景公辭謝不敢當。晉國開始設置六軍,韓厥、鞏朔、趙穿、荀騅、趙括、趙旃(zhān,氈)都任大臣。智?也從楚國返回晉國。
十三年(前587),魯成公朝拜晉君,晉君很不禮貌,魯君生氣地走了,背叛了晉國。晉國討伐了鄭國,攻下了汜。
十四年(前586),梁山發生山崩。晉君詢部伯宗,伯宗認為不值得大驚小怪。
十六年(前584),楚國大將子反怨恨巫臣,殺死了巫臣整個家族。巫臣十分氣惱,給子反一封信說:「一定讓你疲於奔命!」於是巫臣請求出使吳國,讓自己的兒子作吳國的行人,教吳國士兵乘車打仗。吳、晉兩國開始有交往,約定討伐楚國。
十七年(前583),晉國殺死了趙同、趙括,並滅亡了他們的家族。韓厥說:「怎麼能忘記趙衰、趙盾的功勞呢?怎麼能斷絕他們的香火呢?」於是,晉君又讓趙氏庶子趙武作為趙氏後代,又封給他城池。
十九年(前581)的夏季,景公病重,立太子壽曼做國君,這就是厲公。一個月後,景公逝世。
厲公元年(前580),因為剛剛即位,想與諸侯求和,便與秦桓公隔著黃河訂立盟約。回國後秦國就違背盟約,和翟商量攻打晉國。三年(前578),晉國派呂相譴責秦國,藉機和諸侯討伐秦國。兵至涇水,在麻隧打敗秦軍,俘虜了秦國大將成差。
五年(前576),郤錡(qí,其)、郤犨(chōu,抽)、郤至中傷伯宗,晉君殺死他。伯宗是因為喜好直言勸諫才召來這個災禍,百姓因此不再信任厲公。
六年(前575)的春季,鄭國背叛了晉國與楚國結盟,晉君十分生氣。欒書說:「不可以在我們這一代失去諸侯。」於是,晉國派軍隊攻打鄭國。厲公親自統帥軍隊,五月渡過黃河。聽說楚軍來援救,範文子請求厲公撤兵。郤至說:「派軍討伐逆賊,遇到了強敵就躲避,就無法對諸侯發號施令。」於是,晉國與楚國交戰。癸巳日,晉軍射中楚共王的眼睛,楚軍在鄢陵失敗。子反聚集殘兵,安撫好楚軍,想再一次與晉交戰,晉國很擔心。共王召喚子反,子反的侍者豎陽谷向他敬酒,子反喝醉了,不能去拜見共王。共王很生氣,責備子反,子反自殺。共王於是帶兵返回楚國。晉國因此威振諸侯,想號令天下,求得霸權。
厲公有很多寵姬,回國后,想免除所有大臣的職務,任用寵姬的兄弟。有個寵姬的哥哥叫胥童,曾與郤至有矛盾,再加上欒書又怨恨郤至不使用自己的計謀竟打敗了楚軍,就派人暗中向楚國道歉。楚國派人欺騙厲公說:「鄢陵一戰,實際是郤至召來楚國參與的,郤至想作亂,迎接子周到晉國即位。恰好盟國沒有準備好,所以事情未成功。」厲公把引話告訴給欒書,欒書說:「大概有這種情況,希望您試著派人到周京暗地考察一下。」厲公果然派郤至到周京。欒書又讓公子周會見郤至,郤至卻不知道自己已被出賣。厲公驗證這件事,認為確實了,於是很痛恨郤至,想殺死他。八年(前573),厲公去打獵,與寵姬飲酒,郤至殺豬奉獻給厲公,被宦者奪去,郤至射死了宦者。厲公很生氣說:「季子欺侮我!」打算殺掉三郤,還未動手。郤錡想先下手為強,進攻厲公,說:「我雖然也許會死,國君也會遭難。」郤至說:「忠誠,不能反對君主;智慧,不能傷害百姓;勇猛,不能挑起亂子。失去這三種美德,誰肯幫助我?我死了算了。」十二月壬午日,厲公讓胥童帶領八百名士兵襲擊攻殺三郤。胥童藉機在朝廷上劫持了欒書、中行偃,說:「不殺死這兩個人,災禍一定落到國君您頭上。」厲公說:「一個早上就殺死了三位卿士,我不忍心再多殺人了。」胥童回答說:「別人可將忍心殺死你。」厲公不聽,向欒書道歉說明只是懲治郤氏的罪過:「大夫都恢復職位。」兩人磕頭說:「很幸運,很幸運!」厲公讓胥童擔任大臣。閏月乙卯日,厲公到匠驪氏家去遊玩,欒書、中行偃派他們的黨羽襲擊逮捕了厲公,囚禁起來,殺死了胥童,並派人從周京迎來了公子周,立他為君王,這就是晉悼公。
悼公元年(前572),正月庚申日,欒書、中行偃殺死了厲公,只用一輛車陪葬了他。厲公是在被囚禁了六天後死去的,死去十天後的庚午日,智?迎接公子周來晉,到了絳,殺雞和大夫結盟擁立公子周,這就是悼公。辛巳日,到武宮朝拜。二月乙酉日,公子周即位。
悼公周的祖父捷是晉襄公的兒子,沒能繼位,號稱桓叔,桓叔最受憐愛。桓叔生下惠伯談,談生下悼公周。周即位時已十四歲。悼公說:「祖父、父親都未能繼位而到周避難,客死在周。我認為自己已經疏遠了,從未盼望當晉君。今天,大夫們不忘文公、襄公的意願而施惠,擁立桓叔的後代,全仰仗祖宗和大夫們的威靈,得以繼承晉國的祭祀,難道敢不兢兢業業嗎?大夫們也應該輔佐我!」於是驅逐了不忠於國君的七個大臣,修整舊的功業,向百姓布施恩惠,撫恤文公回晉時各位功臣的後代。秋天,討伐鄭國。鄭軍大敗,於是又到了陳國。
三年(前570),晉國會見諸侯。悼公向大臣們詢問可以任用的人,祁傒推薦解狐。解狐是祁傒的仇人。悼公又問還有誰,祁傒又推薦自己的兒子祁午。君子說:「祁傒可以算作不偏私了。在外舉薦不避仇人,在內薦不避兒子。」正在會見諸侯時,悼公的弟弟楊干亂了軍陣,魏絳殺死了他的駕車人。悼公很生氣,有人勸諫悼公,悼公終於認識到絳很有賢德,任用他主持政務,派他與戎講和,戎終於非常親近晉國。十一年(前562),悼公說:「從我任用魏絳以來,九次會合諸侯,與戎翟和解了,這全是魏子的功勞。」悼公賜給他樂隊,他三次辭讓才接受下來。冬天,秦國攻取了晉國的櫟。
十四年(前559),晉國派六卿率領諸侯們討伐秦國,渡過涇河,把秦軍打得大敗,直到棫林才離去。
十五年(前558),悼公向師曠詢問治國的道理。師曠說:「只有仁義是根本。」冬季,悼公逝世,兒子平公彪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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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0:19 | 只看該作者
平公元年(前557),晉國討伐齊國,齊靈公與晉國在靡下交戰。齊軍被打敗逃跑。晏嬰說:「你本來就沒有勇氣,為何不停止打仗?」齊軍於是離去了。晉國窮追不捨,包圍了臨菑,燒光了外城內的房屋,殺光了外城內的軍民。晉軍東到膠水,南到沂水,齊軍堅守著城市,晉國就退兵返回了。
六年(前552),魯襄公朝拜晉君。晉欒逞犯了罪,逃到齊國。八年(前550),齊莊公暗中派欒逞到曲沃,又派軍跟隨他。齊軍上了太行山,欒逞從曲沃內造反,襲擊了絳。絳毫無警戒,平公想自殺,范獻子阻止了平公,派自己的家兵襲擊欒逞,欒逞被打敗逃到了曲沃。曲沃人攻打欒逞,欒逞被殺死,曲沃人還消滅了欒逞的族黨。欒逞的欒書的孫子。他進入絳時,與魏氏商量過。齊莊公聽說欒逞失敗,就返回了,攻取了晉國的朝歌離去,為的是報復臨菑一戰之仇。
十年(前548),齊國的崔抒殺死自己的國君庄公。晉國趁齊國動亂,高唐打敗齊軍離去,為的是報復太行一戰之仇。
十四年(前544),吳國延陵季子出使來到晉國,曾與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談話,事後說:「晉國的政權,終於要落在這三家手中。」
十九年(前539),齊國派晏嬰到晉國,晏嬰與叔向談話。叔向說:「晉國處於末世了。平公向百姓徵收重稅修建池台樓閣卻不務政事,政務落在私家門下,難道可以持久嗎?」晏子表示同意。
二十二年(前536),晉國討伐燕國。二十六年(前532),平公逝世,兒子昭公夷即位。
昭公於六年(前526)逝世。晉國六卿強大,公室卻弱小了。兒子頃公去疾即位。
頃公六年(前520),周景王逝世,各公子們爭奪王位。晉國的六卿平息了周王室的亂子,擁立敬王。
九年(前517),魯季氏驅逐了自己的國君昭公,昭公住在乾侯。十一年(前515),衛國、宋國派使者請求晉國送魯君回國。季平子私下賄賂了范獻子,獻子接受賄賂后,就對晉君說:「季氏沒有罪。」最終沒有送魯君回國。
十二年(前514),晉國公族祁傒的孫子,叔向的兒子,在晉君面前互相詆毀。六卿想削弱國君的力量,便依照刑法殺死了他們全部家族,並把他們的封邑劃分為十個縣,各自讓自己的兒子去做大夫。晉君力量更加弱小,六卿都強大起來。
十四年(前512),頃公逝世,兒子定公午即位。
定公十一年(前501),魯國的陽虎逃到晉國,趙鞅簡子留宿了他。十二年(前500),孔子做了魯國的宰相。
十五年(前497),趙鞅與邯鄲大夫午約定,要將衛貢五面家遷徙到晉陽,邯鄲父兄不答應,趙鞅便認為午不誠實,想殺死午,午和中行寅、范吉射(yì,義)親自攻打趙鞅,趙鞅逃到晉陽防守。定公包圍了晉陽。荀櫟、韓不信、魏侈與范去射、中行寅有仇,就調軍隊攻打范去射、中行寅。范去射、中行寅反叛,晉軍攻打他們,打敗了范去射、中行寅。范去射、中行寅逃到朝歌,據城自保。韓不信、魏侈替趙鞅向晉君道歉,於是晉君赦免了趙鞅,恢復了他的地位。二十二年(前490),晉國打敗了范吉射、中行氏,這兩個人逃到齊國。
三十年(前482),定公與吳王夫差在黃池相會,爭當首領,趙鞅當時從行,終於讓吳王做了首領。
三十一年(前481),齊國田常殺死了自己的國君簡公,立簡公的弟弟驁做平公。三十三年(前479),孔子去世。
三十七年(前475),定公逝世,兒子出公鑿即位。
出公十七年(前458),知伯與趙鞅、韓不信、魏侈共同瓜分子范吉射、中行寅的領地歸入自己的采邑。出公很生生,求告齊國、魯國,想藉機討伐四卿,四卿很慌恐,於是反擊攻打出公。出公逃亡齊國,半路上死去。所以知伯就立昭公曾孫驕做了晉君,這就是哀公。
哀公的祖父雍,是晉昭公的小兒子,號叫戴子。戴子生下了忌。忌與知伯關係密切,但早死,所以知伯想吞併晉國,沒敢動,就立了忌的兒子驕做晉君。當時,晉國的政務全部由知伯決定,晉哀公不能控制朝政。於是,知伯佔有了范吉射,中行寅的領地,在六卿中最強大。
哀公四年(前453),趙襄子、韓康子、魏桓子共同殺死了知伯,全部吞併了他的土地。十八年(前439),哀公逝世,兒子幽公柳即位。
幽公當政時,晉君由於衰弱而畏懼卿大夫,反而朝拜韓、趙、魏的君王。晉君只佔有絳、曲沃,餘下的都併入三晉。
十五年(前423),魏文侯初即位。十八年(前420),幽公姦淫婦女,夜間私自出城,強盜殺死了他。魏文侯派兵誅滅晉國的內亂,立幽公兒子止,這就是烈公。
烈公十九年(前401),周威烈王賜封趙國、韓國、魏國,都命他們為諸侯。
二十七年(前393),烈公逝世,兒子孝公頎即位。孝公九年(前384),魏武侯剛剛即位,襲擊了邯鄲,未能取勝就離去了。十七年(前376),孝公逝世,兒子靜公俱酒即位。這一年是齊威王元年(前377)。
靜公二年(前376),魏武侯、韓哀侯、趙敬侯滅亡晉國后把晉地分割為三份。靜公成為平民,晉國斷絕祭祀。

太史公說:晉文公是古代所說的賢明的君主,逃亡在外十九年,極為貧困,到即位時施行賞賜,還忘記了介子推,何況驕奢的君主呢?靈公被殺后,成公、景公極為嚴厲,到了厲公更加苛刻,大夫懼怕誅殺,禍亂髮生。掉公以後晉國一天天衰弱下去,六卿專掌政權。所以國君駕馭自己的臣民,本來就不容易啊!


【原文】【註解】

晉唐叔虞者,周武王子而成王弟。初,武王與叔虞母會時,夢天謂武王曰:「余命女生子,名虞,余與之唐。」及生子,文在其手曰「虞」,故遂因命之曰虞。
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亂,周公誅滅唐。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珪以與叔虞①,曰:「以此封若②。」史佚因請擇日立叔虞。成王曰:「吾與之戲耳。」史佚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於是遂封叔虞於唐。唐在河、汾之東,方百里,故曰唐叔虞。姓姬氏,字子於。
唐叔子燮,是為晉侯③。晉侯子寧族,是為武侯。武侯之子服人,是為成侯。成侯子福,是為厲侯。厲侯之子宜臼,是為靖侯。靖侯已來,年紀可推。自唐叔至靖侯五世④,無其年數。
靖侯十七年,周厲王迷惑暴虐,國人作亂,厲王出奔於彘,大臣行政,故曰「共和」⑤。
十八年,靖侯卒,子釐侯司徒立。釐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十八年,釐侯卒,子獻侯籍立。獻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費王立。

①珪:古玉器名,長條形,上端作三角狀。古代貴族朝聘、祭祀、喪葬所用的禮器,分封時的信物。 ②若:你。 ③晉侯:叔虞本封唐侯,其子燮父以堯墟南有晉水,故改國號為晉。 ④靖侯:當作厲侯。 ⑤共和:公無前841年「國人」起義,周厲王逃奔到彘,由召公,周公共同行政,號為「共和行政」,共十四年。一說由共伯和攝行王事,號共和元年。周厲王死後,始歸政於周宣王,這是中國歷史上有確切紀年的開始。

穆侯四年,取齊女姜氏為夫人①。七年,伐條。生太子仇。十年,伐千畝,有功。生少子,名曰成師。晉人師服曰:「異哉,君之命子也!太子曰仇,仇者讎也。少子曰成師,成師大號,成之者也。名,自命也;物,自定也。今適庶名反逆②,此後晉其能毋亂乎?」
二十七年,穆侯卒,弟殤叔自立,太子仇出奔。殤叔三年,周宣王崩。四年,穆侯太子仇率其徒襲殤叔而立,是為文侯。
文侯十年,周幽王無道,犬戎殺幽王,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
三十五年,文侯仇卒,子昭侯伯立。
昭侯元年,封文侯弟成師於曲沃。曲沃邑大於翼。翼,晉君都邑也。成師封曲沃,號為桓叔。靖侯庶孫欒賓相桓叔。桓叔是時年五十八矣,好德,晉國之眾皆附焉。君子曰:「晉之亂其在曲沃矣。末大於本而得民心,不亂何待!」
七年,晉大臣潘父弒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欲入晉,晉人發兵攻桓叔。桓叔敗,還歸曲沃。晉人共立昭侯子平為君,是為孝侯。誅潘父。
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卒,子鱓代桓叔,是為曲沃庄伯。孝侯十五年,曲沃庄伯弒其君晉孝侯於翼。晉人攻曲沃庄伯,庄伯復入曲沃。晉人復立孝侯於郄為君,是為鄂侯。

①取:通「娶」。 ②適:通「嫡」。此處指嫡子,即宗法社會中正妻所生的長子。按規定,君王的嫡子應被立為太子。 庶:旁支。與「嫡」相對。此處指庶子,舊稱妾所生的兒子為庶子。

鄂侯二年,魯隱公初立。
鄂侯六年卒。曲沃庄伯聞晉鄂侯卒,乃興兵伐晉。周平王使虢公將兵伐曲沃庄伯,庄伯走保曲沃。晉人共立鄂侯子光,是為哀侯①。
哀侯二年,曲沃庄伯卒,子稱代庄伯立,是為曲沃武公。哀侯六年,魯弒其君隱公。哀侯八年,晉侵陘廷。陘廷與曲沃武公謀,九年,伐晉於汾旁,虜哀侯。晉人乃立哀侯子小子為君,是為小子侯。
小子元年,曲沃武公使韓萬殺所虜晉哀侯。曲沃益強,晉無如之何。
晉小子之四年,曲沃武公誘召晉小子殺之。周桓王使虢仲伐曲沃武公,武公入於曲沃,乃立晉哀侯弟緡為晉侯。
晉侯緡四年,宋執鄭祭仲而立突為鄭君。晉侯十九年,齊人管至父弒其君襄公。
晉侯二十八年,齊桓公始霸②。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盡以其寶器賂獻於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列為諸侯,於是盡並晉地而有之。
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更號曰晉武公。晉武公始都晉國③,前即位曲活,通年三十八年。

①哀侯:據《左傳·隱公五年》所載,此段有數誤:此時鄂侯未卒,下雲「曲沃庄伯聞鄂侯卒,乃興兵伐晉」亦誤。庄伯伐晉,與鄂侯卒否無關。周平王當作周桓王。哀侯之立實出自於周桓王之命,非晉人立之。 ②齊桓公始霸:齊桓公稱霸當在晉侯二十六年。 ③晉武公始都晉國:據《漢書·地理志》等記載:叔虞封唐,燮父改晉,至曾孫成侯南徙曲沃,成侯曾孫之孫穆侯徙於絳,昭侯以下徙翼,武公並晉后又徙絳,景公遷新田,以上晉多次遷都,《史記》均未記,而說武公始都晉,獻公始都絳,乃司馬遷疏誤了。

武公稱者,先晉穆侯曾孫也,曲沃桓叔孫也。桓叔者,始封曲沃。武公,庄伯子也。自桓叔初封曲沃以至武公滅晉也,凡六十七歲,而卒代晉為諸侯。武公代晉二歲,卒。與曲沃通年,即位凡三十九年而卒。子獻公詭諸立。
獻公元年,周惠王弟頹攻惠王,惠王出奔,居鄭之櫟邑。
五年,伐驪戎①,得驪姬,驪姬弟②,俱愛幸之。
八年,士■說公曰③:「故晉之群公子多,不誅,亂且起。」乃使盡殺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絳,始都絳。九年,晉群公子既亡奔虢,虢以其故再伐晉,弗克。十年,晉欲伐虢,士■曰:「且待其亂。」
十二年,驪姬生奚齊。獻公有意廢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廟所在,而蒲邊秦,屈邊翟,不使諸子居之,我懼焉。」於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獻公與驪姬子奚齊居絳。晉國以此知太子不立也④。太子申生,其母齊桓公女也,曰齊姜,早死。申生同母女弟為秦穆公夫人。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獻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賢行。及得驪姬,乃遠此三子。
十六年,晉獻公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⑤,畢萬為右⑥,伐滅霍,滅魏,滅狄。還,為太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士■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⑦,而位以卿,先為之極⑧,又安得立!不如逃之,無使罪至。為吳太伯⑨,不亦可乎,猶有令名⑩。」太子不從。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萬,盈數也;魏(11),大名也。以是始賞,天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今命之大,以從盈數,其必有眾。」初,畢萬卜仕於晉國,遇《屯》之《比》(12)。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人,吉孰大焉。其後必蕃昌(13)。」

①驪戎:部族名,西戎別居在驪山的一支。 ②弟:古代也稱妹為弟。 ③說(shuì,稅):勸說。 ④晉國以此知太子不立也:據《左傳·庄公二十八年》載:「驪姬嬖,欲立其子,賂處嬖梁五與東關嬖五,使言於公曰:『曲沃,君之宗也;蒲與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無主。宗邑無主,則民不威;疆場無主,則啟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國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與屈,則可以威民而懼戎,且旌君伐。』使俱曰:『狄之廣莫,於晉為都。晉之啟土,不亦宜乎!』晉侯說之。」由此可見,太子申生、重耳、夷吾被趕出京城,皆驪姬所為也。此事標誌驪姬開始專權,晉國內亂為不可避免也。 ⑤戎:戎車。 ⑥右:馬車上防備車子傾倒或受阻的力士,位置在駕車者之右。 ⑦都城:邑有先君之主曰都。 ⑧極:言其祿位到了極點。 ⑨吳太伯:吳太伯為周太王之子,王季歷之史,季歷賢,又有聖子昌。當吳太伯知周太王欲立季歷以及昌,於是便與其弟仲雍奔荊蠻,以避季歷。季歷果立,是為王季,而昌為文王。孔子曾高度評價太伯「可謂至德矣」。詳見《吳太伯世家》。 ⑩令名:好名聲。 (11)魏:通「巍」。高大也。 (12)《屯(zhūn,諄)》之《比》:《集解》曰:「《震》下《坎》上《屯》,《坤》下《坎》上《比》。《屯》初九變之《比》。」 (13)蕃:茂盛。

十七年,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里克諫獻公曰:「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①,以朝夕視君膳者也,故曰冢子②。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③,守曰監國④,古之制也。夫率師,專行謀也;誓軍旅,君與國政之所圖也⑤:非太子之事也。師在制命而已⑥,稟命則不威⑦,專命則不孝⑧,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帥師⑨。君失其官,率師不威,將安用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誰立。」里克不對而退,見太子。太子曰:「吾其廢乎?」里克曰:「太子勉之!教以軍旅,不共是懼⑩,何故廢乎?且子懼不孝,毋懼不得立。修己而不責人,則免於難。」太子帥師,公衣之偏衣(11),佩之金■(12)。里克謝病,不從太子。太子遂伐東山。
十九年,獻公曰:「始吾先君庄伯、武公之誅晉亂,而虢常助晉伐我,又匿晉亡公子,果為亂。弗誅,后遺子孫憂。」乃使荀息以屈產之乘假道於虞。虞假道,遂伐虢,取其下陽以歸。

①冢祀:古代帝王、諸侯在宗廟舉行的大祭祀。 社稷:古代帝王、諸侯祭祀的土神和穀神。一般指國家。 粢(zī,資):穀類的總稱。 ②冢子:古代宗法制度稱嫡長子為冢子。 ③撫軍:協助國君安撫軍士。 ④監國:代替國君兼管國政。 ⑤國政:國家政權,此指掌握國家政權的正卿。 ⑥命:《集解》曰:「命,將軍所制。」 ⑦稟命:承命,請命。 ⑧專命:舊謂無所承命而獨斷獨行。 ⑨嗣適:繼承君位的嫡子。 ⑩共:通「恭」。 (11)偏衣:左右不同顏色的衣服。偏,半也;意為獻公分身一半予太子。 (12)金■:軍隊統帥的標誌。據楊伯峻《左傳注》載:「■,古代佩身之物,形如環缺,多以玉為之,而金■則以青銅為之。」

獻公私謂驪姬曰:「吾欲廢太子,以奚齊代之。」驪姬泣曰:「太子之立,諸侯皆已知之,而數將兵,百姓附之,奈何以賤妾之故廢適立庶?君必行之,妾自殺也。」驪姬詳譽太子①,而陰令人譖惡太子②,而欲立其子。
二十一年,驪姬謂太子曰:「君夢見齊姜,太子速祭曲沃,歸釐於君③。」太子於是祭其母齊姜於曲沃,上其薦胙於獻公④。獻公時出獵,置胙於宮中。驪姬使人置毒藥胙中。居二日,獻公從獵來還,宰人上胙獻公。獻公欲饗之⑤。驪姬從旁止之,曰:「胙所從來遠,宜試之。」祭地,地墳⑥;與犬,犬死;與小臣,小臣死。驪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欲弒代之,況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人,曾不能待而欲弒之!」謂獻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過以妾及奚齊之故。妾願子母辟亡他國⑦,若早自殺⑧,毋徒使母子為太子所魚肉也。始君欲廢之,妾猶恨之;至於今,妾殊自失於此。」太子聞之,奔新城。獻公怒,乃誅其傅杜原款。或謂太子曰:「為此葯者乃驪姬也,太子何不自辭明之?」太子曰:「吾君志矣,非驪姬,寢不安,食不甘。即辭之,君且怒之。不可。」或謂太子曰:「可奔他國。」太子曰:「被此惡名以出⑨,人誰內我⑩?我自殺耳。」十二月戊申,申生自殺於新城。
此時重耳、夷吾來朝。人或告驪姬曰:「二公子怨驪姬譖殺太子。」驪姬恐,因譖二公子:「申生之葯胙,二公子知之。」二子聞之,恐,重耳走蒲,夷吾走屈,保其城,自備守。初,獻公使士■為二公子築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公怒士■。士■謝曰:「邊城少寇,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11),一國三公,吾誰適從!」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歸保其城。
二十二年,獻公怒二子不辭而去,果有謀矣,乃使兵伐蒲。蒲人之宦者勃鞮命重耳促自殺。重耳踰垣,宦者追斬其衣袪(12)。重耳遂奔翟。使人伐屈,屈城守不可下。

①詳:通「佯」。假裝。 ②譖:進讒言。 ③釐:通「禧」。 ④上:進獻。薦:獻,進。胙肉:祭過神的福食。 ⑤饗:通「享」。享用。 ⑥墳(fèn,奮):高起。 ⑦辟:通「避」。 ⑧若:或者。 ⑨被:通「披」。 ⑩內:通「納」。 (11)蒙茸:散亂貌。 (12)袪(qū,區):袖口。

是歲也,晉復假道於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宮之廳奇諫虞君曰:「晉不可假道也,是且滅虞。」虞君曰:「晉我同姓,不宜伐我。」宮之奇曰:「太伯、虞仲①,太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為文王卿士,其記勛在王室,藏於盟府。將虢是滅,何愛於虞?且虞之親能親於桓、庄之族乎?桓、庄之族何罪,盡滅之。虞之與虢,唇之與齒,唇亡則齒寒。」虞公不聽、遂許晉。宮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晉滅虢,虢公丑奔周。還,襲滅虞,虜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奚以媵秦穆姬②,而修虞祀。荀息牽曩所遺虞屈產之乘馬奉之獻公,獻公笑曰:「馬則吾馬,齒亦老矣③!」
二十三年,獻公遂發賈華等伐屈,屈潰。夷吾將奔翟。冀芮曰:「不可,重耳已在矣,今往,晉必移兵伐翟,翟畏晉,禍且及。不如走梁,梁近於秦,秦強,吾君百歲后可以求入焉。」遂奔梁。二十五年,晉伐翟,翟以重耳故,亦擊晉於■桑,晉兵解而去。當此時,晉強,西有河西,與秦接境,北邊翟,東到河內。驪姬弟生悼子④。

①虞仲:據梁玉繩《史記志疑》云:太伯之弟當為仲雍,又稱吳仲,誤為虞仲。虞仲乃仲雍之曾孫。 ②媵(yìng,映):陪嫁。 ③馬則吾馬,齒亦老矣:《集解》曰:「以馬齒戲喻荀息之年老也。」 ④悼子:《左傳·僖公九年》作卓子。《秦本紀》、《十二諸侯年表》、《齊世家》皆作「卓」,「悼」字誤。

二十六年夏,齊桓公大會諸侯於葵丘。晉獻公病,行后,未至,逢周之宰孔。宰孔曰:「齊桓公益驕,不務德而務遠略,諸侯弗平。君弟毋會①,毋如晉何。」獻公亦病,復還歸。病甚,乃謂荀息曰:「吾以奚齊為後,年少,諸大臣不服,恐亂起,子能立之乎?」荀息曰:「能。」獻公曰:「何以為驗?」對曰:「使死者復生,生者不慚,為之驗。」於是遂屬奚齊於荀息②。荀息為相,主國政。秋九月,獻公卒。里克、邳鄭欲內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亂③,謂荀息曰:「三怨將起,秦、晉輔之,子將何如?」荀息曰:「吾不可負先君言。」十月,里克殺奚齊於喪次,獻公未葬也。荀息將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齊弟悼子而傅之,荀息立悼子而葬獻公。十一月,里克弒悼子於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珪之玷④,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其荀息之謂乎!不負言。」初,獻公將伐驪戎,卜曰「齒牙為禍」。及破驪戎,獲驪姬,愛之,竟以亂晉。
里克等已殺奚齊、悼子,使人迎公子重耳於翟,欲立之。重耳謝曰:「負父之命出奔,父死不得修人子之禮侍喪,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還報里克,里克使迎夷吾於梁。夷吾欲往,呂省、郤芮曰:「內猶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難信。計非之秦,輔強國之威以入,恐危。」乃使郤芮厚賂秦⑤,約曰:「即得入,請以晉河西之地與秦。」及遺里克書曰⑥:「誠得立,請遂封子於汾陽之邑。」秦繆公乃發兵送夷吾於晉。齊桓公聞晉內亂,亦率諸侯如晉。秦兵與夷吾亦至晉,齊乃使隰朋會秦俱入夷吾,立為晉君,是為惠公。齊桓公至晉之高梁而還歸。

①弟:通「第」。但,只。 ②屬:通「囑」。託付。 ③三公子:指申生、重耳、夷吾。 ④《詩》所謂「白珪之玷」:引詩出自《詩·大雅·抑》。珪:玉。 玷:玉的斑點。 ⑤乃使郤芮厚賂秦:《左傳·僖公九年》作「晉郤芮使夷吾重賂秦以求之」。 ⑥遺(wèi,未):送給。

惠公夷吾元年,使邳鄭謝秦曰:「始夷吾以河西地許君,今幸得入立。大臣曰:『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許秦者?』寡人爭之弗能得,故謝秦。」亦不與里克汾陽邑,而奪之權。四月,周襄王使周公忌父會齊、秦大夫共禮晉惠公。惠公以重耳在外,畏里克為變,賜里剋死。謂曰:「微裡子寡人不得立①。雖然,子亦殺二君一大夫②,為子君者不亦難乎?」里克對曰:「不有所廢,君何以興?欲誅之,其無辭乎?乃言為此!臣聞命矣。」遂伏劍而死。於是邳鄭使謝秦未還,故不及難。
晉君改葬恭太子申生。秋,狐突之下國③,遇申生,申生與載而告之曰:「夷吾無禮,余得請於帝,將以晉與秦,秦將祀余。」狐突對曰:「臣聞神不食非其宗,君其祀毋乃絕乎?君其圖之。」申生曰:「諾,吾將復請帝。后十日,新城西偏將有巫者見我焉。」許之,遂不見。及期而往,復見,申生告之曰:「帝許罰有罪矣,斃於韓④。」兒乃謠曰:「恭太子更葬矣,后十四年,晉亦不昌,昌乃在兄。」
邳鄭使秦,聞里克誅,乃說秦繆公曰:「呂省、郤稱、冀芮實為不從。若重賂與謀,出晉君,入重耳,事必就。」秦繆公許之,使人與歸報晉,厚賂三子。三子曰:「幣厚言甘,此必邳鄭賣我於秦。」遂殺邳鄭及里克、邳鄭之黨七輿大夫⑤。邳鄭子豹奔秦,言伐晉,繆公弗聽。
惠公之立,倍秦地及里克⑥,誅七輿大夫,國人不附。二年,周使召公過禮晉惠公,惠公禮倨,召公譏之。

①微:無。 ②二君一大夫:《集解》曰:「奚齊、悼子、荀息也。」 ③下國:即新城,指曲沃。《集解》曰:「曲沃有宗廟,故謂之國;在絳下,故曰下國也。」 ④斃:失敗。 ⑤七輿大夫:指申生所統率的下軍的大夫們,當時申生有副車七乘,每車有一大夫主管,故稱七輿大夫。 ⑥倍:通「背」。

四年,晉飢,乞糴於晉①。繆公問百里奚,百里奚曰:「天災流行,國家代有,救災恤鄰,國之道也。與之。」邳鄭子豹曰:「伐之。」繆公曰:「其君是惡,其民何罪!」卒與粟,自雍屬絳②。
五年,秦飢,請糴於晉。晉君謀之,慶鄭曰:「以秦得立,已而倍其地約。晉飢而秦貸我,今秦飢請糴,與之何疑?而謀之!」虢射曰:「往年天以晉賜秦,秦弗知取而貸我。今天以秦賜晉,晉其可以逆天乎?遂伐之。」惠公用虢射謀,不與秦粟,而發兵且伐秦。秦大怒,亦發兵伐晉。
六年春,秦繆公將兵伐晉。晉惠公謂慶鄭曰:「秦師深矣,奈何?」鄭曰:「秦內君,君倍其賂;晉飢秦輸粟!秦飢而晉倍之,乃欲因其飢伐之:其深不亦宜乎!」晉卜御右,慶鄭皆吉。公曰:「鄭不孫③。」乃更令步陽御戎,家僕徒為右,進兵。九月壬戍,秦繆公、晉惠公合戰韓原。惠公馬■不行④,秦兵至,公窘,召慶鄭為御。鄭曰:「不用卜,敗不亦當乎!」遂去。更令梁繇靡御,虢射為右,輅秦繆公⑤。繆公壯士冒敗晉軍,晉軍敗,遂失秦繆公,反獲晉公以歸。秦將以祀上帝。晉君姊為繆公夫人,衰絰涕泣⑥。公曰:「得晉侯將以為樂,今乃如此。且吾聞箕子見唐叔之初封,曰『其後必當大矣』,晉庸可滅乎⑦!」乃與晉侯盟王城而許之歸。晉侯亦使呂省等報國人曰:「孤雖得歸,毋面目見社稷,卜日立子圉。」晉人聞之,皆哭。秦繆公問呂省:「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懼失君亡親,不憚立子圉,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其君子則愛君而知罪,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此二故,不和。」於是秦繆公更舍晉惠公,餽之七牢⑧。十一月,歸晉侯。晉侯至國,誅慶鄭,修政都。謀曰:「重耳在外,諸侯多利內之。」欲使人殺重耳於狄。重耳聞之,如齊。

①糴:買進糧食。 ②屬:接連。 ③孫:通「遜」。恭順。 ④■:馬難起步貌。 ⑤輅(yà亞):通「迓」。迎上前去。 ⑥衰(cuī,崔)絰(dié迭):喪服。 ⑦庸:豈,難道。 ⑧牢:祭祀犧牲名。一牛一羊一豕為太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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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0:20 | 只看該作者
八年,使太子圉質秦。初,惠公亡在梁,梁伯以其女妻之,生一男一女。梁伯卜之,男為人臣,女為人妾,故名男為圉,女為妾。
十年,秦滅梁。梁伯好土功,治城溝,民力罷怨①,其眾數相驚,曰「秦寇至」,民恐惑,秦竟滅之。
十三年,晉惠公病,內有數子。太子圉曰:「吾母家在梁,梁今秦滅之,我外輕於秦而內無援於國。君即不起,病大夫輕②,更立他公子。」乃謀與其妻俱亡歸。秦女曰:「子一國太子,辱在此。秦使婢子侍,以固子之心。子亡矣,我不從子,亦不敢言。子圉遂亡歸晉。十四年九月,惠公卒,太子圉立,是為懷公。
子圉之亡,秦怨之,乃求公子重耳,欲內之。子圉之立,畏秦之伐也,乃令國中諸從重耳亡者與期,期盡不到者盡滅其家。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肯召。懷公怒,囚狐突。突曰:「臣子事重耳有年數矣,今召之,是教之反君也,何以教之?懷公卒殺狐突。秦繆公乃發兵送內重耳,使人告欒、郤之黨為內應,殺懷公於高梁,入重耳。重耳立,是為文公。

①罷:通「疲」。 ②病:憂慮。

晉文公重耳,晉獻公之子也。自少好士,年十七,有賢士五人①:日趙衰;狐偃咎犯,文公舅也;賈佗;先軫;魏武子。自獻公為太子時,重耳固已成人矣。獻公即位,重耳年二十一。獻公十三年,以驪姬故,重耳備蒲城守秦。獻公二十一年,獻公殺太子申生,驪姬讒之,恐,不辭獻公而守蒲城。獻公二十二年,獻公使宦者履鞮趣殺重耳②。重耳踰垣,宦者逐斬其衣袪。重耳遂奔狄。狄,其母國也。是時重耳年四十三。從此五士,其餘不名者數十人,至狄。狄伐咎如,得二女:以長女妻重耳,生伯鯈、叔劉;以少女妻趙衰,生盾。居狄五歲而晉獻公卒,里克已殺奚齊、悼子,乃使人迎,欲立重耳。重耳畏殺,因固謝,不敢入。已而晉更迎其弟夷吾立之,是為惠公。惠公七年,畏重耳,乃使宦者履鞮與壯士欲殺重耳。重耳聞之,乃謀趙衰等曰:「始吾奔狄,非以為可用與③,以近易通,故且休足。休足久矣,固願徙之大國。夫齊桓公好善,志在霸王,收恤諸侯。今聞管仲、隰朋死,此亦欲得賢佐,盍往乎?」於是遂行。重耳謂其妻曰:「待我二十五年不來,乃嫁。」其妻笑曰:「犁二十五年④,吾冢上柏大矣。雖然,妾待子。」重耳居狄凡十二年而去。

①有賢士五人:《左傳·僖公二十三年·昭公十三年》、《呂氏春秋·介立》注,與此所列五人有異。此五人有先軫,先軫未跟從流亡,故史遷誤。 ②趣(cù,促):趕快。 ③與:《索隱》云:「諸本或為『興』。興,起也。」 ④犁:比及。

過衛,衛文公不禮。去。過五鹿,飢而從野人乞食,野人盛土器中進之。重耳怒。趙衰曰:「土者,有土也,君其拜受之。」
至齊,齊桓公厚禮,而以宗女妻之,有馬二十乘,重耳安之。重耳至齊二歲而桓公卒,會?刀等為內亂,齊孝公之立,諸侯兵數至。留齊凡五歲。重耳愛齊女,毋去心。趙衰、咎犯乃於桑下謀行。齊女侍者在桑上聞之,以告其主。其主乃殺侍者,勸重耳趣行。重耳曰:「人生安樂,孰知其他!必死於此,不能去。」齊女曰:「子一國公子,窮而來此,數士者以子為命。子不疾反國①,報勞臣,而懷女德,竊為子羞之。且不求,何時得功?」乃與趙衰等謀醉重耳,載以行。行遠而覺,重耳大怒,引戈欲殺咎犯。咎犯曰:「殺臣成子,偃之願也。」重耳曰:「事不成,我食舅氏之肉。」咎犯曰:「事不成,犯肉腥臊,何足食!」乃止,遂行。

①疾:趕快。 反:通「返」。

過曹,曹共公不禮,欲觀重耳駢脅①。曹大夫釐負羈曰:「晉公子賢,又同姓,窮來過我,奈何不禮!」共公不從其謀。負羈乃私遺重耳食,置璧其下。重耳受其食,還其璧。
去,過宋。宋襄公新困兵於楚,傷於泓,聞重耳賢,乃以國禮禮於重耳。宋司馬公孫固善於咎犯,曰:「宋小國新困,不足以求入,更之大國。」乃去。

①駢脅:一種生理畸形,肋骨緊密相連。

過鄭,鄭文公弗禮。鄭叔瞻諫其君曰:「晉公子賢,而其從者皆國相,且又同姓。鄭之出自厲王,而晉之出自武王。」鄭君曰:「諸侯亡公子過此者眾,安可盡禮!」叔瞻曰:「君不禮,不如殺之,且後為國患。」鄭君不聽。
重耳去之楚,楚成王以適諸侯禮待之①,重耳謝不敢當。趙衰曰:「子亡在外十餘年,小國輕子,況大國乎?今楚大國而固遇子②,子其毋讓,此天開子也。」遂以客禮見之。成王厚遇重耳,重耳甚卑。成王曰:「子即反國,何以報寡人?」重耳曰:「羽毛齒角玉帛,君王所余,未知所以報。」王曰:「雖然,何以報不穀③?」重耳曰:「即不得已,與君王以兵車會平原廣澤,請避王三舍④。」楚將子玉怒曰:「王遇晉公子至厚,今重耳言不遜,請殺之。」成王曰:「晉公子賢而困於外久,從者皆國器⑤,此天所置,庸可殺乎?且言何以易之!」居楚數月,而晉太子圉亡秦,秦怨之;聞重耳在楚,乃召之。成王曰:「楚遠,更數國乃至晉。秦晉接境,秦君賢,子其勉行!」厚送重耳。

①適:官爵相同的人。 ②遇:接待。 ③不穀:國君自稱。 ④三舍:古代行軍以三十里為一舍,三舍,九十里。 ⑤國器:舊時謂可使主持國政的人才。

重耳至秦,繆公以宗女五人妻重耳,故子圉妻與往。重耳不欲受,司空季子曰:「其國且伐,況其故妻乎!且受以結秦親而求入,子乃拘小禮,忘大丑乎!」遂受。繆公大歡,與重耳飲。趙衰歌《黍苗》詩①。繆公曰:「知子欲急反國矣。」趙衰與重耳下,再拜曰:「孤臣之仰君,如百穀之望時雨。」是時晉惠公十四年秋。惠公以九月卒,子圉立。十一月,葬惠公。十二月,晉國大夫欒、郤等聞重耳在秦,皆陰來勸重耳、趙衰等反國,為內應甚眾。於是秦繆公乃發兵與重耳歸晉。晉聞秦兵來,亦發兵拒之。然皆陰知公子重耳入也。唯惠公之故貴臣呂、郤之屬不欲立重耳。重耳出亡凡十九歲而得入,時年六十二矣,晉人多附焉。

①《黍苗》:《集解》云:「《詩》云:『■』(péng,蓬),■黍苗,陰雨膏之。」喻重耳君臣需要幫助回國。《黍》為《詩·小雅》篇名。

文公元年春,秦送重耳至河。咎犯曰:「臣從君周旋天下,過亦多矣。臣猶知之,況於君乎?請從此去矣。」重耳曰:「若反國,所不與子犯共者,河伯視之!」乃投璧河中,以與子犯謀。是時介子推從,在船中,乃笑曰:「天實開公子,而子犯以為己功而要市於君①,固足羞也。吾不忍與同位。」乃自隱渡河。秦兵圍令孤,晉軍於廬柳。二月辛丑,咎犯與秦晉大夫盟於郇。壬寅,重耳入於晉師。丙午,入於曲沃。丁未,朝於武宮②,即位為晉君,是為文公。群臣皆往。懷公圉奔高梁。戊申,使人殺懷公。
懷公故大臣呂省、郤芮本不附文公,文公立,恐誅,乃欲與徒謀燒公宮,殺文公。文公不知。始嘗欲殺文公宦者履鞮知其謀,欲以告文公,解前罪,求見文公。文公不見,使人讓曰:「蒲城之事,女斬予袪。其後我從狄君獵,女為惠公來求殺我。惠公與女期三日至,而女一日至,何速也?女其念之。」宦者曰:「臣刀鋸之餘③,不敢以二心事君倍主,故得罪於君。君已反國,其毋蒲、翟乎?且管仲射鉤,桓公以霸④。今刑餘之人以事告而君不見,禍又且及矣。」於是見之,遂以呂、郤等告文公。文公欲召呂、郤,呂、郤等黨多,文公恐初入國,國人賣己,乃為微行⑤,會秦繆公於王城,國人莫知。三月己,呂、郤等果反,焚公宮,不得文公。文公之衛徒與戰,呂、郤等引兵欲奔,秦繆公誘呂、郤等,殺之河上,晉國復而文公得歸。夏,迎夫人於秦,秦所與文公妻者卒為夫人。秦送三千人為衛,以備晉亂。

①要(yāo,腰)市:求取。 ②武宮:《集解》曰:「文公之祖武公廟也。」 ③刀鋸之餘:刀鋸,古代的刑具。受過宮刑的人稱刀鋸之餘或刀鋸餘人。 ④管仲射鉤,桓公以霸:管仲為齊國大夫。雍林人殺死齊君無知后,齊人商議立新君。這時,公子糾在魯,管種輔佐他;公子小白在莒,鮑叔輔佐他。小白年輕時就與齊大夫高傒友好,所以,高傒、國氏便暗中到莒告知小白立即返齊。魯人也護送公子糾返齊,並派管仲率軍截擊小白,管仲射中小白衣帶上的鉤。小白佯裝死去,管仲派人到魯回報,魯不慌不忙地護送公子糾,結果,六天後才到達齊國。其時,小白早已到齊,由高傒立為國君,稱桓公。桓公為報射鉤之仇發兵拒魯,魯軍大敗。桓公要求公子糾自殺,並召回管仲,擬處以醢(hǎi,海)刑。但鮑叔牙認為桓公欲稱霸,非管仲不可。在鮑叔牙的勸說下,桓公任用了管仲,果然稱霸。詳見《齊太公世家》。 ⑤微行:舊時帝王或高官隱藏自己身份改裝出行。

文公修政,施惠百姓。賞從亡者及功臣,大者封邑,小者尊爵。未盡行賞,周襄王以弟帶難出居鄭地,來告急晉。晉初定,欲發兵,恐他亂起,是以賞從亡未至隱者介子推。推亦不言祿,祿亦不及。推曰:「獻公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外內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開之,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曰是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昌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①,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②?」推曰:「尤而效之,罪有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祿」。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欲隱,安用文之?文之,是求顯也。」其母曰:「能如此乎?與女皆隱。」至死不復見③。

①蒙:欺騙。 ②懟:怨恨。 ③見:通「現」。

介子推從者憐之,乃懸書宮門曰:「龍欲上天,五蛇為輔①。龍已升雲,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獨怨,終不見處所。」文公出,見其書,曰:「此介子推也。吾方憂王室,未圖其功。」使人召見,則亡。遂求所在,聞其入綿上山中,於是文公環綿上山中而封之,以為介推田,號曰介山,「以記吾過,且旌善人②」。
從亡賤臣壺叔曰:「君三行賞,賞不及臣,敢請罪。」文公報曰:「夫導我以仁義,防我以德惠,此受上賞。輔我以行,卒以成王,此受次賞。矢石之難,汗馬之勞,此復受次賞。若以力事我而無補吾缺者,此受次賞。三賞之後,故且及子。」晉人聞之,皆說③。

①龍欲上天,五蛇為輔:《索隱》云:「龍喻重耳。五蛇即五臣,狐偃、趙衰、魏武子、司空季子及子推也。」 ②旌:表彰。 ③說:通「悅」。

二年春,秦軍河上,將入王。趙衰曰:「求霸莫如入王尊周。周晉同姓,晉不先入王,後秦入之,毋以令於天下。方令尊王,晉之資也。」三月早辰,晉乃發兵至陽樊,圍溫,入襄王於周。四月,殺王弟帶。周襄王賜晉河內陽樊之地。
四年,楚成王及諸侯圍宋,宋公孫固如晉告急。先軫曰:「報施定霸,於今在矣。」狐偃曰:「楚新得曹而初婚於衛,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宋免矣。」於是晉作三軍。趙衰舉郤犨將中軍,郤臻佐之,使狐偃將上軍,狐毛佐之,命趙衰為卿;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御戎,魏犨為右;往伐。冬十二月,晉兵先下山東,而以原封趙衰。
五年春,晉文公欲伐曹,假道於衛,衛人弗許。還自河南度,侵曹,伐衛。正月,取五鹿。二月,晉侯、齊侯盟於斂盂。衛侯請盟晉,晉人不許。衛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說晉。衛侯居襄牛,公子買守衛。楚救衛,不卒①。晉侯圍曹。三月丙午,晉師入曹,數之②,以其不用釐負羈言,而用美女乘軒者三百人也。令軍毋人僖負羈宗家以報德。楚圍宋,宋復告急晉。文公欲救則攻楚,為楚嘗有德,不欲伐也;欲釋宋,宋又嘗有德於晉:患之。先軫曰:「執曹伯,分曹、衛地以與宋,楚急曹、衛,其勢宜釋宋。」於是文公從之,而楚成王乃引兵歸。

①卒:《集解》雲一作「勝」。 ②數之:曆數罪狀。

楚將子玉曰:「王遇晉到厚,今知楚急曹、衛而故伐之,是輕王。」王曰:「晉侯亡在外十九年,困日久矣,果得反國,險厄盡知之,能用其民,天之所開,不可當。」子玉請曰:「非敢必有功,願以間執讒慝之口也①。」楚王怒,少與之兵。於是子玉使宛春告晉:「請復衛侯而封曹,臣亦釋宋。」咎犯曰:「子玉無禮矣,君取一,臣取二②,勿許。」先軫曰:「定人之謂禮。楚一言定三國,子一言而亡之,我則毋禮。不許楚,是棄宋也。不如私許曹、衛以誘之,執宛春以怒楚,既戰而後圖之。」晉侯乃囚宛春於衛,且私許復曹、衛。曹、衛告絕於楚。楚得臣怒,擊晉師,晉師退。軍吏曰:「為何退?」文公曰:「昔在楚,約退三舍,可倍乎!」楚師欲去,得臣不肯。四月戊辰,宋公、齊將、秦將與晉侯次城濮。己巳,與楚兵合戰,楚兵敗,得臣收余兵去。甲午,晉師還至衡雍,作王宮於踐土。

①間執:堵塞。 讒慝(tè,特):邪惡之人。 ②君取一,臣取二:《集解》云:「君,文公也。臣,子玉也。一謂釋宋圍,二謂復曹、衛。」

初,鄭助楚,楚敗,懼,使人請盟晉侯。晉侯與鄭伯盟。
五月丁未,獻楚俘於周,駟介百乘①,徒兵千②。天子使王子虎命晉侯為伯,賜大輅③,彤弓矢百,玈弓矢千④,秬鬯一卣⑤,珪瓚⑥,虎賁三百人⑦。晉侯三辭,然後稽首受之。周作《晉文侯命》⑧:「王若曰:父義和⑨,丕顯文、武,能慎明德,昭登於上⑩,布聞在下(11),維時上帝集厥命於文、武(12)。恤朕身,繼予一人永其在位。」於是晉文公稱伯(13)。癸亥,王子虎盟諸侯於王庭。
晉焚楚軍(14),火數日不息,文公嘆。左右曰:「勝楚而君猶憂,何?」文公曰:「吾聞能戰勝安者唯聖人,是以懼。且子玉猶在,庸可喜乎!」子玉之敗而歸,楚成王怒其不用其言,貪與晉戰,讓責子玉,子玉自殺。晉文公曰:「我擊其處,楚誅其內,內處相應。」於是乃喜。
六月,晉人復入衛侯。壬午,晉侯度河北歸國。行賞,狐偃為首。或曰:「城濮之事,先軫之謀。」文公曰:「城濮之事,偃說我毋失信。先軫曰『軍事勝為右』,吾用之以勝。然此一時之說,偃言萬世之功,奈何以一時之利而加萬世功乎(15)?是以先之。」
冬,晉侯令諸侯於溫,欲率之朝周。力未能,恐其有畔者(16),乃使人言周襄王狩於河陽。壬申,遂率諸侯朝王於踐土。孔子讀史記至文公(17),曰:「諸侯無召王。『王狩河陽』者,《春秋》諱之也(18)。」

①駟介:披甲的駟馬。 ②徒兵:步兵。 ③大輅:金輅。用黃金裝飾的大車。 ④玈(lǔ,魯):黑色。 ⑤秬鬯(chàng,唱):祭祀時降神所用的以鬱金草和黑黍釀造的酒。 卣(yǒu,有):酒器。 ⑥珪瓚:以珪為柄的瓚,祭祀時盛灌酒的勺子。 ⑦虎賁:勇士。 ⑧《晉王侯命》:《索隱》云:「《尚書·文侯之命》是平王命晉文侯仇之語;今此文乃襄王命文公重耳之事。」有誤。 ⑨父:《集解》云:「同姓,故稱曰父。」;義和:用道義使諸侯合睦。 ⑩昭:明亮。上:天。 (11)布:流傳。 下:人民。 (12)時:通「是」。 (13)伯:通「霸」。 (14)晉焚楚軍:《左傳·僖公二十八年》無此語。此處有誤。 (15)加:超過。 (16)畔:通「叛」。 (17)史記:泛指史書,實指《春秋》。 (18)《春秋》:儒家經典之一。編年體史書。相傳孔子依據魯國史官所編《春秋》加以整理修訂而成。文字簡短,寓有褒貶之意,後世稱為「春秋筆法」。

丁丑,諸侯圍許。曹伯臣或說晉侯曰:「齊桓公合諸侯而國異姓,今君為會而滅同姓。曹,叔振鐸之後;晉,唐叔之後。合諸侯而滅兄弟,非禮。」晉侯說,復曹伯。
於是晉始作三行①。荀林父將中行,先穀將右行,先蔑將左行。
七年,晉文公、秦繆公共圍鄭,以其無禮於文公亡過時,及城濮時鄭助楚也。圍鄭,欲得叔瞻。叔瞻聞之,自殺。鄭持叔瞻告晉。晉曰:「必得鄭君而甘心焉。」鄭恐,乃間令使謂秦繆公曰②:「亡鄭厚晉,於晉得矣,而秦未為利。君何不解鄭,得為東道交③?」秦伯說,罷兵。晉亦罷兵。

①晉始作三行:據《左傳·僖公二十八年》載:「晉侯作三行以御狄。」行為步卒。春秋時各國都用戰車作戰,晉文公為了抵禦狄族,在上、中、下三軍之外,增設三支步兵,即右行、中行、左行,稱為「三行」,以迴避周王六軍的名稱。從此,三行便成為晉國軍制的名稱。 ②間:乘空隙。 ③東道交:東方路上的朋友。鄭國在秦國的東方,所以這樣說。

九年冬,晉文公卒,子襄公歡立。是歲鄭伯亦卒。
鄭人或賣其國於秦,秦繆公發兵往襲鄭。
十二月,秦兵過我郊。襄公元年春,秦師過周,無禮,王孫滿譏之。兵至滑,鄭賈人弦高將市於周,遇之,以十二牛勞秦師。秦師驚而還,滅滑而去。
晉先軫曰:「秦伯不用蹇叔,反其眾心,此可擊。」欒枝曰:「未報先君施於秦①,擊之,不可。」先軫曰:「秦侮吾孤②,伐吾同姓,何德之報?」遂擊之。襄公墨衰絰。四月,敗秦師於殽,虜秦三將孟明視、西乞秫、白乙丙以歸。遂墨以葬文公。文公夫人秦女,謂襄公曰:「秦欲得其三將戮之。」公許,遣之。先軫聞之,謂襄公曰:「患生矣。」軫乃追秦將。秦將渡河,已在船中,頓首謝,卒不反。
后三年,秦果使孟明伐晉,報殽之敗,取晉汪以歸。四年,秦繆公大興兵伐我,度河,取王官,封殽屍而去③。晉恐,不敢出,遂城守。五年,晉伐秦,取新城,報王官役也。
六年,趙衰成子、欒貞子、咎季子犯、霍伯皆卒。趙盾代趙衰執政。

①施:給予。此指給予恩惠。 ②孤:襄公初喪父,故稱孤。 ③封:堆土築墳。

七年八月,襄公卒。太子夷皋少。晉人以難故①,欲立長君。趙盾曰:「立襄公弟雍。好善而長,先君愛之;且近於秦,秦故好也。立善則固,事長則順,奉愛則孝,結舊好則安。」賈季曰:「不如其弟樂。辰嬴嬖於二君②,立其子,民必安之。」趙盾曰:「辰嬴賤,班在九人下③,其子何震之有!且為二君嬖,淫也。為先君子,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國,僻也。母淫子僻,無威;陳小而遠,無援;將何可乎!」使士會如秦迎公子雍。賈季亦使人召公子樂於陳。趙盾廢賈季,以其殺陽處父。十月,葬襄公。十一月,賈季奔翟。是歲,秦繆公亦卒。
靈公元年四月,秦康公曰:「昔文公之入也無衛,故有呂、郤之患。」乃多與公子雍衛。太子母繆嬴日夜抱太子以號泣於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適而外求君,將安置此?」出朝,則抱以適趙盾所,頓首曰:「先君奉此子而屬之子④,曰『此於材,吾受其賜,不材,吾怨子』。今君卒,言猶在耳,而棄之,若何?」趙盾與諸大夫皆患繆嬴,且畏誅,乃背所迎而立太子夷皋,是為靈公。發兵以距秦送公子雍者⑤。趙盾為將,往山秦,敗之令狐。先蔑、隨會亡奔秦。秋,齊、宋、衛、鄭、曹、許君皆會趙盾,盟於扈,以靈公初立故也。
四年,伐秦,取少梁。秦亦取晉之殽。六年,秦康公伐晉,取羈馬。晉侯怒,使趙盾、趙穿、郤缺擊秦,大戰河曲,趙穿最有功。七年,晉六卿患隨會亡在秦,常為晉亂,乃詳令魏壽余反晉降秦。秦使隨會之魏,因執會以歸晉。
八年,周頃王崩,公卿爭權,故不赴⑥。晉使趙盾以車八百乘平周亂而立匡王。是年,楚莊王初即位。十二年,齊人弒其君懿公。

①難:《集解》曰:「晉國數有患難。」 ②嬖:寵幸。 ③班:位次。 ④奉:通「捧」。 屬:通「囑」。託付。 ⑤距:通「拒」。抗拒。 ⑥赴:報喪。

十四年,靈公壯,侈,厚斂以彫牆①。從台上彈人,觀其避丸也。宰夫胹熊蹯不熟②,靈公怒,殺宰夫,使婦人持其屍出棄之,過朝。趙盾、隨會前數諫,不聽;已又見死人手,二人前諫。隨會先諫,不聽。靈公患之,使?麑刺趙盾。盾閨門開③,居處節,?麑退,嘆曰:「殺忠臣,棄君命,罪一也。」遂觸樹而死。
初,盾常田首山④,見桑下有餓人。餓人,示眯明也。盾與之食,食其半。問其故,曰:「宦三年,未知母之存不,願遺母。」盾義之,益與之飯肉。已而為晉宰夫,趙盾弗復知也。九月,晉靈公飲趙盾酒,伏甲將攻盾。公宰示眯明知之,恐盾醉不能起,而進曰:「君賜臣,觴三行可以罷。」欲以去趙盾,令先,毋及難。盾既去,靈公伏士未會,先縱嚙狗名敖⑤。明為盾搏殺狗。盾曰:「棄人用狗,雖猛何為。」然不知明之為陰德也。已而靈公縱伏士出逐趙盾,示眯明反擊靈公之伏士,伏士不能進,而竟脫盾。盾問其故,曰:「我桑下餓人。」問其名,弗告。明亦因亡去。

①彫:用彩畫裝飾。 ②胹(ér,兒):煮。 ③閨:內室。 ④田:通「畋」。打獵。 ⑤敖:大狗。《集解》曰:「犬四尺曰敖。」

盾遂奔,未出晉境。乙丑,盾昆弟將軍趙穿襲殺靈公於桃園而迎趙盾。趙盾素貴,得民和;靈公少,侈,民不附,故為弒易。盾複位。晉太史董狐書曰「趙盾弒其君」,以視於朝。盾曰:「弒者趙穿,我無罪。」太史曰:「子為正卿,而亡不出境,反不誅國亂,非子而誰?」孔子聞之,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宣子,良大夫也,為法受惡。惜也,出疆乃免。」
趙盾使趙穿迎襄公弟黑臀於周而立之,是為成公。
成公者,文公少子,其母周女也。壬申,朝於武宮。
成公元年,賜趙氏為公族①。伐鄭,鄭倍晉故也。三年,鄭伯初立,附晉而棄楚。楚怒,伐鄭,晉往救之。
六年,伐秦,虎秦將赤。
七年,成公與楚莊王爭強,會諸侯於扈。陳畏楚,不會。晉使中行桓子伐陳,因救鄭,與楚戰,敗楚師。是年,成公卒,子景公據立。

①賜趙氏為公族:驪姬作亂時,在神前詛咒,不許收容公子,晉國從此無公族。晉成公即位,把卿的嫡長子賜為公族。此賜趙氏為公族即其一。 公族,公族大夫。即國君同族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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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0:21 | 只看該作者
景公元年春,陳大夫夏征舒弒其君靈公。二年,楚莊王伐陳,誅征舒。
三年,楚莊王圍鄭,鄭告急晉。晉使荀林父將中軍,隨會將上軍,趙朔將下軍,郤克、欒書、先穀、韓厥、鞏朔佐之。六月,至河。聞楚已服鄭,鄭伯肉袒與盟而去,荀林父欲還。先穀曰:「凡來救鄭,不至不可,將率離心①。」卒度河。楚已服鄭,欲飲馬於河為名而去。楚與晉軍大戰。鄭新附楚,畏之,反助楚攻晉。晉軍敗,走河,爭度,船中人指甚眾②。楚虜我將智?。歸而林父曰:「臣為督將,軍敗當誅,請死。」景公欲許之。隨會曰:「昔文公之與楚戰城濮,成王歸殺子玉,而文公乃喜。今楚已敗我師,誅其將,是助楚殺仇也。」乃止。
四年,先穀以首計而敗晉軍河上,恐誅,乃奔翟,與翟謀伐晉。晉覺,乃族穀。穀,先軫子也。
五年,伐鄭,為助楚故也。是時楚莊王強,以挫晉兵河上也。
六年,楚伐宋,宋來告急晉,晉欲救之,伯宗謀曰:「楚,天方開之,不可當。」乃使解揚紿為救宋③。鄭人執與楚,楚厚賜,使反其言,令宋急下。解揚紿許之,卒致晉君言。楚欲殺之,或諫,乃歸解揚。

①率:通「帥」。 ②人指甚眾:據《左傳·宣公十二年》載:「中軍、下軍爭舟,舟中之指可掬也。」 ③紿(dài,代):欺騙,謊言。

七年,晉使隨會滅赤狄。
八年,使郤克於齊。齊頃公母從樓上觀而笑之。所以然者,郤克僂①,而魯使蹇②,衛使眇③,故齊亦令人如之以導客。郤克怒,歸至河上,曰:「不報齊者,河伯視之!」至國,請君,欲伐齊。景公問知其故,曰:「子之怨,安足以煩國!」弗聽。魏文子請老休④,辟郤克⑤,克執政。
九年,楚莊王卒。晉伐齊,齊使太子強為質於晉⑥,晉兵罷。
十一年春,齊伐魯,取隆。魯告急衛,衛與魯皆因郤克告急於晉。晉乃使郤克、欒書、韓厥以兵車八百乘與魯、衛共伐齊。夏,與頃公戰於鞍,傷困頃公。頃公乃與其右易位,下取飲,以得脫去。齊師敗走,晉追北至齊。頃公獻寶器以求平⑦,不聽。郤克曰:「必得蕭桐姪子為質。」齊使曰:「蕭桐姪子,頃公母;頃公母猶晉君母,奈何必得之?不義,請復戰。」晉乃許與平而去。
楚申公巫臣盜夏姬以奔晉,晉以巫臣為邢大夫。

①僂:曲背。 ②蹇:跛足。 ③眇:眼瞎。 ④魏文子請老休:依《左傳·宣公十七年》記載,請老休者乃范武子士會。魏文子系魏頡,在悼公時,景公時尚無此人。 ⑤辟:推薦。 ⑥太子強:當為公子強。 ⑦平:講和。

十二年冬,齊頃公如晉,欲上尊晉景公為王,景公讓不敢。晉始作六軍,韓厥、鞏朔、趙穿、荀雅、趙括、趙旃皆為卿①。智?自楚歸。
十三年,魯成公朝晉,晉弗敬,魯怒去,倍晉。晉伐鄭,取汜。
十四年,梁山崩。問伯宗,伯宗以為不足怪也。
十六年,楚將子反怨巫臣,滅其族。巫臣怒,遺子反書曰:「必令子罷於奔命!」乃請使吳,令其子為吳行人,教吳乘車用兵。吳晉始通,約伐楚。
十七年,誅趙同、趙括,族滅之。韓厥曰:「趙衰、趙盾之功豈可忘乎?奈何絕祀!」乃復令趙庶子武為趙后,復與之邑。
十九年夏,景公病,立其太子壽曼為君,是為厲公。后月余,景公卒。

①趙穿:《左傳·成公三年》作韓穿。

厲公元年,初立,欲和諸侯,與秦桓公夾河而盟。歸而秦倍盟,與翟謀伐晉。三年,使呂相讓秦,因與諸侯伐秦。至涇,敗秦於麻隧,虜其將成差。
五年,三郤讒伯宗,殺之。伯宗以好直諫得此禍,國人以是不附厲公。
六年春,鄭倍晉與楚盟,晉怒。欒書曰:「不可以當吾世而失諸侯。」乃發兵。厲公自將,五月度河。聞楚兵來救,範文子請公欲還。郤至曰:「發兵誅逆,見強辟之,無以令諸侯。」遂與戰。癸巳,射中楚共王目,楚兵敗於鄢陵。子反收余兵,拊循欲復戰①,晉患之。共王召子反,其待者?陽穀進酒,子反醉,不能見。王怒,讓子反,子反死。王遂引兵歸。晉由此成諸侯,欲以令天下求霸。

①拊循:安撫,撫慰。

厲公多外嬖姬,歸,欲盡去群大夫而立諸姬兄弟。寵姬兄曰胥童,嘗與郤至有怨,及欒書又怨郤至不用其計而遂改楚,乃使人間謝楚。楚來詐厲公曰:「鄢陵之戰,實至召楚,欲作亂,內子周立之。會與國不具,是以事不成。」厲公告欒書。欒書曰:「其殆有矣!願公試使人之周微考之①。」果使郤至於周。欒書又使公子周見郤至,郤至不知見賣也。厲公驗之,信然,遂怨郤至,欲殺之。八年,厲公獵,與姬飲,郤至殺豕奉進,宦者奪之。郤至射殺宦者。公怒,曰:「季子欺予!」將誅三郤,未發也。郤錡欲攻公,曰:「我雖死,公亦病矣。」郤至曰:「信不反君,智不害民,勇不作亂。失此三者,誰與我?我死耳!」十二月壬午,公令胥童以兵八百人襲攻殺三郤。胥童因以動欒書、中行偃於朝,曰:「不殺二子,患必及公。」公曰:「一旦殺三卿,寡人不忍益也。」對曰:「人將忍君。」公弗聽,謝欒書等以誅郤氏罪:「大夫複位。」二子頓首曰:「幸甚幸甚!」公使胥童為卿。閏月乙卯,厲公游匠驪氏,欒書、中行偃以其黨襲捕厲公,囚之,殺胥童,而使人迎公子周於周立之,是為悼公。
悼公元年正月庚申,欒書、中行偃弒厲公,葬之以一乘車。厲公囚六日死,死十日庚午,智?迎公子周來,至絳,刑雞與大夫盟而立之②,是為悼公。辛巳,朝武宮。二月乙酉,即位。

①微考:暗地觀察。 ②刑:殺。

悼公周者,其大父捷,晉襄公少子也,不得立,號為桓叔,桓叔最愛。桓叔生惠伯談,談生悼公周。周之立,年十四矣。悼公曰:「大父、父皆不得立而辟難於周①,客死焉。寡人自以疏遠,毋幾為君②。今大夫不忘文、襄之意而惠立桓叔之後,賴宗廟大夫之靈,得奉晉祀,豈敢不戰戰乎?大夫其亦佐寡人!」於是逐不臣者七人,修舊功,施德惠,收文公入時功臣后。秋,伐鄭。鄭師敗,遂至陳。
三年,晉會諸侯。悼公問群臣可用者,祁傒舉解狐。解狐,傒之仇。復問,舉其子祁午。君子曰:「祁傒可謂不黨矣③!外舉不隱仇,內舉不隱子。」方會諸侯,悼公弟楊干亂行④,魏絳戮其仆⑤。悼公怒,或諫公,公卒賢絳,任之政,使和戎,戎大親附。十一年,悼公曰:「自吾用魏絳,九合諸侯,和戎、翟,魏子之力也。」賜之樂,三讓乃受之。冬,秦取我櫟。
十四年,晉使六卿率諸侯伐秦,度涇,大敗秦軍,至棫林而去。
十五年,悼公問治國於師曠。師曠曰:「惟仁義為本。」冬悼公卒,子平公彪立。

①辟:通「避」。 ②幾:通「冀」。盼望。 ③黨:偏私。 ④行:陣勢。 ⑤仆:駕車者。

平公元年,伐齊,齊靈公與戰靡下,齊師敗走。晏嬰曰:「君亦毋勇,何不止戰?」遂去。晉追,遂圍臨菑,盡燒屠其郭中。東至膠,南至沂,齊皆城守,晉乃引兵歸。
六年,魯襄公朝晉。晉欒逞有罪,奔齊。八年,齊莊公微遣欒逞於曲沃,以兵隨之①。齊兵上太行,欒逞從曲沃中反,襲入絳。絳不戒,平公欲自殺,范獻子止公,以其徒擊逞。逞敗走曲沃。曲沃攻逞,逞死,遂滅欒氏宗。逞者,欒書孫也。其入絳,與魏氏謀。齊莊公聞逞敗,乃還,取晉之朝歌去,以報臨菑之役也。
十年,齊崔杼弒其君庄公。晉因齊亂,伐敗齊於高唐去,報太行之役也。
十四年,吳延陵季子來使,與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語,曰:「晉國之政,卒歸此三家矣。」
十九年,齊使晏嬰如晉,與叔向語。叔向曰:「晉,季世也②。公厚賦為台池而不恤政,政在私門,其可久乎!」晏子然之。
二十二年,伐燕。二十六年,平公卒,子昭公夷立。

①以兵隨之:依《左傳·襄公二十三年》所載,齊遣欒逞與齊伐晉上太行,判若兩事,此恐誤為一邊。 ②季世:末世,衰微的時代。

昭公六年卒。六卿強①,公室卑。子頃公去疾立。
頃公六年,周景王崩,王子爭立。晉六卿平王室亂,立敬王。
九年,魯季氏逐其君昭公,昭公居乾侯。十一年,衛、宋使使請晉納魯君。季平子私賂范獻子,獻子受之,乃謂晉君曰:「季氏無罪。」不果入魯君②。
十二年,晉之宗家祁傒孫,叔向子,相惡於君③。六卿欲弱公室,乃遂以法盡滅其族,而分其邑為十縣,各令其子為大夫。晉益弱,六卿皆大。
十四年,頃公卒,子定公午立。
定公十一年,魯陽虎奔晉,趙鞅簡子舍子。十二年,孔子相魯。
十五年,趙鞅使邯鄲大夫午,不信④,欲殺午,午與中行寅、范吉射親攻趙鞅,鞅走保晉陽。定公圍晉陽。荀櫟、韓不信、魏侈與范、中行為仇,乃移兵伐范、中行。范、中行反,晉君擊之,敗范、中行。范、中行走朝歌,保之。韓、魏為趙鞅謝晉君,乃赦趙鞅,複位。二十二年,晉敗范、中行氏,二子奔齊。
三十年,定公與吳王夫差會黃池,爭長,趙鞅時從,卒長吳。
三十一年,齊田常弒其君簡公,而立簡公弟驁為平公。三十三年,孔子卒。
三十七年,定公卒,子出公鑿立。

①六卿強:六卿,晉國的六家大夫,即韓、趙、魏、范、中行及智氏。此時六卿始強。 ②果:成為事實。 ③惡:中傷。 ④不信:據《左傳·定公十三年》載,趙鞅要求邯鄲午把衛國進貢的五百家還給他,把他們遷移到晉陽去。邯鄲午答應了,回去告訴了他的父老兄長。父老兄長都不同意,邯鄲午沒能按趙鞅的要求去做,故曰不信。

出公十七年,知伯與趙、韓、魏共分范、中行地以為邑。出公怒,告齊、魯,欲以伐四卿。四卿恐,遂反攻出公。出公奔齊,道死①。故知伯乃立昭公曾孫驕為晉君,是為哀公②。
哀公大父雍,晉昭公少子也,號為戴子。戴子生忌。忌善知伯,蚤死③,故知伯欲盡並晉,未敢,乃立忌子驕為君。當是時,晉國政皆決知伯,晉哀公不得有所制。知伯遂有范、中行地,最強。
哀公四年,趙襄子、韓康子、魏桓子共殺知伯,盡並其地。

①道死:據《竹書紀年》所載,出公在位二十三年,奔齊后六年始死,與此處所說不同。 ②哀公:《趙世家》作懿公。 ③蚤:通「早」。

十八年,哀公卒,子幽公柳立。
幽公之時,晉畏,反朝韓、趙、魏之君。獨有絳、曲沃,余皆入三晉。
十五年,魏文侯初立。十八年,幽公淫婦人,夜竊出邑中,盜殺幽公。魏文侯以兵誅晉亂,立幽公子止,是為烈公。
烈公十九年,周威烈王賜趙、韓、魏皆命為諸侯。
二十七年,烈公卒,子孝公頎立。孝公九年,魏武侯初立,襲邯鄲,不勝而去。十七年,孝公卒,子靜公俱酒立。是歲,齊威王元年也。
靜公二年,魏武侯、韓哀侯、趙敬侯滅晉后而三分其地。靜公遷為家人①,晉絕不祀。

①家人:平民。

太史公曰:晉文公,古所謂明君也,亡居外十九年,至困約①,及即位而行賞,尚忘介子推,況驕主乎?靈公既弒,其後成、景緻嚴②,至厲大刻,大夫懼誅,禍作。悼公以後日衰,六卿專權。故君道之御其臣下,固不易哉!

①約:貧困。 ②致: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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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世家第十

安硯方 譯註

【說明】

根據司馬遷的說法,楚國是黃帝之子昌意之後。楚人的祖先之一重黎曾為帝嚳的火正,因有功,被命為祝融。以後其弟吳回繼之。吳回第六子季連,羋(mǐ,米)姓,是楚人的直接祖先。季連的後裔熊繹被周成王封於楚蠻,給予子男之田的爵位,定都在丹陽,是周初重要的異姓諸侯,與周之同姓諸侯魯、衛、晉、齊等共事周成王。周夷王時,周王室衰微,而楚國卻有發展,其首領熊渠借口為蠻夷,不用中國之號謚,便稱自己的兒子為王。進入春秋之後,各諸侯國的統治者依然稱「公」之時,熊通不顧周王的反對,亦自稱武王,即楚武王,楚國的叛逆性格比較突出。春秋末年孔子修《春秋》,不容忍這種離經叛道的行為,在《春秋左傳》中將楚王皆貶稱「子」。
楚國的發展也並非一帆風順。春秋時,與吳、越關係緊張,曾一度被吳國打敗,進入戰國后,雖有吳起相楚悼王的改革(見《吳起列傳》),但由於舊貴族勢力強大,不久即夭折。楚國的發展道路是很曲折的,最終為秦國所滅。《楚世家》記述了楚國從興盛到滅亡的完整歷史。從文化方面講,楚國產生了象屈原、宋玉那樣的大文學家,也產生了象老子、莊子那樣博大精深的思想家,為後人留下了豐富的文化遺產。從政治方面講,楚國對人們有啟發、有借鑒的也比較多。楚莊王的改革就是其中之一。
「庄王即位三年,不出號令,日夜為樂」,還「令國中曰:『有敢諫者死無赦!』」即使如此,伍舉也入諫了。庄王居然左手懷抱鄭國美女,右手懷抱越國美女,置座於歌妓舞女之中。伍舉說:「有一隻鳥,三年不飛不鳴,是什麼鳥?」庄王答:「三年不飛,飛將衝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但庄王仍舊習不改,淫樂更甚。於是蘇從又冒死進諫,他視「殺身以明君」為自己的夙願,終使庄王受到教育,幡然悔悟,竟「罷淫樂,聽政」,實行一系列改革政策,殺死幾百罪 人,擢升數百賢人,任用良臣伍舉、蘇從,「國人大悅」。
楚莊王聽取忠良的正面進諫而使國家強盛了,楚平王卻輕信謠言,疏遠骨肉、殘害忠良。可見,在集權專制的封建時代,儘管君主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但其左右也能發揮作用。而在無健全法律、無強大機構制約君主權力的封建社會,左右發揮作用的好壞、正誤便完全決於君主及其左右人的個人品質、德行的好壞了。賢明的君主能勤奮聽政、結交賢才、集思廣益、兼聽兼信、實行改革,國家政治自然清明,百姓安居樂業,封建社會因此而出現過盛世。反之,昏庸的君主無視政事、尋歡作樂、暴虐無道、偏聽偏信,國家政治自然昏暗,百姓遭殃。認真清除封建時代這種腐朽思想和專制行為,仍然是思想文化戰線上不忽視的一個工作。
晉國的叔向曾分析楚共王太子子比有五難:一沒有賢才輔佐,二沒有主要力量支持,三沒有長遠謀划,四沒有人民擁護,五沒有崇高品德,因此不能享有國家。果如叔向言,子比為王才十餘日。相反,晉文公是賢君,具備好的德行,「從善如流、施惠不倦」,「好學不倦」,能結交賢才作為心腹、左膀右臂,愛到國內外力量的支持,百姓相從而歸附他。這樣,他不僅享有國家,且在治國中也獲得突出的成功,終於稱霸於諸侯。叔向所言的五難,從反面給歷代統治者治國安邦獻出了計策,對今人來講,也具有主啟迪意義。


【譯文】

楚國的祖先出自顓頊帝高陽。高陽是黃帝的孫子,昌意的兒子。高陽生下了稱,稱生下了卷章,卷章生下了重黎。重黎成為帝嚳(kù,酷)高辛氏的火正,很有功績,能使光照天下,帝嚳賜予他祝融的稱號。共工氏發動內亂,帝嚳讓重黎誅殺作亂者但未殺盡。帝嚳就在庚寅那一天殺死了重黎,讓他的弟弟吳回接替重黎,也去任火正之職,仍稱之為祝融。
吳回生下陸終。陸終有六個兒子,都是母親腹裂而生。長子叫昆吾,次子叫參胡,三子叫彭祖,四子叫會人,五子叫曹姓,六子叫季連,季連姓羋,是楚國王族的祖先。昆吾在夏商時曾經做侯伯,桀時被湯滅亡。彭祖在殷朝時曾經做侯伯,殷朝末年,彭祖被滅。季連生下了附沮,附沮生下了穴熊。他的後代中途衰落。有的在中原,有的在蠻夷,史書未能記載下他們的世系。
周文王的時候,季連的後代有一支叫鬻熊。鬻熊如同兒子般侍奉文王,早死。他的兒子叫熊麗。熊麗生下了熊狂,熊狂生下了熊繹。
熊繹處在周成王時代,成王要舉用文王、武王功臣的後代,於是把熊繹封到楚蠻,封給他子男爵位的田地,姓羋,住在丹陽。楚子熊繹和魯公伯禽、衛康叔子牟、晉侯燮、齊太公子呂伋共同侍奉成王。
熊繹生下了熊艾,熊艾生下了熊?(dàn,但),熊?生下了熊勝。熊勝讓弟弟熊楊作繼承者。熊楊生下了熊渠。
熊渠有三個兒子。在周夷王的時候,周王室衰落,有的諸侯不肯朝覲(jìn,近)天子,諸侯間互相攻伐。熊渠很得長江、漢水一帶民眾的擁戴,就出兵攻打庸、楊粵,一直打到鄂地。熊渠說:「我在蠻夷地區,不必和中原各國的名稱謚號一樣。」於是他就封自己的長子熊康作句(gōu,勾)亶(dàn,但)王,二兒子熊紅作鄂王,小兒子熊執疵做越章王,都在長江沿岸楚蠻地區。等到周厲王時,由於厲王暴躁狂虐,熊渠擔心他來攻打楚國,也就去掉了自己的王號。
熊渠的繼承者是長子熊毋康,毋康早死。熊渠逝世后,次子熊摯紅即位。摯紅死,他的弟弟殺了他即位,這就是熊延。熊延生下了熊勇。
熊勇(前841),周人挑起內亂,攻打厲王,厲王逃到彘。熊勇於十年(前837),逝世,弟弟熊嚴繼承王位。
熊嚴於十年(前828),逝世。熊延有四個兒子,長子叫伯霜,二子叫仲雪,次子叫叔堪,小兒子叫季徇。熊嚴逝世。長子伯霜即位,這是熊霜。
熊霜元年(前827),周宣王剛即位。熊霜於六年(前822)逝世,三個弟弟爭著即位。仲雪死了,叔堪逃亡,到濮避難,小弟弟季徇即位,這是熊徇。熊徇十六年(前806),鄭桓公剛剛被封到鄭。二十二年(前800),熊徇逝世,兒子熊咢即位。熊咢於九年(前791)逝世,兒子熊儀即位,這就是若敖。
若敖二十年(前771),周幽王被犬戎所殺,周都向東遷移,秦襄公開始成為諸侯。
二十七年(前764),若敖逝世,兒子熊坎即位,這就是霄敖。霄敖於六年(前758)逝世,兒子熊眴(xùn,殉)即位,這是蚡(fén,墳)冒。蚡冒十三年(前745),晉國開始動亂,因為曲沃的緣故。蚡冒於十七年(前741)逝世。蚡冒的弟弟熊通殺死蚡冒的兒子即位,這就是楚武王。
武王十七年(前724),晉國曲沃庄伯殺死了宗主國國君晉孝侯。十九年(前722),鄭伯的弟弟段挑起內亂。二十一年(前720),鄭國侵佔天子的田地。二十三年(前718),衛國人殺死了自己的國君桓公。二十九年(前712),魯國人殺死了自己的國君隱公。三十一年(前710),宋國的太宰華督殺死了自己的國君殤公。
三十五年(前706),楚國討伐隨國。隨國君說:「我沒有罪過。」楚王說:「我處在蠻夷地區。今天諸侯們都背叛王室互相侵伐,互相攻殺。我有軍隊,想憑此參與中原的政事,請求周王室尊奉我的名號。」隨國人替他到周王室請求尊號,周王室不答應,隨國人回來向楚國報告。三十七年(前704),楚熊通大怒說:「我的祖先鬻熊是文王的老師,很早死去。周成王提拔我的先公,竟只賜予子男爵位的田地,讓他住在楚地,蠻夷部族都順服,可是周王不加封爵位,我只好自稱尊號了!」於是他自稱武王,和隨國人訂立盟約后才撤軍。從此便開始墾殖濮地並佔有它。
五十一年(前690),周王召見隨侯,責備他讓楚國君稱王。楚武王很生氣,認為是隨侯背叛了自己,便攻打隨國。武王在行軍路上病死,楚國才停止進軍。武王的兒子文王熊貲即位,楚國開始遷都到郢。
文王二年(前688),楚國攻伐申國經過鄧,鄧人說:「楚王很容易捕獲。」鄧侯沒有答應。六年,楚國討伐蔡國,俘虜了蔡哀侯后回國,不久又釋放了他。楚國強盛起來,欺凌長江、漢水流域的小國,小國都很畏懼楚國。十一年(前679),齊桓公開始稱霸,楚國也開始強大。
十二年(前678),楚國討伐鄧國,滅亡了鄧國。十三年(前677),文王逝世,兒子熊艱即位,這是庄敖。庄敖於五年(前672),想殺死自己的弟弟熊惲,熊惲逃到隨國,與隨人襲擊殺死了庄敖即位,這就是成王。
成王惲於元年(前671),剛剛即位就向百姓布施恩惠道德,在諸侯中恢復舊時的友好關係。派人向天子進貢,天子賞賜給他祭祀的肉。說:「鎮撫你們南方夷越地區的動亂,不要侵犯中原。」於是楚國擴地到方圓千里。
十六年(前656),齊桓公派軍侵犯楚國,一直到陘山。楚成王讓將軍屈完率軍抵禦,與桓公結盟。桓公責備楚成王沒有向周王室交納貢品,楚成王答應了他,他才撤軍離楚。
十八年(前654),成王率軍向北討伐許國,許國國君脫去上衣露出胳膊請罪,楚成王才釋放了他。二十二年(前650),楚國討伐黃國。二十六年(前646),楚國滅亡了英國。
三十二年(前639),宋襄公想與諸侯結盟相會,叫楚國參加。楚王生氣地說:「叫我去,我將以友好的態度前往,趁機襲擊侮辱他。」於是,楚王出兵到了盂,逮捕侮辱了宋公,不久又讓他回國。三十四年(前638),鄭文公南下朝拜楚王。楚成王向北攻打宋國,在泓水打敗宋軍,射傷了宋襄公,襄公不久便因傷而死。
三十五年(前637)晉公子重耳經過楚國,成王按招待諸侯客的禮節款待了重耳,並贈送重耳很多禮物,又把他護送到秦國。
三十九年(前633),魯僖公向楚國請求出兵討伐齊國,楚國派申侯率軍攻打齊國,奪下谷邑,把齊桓公的兒子雍安置在谷地。齊桓公的七個兒子都逃到楚國,楚國全部拜他們為上大夫。楚國滅亡了夔,因為夔不祭祀祝融、鬻熊的緣故。
夏天,楚國攻打宋國,宋國向晉國告急,晉國救援宋國,楚成王只好作罷回歸楚國。將軍子玉請求繼續作戰,成王說:「重耳在外逃亡多年,終於能夠回到晉國,是上天在興發他,不能阻擋。」子玉堅決請戰,於是楚成王只給他很少的軍隊就離去了。晉國果然在城濮打敗子玉。楚成王很生氣,殺死了子玉。
四十六年(前626),起初,成王打算確立商臣為太子,告訴了令尹子上。子上說:「國君你還年輕, 又有很多龐愛的妻妾,如果確立了再廢棄,國家將會發生亂子,楚國立的太子常常在年少的。況且商臣毒蜂眼豺狼音,是很殘忍的人,不宜立他為太子。」楚王不聽,終於立了商臣。後來楚王又想立兒子職,而廢棄太子商臣。商臣聽到一點兒風聲可是還沒有證實,便告訴自己的老師潘崇說:「怎麼才能得到確實的情況呢?」潘崇說:「款待成王寵愛的江羋姬,但不要尊敬她。」商臣聽從了他的計謀。江羋生氣地說:「君王想殺掉你立職為太子是應該的。」商臣告訴潘崇說:「確實了。」潘崇問:「您能侍奉職嗎?」商臣回答:「不能!」「能逃跑嗎?」商臣又回答:「不能。」「能殺死君王嗎?」商臣回答道:「能。」冬季十月,商臣讓宮裡的衛兵包圍了成王,成王請求吃過熊掌后再死,商臣不答應,丁未這一天,成王上吊自殺。商臣即位,這就是穆王。
穆王即位后,把自己的太子宮賜予潘崇,讓他作太師,主持國家事務。穆王三年(前623),滅亡了江國。四年(前622),滅亡了六國、蓼國。六、蓼國君是皋陶的後裔。八年(前618),楚討伐陳國。十二年(前614),穆王逝世。兒子庄王侶即位。
庄王即位三年,從未向國內發布過任何政令,日日夜夜尋歡作樂,還向國內下了道詔令:「有敢進諫的格殺勿論!」伍舉入宮進諫。庄王左手懷抱鄭姬,右手懷抱越女,坐在歌舞樂人中間。伍舉說:「希望向您進獻一個隱語。」接著又說:「有一隻鳥落在土山上,三年不飛不鳴,這是什麼鳥呢?」庄王說:「三年不飛,一飛衝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你下去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過了幾個月,庄王更加淫佚放縱。蘇從大夫就入宮進諫。楚莊王說:「你沒有聽到我的詔令嗎?」蘇從回答說:「捨身而使您賢明,這是我的夙願。」楚王於是就停止淫佚作樂,開始處理政務,殺死了幾百個罪人,擢升了幾百個有功之臣,任用伍舉、蘇從管理政務,舉國上下十分擁護。當年楚國滅亡庸國。六年(前608),楚國討伐宋國,得到五百輛戰車。
八年(前606),楚國討伐陸渾戎,到達洛,在周都郊外閱兵。周定王派王孫滿犒勞楚王。楚王向王孫滿詢問鼎的大小輕重,王孫滿加答說:「統治國家在於道德不在於寶鼎。」庄王說:「你不要倚仗九鼎!楚國只要銷毀刀劍上的刃尖便可以鑄成九鼎。」王孫滿說:「 啊呀!君王忘記這些了嗎?過去虞夏昌盛時,邊遠的國家都來朝貢,讓九州的長官進貢金屬,鑄成九鼎,其上繪了許多山川物體,各種怪異之物都具備,好讓百姓知道怪異為害情況。桀道德敗壞,鼎便被遷到殷朝,殷延續了六百年。殷紂王殘暴狂虐,鼎又被遷到周朝。如果天子道德美好,鼎雖然很小卻重得移不動;如果天子道德敗壞,鼎即使再重也容易移動。過去,周成王把九鼎安置在郟鄏(jiá rǔ,夾辱),占卜說可以傳世三十代,立國七百年,這是上天的意旨。如今周王室雖然衰微,但上天的意旨難以改變。問鼎輕重,確實不可以啊。」楚王這才撤軍回國。
九年(前605),楚莊王讓若敖氏做宰相。有人在庄王面前中傷他,他怕被殺,反而攻擊庄王,庄王殺死了若敖氏整個家族。十三年(前603),楚國滅亡了舒國。
十六年(前598),楚國討伐陳國,殺了夏征舒。因為征舒殺死了自己的國君,所以楚國殺死了他。攻下陳國后,楚國就把它划作自己的縣。群臣都慶賀勝利,只有申叔時剛從齊國出使歸來不慶賀。庄王問他為什麼,申叔時回答說:「俗語說,牽著牛筆直地走到人家田裡,田的主人搶走了牛。牽牛走入人家田裡確實不對,但搶走牛不也太過分了嗎?當然,庄王您是因為陳國動亂才率領諸侯們攻伐它,明明是有理攻伐它,但貪婪地把它劃歸為自己的一個縣,這怎麼能在天下發布命令呢!」庄王於是又恢復了陳國後代的地位。
十七年(前597),春天,楚莊王包圍了鄭國,三個月攻下它。從皇門進入鄭都,鄭伯脫去上衣露出胳膊牽著羊迎接庄王說:「我不為上天所保佑,不能侍奉您,您因此發怒,來到我國,這是我的罪過。我怎敢不唯命是聽!您把我遺棄到南海吧,或者把我當奴隸賞賜給諸侯,我也唯命是聽。假若您不忘記周厲王、宣王、鄭桓公、武公,不斷絕他們國家的祭祀,讓我侍奉您,這是我的心愿,我也不敢有如此的奢望。只是大膽地向您表白一下。」楚國的大臣們都說:「君王不要答應他。」庄王說:「鄭國君能這樣謙卑,就一定能任用自己的百姓,怎麼可以斷絕他的祭祀呢!」說完,庄王親自舉起軍旗,左右的人指揮軍隊,率軍退後三十里駐紮下來,於是答應與鄭國國君講和。鄭大夫潘尫(wāng,汪)來訂立盟約,子良到楚國當人質。夏季六月,晉國救助鄭國,與楚國大戰,在黃河畔楚國大敗晉軍,楚國一直打到衡雍才回國。
二十年(前594),楚國包圍了宋都,因為宋國殺死了楚國使者。楚國包圍宋都達五個月之久,都城內糧食吃盡,人們互換親子骨肉而食,劈開人骨當些燒。 宋國的華元出城向楚軍講明實情。庄王說:「這是君子啊!」於是撤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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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前591),庄王逝世,兒子共王審即位。
共王十六年(前575),晉國討伐鄭國。鄭國向楚國求救,共王救援鄭國。楚軍與晉軍在鄢陵交戰,晉軍打敗楚軍,射中共王的眼晴。共王傳呼將軍子反。子反貪杯、隨從?陽谷向子反勸酒,子反竟喝得酩酊大醉。共王生氣了,射死子反,撤軍回國。
三十一年(前560),共王逝世,兒子康王招即位。康王即位十五年(前545)逝世,兒子員即位,這是郟敖。
康王有寵愛的弟弟公子圍、子比、子皙、棄疾。郟敖於三年(前542),讓自己的叔父、康王弟弟公子圍做令尹,主管軍事。四年(前541),公子圍出使鄭國,途中聽說楚王生病就返回楚國。十二月己酉這一天,公子圍進宮詢問楚王病情,竟用帽帶勒死楚王,又殺死楚王的兒子莫和平夏,派使者到鄭國報喪。伍舉問使者道:「誰將即位?」使者回答:「寡大夫公子圍。」伍舉更正說:「共王的兒子公子圍是長者。」子比逃到晉國,公子圍即位,這是靈王。
靈王三年(前538)六月,楚國派使者通知晉國,想與諸侯相會。諸侯都到楚國的申邑聚會。伍舉說:「從前夏啟有鈞台宴饗,商湯有景亳誥命,周武王有盟津誓師,成王有岐陽會獵,康王有豐宮朝覲,穆王有塗山相會,齊桓公有召陵會師,晉文公有踐土結盟,您打算使用哪種禮儀?」靈王說:「使用齊桓公的。」當時鄭國的子產在場,而晉、宋、魯、衛都未參與申之會。靈王與諸侯訂立盟約后,面露驕色。伍舉說:「桀因有仍相會,有緡背叛他。紂王因黎山相會,東夷背叛他。幽王因太室盟約,戎、翟背叛他。您要慎重思慮結局呀!」
七月,楚國率諸侯軍討伐吳國,包圍了朱方。八月,攻下朱方,囚禁了慶封,殺盡慶封家族。楚國拿慶封示眾說:「大家不要仿效齊國慶封殺死自己的國君,欺凌自己的幼君。挾制各位大夫與自己盟誓。」慶封反唇相譏說:「不要學習楚共王的庶出之子公子圍殺死自己的國君——哥哥的兒子員卻代替員即位!」於是靈王派人立即殺死了慶封。
七年(前534),靈王建成了章華台,下令安置逃亡者在裡面服役。
八年(前533),楚王派公子棄疾率軍滅亡了陳國。十年(前531),楚王召來蔡侯,灌醉后殺死了他。讓棄疾平定蔡國,令他作陳、蔡的地方官。
十一年(前530),楚王討伐徐國以恫嚇吳國。靈王駐紮在乾谿等待伐徐的消息。靈王說:「齊、晉、魯、衛,他們受封時都接受了寶器,只有我國沒有。今天我派使者到周把鼎要來作為分封的寶器,周王室會給我嗎?」析父回答說:「他會給君王的!過去我們的先王熊繹遠在偏僻的荊山,乘坐簡陋的車子,身穿破衣爛衫,居住在草莽地區,跋山涉水侍奉天子,曾把桃木弓、棘枝箭進貢給周王室。齊國君是周王的舅父;晉和魯、衛國君是周王同母弟弟。因此,他們都有寶器,唯獨楚國沒有。周王室今天和那四個國家都侍奉您,將對您唯命是從,怎麼敢吝惜鼎呢?」靈王說:「過去,我們遠祖伯父昆吾住在原來的許國,今天鄭國人貪婪地佔據那塊田地,不給我,現在我去要回,他們將給我嗎?」析父回答說:「周王室不吝惜鼎,鄭國怎麼敢吝惜田呢?」靈王又說:「過去諸侯們都認為我國地處偏遠而畏懼晉國,今天我擴大加固陳、蔡、不羹的城池,那裡都備有一千輛戰車的兵力,諸侯們怕我嗎?」析父回答說:「很怕呀!」靈王高興地說:「析父善談往古的事啊!」
十二年(前529)的春天,楚靈王在乾谿作樂,捨不得離去。百姓們苦於徭役。當初,靈王在申與諸侯會師時,曾侮辱了越國大夫常壽過,殺死了蔡國大夫觀起。觀起的兒子觀從逃到吳國,他勸吳王討伐楚國,挑撥越國大夫常壽過與越國的關係,要他挑起內亂,做吳國的間諜。派人假借公子棄疾的命令從晉國召回公子比,到了蔡國,想與吳國、越國軍隊襲擊蔡國。讓公子比會見棄疾,並在鄧與棄疾結盟。於是,入宮殺死靈王的太子祿,擁立子比為楚王,任命公子子皙做令尹、棄疾做司馬。先清除了王宮,觀從又率領軍隊到乾谿,向楚國官兵宣布說:「楚國已經擁立新王了。先返回國都的,恢復他們的爵、封邑、田地、房屋。后返回的一律流放。」楚國官兵一聽都逃的逃、散的散,紛紛離開靈王返回國都。
靈王聽到太子祿被殺的消息,竟失神跌倒在車下,說:「人們愛自己的兒子也都如此嗎?」侍者說:「還要超過您。」靈王說:「我殺別人的兒子也太多了,能不落到這步田地嗎?」右尹說:「請您到國都郊外聽從國人的處置吧。」靈王說:「眾人的怒氣不可冒犯。」右尹說:「暫且到大縣避一避,再向諸侯們請兵吧。」靈王說:「諸侯們將都要背叛我的。」右尹又說:「暫且逃到諸侯國聽聽大國國君的意見。」靈王說:「大福不能再次降臨,只不過是自取侮辱罷了。」於是靈王想乘船進入鄢城。右尹估計靈王決不會聽從自己的建議,擔心與靈王一塊被殺,也離開靈王逃跑了。
靈王於是獨自在山中徘徊,村民們沒有敢收容靈王的。半路,靈王遇見過去在宮裡的涓人,對他說:「你替我找口飯吃吧,我已經餓了三天了。」涓人說:「新王剛剛下達詔令,有敢給您送飯並與您一起逃亡的誅滅三族,何況我也無處尋食。」靈王便頭枕涓人大腿睡下。涓人用土塊來代替,抽出自己的腿逃走了。靈王醒后找不見涓人,餓得竟不能坐起。芋地地方官申無宇的兒子申亥說:「我的父親曾經兩次觸犯王法,靈王都赦免了他,恩德沒有比這更大的了!」於是他到處尋找靈王,終於在釐澤找到餓昏的靈王,事奉靈王一直到自己的家中。夏季五月癸丑這一天,靈王在申亥家逝世,申亥讓兩個女子殉葬,並安葬了靈王。
這時楚國雖然已經擁立公子比為楚王,卻怕靈王再一次返回,又未曾聽到靈王死去的消息,所以觀從對新王子比說:「不殺死棄疾,即使擁有整個國家也還要遭受災難。」楚王說:「我不忍心殺他。」觀從說:「別人可忍心殺你啊。」新王不聽從,觀從就離去了。棄疾回到國都后,都城的人每每夜裡都很驚恐,說:「靈王進城了。」乙卯日那天夜間,棄疾讓撐船的人在長江岸邊奔走呼號說:「靈王來了!」都城的人們更加驚懼。棄疾又讓曼成然告訴新王子比和令尹子皙說:「靈王到了!都城的人將要殺死你們,司馬將要來到了!您儘早想個辦法吧,不要自取侮辱。眾人的怒氣就像洪水與大火,那是無法解救的。」新王和子皙就自殺了。丙辰日,棄疾即位做了楚王,改名為熊居,這是平王。
平王靠詐騙的方法殺死兩個君王自己即位,恐怕都城的人們和諸侯背叛自己,就對百姓布施恩惠。歸還陳、蔡兩國的地盤,並讓兩國原來國君的後代即位,如過去一樣,歸還了侵佔鄭國的土地。對國內百姓撫恤安慰,修明政務。吳國因楚國動亂,抓獲楚國五位將帥回國。平王對觀從說:「滿足你的慾望。」觀從想作卜尹,平王答應了他。
當初,共王有五個寵愛的兒子,沒有嫡長子可立,就遙祭山川群神,請求神靈決斷繼承人,讓他主持國務。共王暗中與巴姬在祖廟裡埋了塊玉璧,叫五位公子齋戒後進入祖廟。康王跨璧而過,靈王的手肘放在玉璧上,子比、子皙都遠離玉璧。平王年幼,別人抱著他跪在璧玉上行禮,正好壓在璧玉的襻(pàn,盼)上。因此,康王因為年長即位了,君位傳到他的兒子便喪失;公子圍做了靈王,結果被殺;子比只做了十幾天君王,子皙未能即位,又都被殺。這四個公子都繼絕後代了,唯獨棄疾最後繼位,就是平王,終於繼續了楚國的祭祀,這和神靈所預示的完全符合。
當初,子比從晉國回國,韓宣子問叔向說:「子比能成功嗎?」叔向答道:「不能成功。」宣子說:「楚國人和子比都厭惡楚王,要求立新君,如同生意人牟取高利一樣,怎麼能不成功呢?」叔向答道:「誰跟子比相好,誰跟子比共仇恨呢?奪取王位有五難:有寵愛的但無賢才,是一難;有賢才卻無國內支持力量的響應,是二難;有支持力量卻無長遠謀划是三難;有長遠謀划卻無人民擁護,是四難;有人民擁護卻無德行,是五難。子比在晉國十三年了,沒聽說晉國楚國跟隨他的人有學識淵博的,可以說他沒有賢才了;家族盡失,親人背叛,可以說他沒有支持力量了;沒有可乘之機卻輕舉妄動,可以說他沒有長遠的謀划;一輩子羈旅在外,可以說他沒有人民的擁護了;逃亡在外,國內人卻沒有愛戴他的跡象,可以說他沒有德行了。靈王暴虐,無所顧忌,可以說是自取滅亡,子比五難具備,竟敢殺死國君,誰能幫助他呢?享有楚國的,可能是棄疾吧?棄疾統治陳地、蔡地,方城山為外屬。在他統治的區域沒有任何邪惡民生,盜賊隱遁,不敢妄動,他決不因個人的慾望去違背民心,因此百姓毫無怨言。祖先神靈保若他,人民信任他。羋氏發生內亂,排行在末位的一定繼位,這是楚國的常例。子比的官職,不過是右尹;論他的貴寵,無非是個庶子;與神靈的意旨,卻又差得很遠;百姓不懷念他,他將憑什麼即位呢?」宣子說:「齊桓公、晉文公不也是這樣的嗎?」叔向回答:「齊桓公是衛姬的兒子,被釐公所寵愛。有鮑叔牙、賓須無、隰(xí,席)朋的輔佐,有莒國、衛國作外援,有高氏、國氏作內應。他聽從正確意見象流水一樣,對百姓不倦怠地布施恩惠。他享有君位,不也應該嗎?過去我們文公是狐季姬的兒子,被獻公寵愛。他好學不倦。年僅十七歲,就結交五位賢才,有先大夫子全、子犯做心腹,有魏犨(chōu,抽)、賈佗作左膀右臂,有齊國、宋國、秦國、楚國作外援,有欒、郤、狐、先作內應。文公逃亡十九年,返國的志向十分堅定。因惠公、懷公喪失民心,百姓都互相跟隨心向文公,這樣,文公享有國家,不也應該嗎?子比沒有什麼可給予百姓的,又得不到外援,離開晉國時,晉國人不護送;返回楚國,楚國人不迎接。憑什麼享有國家呢!」子比當王果然沒有長久,最終即位的是棄疾,正如叔向所預言的一樣。
平王二年(前527),委派費無忌到秦國靈太子建娶妻。這個女子貌美過人,還沒到達楚都時,無忌先一步趕回,慫恿平王:「秦國女子傾國傾城貌,您可自己留下,再為太子另尋一位。」平王聽從了無忌的勸說,終於自己娶了秦女,生下熊珍。又為太子娶了另一位女子。當時伍奢是太子的太傅,無忌是少傅。無忌不被太子寵愛,常常中傷誹謗太子建。太子建當時十五歲了,他的母親是蔡國女子,也不被平王寵幸,平王漸漸地更加疏遠太子建了。
六年(前523),平王讓太子建住在城父,戍守邊界。無忌又日夜在平王面前中傷太子建說:「就因我把秦國女子送到您的後宮,太子便十分怨恨我,亦不可能對您沒有怨氣,您也要略加防備啊。況且太子住在城父,專攬兵權,對外結交諸侯,而且時時想打進國都。」平王便把太傅伍奢叫來責備一番。伍奢心知這是無忌造謠的結果,就說:「君王您為什麼因為一個小人而疏遠親生骨肉呢?」無忌說:「今天不制服伍奢,後悔就晚了。」於是平王就囚禁了伍奢。讓司馬奮揚召太子建回來,想殺死太子。太子聽到風聲,逃到了宋國。
無忌說:「伍奢有兩個兒子,不殺死他們將成為楚國的禍害。為什麼不以免除他們父親的死罪為條件把他們召來,這樣他們必定回楚。」於是,平王派使者對伍奢說:「能把你的兩個兒子召回,你就可以活命,否則必處死。」伍奢說:「伍尚為人正直憨厚,敢為節義而死,慈愛孝悌忠義,聽說回楚可以免除父親的死罪,必然回來,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伍胥為人聰慧而有謀略,勇猛而喜功,知道回來必死無疑,便肯定不會回來。可是,成為楚國未來憂患的必定是這個兒子。」於是,平王派人去叫他們,說:「你們回楚國,我就赦免你們父親的死罪。」伍尚對伍胥說:「聽到父親可以免死卻不回去,那是不孝;父親被殺,作兒子的如不想方設法報仇,那是無謀划;估計能力去成就大事,那才是智慧。你快走吧,我將回楚國一死了之。」伍尚就回楚國了。伍胥拿起弓箭,走出房間去見使者,說:「父親有罪,為什麼叫兒子回去呢?」說完,將拉弓射擊使者,使者掉頭就跑,伍胥便逃到了吳國。伍奢聽到這個消息后說:「伍胥跑了,楚國危險了。」楚國就殺死了伍奢和伍尚。
十年(前519),楚國太子建的母親住在居巢,暗中與吳國有來往。吳國派公子光討伐楚國,打敗陳國、蔡國軍隊,帶走太子建的母親,楚國很害怕,加固了郢都。先前,吳國的邊城卑梁和楚國的邊城鍾離有兩個小孩爭奪桑樹,兩家因此發生爭吵互相攻打,鍾離人殺死了卑梁人。卑梁大夫很生氣,派城裡的守軍攻打鐘離。楚王聽到后也很生氣,派軍佔據了卑梁。吳王聽到后大怒,也派出軍隊,讓公子光借太子建母親家在楚國為由而攻打楚國,一舉攻下了鍾離、居巢。楚國十分畏懼,便又加固了郢都。
十三年(前516),平王逝世。將軍子常說:「太子珍還年幼,況且他的母親就是以前太子建應當娶的。」想立令尹子西為王。子西是平王庶出的弟弟,但很仁義。子西說:「國家有固定的法則,改立其他王就要動亂,談論這件事就要招來殺身之禍。」於是楚國擁立太子珍,這是昭王。
昭王元年(515),楚國眾人不喜歡費無忌,因為他的中傷使太子建逃亡,並殺死了伍奢父子和郤(xì,戲)宛。郤宛的同宗伯氏的兒子嚭(pī,批)和子胥都逃到了吳國,吳軍多次侵伐楚國,楚國人更加怨恨無忌了。楚國令尹子常殺死了無忌取得眾人的歡心,眾人才高興。
四年(前512),吳國的三位公子逃到楚國,楚國賜封給他們土地用以抵禦吳國。五年(前511),吳國討伐並攻下了楚國的六、潛。七年(前509),楚國派子常討伐吳國,吳國在豫章把楚國打得大敗。
十年(前506)的冬季,吳王闔閭、伍子胥、伯嚭和唐國、蔡國共同討伐楚國,楚國大敗,吳軍於是進入郢都,掘開平王墓污辱平王屍體,因為伍子胥的緣故。吳軍侵來,楚國派子常率軍迎擊,兩軍隔著漢水擺開陣勢。吳國打敗子常軍,子常逃到鄭國。楚軍潰散,吳軍乘勝追逐楚軍,五次交鋒后,吳軍兵臨郢都。己卯日,昭王逃跑。庚辰日,吳軍開進郢城。
昭王逃到雲夢。雲夢人不知道是昭王,射傷了昭王。昭王又逃到鄖(yún,雲)國。鄖公的弟弟懷說:「平王殺死了我們的父親,今天我殺死他的兒子,不也可以嗎?」鄖公阻止懷,可是又擔心懷殺昭王,就和昭王逃到隨國。吳王聽說昭王赴隨,立即進擊隨國,對隨人說:「被封到長江、漢水之間的周王室的子孫們,都被楚國消滅了。」隨君想殺死昭王。昭王的隨從子綦(qí,其)就把昭王隱藏到非常秘密的地方,然後自稱是昭王,對隨人說:「把我送給吳王吧。」隨人便問卜把昭王交給吳國這件事,不吉利,於是,向吳王推辭說:「昭王逃跑了,已經不在隨國了。」吳王強求派人到隨國搜索昭王,隨人不同意,吳人只好停止進擊離開隨國。
昭王逃出郢都時,曾派申鮑胥向秦國請求救援。秦國派了五百輛戰車救助楚國,楚國也聚集殘餘士兵,和秦軍共同反擊吳國。十一年(前505),六月,在稷打敗吳軍。恰好吳王的弟弟夫概見到吳王的士兵傷殘敗退,於是逃回吳國,自立為王。闔閭聽到這個情況,立即率軍撤離楚國,回國去攻打夫概。夫概失敗,逃到楚國,楚國把他封到堂谿,號為堂谿氏。
楚昭王滅亡了唐國。九月,昭王回到了郢都。十二年(前504),吳國又攻打楚國,攻下了番。楚王很害怕,離開郢城,並把都城遷到北邊的鄀。
十六年(前500),孔子做了魯國宰相。二十年(前496),楚國滅亡了頓國、胡國。二十一年(前495),吳王闔閭討伐越國。越王句踐射傷吳王,於是吳王死去。吳國因此怨恨越國不再向西攻打楚國了。
二十七年(前489)的春天,吳國攻打陳國,楚昭王救助陳國,駐軍在城父。十月,昭王病倒在軍中。天空有紅色雲霞象鳥一樣,圍繞太陽飛翔。昭王向周太史詢問吉凶,太史說:「這對楚王有害,可是能夠把災禍移到將相身上。」將相聽到這句話,就請求向神禱告,自己代替昭王,昭王說:「將相如同我的手足,今天把災禍移到手足上,難道能夠免除我的病嗎?」昭王不同意。占卜病因,認為是黃河在作祟。大夫們請求祭禱河神。昭王說:「自從我們先王受封后,遙祭的大川不過是長江、漢水,黃河神我們不曾得罪過。」昭王沒有答應大夫們的請求。孔子在陳國,聽到這些話,說:「楚昭王通曉大義啊。他沒有失去國家,太應該了!」
昭王病重,就把各位公子大夫召來說:「我不才,使楚軍一再受辱,今天竟能夠壽終正寢,是我的幸運。」昭王推讓自己的大弟公子申做楚王,公子申不答應。又推讓二弟公子結,結也不答應。於是又推讓三弟公子閭,三弟曾推辭五次,最後,才答應做楚王。楚軍將要與吳軍交戰,庚寅這一天,昭王在軍中逝世。子閭說:「昭王病重時,放棄自己的兒子即位,卻推讓大臣們做王,我所以答應昭王,是用來寬慰昭王的心意的,當今昭王逝世,我怎麼敢忘記君王的一片好心呢?」於是與子西、子綦商量,秘密派出軍隊堵塞道路,迎接越女的兒子章,擁立他為王,這是惠王。然後停止進軍,返回國內,安葬了昭王。
惠王二年(前487),子西把平王太子建的兒子勝從吳國叫來,授他為巢縣大夫,號曰白公。白公喜好軍事而且能禮遇士人,想為父親報仇。六年(前483),白公向令尹子西請求出兵討伐鄭國。當初,白公的父親太子建逃到鄭國,鄭國殺死了他,白公只好逃到吳國,子西又叫他來,所以白公仇視鄭國,才想討伐鄭國。子西答應了,但沒給他派軍。八年(前481),晉國討伐鄭國,鄭國向楚國告急,楚國派子西救助鄭國,子西救鄭後接受鄭的賄賂離開了鄭國。白公勝很生氣,立即就和敢死的勇士石乞等人在朝堂上襲擊殺死了令尹子西、子綦,趁機劫持了惠王,把他囚禁在高府,想殺死他。惠王的隨從屈固背著惠王逃到昭王夫人的宮殿。白公自己登位作了楚王。一個月後,恰巧葉公來救助楚國,楚惠王手下人和葉公一起攻擊白公,殺死了他。惠王才恢復王位。當年,楚國滅亡了陳國,將其劃歸為楚國一個縣。
十三年(前476),吳王夫差強大起來,欺辱齊國、晉國,討伐楚國。十六年(前473),越國滅亡了吳國。四十二年(前447),楚國滅亡了蔡國。四十四年(前445),楚國滅亡了杞國。與秦國講和。這時越國已滅亡了吳國,可是不能統治長江、淮北地域。楚國向東部侵佔,把地盤擴展到泗水一帶。
五十七年(前432),惠王逝世,兒子簡王中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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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0:24 | 只看該作者
簡王元年(前431),向北攻打滅亡了莒國。八年(前424),魏文侯、韓武子、趙桓子開始成為諸侯。
二十四年(前408),簡王逝世。兒子聲王當即位。聲王六年(前402),強盜殺死了聲王,兒子悼王熊疑即位。悼王二年(前400),三晉來討伐楚國,打到乘丘就返回了。四年(前398),楚國討伐周朝。鄭國殺死了子陽。九年(前393),楚國討伐了韓國,奪下了負黍。十一年(前391),三晉來討伐楚國,在大梁、榆關打敗了我國。楚國給秦國送了厚禮,與秦講和了。二十一年(前381),悼王逝世,兒子肅王臧即位。
肅王四年(前377),蜀國討伐楚國,攻下茲方。於是楚國修建扞關口抵抗蜀軍。十年(前371),魏國攻下我國魯陽。十一年(前370),肅王逝世,肅王無子,便立弟弟熊良夫為王,這就是宣王。
宣王六年(前364),周天子祝賀秦獻公。秦開始又強大起來,可是三晉更加強大,魏惠王、齊威王尤其強盛。三十年(前340),秦國把商地封給衛鞅, 向南進犯楚國。當年,宣王逝世,兒子威王熊商即位。
威王六年(前334),周顯王把祭祀文王、武王的福肉送給秦惠王。
七年(前333),齊國孟嘗君的父親田嬰欺騙楚國,楚成王討伐齊國,在徐州打敗齊軍,而且要挾齊國一定驅逐田嬰。田嬰害怕了,張丑欺騙楚王說:「楚王之所以在徐州戰勝了,是因為齊王沒任用田盼子。盼子為齊國立了功,百姓們也服從他。田嬰無能而任用申紀。申紀這個人,大臣們都不擁護他,百姓也不服從他,所以楚王您才戰勝了齊軍。今天楚王要驅逐嬰子, 嬰子被趕走,齊王就一定重用盼子。那麼齊王就又要整頓軍隊再來與楚王您交戰了,這對您絕對沒有好處。」楚王便不再提出驅逐田嬰的要求。
十一年(前329),威王逝世,兒子懷王熊槐即位。魏國聽說楚國有國喪,就討伐楚國,奪取了陘山。
懷王元年(前328),張儀開始作秦惠王的國相。四年(前325),秦惠王剛稱王。
六年(前323),楚國派柱國將軍昭陽率軍攻打魏國,在襄陵打敗魏國,奪取魏國八個城邑。楚國又調軍攻打齊國,齊王十分擔心,陳軫恰好替秦國出使齊國,齊王說:「怎麼對付楚國?」陳軫說:「君王不要擔憂,請您允許我讓他撤軍。」於是陳軫立即到楚軍中去會見昭陽,說:「我想聽聽楚國的軍功法,打敗敵軍殺死敵將的有功之臣,將賞賜什麼?」昭陽說:「授予上柱國將軍的官職,封給上等爵位,讓他手執珪玉。」陳軫說:「楚國還有比這個更尊貴的賞賜嗎?」昭陽說:「令尹。」陳軫說:「今天您已經做了令尹,這是楚國最高的官位。我請您允許我打個比方。有人贈給自己的舍人們一杯酒,舍人們說:『幾個人喝這杯酒,不夠喝的,請大家在地上畫一條蛇,誰先畫成就賞給誰這杯酒。』一個人說:『我先畫好了。』舉起酒杯站起身又說:『我能給蛇添上足。』等到他為蛇畫好足時,後於他畫好蛇的人奪過他的酒一飲而盡,說:『蛇本無足,今天你替它添上足,這就不是蛇了。』今天您身為楚相,來攻打魏國,已打敗魏軍殺死魏將,沒有比這再大的功勞了,可是官職爵祿不可能再增加;假使打不勝,您將要殉職丟爵,給楚國造成不好的聲譽,這就是畫蛇添足。您不如率軍返楚對齊施恩施德,這就是永處高位的策略啊!」昭陽說:「好吧!」於是率軍離開齊國。
燕、韓國國君開始稱王。秦國派張儀與楚、齊、魏相會,在嚙桑訂立盟約。
十一年(前318),蘇秦與山東六國約定合縱共同攻打秦國,楚懷王為縱長。大軍打到函谷關,秦國出兵迎擊,六國軍都先後撤軍,其中齊軍在最後。十二年(前317),齊湣王戰勝趙、魏聯軍,秦國也戰勝韓軍,與齊國爭當首領。
十六年(前313),秦國想討伐齊國,可是楚國正和齊國合縱親善,秦惠王擔心這種情況,就揚言免掉張儀相國職,讓張儀去會見楚王,對楚王說:「我國君王最喜歡的無過於楚王您,即使我特別希望做看門小廝的主人,也無過於大王;我國君王最憎恨的無過於齊王,即使我最憎恨的也無過於齊王。可是大王您卻與他關係密切,所以我國君王不能侍奉您,這讓我也不能為您做看門小廝了。如果楚王能為我關閉關口與齊國斷交,那麼今天您就派使都跟從我去秦領取秦曾奪取的楚國方圓六百里的商於地,如此,就會削弱齊國勢力了。這樣,您便可以北方削弱齊國,西方對秦有恩德,並增加商於六百里土地的財富,這真可謂一箭三雕了。」懷王十分高興,於是把國相的玉璽贈給張儀,每天為他擺開酒宴,宣稱「我又得到我的商於了。」大臣們都祝賀,唯獨陳軫表示傷痛。懷王說:「為什麼?」陳軫回答說:「秦國所以看重您君王,那是因為您與齊王友好親善。今天還未得到商於之地就先斷絕齊交,是孤立楚國的作法。秦國又如何要看重孤立無援的我國呢,一定要輕視楚國的。如果秦國先交出商於,爾後我們再與齊斷交,那麼,秦國的計謀就無效了。如果我們先與齊斷交,爾後再去索取商於,那我們一定要被張儀所欺騙。您如果被張儀所欺騙,一定怨恨他。怨恨他,就等於西邊興起了秦國的憂患,北邊斷絕了齊國的友好。西邊有秦的憂患,北邊又與齊斷交,那麼,韓、魏兩國的軍隊一定來攻打。所以我在傷痛。」楚王不聽陳軫的意見,於是派一位將軍到秦國去接受商於了。
張儀回到秦國,假裝醉酒摔倒在車下,聲稱生病,三個月未露面,楚國也不能得到商於之地。楚王說:「莫非張儀認為我與齊的斷交還不夠徹底嗎?」於是又派勇士宋遺到北邊去辱罵齊王。齊王很生氣,折斷楚國的符節與秦國友好了。秦齊聯合完畢,張儀才上朝,對楚國將軍說:「你怎麼還沒接受土地呢?從某處到某處,方圓有六里呢。」楚國將軍說:「我受命來接受的是六百里,沒聽說六里。」立即返楚向懷王彙報。懷王十分生氣,將要派軍討伐秦國。陳軫又說:「伐秦不是上策。不如趁機用一座名城賄賂秦國,聯合秦國討伐齊國,這就能把從秦國丟失掉的,又從齊國補償過來了,如此,我國還可保全。當今,您已與齊國斷交,又興師追究秦國欺騙之罪,這就等於我們讓秦齊友好引來天下的大軍,我國一定會受到很大的傷害啊。」楚王仍不聽從陳軫的建議,於是又與秦國斷交,派軍向西邊攻打秦國。秦國也派軍迎擊楚軍。
十七年(前312)的春天,楚軍在丹陽與秦軍交戰,秦軍把我軍打得大敗,斬殺八萬名士兵,俘虜楚國大將軍屈匄(gài,蓋),偏將軍逢(páng,旁)侯丑等七十多人,又奪取了漢中的各郡縣。楚懷王十分憤怒,就動用國內全部兵力又一次襲擊秦國。兩軍在藍田交戰,楚軍又大敗。韓國、魏國聽到楚國受困,就都南下襲擊楚國,一直打到鄧。楚國聽到消息后,就率軍撤出秦國。
十八年(前311),秦國派出使者又與楚約定親善,並把漢中的一半地盤分給楚以求和解。楚王說:「願意得到張儀,不想得到土地。」張儀聽到楚王的話,請求赴楚。秦王說:「楚王正想抓住你才心滿意足呢,怎麼辦?」張儀說:「我與楚王的大臣靳尚友好,靳尚又很受楚王寵幸的夫人鄭袖的信任,楚王對鄭袖百依百順,況且我以前出使楚國時違背了割商於於楚的約定,今天秦楚交戰有了仇恨,我不親自去向楚國道歉就不能消除仇恨。再說大王您健在,楚國也不敢把我怎麼樣。果真楚國殺死我,只要對秦國有利,也正是臣子的願望。」張儀於是出使楚國了。
張儀到達楚都后,懷王不見他,並囚禁了張儀,要殺死他。張儀暗中賄賂靳尚,靳尚替他向懷王請求說:「您拘捕張儀,秦王一定生氣。天下諸侯看到楚國失去了秦國的友好,必定輕視您。」靳尚又對楚王夫人鄭袖說:「秦王非常喜歡張儀,可是楚王想殺死他,現在秦王將要用上庸的六個縣賄賂楚國,把美人送給楚王,把宮中善於歌舞的美女送給大王當侍女。楚王看重地盤,秦女也必定得到楚王的寵愛,那麼夫人一定受排斥了。夫人不如在楚王面前說句好話釋放張儀算了。」鄭袖終於在楚王面前替張儀說了情釋放了張儀。張儀放出后,懷王很客氣地款待張儀,張儀又藉機勸說楚王背叛合縱盟約,與秦國聯合親善,相約兩國結為婚姻。張儀離開楚國后,屈原剛從齊國出使歸來,進諫懷王說:「為什麼不殺死張儀?」懷王這才後悔,派人去追趕張儀,已經來不及了。這一年,秦惠王逝世。
二十六年(前309),齊湣王想做合縱首領,憎惡楚國與秦國的聯合,就派使者給楚王一封通道:「我擔心楚王不曾考慮尊貴的稱號。今天秦惠王死了,武王即位,張儀逃到魏國,武王任用樗里疾、公孫衍,可是楚國還是服從秦國。樗里疾與韓國友好,公孫衍與魏國親善,楚國一定服事秦國,韓國、魏國就害怕,一定會借這兩個人的力量與秦國聯合,那麼燕國、趙國也服事秦國。四國爭服事秦國,那麼楚國就成了秦國的一個郡縣了。楚王為何不知我協力收服韓、魏、燕、趙,和他們合縱一起尊崇周王室,以便按兵養民,號令天下?天下沒有人敢不樂意聽從您的,您也將功成名就了。那時,楚王率領諸侯共同討秦國,一定能打敗 秦國。楚王您便可以奪下武關、蜀、漢地區,佔有吳國、越國的財富,專享長江、東海的利益,韓國、魏國割給您上黨,西部逼近函谷關,那麼楚國將比現在強大百萬倍。況且大王您被張儀欺詐,喪失漢中地,大軍在藍田受挫,天下人沒有不替您懷憤怒的。今天您竟想先服事秦國!望您仔細考慮吧。」
楚王正想與秦國聯合,見到齊王的書信,猶豫不決,交給群臣們議論。有的說與秦聯合,有的說聽從齊國的意見。昭雎說:「君王雖然從東邊的越國得到地盤,但不足以雪恥。您不如與齊國、韓國深交以抬高樗里疾的權位,這樣,您才能得到韓國、齊國的支持要回地盤。秦國在宜陽打敗韓國,可是韓國還服事秦國,是因為先祖墓在平陽,秦國的武遂距平陽只有七十里,因此韓國尤其畏懼秦國。否則,秦國攻打三川,趙國攻打上黨,楚國攻打黃河外,韓一定滅亡。楚國救助韓國,也不能讓韓免遭災難,可是名義上保存韓國的確是楚國。韓國已從秦國奪得武遂,憑藉黃河、西山屏障,它所要報答恩德的都不如楚國厚,我認為韓國一定要急切服事楚王。齊國所以信任韓國,是因為韓公子昧是齊國國相。韓國已從秦國奪得武遂,大王再好好親善它,使它憑藉齊國、韓國的力量抬高樗里疾的地位,樗里疾得到齊國、韓國的支持,他的主人就不敢拋棄他了。今天楚國又可以幫助他,樗里疾一定向秦王說情,把侵佔楚國的土地歸還楚國。」於是懷王答應了他,終於不與秦聯合,而聯合齊國並與韓國友好。
二十四年(前305),楚國背叛齊國聯合秦國。秦昭王剛即位,就用厚禮賄賂楚國。楚國去秦國迎娶女子。二十五年(前304),懷王赴秦與秦昭王訂立盟約,在黃棘定約。秦王把楚國上庸歸還給楚國。二十六年(前303),齊國、韓國、魏國因為楚國違背了合縱親善而與秦國聯合,三國聯合討伐楚國。楚國讓太子到秦國當人質請求救助。秦國就派客卿通率軍救助楚國,三國才率軍離去了。
二十七年(前302),秦國一位大夫私下與楚太子毆鬥,楚太子殺死了他逃回楚國。二十八年(前301),秦國就和齊國、韓國、魏國共同攻打楚國,殺死楚國大將唐昧,攻下了楚國重丘離去。二十九年(前300),秦又攻打楚國,把楚軍打得大敗,殺死兩萬楚兵,殺死楚國將軍景缺。懷王驚恐,就派太子到齊國做人質求得和解。三十年(前209),秦國又攻打楚國,奪取了八座城市。秦昭王給楚王一封國書說:「當初我和您結拜為弟兄,在黃棘盟約,太子作人質,關係十分融洽。太子殺死我的要臣,竟不道歉就逃走了,我確實憤怒之至,便派軍侵佔您的邊境。今天聽說您讓太子到齊國做人質求得和解。我國和楚國監近接壤,本來就結成了婚姻,互相親善友好很長時間了。當今秦楚關係惡化,就無法號令諸侯。我希望和您在武關相會並盟約,訂立盟約后再分離,這是我的願望。我冒昧地告訴您這個想法。」楚懷王看到秦王的信,很擔心。想赴會,又擔心受騙;想不去,又擔心秦王發怒。昭雎說:「君王不要前去,應派軍隊加固邊境的防守啊。秦國乃是虎狼之國,不能相信,他有吞併諸侯的野心。」懷王的兒子子蘭勸懷王前往,說:「為什麼斷絕與秦王的友好?」於是懷王去會見秦昭王。楚王一到,秦兵就關閉了武關,於是劫持懷王到咸陽,秦王在章台會見懷王,對待懷王就象對待附屬國的臣子一般,不用平等的禮節。楚懷王大怒,後悔沒聽昭雎的勸告。秦王扣留的楚王,要挾楚國割讓巫、黔中的郡縣給秦國。楚王想只訂盟約,秦王想先得到地盤。楚王生氣說:「秦國欺詐我,又強迫要挾我割讓地盤!」沒有再答應奏王。秦王因此扣留了楚王。
楚國大臣十分擔心,互相商議說:「我們的君王留在秦不能回來,秦王要挾我們割地,太子又在齊國做人質,如果齊國、秦國聯合謀划,那麼楚國就要滅亡了。」於是想擁立在國內的懷王的兒子。昭雎:「君王與太子都在諸侯國受困,今天又違背君王的命令另立庶子,那是不合適的。」於是矇騙齊國,派使者到齊國報喪。齊湣王對國相說:「不如扣留太子以便求取楚國的淮北。」國相說:「不行,郢中如果立了君王,我們就空留人質並在天下人面前做出不義的事了。」有人說:「不對。郢中如果立了君王,正好藉機和新王做個交易說:『您給我們下東國,我們就替您殺死太子,否則,將和秦、韓、魏三國聯合擁立太子。』這樣,下東國一定就到手了。」齊王終於採用國相的計策送回了楚國太子。太子橫回楚后,被立為君王,這就是頃襄王。於是楚人通告秦國說:「依賴社稷的神靈,我國有君王了。」
頃襄王橫元年(前298),秦國要挾懷王卻得不到地盤,楚國立了君王對付秦國,秦昭王很生氣,派軍出武關攻打楚國,把楚軍打得大敗,殺死楚國五萬士兵,奪取了析邑等十五座城離開楚國。二年(前297),楚懷王逃跑了,秦國發覺后,封鎖了通往楚國的道路,懷王害怕,就從小路到趙國借路回楚。趙主父在代,他的兒子惠王剛剛即位,代行趙王的職事,膽子小,不敢收容楚王。楚王想跑到魏國,秦兵追上了他,楚王只好和秦國使者又回到秦國。這時,懷王生了病。頃襄王三年(前296),懷王在秦國去世。秦國把他的靈柩送回楚國。楚國人都哀憐懷王,象悲掉自己的父母兄弟一樣。諸侯們從此看到秦王不正直。秦楚斷交了。
六年(前293),秦國派白起攻打韓國,在伊闕獲大勝,殺死韓國二十四萬士兵。秦王寫給楚王一封國書說:「楚國背叛了秦國,秦國將率領諸侯軍攻打楚國,決一雌雄。希望您重整軍隊,以便痛快地打一場。」楚國頃襄王很擔心,便打算再跟秦國講和。七年(前292),楚國到秦國迎接新婦,秦楚又講和了。
十一年(前288),齊王秦王各自稱帝,一個月後,又把帝改為王。
十四年(前285),楚頃襄王與秦昭王在宛友好相會,議和結親。十五年(前284),楚國和秦國、韓國、趙國、魏國共同攻打齊國,奪取了淮北。十六年(前283),楚王與秦昭王在鄢友好相會。那年秋季,又和秦王在穰相全。
十八年(前281),楚國有一位喜好用微弓細繩射中北歸大雁的人,頃襄王聽說后,把他叫來詢問射中的經驗。他回答說:「我喜好射小雁、小鳥,這是小箭的作用,怎麼值得向大王說呢?況且憑著楚國廣袤的土地,憑藉大王的賢明,所射中的絕非僅僅是這些小雁、小鳥。過去三王射取道德的尊號,五霸射取好戰之國。所以,秦、魏、燕、趙是小雁;齊、魯、韓、衛是小野鴨;鄒、費、郯、邳是小鳥。其餘的就不值得去射了。看見這六雙小鳥,您怎麼射中呢?您為何不用聖人作弓,以勇士作箭,看準時機張弓去射取呢?那麼,這六雙小鳥,您就可以用口袋裝回宮了。這種樂趣絕非一朝一夕的歡樂,這種所獲也絕非野鴨小雁一類獵物。您早晨張開弓箭去射擊魏國大梁南部,射傷他的右臂直接牽動韓國,那麼中原地區的通路就斷絕了,上蔡各郡縣就不攻自破了。返身再射擊圉的東面,砍斷了魏國的左臂,再向外射擊定陶,那麼魏國東部就放棄了,大宋、方與兩個郡縣就攻下了。況且魏國被砍斷左膀右臂,就會傾倒墜落了;正面攻擊郯國,就能奪取並佔有大梁。您在蘭台收攏弓箭,在西河飲馬,安定了魏國的大梁,這是第一次射箭的歡樂。如果您對於射箭確實喜好不厭倦,那就拿出寶弓,換上石制箭頭和新繩,去東海射擊有鉤喙的大鳥,轉身回來重新修築長城作為防線,早晨射取東莒,晚上射取次丘,夜裡奪取即墨,轉身佔據午道,那麼就能得到長城的東邊,太山的北邊也就攻下了。西邊與趙國接境,北邊達到燕,這樣,楚、趙、燕三國就象鳥張開翅膀,不用盟約就形成了合縱。您到北邊可以游觀燕國的遼東,到南國邊可以登山遙望越國的會稽,這就是再次射箭的歡樂。至於泗上的十二國諸侯,左手牽引,右手拍打,就可以在一個早上佔有它們。現在秦國打敗韓國,實際成了長久的憂患,因為秦國奪取韓國許多城都不能據守;秦國討伐魏國沒有功效,打擊趙國反而又擔憂,那麼秦魏的勇氣力量用盡了,原來楚國失去的漢中、析、酈便可以復得歸為己有了。楚王您拿出寶弓,換上石制箭頭和新繩,涉足?(méng,盟)要塞,等待秦國疲倦,就可以得到山東、河內,使楚國完整。這樣,就能慰勞百姓,休養士兵,您就可以面向南稱王了。所以說,秦國是只大鳥,背靠大陸居住,面向東方屹立,左面靠近趙國的西南,右面緊挨楚國的鄢郢,正面對著韓國、魏國,妄想獨吞中原,它的位置處於優勢,地勢又有利,展翅翱翔,方圓三千里,可見秦國不可能單獨縛住而一夜射得了。」此人想以此激怒襄王,因此用這些話回答楚王。襄王果然又叫來和他詳談,於是他就說:「先王被秦國欺騙,客死在外國,怨恨沒有比這再大的了。現在,因為一個普通人有怨恨,還有用一個國家作為報復對象的,這就是白公、吳子胥。當今,楚國方圓五千里,擁有百萬大軍,本來足以馳騁於千里原野,卻坐而待斃,我以為大王不會這樣做。」於是,頃襄王派使者出使諸侯國,重新約定合縱,以便討伐秦國。秦聽到這個消息,派軍來攻打楚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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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0:25 | 只看該作者
楚國想和齊國、韓國聯合討伐秦國,藉機圖謀周朝。周王赧派武公對楚國宰相昭子說:「三國使用武力來分割周都郊野以便於運輸,並向南運送寶器尊崇楚王,我認為不對。殺諸侯共同尊奉的君王,讓世代相傳的君王作臣民,大國一定不親近它。憑藉人多威脅力單勢薄的周室,小國一定不順服它。大國不親近,小國不順服,既不可以獲得威名,又不可以獲得實利。威名實利都不能獲得,就不應該動用武力去傷害百姓。如果有圖謀周朝的名聲,就無法向諸侯發布號令。」昭子說:「圖謀周朝是無中生有。即使如此,周朝為什麼不能圖謀呢?」武公回答道:「不擁有五倍於敵的軍力不發起攻擊,不擁有十倍於守敵的力量不能圍城。一個周朝相當於二十個晉國,您是知道的。韓國曾經動用二十萬兵力包圍晉國城邑,但最後遭受恥辱,精兵銳卒戰死,普通士兵受傷,晉城也未被攻佔。您未擁有百倍於韓的兵力卻圖謀周朝,這是天下人都明了的。您與兩周結下了怨仇,傷害了禮儀之邦鄒魯人的心,與齊國絕交,在天下失掉聲譽,你這樣做很危險了。您危害兩周是增強韓國的實力(三川為韓國所有),方城以外一定會被韓所侵奪。怎麼能知道這種結局呢?西周的地盤,截長補短,方圓不過一百里。西周名譽上是天下諸侯共同尊奉的君主,實際上全部佔有它的土地也不足以使國家強大,全部佔有它的百姓也不足以增強軍力。即使不攻打它,名譽上還是殺害君主。可是好事的的君主,喜功的臣子,發號施令使用兵力,未曾不始終把矛頭指向周朝的。這是什麼原因呢?因為他們看見祭器在周,想佔有祭器卻利令智昏忘記殺害君主的罪名。今天,韓國要把祭器搬到楚國,我擔心天下人因為祭器仇恨楚國。我請給您打個比方。虎肉腥臊,它的爪牙有利於防身,人們還逮捕它呢。假如讓大澤中的麋鹿披上老虎皮,人們逮捕它一定萬倍於虎了。佔有楚國土地,足以使國家強大;譴責楚國的名聲,足以使君主尊貴。今天,您將要誅殺天下諸侯共同尊奉的君王,佔有三代傳下來的寶器,獨吞九鼎,傲視所有的君王,這不是貪婪是什麼?《周書》說的『要想在政治上起家,不要道先倡亂』,所以祭器如南移到楚國,大軍就會接踵而至。」於是楚國放棄了原有的計劃。
十九年(前280),秦國討伐楚國,楚軍大敗,割讓上庸、漢北地給秦國。二十年(前279),秦國大將白起攻佔了楚國的西陵。二十一年(前278),秦國大將白起又攻佔了楚國的郢,燒毀了先王墓夷陵。楚襄王的軍隊潰散了,不能再戰,退到東北部保守在陳城。二十二年(前277),秦國又攻下了楚國的巫郡、黔中郡。
二十三年(前276),襄王聚集東部的士兵,共有十多萬,又向西攻取秦國攻下的長江畔的十五座城池劃為郡縣,抵拒秦國。二十七年(前272),楚派三萬人幫助三晉攻打燕國。楚又和秦國講和,讓太子到秦國做人質。楚國讓左徒到秦國侍奉太子。
三十六年(前263),頃襄王生病了,太子逃回楚國,秋天,頃襄王逝世,太子熊元即位,這是考烈王。考烈王任用左徒為令尹,把吳封給他,號稱春申君。
考烈王元年(前262),把州給了秦以求與秦講和。這時楚國更加衰弱。
六年(前257),秦國包圍了邯鄲,趙國向楚國告急,楚國派遺將軍景陽救助趙國。七年(前256),楚國打到新中。秦軍離去。十二年(前251),秦昭王逝世,楚王讓春申君到秦國弔唁。十六年(前247),秦庄襄王逝世,秦王趙政即位。二十二年(前241),楚國與諸侯國共同討伐秦國,形勢不利而撤軍了。楚國向東遷都到壽春,叫郢。
二十五年(前238),考烈王逝世,兒子幽王悍即位。李園殺死了春申君。幽王三年(前235),秦國、魏國討伐楚國。秦國宰相呂不韋逝世。九年(前229),秦國滅亡了韓國。十年(前228),幽王逝世,同母弟猶即位,這是哀王。哀王即位兩個多月,哀王的哥哥負芻的黨徒襲擊殺死了哀王,擁立負芻做楚王。當年,秦國俘獲了趙王遷。
王負芻元年(前227),燕太子丹派荊軻刺殺秦王。二年(前226),秦國派將軍討伐楚國,大敗楚軍,奪去了十多座城池。三年(前225),秦國滅亡了魏國。四年(前224)秦國大將軍王翦在蘄(qí,其)打敗楚軍,殺死將軍項燕。
五年(前223),秦國大將王翦、蒙武攻進楚都,俘虜了楚王負芻,滅亡了楚國,在楚地設置三個郡縣。

太史公說:當楚靈王在申會合諸侯,殺死齊慶封,修築章華台,要索取周王室九鼎的時候,他志向高遠,把天下都看得很小;等到在申亥家餓死時,卻被天下人所恥笑。操守、品行都未得到,實在可悲!人們對權勢,能不謹慎嗎?棄疾以製造內亂而即位,寵幸秦國女子,也太過分了,幾乎再度使國家滅亡!


【原文】【註解】

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高陽。高陽者,黃帝之孫,昌意之子也。高陽生稱,稱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為帝嚳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①,帝嚳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亂,帝嚳使重黎誅之而不盡。帝乃以庚寅日誅重黎,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后,復居火正,為祝融。
吳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坼剖而產焉②。其長一曰昆吾③;二曰參胡;三曰彭祖;四曰會人;五曰曹姓;六曰季連,羋姓,楚其後也。昆吾氏,夏之時嘗為侯伯,桀之時湯滅之。彭祖氏,殷之時嘗為侯伯。殷之末世滅彭祖氏。季連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後中微④,或在中國,或在蠻夷,弗能紀其世⑤。
周文王之時,季連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死⑥。其子曰熊麗,熊麗生熊狂,熊狂生熊繹。

①融:明。 ②坼(chè,徹):分裂,裂開。 ③長一:據梁玉繩說《史記志疑》云:「長」與「一」不宜連文。 ④中微:中途衰落。 ⑤紀:通「記」。 ⑥蚤:通「早」。

熊繹當周成王之時,舉文、武勤勞之後嗣,而封熊繹於楚蠻,封以子男之田,姓羋氏,居丹旭。楚子熊繹與魯公伯禽、衛康叔子牟、晉侯燮、齊太公子呂伋俱事成王。
熊繹生熊艾,熊艾生熊?,熊?生熊勝。熊勝以弟熊場為後。熊楊生熊渠。
熊渠生子三人。當周夷王之時,王室微①,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漢間民和,乃興兵伐庸、楊粵,至於鄂。熊渠曰:「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謚②。」乃立其長子康為句亶王,中子紅為鄂王,少子執疵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蠻之地。及周厲王之時。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③。

①微:衰落。 ②謚:古代帝王及官僚死後,統治階級所給予的表示褒貶的稱號。 ③去:除掉。

後為熊毋康,毋康蚤死。熊渠卒,子熊執紅立。摯紅卒,其弟弒而代立①,曰熊延②。熊延生熊勇。
熊勇六年,而周人作亂,攻厲王,厲王出奔彘。熊勇十年,卒,弟熊嚴為後。
熊嚴十年,卒。有子四人,長子伯霜,中子仲雪,次子叔堪,少子季徇。熊嚴卒,長子伯霜代立,是為熊霜。
熊霜元年,周宣王初立。熊霜六年,卒,三弟爭立。仲雪死;叔堪亡,避難於濮;而少弟季徇立,是為熊徇。熊徇十六年,鄭桓公初封於鄭。二十二年,熊徇卒,熊徇卒,子熊咢立。熊咢九年,卒,子熊儀立,是為若敖。

①摯紅卒,其弟弒而代立:據梁玉繩《史記志疑》云:既雲紅卒,則非弒矣。

若敖二十年,周幽王為犬戎所弒,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
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為霄敖。霄敖六年,卒,子熊眴立,是為蚡冒。蚡冒十三年,晉始亂,以曲沃之故①。蚡冒十七年,卒。蚡冒弟熊通弒蚡冒子而代立,是為楚武王。
武王十七年,晉之曲沃庄伯弒主國晉孝侯②。十九年,鄭伯弟段作亂。二十一年,鄭侵天子之田。二十三年,衛弒其君桓公。二十九年,魯弒其君隱公。三十一年,宋太宰華督弒其君殤公。
三十五年,楚伐隨。隨曰:「我無罪。」楚曰:「我蠻夷也。今諸侯皆為叛相侵,或相殺。我有敝甲③,欲以觀中國之政,請王④室尊吾號。」隨人為之周,請尊楚,王室不聽,還報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師也,蚤終。成王舉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蠻夷皆率服⑤,而王為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為武王,與隨人盟而去。於是始開濮地而有之。
五十一年,周召隨侯,數以立楚為王⑥。楚怒,以隨背己,伐隨。武王卒師中而兵罷⑦。子文王熊貲立,始都郢。

①曲沃:東周初年,晉昭侯封桓公叔於此,從此引起內亂。詳見《晉世家》。 ②主:掌管、主持。 ③敝甲:破舊的鎧甲,指軍隊。謙詞。 ④觀:參與、觀察。 ⑤率:順服。 ⑥數:列舉罪狀。 ⑦罷:停止。

文王二年,伐申過鄧,鄧人曰「楚王易取①」,鄧侯不許也。六年,伐蔡,虜蔡哀侯以歸,已而釋之。楚強,陵江漢間小國②,小國皆畏之。十一年,齊桓公始霸,楚亦始大。
十二年,伐鄧,滅之。十三年,卒,子熊艱立,是為庄敖。庄敖五年,欲殺其弟熊惲,惲奔隨,與隨襲弒庄敖代立,是為成王。
成王惲元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結舊好於諸侯。使人獻天子,天子賜胙③,曰:「鎮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於是楚地千里。
十六年,齊桓公以兵侵楚,至陘山,楚成王使將軍屈完以兵御之,與桓公盟。桓公數以周之賦不入王室④,楚許之,乃去。

①楚王易取:《左傳·庄公六年》載:楚文王伐申。過鄧。鄧祁侯止而享之。騅甥、聃甥、養甥請殺楚子。鄧侯弗許云云,事載頗詳。太史公於《楚世家》取《左傳》而變其辭。「楚王易取」,即指三甥請殺楚子。 ②陵:欺侮。 ③胙:祭祀用的肉。 ④周之賦:向周交納的貢品。

十八年,成王以兵北伐許,許君肉袒謝①,乃釋之。二十二年,伐黃。二十六年,滅英②。
三十三年,宋襄公欲為盟會,召楚。楚王怒曰:「召我,我將好往襲辱之。」遂行,至盂,遂執辱宋公,已而歸之。三十四年,鄭文公南朝楚。楚成王北伐宋,敗之泓,射傷宋襄公,襄公遂病創死。
三十五年,晉公子重耳過楚,成王以諸侯客禮饗③,而厚送之於秦。
三十九年,魯僖公來請兵以伐齊,楚使申侯將兵伐齊,取谷,置齊桓公子雍焉。齊桓公子七子皆奔楚,楚盡以為上大夫。滅夔,夔不祀祝融、鬻熊故也。

①肉袒:去上衣,露肢體。謝:道歉,表示服順。 ②二十六年,滅英:當作二十四年黃。③饗:用酒食款待人。

夏,代宋,宋告急於晉,晉救宋,成王罷歸。將軍子玉請戰,成王曰:「重耳亡居外久,卒得反國①,天子所開,不可當。」子玉固請,乃與之少師而去。晉果敗子玉於城濮。成王怒,誅子玉②。
四十六年,初,成王將以商臣為太子,語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齒未也③,而又多內宏,絀乃亂也④。楚國之舉常在少者⑤。且商臣蜂目而豺聲,忍人也⑥,不可立也。」王不聽,立之。后又欲立子職而絀太子商臣。商臣聞而未審也⑦,告其傅潘崇曰:「何以得其實?」崇曰:「饗王之寵姬江羋而勿敬也。」商臣從之。江羋怒曰:「宜乎王之欲殺若而立職也。」商臣告潘崇曰:「信矣⑧。」崇曰:「能事之乎?」曰:「不能。」「能亡去乎?」曰:「不能。」「能行大事乎⑨?」曰:「能。」冬十月,商臣以宮衛兵圍成王。成王請食熊蟠而死,不聽。丁未,成王自絞殺。商臣代立,是為穆王。

①反:通「返」。 ②誅子玉:此與《晉世家》載「子玉自殺」而死不同,實乃均奉成王之命耳。詳見《晉世家》可參《左傳·襄公二十八年》。 ③齒未:指年歲尚少。 ④絀:通「黜」。廢棄。 ⑤舉:立。 ⑥忍:《集解》曰「言忍為不義」。 ⑦審:詳查,細究。 ⑧信:確實。 ⑨能行大事乎:《集解》云:「謂弒君。」

穆王立,為其太子宮予潘崇,使為太師,掌國事。穆王三年,滅江。四年,滅六、蓼。六、蓼,皋陶之後。八年,伐陳。十二年,卒。子庄王侶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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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王即位三年,不出號令,日夜為樂,令國中曰:「有敢諫者死無赦!」伍舉入諫①。庄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坐鐘鼓之間。伍舉曰:「願有進隱②。」曰:「有鳥在於阜③,三年不蜚不鳴④,是何鳥也?」庄王曰:「三年不蜚,蜚將衝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舉退矣,吾知之矣。」居數月,淫益甚。大夫蘇從乃入諫。王曰:「若不聞令乎?」對曰:「殺身以明君,臣之願也。」於是乃罷淫樂,聽政,所誅者數百人,所進者數百人,任伍舉、蘇從以政,國人大說⑤。是歲滅庸。六年,伐宋,獲五百乘。

①伍舉:伍舉在康、靈之世,事庄王者乃其父伍參,此與《伍子胥列傳》同誤。 ②隱:《集解》曰「『隱』謂隱藏其意。」 ③阜(fù,副):土山。 ④蜚:通「飛」。 ⑤說:通「悅」。

八年,伐陸渾戎,觀兵於周郊①。周定王使王孫滿勞楚王②。楚王問鼎小大輕重③,對曰:「在德不在鼎。」庄王曰:「子無阻九鼎④!楚國折鉤之喙⑤,足以為九鼎。」王孫滿曰:「嗚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遠方皆至,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⑥。桀有亂德,鼎遷於殷,載祀六百⑦。殷紂暴虐,鼎遷於周。德之休明⑧,雖小必重;其奸回昏亂,雖大必輕。昔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楚王乃歸。
九年,相若敖氏。人或讒之王,恐誅,反攻王,王擊滅若敖氏之族。十三年,滅舒。

①觀兵:檢閱軍隊。 ②勞:犒勞。 ③鼎:即九鼎,古代傳國的重寶。 ④阻:倚仗。 ⑤鉤:劍一類的兵器。喙(huì,會):指刀劍上的刃尖。 ⑥神奸:鬼神怪異之物。 ⑦載祀:《集解》曰:「載祀者,猶言年也。」 ⑧休明:美好清明。

十六年,伐陳,殺夏征舒。征舒弒其君,故誅之也。已破陳,即縣之。群臣皆賀,申叔時使齊來,不賀。王問,對曰:「鄙語曰①,牽牛徑人田②,田主取其牛。徑者則不直矣,取之牛不亦甚乎?且王以陳之亂而率諸侯伐之,以義伐之而今貪其縣,亦何以復令於天下!」庄王乃復國陳后。
十七年春,楚莊王圍鄭,三月克之,入自皇門,鄭伯肉袒牽羊以逆③,曰:「孤不天④,不能事君,君用懷怒,以及敝邑⑤,孤之罪也。敢不惟命是聽!賓之南海⑥,若以臣妾賜諸侯,亦惟命是聽。若君不忘厲、宣、桓、武,不絕其社稷,使改事君,孤之願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⑦。」楚群臣曰:「王勿許。」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庸可絕乎!」庄王自手旗,左右麾軍⑧,引兵去三十里而舍,遂許之平⑨。潘尫入盟,子良出質。夏六月,晉救鄭,與楚戰,大敗晉師河上,遂王衡雍而歸。

①鄙語:俗語。 ②徑:筆直走。 ③逆:迎。 ④不天:不為天所保佑。 ⑤敝邑:稱自己國家的謙詞。 ⑥賓:通「擯」。遺矣,排斥。 ⑦布:展開,鋪開,引申為表白。 ⑧麾:通「揮」。指揮。 ⑨平:議和。

二十年,圍宋,以殺楚使也。圍宋五月①,城中食盡,易子而食②,析骨而炊③。宋華元出告以情。庄王曰:「君子哉!」遂罷兵去。
二十三年,庄王卒,子共王審立。

①五月:據梁玉繩《史記志疑》云:五月乃九之誤。 ②易:交換。 ③析:劈柴。

共王十六年,晉伐鄭。鄭告急,共王救鄭。與晉兵戰鄢陵,晉敗楚,射中共王目。共王召將軍子反。子反嗜酒,從者?陽谷進酒醉。王怒,射殺子反①,遂罷兵歸。
三十一年,共王卒,子康王招立。康王立十五年卒,子員立是為郟敖。
康王寵弟公子圍、子比、子晳、棄疾。郟敖三年,以其季父康王弟公子圍為令尹,主兵事。四年,圍使鄭,道聞王疾而還。十二月己酉,圍入問王疾,絞而弒之②,遂殺其子莫及平夏。使使赴於鄭③。伍舉問曰:「誰為後④?」對曰:「寡大夫圍。」伍舉更曰:「共王之子圍為長。」子比奔晉,而圍立,是為靈王。

①射殺子反:據《晉世家》載:王怒,讓子反,子反死。 ②絞:《集解》曰:「以冠纓絞之。③赴:通「訃」。為楚王之死訃告鄭國。 ④《左傳·昭公元年》載:「伍舉問應為後之辭焉」,意即伍舉問使者關於繼位人的措辭該如何說。

靈王三年六月,楚使使告晉,欲會諸侯。諸侯皆會楚於申。伍舉曰:「昔夏啟有鈞台之饗;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王有盟律之誓,成王有岐陽之蒐①,康王有豐宮之朝,穆王有塗山之會,齊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君其何用?」靈王曰:「用桓公②。」時鄭子產在焉。於是晉、宋、魯、衛不往③。靈王已盟,有驕色。伍舉曰:「桀為有仍之會,有緡叛之。紂為黎山之會,東夷叛之。幽王為太室之盟,戎、翟叛之,君其慎終④!」

①蒐(sōu,搜):打獵。 ②此指用齊桓公召陵之禮。詳見《齊太公世家》。 ③晉、宋、魯、衛不往:據《左傳·昭公四年》雲,申之會,不往者魯、衛、曹、邾四國也,此改曹、邾為晉、宋妄也。 ④慎終:謹慎仔細地考慮結果。

七月,楚以諸侯兵伐吳,圍朱方。八月,克之,囚慶封,滅其族。以封徇①,曰:「無效齊慶封弒其君而弱其孤②,以盟諸大夫!」封反曰:「莫如楚共王庶子圍弒其君兄之子員而代之立!」於是靈王使(棄)疾殺之③。
七年,就章華台,下令內亡人實之④。

①徇:對眾宣示。 ②弱:欺凌。 ③疾:趕快。 ④內:通「納」。收容。

八年,使公子棄疾將兵滅陳。十年,召蔡侯,醉而殺之。使棄疾定蔡,因為陳蔡公。
十一年,伐徐以恐吳,靈王次於乾谿以待之①。王曰:「齊、晉、魯、衛,其封皆受寶器,我獨不②。今吾使使周求鼎以為分③,其予我乎?」析父對曰:「其予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荊山④,蓽露藍蔞以處草莽⑤,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王事⑥。齊,王舅也;晉及魯、衛、王母弟也⑦;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周公與四國服事君王,將惟命是從,豈敢受鼎?」靈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⑧,今鄭人貪其田,不我予,今我求之,其予我乎?」對曰:「周不受鼎,鄭安敢愛田?」靈王曰:「昔諸侯遠我而畏晉,今吾大城陳、蔡、不羹⑨,賦皆千乘⑩,諸侯畏我乎?」對曰:「畏哉!」靈王喜曰:「析父善言古事焉。」

①次:駐紮。 ②不:通「否」。 ③分:指分器。古代帝王分賜諸侯世代保存的宗廟寶器。 ④辟:通「僻」。偏僻。 ⑤蓽(bì,畢)露:簡陋的車子;藍蔞:通「襤褸」。衣服破爛不堪。 ⑥桃弧棘矢:桃木製的弓,棘枝制的箭。共:通「供」。 ⑦母弟:同母所生的弟弟。 ⑧昆武曾居許地故曰舊許是宅。 ⑨大城:擴大加固城池。 ⑩賦:兵。古代以田賦出兵,所以謂兵為賦。

十二年春,楚靈王樂乾谿,不能去也。國人苦役。初,靈王會兵於申,僇越大夫常壽過①,殺蔡大夫觀起,起子從亡在吳,乃勸吳王伐楚,為間越大夫常壽過而作亂②,為吳間③。使矯公子棄疾命召公子比於晉④,至蔡,與吳、越兵欲襲蔡。令公子比見棄疾,與盟於鄧。遂人殺靈王太子祿,立子比為王,公子子皙為令尹,棄疾為司馬。先除王宮⑤,觀從從師於乾谿,令楚眾曰:「國有王矣。先歸,復爵邑田室⑥。後者遷之。」楚眾皆潰,去靈王而歸。

①僇:侮辱。 ②間:離間。 ③間:間諜。 ④矯:假借。 ⑤除王宮:指驅除靈王的親信。除:清除。 ⑥爵邑:爵位,封地。

靈王聞太子祿之死也,自投車下①,而曰:「人之愛子亦如是乎?」侍者曰:「甚是。」王曰:「余殺人之子多矣,能無及此乎?」右尹曰:「請待於郊以聽國人。」王曰:「眾怒不可犯。」曰:「且入大縣而乞師於諸侯②。」王曰:「皆叛矣。」又曰:「且奔諸侯以聽大國之慮。」王曰:「大福不再,只取辱耳。」於是王乘舟將欲入鄢。右尹度王不用其計,懼俱死,亦去王亡。

①投:跌倒。 ②大縣:《左傳·昭公十三年》作「大都」,義同。指大的都邑。

靈王於是獨仿偟山中,野人莫敢入王。王行遇其故鋗人①,謂曰:「為我求食,我已不食三日矣。」鋗人曰:「新王下法,有敢餉王從王者②,罪及三族,且又無所得食。」王因枕其股而卧。鋗人又以土之代,逃去。王覺而弗見,遂飢弗能起。芋尹申無宇之子申亥曰③:「吾父再犯王命④,王弗誅,恩孰大焉!」乃求王,遇王飢於釐澤,奉之以歸。夏五月癸丑,王死申亥家,申亥以二女從死,並葬之。

①鋗人:同「涓人」。《集解》曰:「今之中涓也。」主管清潔打掃的人員。 ②餉:用食物款待。 ③芋尹:有兩解:一指芋邑的大夫;一指管理芋園的官。 ④再犯:兩次觸犯。

是時楚國雖已立比為王,畏靈王復來,又不聞靈王死,故觀從渭初王比曰①:「不殺棄疾,雖得國猶受禍。」王曰:「余不忍。」從曰:「人將忍王。」王不聽,乃去。棄疾歸。國人每夜驚,曰:「靈王入矣!」乙卯夜,棄疾使船人從江上走呼曰:「靈王至矣!」國人愈驚。又使曼成然告初王比及令尹子皙曰:「王至矣!國人將殺君,司馬將至矣!君蚤自圖,無取辱焉。眾怒如水火,不可救也。」初王及子皙遂自殺。丙辰,棄疾即位為王,改名熊居,是為平王。

①初王:子比在位時間很短,死後沒給謚號,故曰:「初王」。

平王以詐弒兩王而自立,恐國人及諸侯叛之,乃施惠百姓。復陳蔡之地而立其後如故,歸鄭之侵地。存恤國中①,修政教。吳以楚亂故,獲五率以歸②。平王謂觀從:「恣爾所欲③。」欲為卜尹,王許之。
初,共王有寵子五人,無適立④,乃望祭群神⑤,請神決之,使主社稷⑥,而陰與巴姬埋璧於室內⑦,召五公子齋而入。康王跨之,靈王肘加之,子比、子皙皆遠之。平王幼,抱其上而拜,壓紐⑧。故康王以長立,至其子失之;圍為靈王,及身而弒;子比為王十餘日,子皙不得立,又俱誅。四子皆絕無後。唯獨棄疾后立,為平王,竟續楚祀,如其神符。

①存恤:慰問救濟。 ②率:通「帥」。 ③恣:聽任,任憑。 ④適:通「嫡」。 ⑤望:古代祭祀山川的專名。 ⑥社稷:古代帝王、諸侯所祭的土神和穀神。舊時因用作國家的代稱。⑦室:太室,指祖廟。 ⑧紐:裝在器物上以備提攜懸系的襻兒。

初,子比自晉歸,韓宣子問叔向曰:「子比其濟乎①?」對曰:「不就②。」宣子曰:「同惡相求,如市賈焉③,何為不就?」對曰:「無與同好,誰與同惡?取國有五難:有寵無人,一也;有人無主④,二也;有主無謀,三也;有謀而無民,四也;有民而無德,五也。子比在晉十三年矣,晉、楚之從不聞通者,可謂無人矣;族盡親叛,可謂無主矣;無釁而動⑤,可謂無謀矣;為羈終世⑥,可謂無民矣;亡無愛征,可謂無德矣。王虐而不忌,子比涉五難以弒君⑦,誰能濟之⑧!有楚國者,其棄疾乎?君陳、蔡,方城外屬焉⑨。苛慝不作⑩,盜賊伏隱,私慾不違(11),民無怨心。先神命之,國民信之。羋姓有亂,必季實立(12),楚之常也。子比之官,則右尹也;數其貴寵,則庶子也;以神所命,則又遠之;民無懷焉,將何以立?宣子曰:「齊桓、晉文不亦是乎?」對曰:「齊桓,衛姬之子也,有寵於釐公。有鮑叔牙、賓須無、隰朋以為輔,有莒、衛以為外主,有高、國以為內主。從善如流(13),施惠不倦。有國,不亦宜乎?昔我文公,狐季姬之子也,有寵於獻公。好學不倦。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余、子犯以為腹心,有魏犨、賈佗以為股肱,有齊、宋、秦、楚以為外主,有欒、郤、狐、先以為內主。亡十九年,守志彌篤(14)。惠、懷棄民,民從而與之(15)。故文公有國,不亦宜乎?子比無施於民(16),無援於外,去晉,晉不送;歸楚,楚不迎。何以有國!」子比果不終焉,卒立者棄疾,如叔向言也。

①濟:成功。 ②就:成。 ③市賈:商人。 ④主:依靠力量。 ⑤釁:間隙,可乘之機。⑥羈:作客在外。 ⑦涉:經歷。 ⑧濟:幫助。 ⑨君:統治。 ⑩慝(tè,特):邪惡。 (11)私慾不違:《集解》曰:「不以私慾違民心。」 (12)季:排行最小的。 (13)從善如流:聽從好的像流水一樣。 (14)彌:更加。 (15)民從而與之:《正義》曰:「以惠、懷棄民,故民相從而歸心於文公。」 (16)施:給予。

平王二年,使費無忌如秦為太子建取婦①。婦好,來,未至,無忌先歸,說平王曰②:「秦女好,可自娶,為太子更求。」平王聽之,卒自娶秦女,生熊珍。更為太子娶。是時伍奢為太子太傅,無忌為少傅。無忌無寵於太子,常讒惡太子建。建時年十五矣,其母蔡女也,無寵於王,王稍益疏外建也③。
六年,使太子建居城父,守邊。無忌又日夜讒太子建於王曰:「自無忌入秦女,太子怨,亦不能無望於王,王少自備焉。且太子居城父,擅兵④,外交諸侯,且欲人矣。」平王召其傅伍奢責之。伍奢知無忌讒,乃曰:「王奈何以小臣疏骨肉?」無忌曰:「今不制,後悔也。」於是王遂囚伍奢。(而召其二子而告以免父死)乃令司馬奮揚召太子建,欲誅之。太子聞之,亡奔宋。

①取:通「娶」。 ②說(shuì,稅):勸說。 ③稍:逐漸; 益:更加。 外:疏遠。 ④擅:專,獨攬。

無忌曰:「伍奢有二子,不殺者為楚國患。盍以免其父召之,必至。」於是王使使謂奢:「能致二子則生,不能將死。」奢曰:「尚至,胥不至。」王曰:「何也?」奢曰:「尚之為人,廉,死節,慈孝而仁,聞召而免父,必至,不顧其死。胥之為人,智而好謀,勇而矜功①,知來必死,必不來。然為楚國憂者必此子。」於是王使人召之,曰:「來,吾免爾父。」伍尚謂伍胥曰:「聞父免而莫奔,不孝也;父戮莫報,無謀也;度能任事②,知也③。子其行矣,我其歸死。」伍尚遂歸。伍胥彎弓屬矢④,出見使者,曰:「父有罪,何以召其子為?」將射,使者還走,遂出奔吳。伍奢聞之,曰:「胥亡,楚國危哉。」楚人遂殺伍奢及尚。
十年,楚太子建母在居巢,開吳⑤。吳使公子光伐楚,遂敗陳、蔡,取太子建母而去。楚恐,城郢⑥。初,吳之邊邑卑梁與楚邊邑鍾離小童爭桑,兩家交怒相攻,滅卑梁人。卑梁大夫怒,發邑兵攻鍾離。楚王聞之怒,發國兵滅卑梁。吳王聞之大怒,亦發兵,使公子光因建母家攻楚,遂滅鍾離、居巢。楚乃恐而城郢。
十三年,平王卒。將軍子常曰:「太子珍少,且其母乃前太子建所當娶也。」欲立令尹子西。子西,平王之庶弟也,有義。子西曰:「國有常法,更立則亂,言之則致誅。」乃立太子珍,是為昭王。

①矜:崇尚。 ②度(duó,奪):估計、圖謀。任:擔當,承擔。 ③知:通「智」。 ④屬:佩、系。 ⑤開:暗通。 ⑥城:此作動詞,修築加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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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元年,楚眾不說費無忌①,以其讒亡太子建,殺伍奢子父與郤宛。宛之宗姓伯氏子嚭及子胥皆奔吳,吳兵數侵楚②,楚人怨無忌甚。楚令尹子常誅無忌以說眾,眾乃喜。
四年,吳三公子奔楚③,楚封之以扞吳④。五年,吳伐取楚之六、灊。七年,楚使子常伐吳,吳大敗楚於豫章。
十年冬,吳王闔閭、伍子胥、伯嚭與唐、蔡俱伐楚,楚大敗,吳兵遂入郢,辱平王之墓,以伍子胥故也。吳兵之來,楚使子常以兵迎之⑤,夾漢水陣。吳伐敗子常,子常亡奔鄭。楚兵走,吳乘勝逐之,五戰及郢。己卯,昭王出奔。庚辰,吳人入郢。

①說:同「悅」。 ②數:屢次。 ③三公子:《索隱》曰:「昭三十年,二公子奔楚,公子掩余奔徐,公子燭庸奔鍾離。此言三公子,非也。」 ④嚭:通「捍」。抵禦。 ⑤迎:迎擊。

昭王亡也至雲夢。雲夢不知其王也,射傷王。王走鄖。鄖公之弟懷曰:「平王殺吾父,今我殺其子,不亦可乎?」鄖公止之,然恐其弒昭王,乃與王出奔隨。吳王聞昭王往,即進擊隨,謂隨人曰:「周之子孫封於江漢之間者,楚盡滅之。」欲殺昭王。王從臣子綦乃深匿王,自以為王,謂隨人曰:「以我予吳。」隨人卜予吳,不吉,乃謝吳王曰①:「昭王亡,不在隨。」吳請入自索之,隨不聽,吳亦罷去。

①謝:推辭。

昭王之出郢也,使申鮑胥請救於秦,秦以東五百乘救楚,楚亦收余散兵,與秦擊吳。十一年六月,敗吳於稷。公吳王弟夫概見吳王兵傷敗,乃亡歸,自立為王。闔閭聞之,引兵去楚,歸擊夫概。夫概敗,奔楚,楚封之堂谿,號為堂谿氏。
楚昭王滅唐。九月,歸入郢。二十年,吳復伐楚,取番。楚恐,去郢,北徙都鄀。
十六年,孔子相魯。二十年,楚滅頓,滅胡。二十一年,吳王闔閭伐越。越王句踐射傷吳王,遂死。吳由此怨越而不西伐楚。
二十七年春,吳伐陳,楚昭王救之,軍城父。十月,昭王病于軍中,有赤雲如鳥,夾日而蜚。昭王問周太史①,太史曰:「是害於楚王,然可移於將相。」將相聞是言,乃請自以身禱於神。昭王曰:「將相,孤之股肱也②,今移禍,庸去是身乎!」弗聽。卜而河為祟,大夫請禱河。昭王曰:「自吾先王受封,望不過江、漢,而河非所獲罪也。」止不許。孔子在陳,聞是言,曰:「楚昭王通大道矣③。其不失國,宜哉!」

①此時昭王軍城父,距周室近,故至王城問周太史。 ②股肱:喻君王左右得力的臣子。 ③通:通曉。

昭王病甚,乃召諸公子大夫曰:「孤不佞,再辱楚國之師,今乃得以天壽終①,孤之幸也。」讓其弟公子申為王,不可。又讓次弟公子結,亦不可。乃又讓次弟公子閭②,五讓,乃后許為王。將戰,庚寅,昭王卒于軍中。子閭曰:「王病甚,舍其子讓群臣,臣所以許王,以廣王意也③。今君王卒,臣豈敢忘君王之意乎!」乃與子西、子綦謀,伏師閉塗④,迎越女之子章立之,是為惠王。然後罷兵歸,葬昭王。

①天壽:天年,自然的壽數。 ②據《左傳,哀公六年》注云:三公子皆昭王兄,此弟誤。③廣:寬慰。 ④伏師:秘密行軍。塗:通「途」。

惠王二年,子西召故平王太子建之子勝天吳,以為巢大夫,號曰白公。白公好兵而下士,欲報仇。六年,白公請兵令尹子西伐鄭。初,白公父建亡在鄭,鄭殺之,白公亡走吳,子西復召之,故以此怨鄭,欲伐之。子西許而未為發兵。八年,晉伐鄭,鄭先急楚,楚使子西救鄭,受賂而去。白公勝怒,乃遂與勇力死士石乞等襲殺令尹子西、子綦於朝,因劫惠王,置之高府①,欲弒之。惠王從者屈固負王亡走昭王夫人宮。白公自立為王。月余,會葉公來救楚,楚惠王之徒與共攻白公,殺之。惠王乃複位。是歲也,滅陳而縣之。
十三年,吳王夫差強,陵齊、晉,來伐楚。十六年,越滅吳。四十二年,楚蔡。四十四年,楚滅杞。與秦平。是時越已滅吳而不能正江、淮北②;楚東侵,廣地至泗上。
五十七年,惠王卒,子簡王中立。

①高府:楚王別宮。一說楚府庫名。 ②正:長,統治、管轄。

簡王元年,北伐滅莒。八年,魏文侯、韓武子、趙桓子始列為諸侯①。
二十四年,簡王卒,子聲王當立。聲王六年,盜殺聲王,子悼王熊疑立。悼王二年,三晉來伐楚,至乘丘而還。四年楚伐周②。鄭殺子陽。九年,伐韓,取負黍。十一年,三晉伐楚,敗我大梁、榆關。楚厚賂秦,與之平。二十一年,悼王卒,子肅王臧立。
肅王四年,蜀伐楚,取茲方。於是楚為扞關以距之。十年,魏取我魯陽。十一年,肅王卒,無子,立其弟熊良夫,是為宣王。

①《史記志疑》引《疏證》曰:「楚簡王八年三家皆初立,未列為諸侯也。《周本紀》威烈王二十三年,命韓、趙、魏為諸侯,是年為楚聲王五年,蓋后二十二年。」 ②楚伐周:據梁玉繩《史記志疑》云:《大事記》曰以「鄭」為「周」,字之誤也。《年表》亦云「敗鄭師,圍鄭。鄭人殺子陽。」

宣王六年,周天子賀秦獻公。秦始復強,而三晉益大,魏惠王、齊威王尤強。三十年,秦封衛鞅於商,南侵楚。是年,宣王卒,子威王熊商立。
威王六年,周顯王致文武胙於秦惠王。
七年,齊孟嘗君父田嬰欺楚,楚威王伐齊,敗之於徐州,而令齊必逐田嬰。田嬰恐,張丑偽謂楚王曰:「王所以戰勝於徐州者,田盼子不用也。盼子者,有功於國,而百姓為之用。嬰子弗善而用申紀。申紀者,大臣不附,百姓不為用,故王勝之也。今王逐嬰子,嬰王逐,盼子必用矣。復搏其士卒以與王遇①,必不便於王矣。」楚王因弗逐也。
十一年,威王卒,子懷王熊槐立。魏聞楚喪,伐楚,取我陘山。②

①搏:通「撫」。安撫、慰勉。 ②取:據梁玉繩《史記志疑》云:「取」當作「敗」。

懷王元年,張儀始相秦惠王。四年,秦惠王初稱王。
六年,楚使柱國昭陽將兵而攻魏,破之於襄陵,得八邑。又移兵而攻齊,齊王患之。陳軫適為秦使齊,齊王曰:「為之奈何?」陳軫曰:「王勿憂,請令罷之。」即往見昭陽軍中,曰:「原聞楚國之法,破軍殺將者何以貴?」昭陽曰:「其官為上柱國,封上爵執珪①。」陳軫曰:「其有貴於此者乎?」昭陽曰:「令尹。」陳軫曰:「今君已為令尹矣,此國冠之上。臣請得譬之。人有遺其舍人一卮酒者②,舍人相謂曰:『數人飲此,不足以遍,請遂畫地為蛇,蛇先成者獨飲之。』一人曰:『吾蛇先成。』舉酒而起,曰:『吾能為之足。』及其為之足,而後成人奪之酒而飲之,曰:『蛇固無足,今為之足,是非蛇也。』今君相楚而攻魏,破軍殺將,功莫大焉,冠之上不可以加矣。今又移兵而攻齊,攻齊勝之,官爵不加於此;攻之不勝,身死爵奪,有毀於楚:此為蛇為足之說也。不若引兵而去以德齊③,此持滿之術也④。」昭陽曰:「善。」引兵而去。

①執珪:楚爵功臣,賜以珪,謂之執珪。一說,戰國時,楚國設置的最高爵位名。 ②遺:贈送。卮:古代酒器。 ③德:施恩惠。 ④持滿:謂處在盛滿的地位。

燕、韓君初稱王。秦使張儀與楚、齊、魏相會,盟嚙桑。
十一年,蘇秦約從山東六國共攻秦①,楚懷王為從長②。至函谷關,秦出兵擊六國,六國兵皆引而歸,齊獨后。十二年,齊緡王伐敗趙、魏軍,秦亦伐敗韓,與齊爭長。
十六年,秦欲伐齊,而楚與齊從親③,秦惠王患之,乃宣言張儀免相,使張儀南見楚王,謂楚王曰:「敝邑之王所甚說者無先大王,雖儀之後甚願為門闌之廝者亦無先大王④。敝邑之王所甚憎者無先齊王,雖儀之所甚憎者亦無先齊王。而大王和之,是以敝邑之王不得事王,而令儀亦不得為門闌之廝也。王為儀閉關而絕齊,今使使者從西取故秦所分楚商於之地方六百里,如是則齊弱矣。是北弱齊,西德於秦,私商於以為富,此一計而三利俱至也。」懷王大悅,乃置相璽於張儀,日與置酒,宣言「吾復得吾商於之地。」群臣皆賀,而陳軫獨吊。懷王曰:「何故?」陳軫對曰:「秦之所為重王者,以王之有齊也。今地未可得而齊交先絕,是楚孤也。夫秦又何重孤國哉,必輕楚矣。且先出地而後絕齊,則秦計不為。先絕齊而後責地⑤,則必見欺於張儀。見欺於張儀,則王必怨之。怨之,是西起秦患,北絕齊交。西起秦患,北絕齊交,則兩國之兵必至。臣故吊。」楚王弗聽,因使一將軍西受封地。

①蘇秦:據梁玉繩《史記志疑》云:是時蘇秦已死四年,約六國以伐秦者李兌也,此誤。從:通「縱」。 ②從長:六國合從之長。 ③從親:合縱親善。 ④門闌:門框。 ⑤責:責求,索取。

張儀至秦,詳醉墜車①,稱病不出三月,地不可得。楚王曰:「儀以吾絕齊為尚薄邪?」乃使勇士宋遺北辱齊王。齊王大怒,折楚符而合於秦。秦齊交合,張儀乃起朝,謂楚將軍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楚將軍曰:「臣之所以見命者六百里②,不聞六里。」即以歸報懷王。懷王大怒,興師將伐秦。陳軫又曰:「伐秦非計也。不如因賂之一名都,與之伐齊,是我亡於秦,取償於齊也,吾國尚可全。今王已絕於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秦齊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楚王不聽,遂絕和於秦,發兵西攻秦。秦亦發兵擊之。
十七年春,與秦戰丹陽,秦大敗我軍,斬甲士八萬,虜我大將軍屈匄、裨將軍逢侯丑等七十餘人,遂取漢中之郡。楚懷王大怒,乃悉國兵復襲秦③,戰於藍田,大敗楚軍。韓、魏聞楚之因,乃南襲楚,至於鄧。楚聞,乃引兵歸。

①詳:通「佯」。 ②見命:受命。 ③悉:全部。

十八年,秦使使約復與楚親,分漢中之半以和楚。楚王曰:「願得張儀,不願得地。」張儀聞之,請之楚。秦王曰:「楚且甘心於子,奈何?」張儀曰:「臣善其左右靳尚,靳尚又能得事於楚王幸姬鄭袖,袖所言無不從者。且儀以前使負楚以商於之約,今秦楚大戰,有惡①,臣非面自謝楚不解。且大王在,楚不宜敢取儀。誠殺儀以便國,臣之願也。」儀遂使楚。
至,懷王不見,因而囚張儀,欲殺之。儀私於靳尚,靳尚為請懷王曰:「拘張儀,秦王必怒。天下見楚無秦,必輕王矣。」又謂夫人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而王欲殺之,今將以上庸之地六縣賂楚,以美人聘楚王②,以宮中善歌者為之媵③。楚王重地,秦女必貴,而夫人必斥矣。夫人不若言而出之。」鄭袖卒言張儀於王而出之。儀出,懷王因善遇儀,儀因說楚王以叛從約而與秦合親,約婚姻。張儀已去,屈原使從齊來,諫王曰:「何不誅張儀?」懷王悔,使人追儀,弗及。是歲,秦惠王卒。
二十年,齊緡王欲為從長,惡楚之與秦合,乃使使遺楚王書曰:「寡人患楚之不察於尊名也。今秦惠王死,武王立,張儀走魏④,樗里疾、公孫衍用,而楚事秦。夫樗里疾善乎韓,而公孫衍善乎魏;楚必事秦,韓、魏恐,必因二人求合於秦,則燕、趙亦宜事秦。四國爭事秦,則楚為郡縣矣。王何不與寡人并力收韓、魏、燕、趙,與為從而尊周室,以案兵息民⑤,令於天下?莫敢不樂聽,則王名成矣。王卒諸侯並伐,破秦必矣。王取武關、蜀、漢之地,私吳、越之富而擅江海之利⑥,韓、魏割上黨,西薄函谷⑦,則楚之強百萬也。且王欺於張儀,亡地漢中,兵挫藍田⑧,天下莫不代王懷怒。今乃欲先事秦!願大王孰計之。」

①惡:仇恨。 ②聘:古代出嫁、娶婦皆曰聘。 ③媵(yìng,硬):隨嫁,也指隨嫁的人。 ④張儀走魏:據梁玉繩《史記志疑》云:當秦昭王時,儀死已久,走魏作「死魏」。 ⑤案:通「按」。按住,停止。 ⑥私:私自享有。 ⑦薄:迫近。 ⑧挫:拆傷,挫敗。

楚王業已欲和於秦,見齊王書,猶豫不決,下其議群臣①。群臣或言和秦,或曰聽齊。昭睢曰:「王雖東取地于越,不足以刷恥;必且取地於秦,而後足以刷恥於諸侯。王不如深善齊、韓以重樗疾②,如是則王得韓、齊之重以求地矣。秦破韓宜陽,而韓猶復事秦者,以先王墓在平陽,而秦之武遂去之七十里,以故尤畏秦。不然,秦攻三川,趙攻上黨,楚攻河外,韓必亡。楚之救韓,不能使韓不亡,然存韓者楚民。韓已得武遂於秦,以河山為塞,所報德莫楚厚,臣以為其事王必疾③。齊之所信於韓者,以韓公子昧為齊相也。韓已得武遂於秦,王甚善之,使之以齊、韓重樗里疾,疾得齊、韓之重,其主弗敢棄疾也。今又益之以楚之重,樗里疾必言秦,復與楚之侵地矣。」於是懷王許之,竟不合秦,而合齊以善韓。

①下:交下。 ②重:重視。 ③疾:急切,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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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年,倍齊而合秦①,秦昭王初立,乃厚賂於楚。楚往迎婦。二十五年,懷王入與秦昭王盟,約於黃棘。秦復與楚上庸。二十六年,齊、韓、魏為楚負其從親而合於秦,三國共伐楚。楚使太子入質於秦而請救。秦乃遺客卿通將兵救楚②,三國引兵去。
二十七年,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斗,楚太子殺之而亡歸。二十八年,秦乃與齊、韓、魏共攻楚,殺楚將唐昧,取我重丘而去。二十九年,秦復攻楚,大破楚,楚軍死者二萬,殺我將軍景缺。懷王恐,乃使太子為質於齊以求平。三十年,秦復伐楚,取八城。秦昭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弟兄,盟於黃棘,太子為質,至歡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王之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於齊以求平。寡人與楚接境壤界,故為婚姻,所從相親久矣。而今秦楚不歡,則無以令諸侯。寡人願與君王會武關,而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也。敢以聞下執事③。」楚懷王見秦王書,患之。欲往,恐見欺;無往,恐秦怒。昭睢曰:「王毋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不可信,有並諸侯之心。」懷王子子蘭勸王行,曰:「奈何絕秦之歡心!」於是往會秦昭王。昭王詐令一將軍伏兵武關,號為秦王。楚王至,則閉武關,遂與西至咸陽,胡章台,如蕃臣④,不與亢禮⑤。楚懷王大怒,悔不用昭子言。秦因留楚王,要以割巫、黔中之郡⑥。楚王欲盟,秦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強要我以地!」不復許秦。秦因留之。

①倍:通「背」。 ②客卿:指在本國作官的他國人。 ③執事:古時指侍從左右供使令的人。④蕃臣:蕃通「番」。蕃臣指附屬國的大臣。 ⑤亢禮:同「抗禮」。謂以彼此平等之禮相待。⑥要:要挾。

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為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乃欲立懷王子在國者。昭睢曰:「王與太子俱困於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詐赴於齊①,齊緡王謂其相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也。」或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新王授『予我下東國,吾為王殺太子,不然,將與三國共立之』,然則東國必可得矣。」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歸楚太子。太子橫至,立為王,則為頃襄王。乃告於秦曰:「賴社稷神靈,國有王矣。」

①詐赴於齊:指詐言懷王薨。 ②市:作交易。

頃襄王橫元年,秦要懷王不可得地,楚立王以應秦,秦昭王怒,發兵出武關攻楚,大敗楚軍,斬首五萬,取析十五城而去。二年,楚懷王亡逃歸,秦覺之,遮楚道,懷王恐,乃從間道走趙以求歸①。趙王父在代,其子惠王初立,行王事,恐,不敢入楚王。楚王欲走魏,秦追至,遂與秦使復之秦。懷王遂發病。頃襄王三年,懷王卒於秦,秦歸其喪於楚。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②。秦楚絕。

①間道:小道。 ②直:正直。

六年,秦使白起伐韓於伊闕,大勝,斬首二十四萬。秦乃遺楚王書曰:「楚倍秦,秦且率諸侯伐楚,爭一旦之命。願王之飭士卒①,得一樂戰。」楚頃襄患之,乃謀復與秦平。七年,楚迎婦於秦,秦楚復平。

①飭(chì,斥):整頓。

十一年,齊秦各自稱為帝;月余,復歸帝為王。
十四年,楚頃襄王與秦昭王好會於宛,結和親。十五年,楚王與秦、三晉、燕共伐齊,取淮北。十六年,與秦昭王好會於鄢。其秋,復與秦王會穰。
十八年,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繳加歸雁之上者①,頃襄王聞,召而問之。對曰:「小臣之好射鶀雁②,羅?③,小矢之發也,何足為大王道也。且稱楚之大,因大王之賢,所弋非直此也④。昔者三王以弋道德⑤,王霸以弋戰國。故秦、魏、燕、趙者,鶀雁也;齊、魯、韓、魏者,青首也⑥;騶、費、郯、邳者,羅?也。外其餘則不足射者。見鳥六雙⑦,以王何取?王何不以聖人為弓,以勇士為繳,時張而射之?此六雙者,可得而囊載也。其樂非特朝昔之樂也⑧,其獲非特鳧雁之實也⑨。王朝張弓而射魏之大梁之南,加其右臂而徑屬之於韓,則中國之路絕而上蔡之郡壞矣。還射圉之東⑩,解魏左肘而外擊定陶,則魏之東外棄而大宋、方與二郡者舉矣。且魏斷二臂,顛越矣(11);膺擊郯國(12),大梁可得而有也。王綪繳蘭台(13),飲馬西河,定魏大梁,此一發之樂也。若王之於弋誠好而不厭(14),則出寶弓,■新繳(15),射噣鳥於東海,還蓋長城以為防(16),朝射東莒,夕發浿丘,夜加即墨,顧據午道(17),則長城之東收而太山之北舉矣。西結境於趙而北達於燕,三國布?(18),則從不待約而可成也。北游目於燕之遼東而南登望于越之會稽,此再發之樂也。若夫泗上十二諸侯,左縈而右拂之(19),可一旦而盡也。今秦破韓以為長憂,得列城而不敢守也;伐魏而無功,擊趙而顧病(20),則秦魏之勇力屈矣(21),楚之故地漢中、析、酈可得而復有也。王出寶弓,■新繳,涉?塞,而待秦之倦也,山東、河內可得而一也。勞民休眾,南面稱王矣。故曰秦為大鳥,負海內而處,東面而立,左臂據趙之西南,右臂傅楚鄢郢(22),膺擊韓魏,垂頭中國(23),處既形便,勢有地利,奮翼鼓?,方三千里,則秦未可得獨招而夜射也。」欲以激怒襄王,故對以此言。襄王因召與語,遂言曰:「夫先王為秦所欺而客死於外,怨莫大焉。今以匹夫有怨,尚有報萬乘(24),白公、子胥是也。今楚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猶足以踴躍中野也,而坐受困,臣竊為大王弗取也。」於是頃襄王遺使於諸侯,復為從,欲以伐秦。秦聞之,發兵來伐楚。

①繳(zhuó,酌):系在箭上的生絲繩,射鳥用。 ②鶀雁:小雁。 ③羅?:小鳥,野鳥。 ④弋:取。直:特,但。 ⑤三王:一說指夏禹、商湯、周文王、武王。 ⑥青首:頭有青毛的小野鴨。 ⑦鳥六雙:《索隱》曰:以此喻下文秦趙等十二國,故云六雙。 ⑧昔:通「夕」。 ⑨鳧:泛指野鴨。 ⑩還:饒。 (11)顛:顛覆,引申為滅亡。 (12)膺:胸脯,此指正面。 (13)綪:屈曲,此指收攏。 (14)戈:用繩系在箭上射。 (15)■:射鳥用的石制箭頭。 (16)蓋:覆蓋。 (17)顧:反轉。 (18)?:同「翅」。 (19)縈:纏繞。拂:擊。 (20)病:擔憂、患苦。 (21)屈(jué,決):竭、窮盡。 (22)傅:通「附」。附著。 (23)垂頭:《索隱》曰「垂頭猶申頸也。言欲吞山東。」 (24)萬乘:萬輛兵車,指大國。

楚欲與齊、韓連和伐秦,因欲圖周①。周王赧使武公謂楚相昭子曰:「三國以兵割周郊地以便輸,而南器以尊楚②,臣以為不然。夫弒共主③,臣世君④,大國不親;以從脅寡,小國不附。大國不親,小國不附,不可以致名實。名實不得,不足以傷民⑤。夫有圖周之聲,非所以為號也。」昭子曰:「乃圖周則無之。雖然,周何故不可圖也?」對曰:「軍不五不攻,城不十不圍。夫一周為二十晉,公之所知也。韓嘗以二十萬之眾辱於晉之城下,稅士死,中士傷,而晉不拔。公之無百韓以圖周,此天下之所知也。夫怨結於兩周以塞騶魯之心,交絕於齊,聲失天下,其為事危矣。夫危兩周以厚三川,方城之外必為韓弱矣。所以知其然也?西周之地,絕長補短,不過百里。名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眾不足以勁兵⑥。雖無攻之,名為弒君。然而好事之君,喜攻之臣,發號用兵,未嘗不以周為終始。是何也?見祭器在焉,欲器之至而忘弒君之亂。今韓以器之在楚,臣恐天下以器仇楚也。臣請譬之。夫虎肉臊,其兵利身,人猶攻之也。若使澤中之麋蒙虎之皮,人之攻之必萬於虎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國;詘楚之名⑦,足以尊主。今子將以欲誅殘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傳器⑧,吞三翮六翼⑨,以高世主,非貪而河?《周書》曰『欲起無先』,故器南則兵至矣。」於是楚計輟不行⑩。

①圖:圖謀。 ②南器:指向南遷移寶器。器,鼎之類。 ③共主:諸侯共同尊奉的君主。這是周自謂也。 ④世君:世代相傳的君主。 ⑤傷民:傷害百姓,具體言之為起兵也。 ⑥勁:強。 ⑦詘:譴責。 ⑧居:佔有。傳器:《索隱》曰:「謂九鼎也。」 ⑨三翮(hé,核)六翼:《索隱》曰:「三翮六翼亦謂九鼎也。」 ⑩輟:停止。

十九年,秦伐楚,楚軍敗,割上庸、漢北地予秦。二十年,秦將白起拔我西陵。二十一年,秦將白起遂拔我郢,燒先王墓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復戰,以北保於陳城。二十二年,秦復拔我巫、黔中郡。
二十三年,襄王乃收東地兵,得十餘萬,復西取秦所拔我江旁十五邑以為郡,距秦。二十七年,使三萬人助三晉伐燕。復與秦平,而入太子為質於秦。楚使左徒侍太子於秦。
三十六年,頃襄王病,太子亡歸。秋,頃襄王卒,太子熊元代立,是為考烈王。考烈王以左徒為令尹,封以吳,號春申君。

考烈王元年,納州於秦以平。是時楚益弱。
六年,秦國邯鄲,趙告急楚,楚遺將軍景陽救趙。七年,至新中。秦兵去。十二年,秦昭王卒,楚王使春申君吊祠於秦。十六年,秦庄襄王卒,秦王趙政立。二十二年,與諸侯共伐秦,不利而去。楚東徙都壽春,命曰郢。
二十五年,考烈王卒,子幽王悍立。李園殺春申君①。幽王三年,秦、魏伐楚。秦相呂不韋卒。九年,秦滅韓。十年,幽王卒,同母弟猶代立,是為哀王。哀王立二月余,哀王庶兄負芻之徒襲殺哀王而立負芻為王。是歲,秦虜趙王遷。

①李園殺春申君:考烈王無子,春申君為此擔憂。趙人李園將其妹獻給春申君,其妹懷孕后,李園與她謀划說服春申君,將她獻給考烈王。不久,她果然生下個兒子,這就是幽王。考烈王死後,李園怕春申君泄露真情而更加驕橫,便殺死春申君以滅口。詳見《春申君列傳》。

王負芻元年,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①。二年,秦使將軍伐楚,大破楚軍,亡十餘城。三年,秦滅魏。四年,秦將王翦破我軍於蘄,而殺將軍項燕。
五年,秦將王翦、蒙武遂破楚國,虜楚王負芻,滅楚名為(楚)郡雲。

①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荊軻,衛國人。受燕太子丹的委託,攜帶夾有匕首的燕國督亢地圖及秦國大將、秦王的仇人樊於期的頭作為禮物,赴秦宮獻給秦王。獻禮時,荊軻向秦王展示地圖,圖窮匕首見。荊軻拿起匕首刺殺秦王不中,被殺。詳見《刺客列傳》。次年,秦國攻破燕國,燕太子丹被父親燕王喜所殺。

太史公曰:「楚靈王方會諸侯於申,誅齊慶封,作章華台,求周九鼎之時,志小天下;及餓死於申亥之家,為天下笑。操行之不得,悲夫!勢之於人也,可不慎與?棄疾以亂立,嬖淫秦女①,甚乎哉,幾再亡國②!」

①嬖:寵愛,寵幸。 ②幾: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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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勾踐世家第十一

安硯方 譯

【說明】

關於越國的歷史,《吳越春秋》記載說,當年大禹巡行天下,回到大越,登上茅山朝見四方諸侯,封有功,爵有德,死後就葬在這裡。至少康時,擔心大禹後代香火斷絕,便封其庶子于越,號曰:「無餘」。賀循《會稽記》說:「少康,其少子號曰于越,越國之稱始此。」越國建立后,一直保持著比較落後的生活習俗,很少與中原地區發生聯繫。直至傳到允常時,才與吳國發生了矛盾,並相互攻伐。此時,已是春秋末年了。允常死後,吳王闔廬興兵伐越,越王句踐用敢死之士在陣前自殺的戰術,敗吳於檇(zuì,醉)李,闔廬被射傷。闔廬死後,吳王夫差敗越王勾踐於夫椒,並把他圍困在會稽山上,句踐始有會稽之恥。
越王句踐在會稽之困中被吳王赦免回國后,便卧薪嘗膽、親自耕作,委屈求全、禮賢下士,賑瀏窮人,悼慰死者,與百姓同甘共苦。作為沒有任何制衡、約束的具有最高權力的一國國君,雖說是在受辱后做出的這些舉動也是十分難得的。加之,勾踐在艱苦奮鬥、發奮圖強時能虛心徵求、聽取謀臣們的意見,終於戰勝了吳國、擴大了地盤、稱霸於諸侯。而卧薪嘗膽的精神就成為傳統文化的精華流傳下來。戲劇家曹禺先生在我國遭受天災人禍的一九六二年,把卧薪嘗膽的句踐搬上戲劇舞台,確實起到鼓舞人心、團結全民共度難關的作用。
范蠡是越王勾踐的重要謀臣,輔佐句踐成就霸業,故太史公以范蠡傳附之。在越國最困難的時刻,他事奉越王勤奮不懈、為越王運籌謀划二十餘年,終於輔佐越王報仇雪恨、榮登霸主權位。越王表示要與范蠡平分越國。但范蠡目光敏銳、深知「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只宜與之共患難,不宜與之同享樂,終於離開越國、隱姓埋名、吃苦耐勞、辛勤生產、三次搬遷、三次成為豪門富戶。相比之下,大夫文種的遭遇就悲慘多了,竟被越王安上「作亂」罪名,賜劍而亡。范蠡可謂賢能之人。做官,能深謀遠慮、運籌帷幄,終使國富民強;理家,能辛苦勞作、慘淡經營終使家產累積數十萬,被人們稱頌。象范蠡這樣能上能下,先官后民、在中國歷史上也可謂屈指可數。
范蠡的二子在楚殺人,其父極力營救一段敘寫,頗曲折有致。最終未獲成功,反而由長子載著弟弟屍首回到家中。家人見此都抱頭痛哭,唯范蠡坦然一笑,覺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文中記敘范蠡的分析判斷亦合乎事理。遺憾的是,范蠡智慧超人,不應聽之任之,坐而待斃。而「以廉直聞於國,自楚王以下皆師尊之」的庄生也不必與兒輩過於計較,而應大度、寬容些,因為這終歸是人命關天、死而不能復生的大事。不過,殺人者抵罪也理所當然。總之,范蠡救子之事確實富有哲理性、戲劇性。因而,也有人認為此節「必好事者為之,非實也」。


【譯文】

越王勾踐的祖先是夏禹的後裔,是夏朝少康帝的庶出之子。少康帝的兒子被封在會稽,恭敬地供奉繼承著夏禹的祭祀。他們身上刺有花紋,剪短頭髮,除去草叢,修築了城邑。二十多代后,傳到了允常。允常在位的時候,與吳王闔廬產生怨恨,互相攻伐。允常逝世后,兒子勾踐即位,這就是越王。
越王勾踐元年(前496),吳王闔廬聽說允常逝世,就舉兵討伐越國。越王勾踐派遣敢死的勇士向吳軍挑戰,勇士們排成三行,沖入吳軍陣地,大呼著自刎身亡。吳兵看得目瞪口呆,越軍趁機襲擊了吳軍,在檇李大敗吳軍,射傷吳王闔廬。闔廬在彌留之際告誡兒子夫差說:「千萬不能忘記越國。」
三年(前496),勾踐聽說吳王夫差日夜操練士兵,將報復越國一箭之仇,便打算先發制人,在吳未發兵前去攻打吳。范蠡進諫說:「不行,我聽說兵器是兇器,攻戰是背德,爭先打是事情中最下等的。陰謀去做背德的事,喜愛使用兇器,親身參與下等事,定會遭到天帝的反對,這樣做絕對不利。」越王說:「我已經做出了決定。」於是舉兵進軍吳國。吳王聽到消息后,動用全國精銳部隊迎擊越軍,在夫椒大敗越軍。越王只聚攏起五千名殘兵敗將退守會稽。吳王乘勝追擊包圍了會稽。
越王對范蠡說:「因為沒聽您的勸告才落到這個地步,那該怎麼辦呢?」范蠡回答說:「能夠完全保住功業的人,必定效法天道的盈而不溢;能夠平定傾覆的人,一定懂得人道是崇尚謙卑的;能夠節制事理的人,就會遵循地道而因地制宜。現在,您對吳王要謙卑有禮派人給吳王送去優厚的禮物,如果他不答應,您就親自前往事奉他,把自身也抵押給吳國。」勾踐說:「好吧!」於是派大夫種去向吳求和,種跪在地上邊向前行邊叩頭說:「君王的亡國臣民句踐讓我大膽的告訴您的辦事人員:勾踐請您允許他做您的奴僕,允許他的妻子做您的侍妾。」吳王將要答應種。子胥對吳王說:「天帝把越國賞賜給吳國,不要答應他。」種回越后,將情況告訴了句踐。句踐想殺死妻子兒女,焚燒寶器,親赴疆場拼一死戰。種阻止句踐說:「吳國的太宰嚭(pī,坯)十分貪婪,我們可以用重財誘惑他,請您允許我暗中去吳通融他。」於是勾踐便讓種給太宰嚭獻上美女珠寶玉器。嚭欣然接受,於是就把大夫種引見給吳王。種叩頭說:「希望大王能赦免句踐的罪過,我們越國將把世傳的寶器全部送給您。萬一不能僥倖得到赦免,勾踐將把妻子兒女全部殺死,燒毀寶器,率領他的五千名士兵與您決一死戰,您也將付出相當的代價。」太宰嚭藉機勸說吳王:「越王已經服服貼貼地當了臣子,如果赦免了他,將對我國有利。」吳王又要答應種。子胥又進諫說:「今天不滅亡越國,必定後悔莫及。句踐是賢明的君主,大夫種、范蠡都是賢能的大臣,如果句踐能夠返回越國,必將作亂。」吳王不聽子胥的諫言,終於赦免了越王,撤軍回國。
勾踐被困在會稽時,曾喟(kuì,潰)然嘆息說:「我將在此了結一生嗎?」種說:「商湯被囚禁在夏台,周文王被圍困在羑(yǒu,有)里,晉國重耳逃到翟,齊國小白逃到莒,他們都終於稱王稱霸天下。由此觀之,我們今日的處境何嘗不可能成為福分呢?」
吳王赦免了越王,勾踐回國后,深思熟慮,苦心經營,把苦膽掛到座位上,坐卧即能仰頭嘗嘗苦膽,飲食也嘗嘗苦膽。還說:「你忘記會稽的恥辱了嗎?」他親身耕作,夫人親手織布,吃飯從未有葷菜。從不穿有兩層華麗的衣服,對賢人彬彬有禮,能委屈求全,招待賓客熱情城懇,能救濟窮人,悼慰死者,與百姓共同勞作。越王想讓范蠡管理國家政務,范蠡回答說:「用兵打仗之事,種不如我;鎮定安撫國家,讓百姓親近歸附,我不如種。」於是把國家政務委託給大夫種,讓范蠡和大夫柘稽求和,到吳國作人質。兩年後吳國才讓范蠡回國。
勾踐從會稽回國后七年,始終撫慰自己的士兵百姓,想以此報仇吳國。大夫逢(páng,旁)同進諫說:「國家剛剛流亡,今天才又殷實富裕,如果我們整頓軍備,吳國一定懼怕,它懼怕,災難必然降臨。再說,兇猛的大鳥襲擊目標時,一定先隱藏起來。現在,吳軍壓在齊、晉國境上,對楚、越有深仇大恨,在天下雖名聲顯赫,實際危害周王室。吳缺乏道德而功勞不少,一定驕橫狂妄。真為越國著想的話,那越國不如結交齊國,親近楚國,歸附晉國,厚待吳國。吳國志向高遠,對待戰爭一定很輕視,這樣我國可以聯絡三國的勢力,讓三國攻打吳國,越國便趁它的疲憊可以攻克它了。」勾踐說:「好。」
過了兩年,吳王將要討伐齊國。子胥進諫說:「不行。我聽說句踐吃從不炒兩樣好菜,與百姓同甘共苦。此人不死,一定成為我國的憂患。吳國有了越國,那是心腹之患,而齊對吳來說,只象一塊疥癬。希望君王放棄攻齊,先伐越國。」吳王不聽,就出兵攻打齊國,在艾陵大敗齊軍,俘虜了齊國的高、國氏回吳。吳王責備子胥,子胥說:「您不要太高興!」吳王很生氣,子胥想自殺,吳王聽到制止了他。越國大夫種說:「我觀察吳王當政太驕橫了,請您允許我試探一下,向他借糧,來揣度一下吳王對越國的態度。」種向吳王請求借糧。吳王想借予,子胥建議不借,吳王還是借給越了,越王暗中十分喜悅。子胥說:「君王不聽我的勸諫,再過三年吳國將成為一片廢墟!」太宰嚭聽到這話后,就多次與子胥爭論對付越國的計策,藉機誹謗子胥說:「伍員表面忠厚,實際很殘忍,他連自己的父兄都不顧惜,怎麼能顧惜君王呢?君王上次想攻打齊國,伍員強勁地進諫,後來您作戰有功,他反而因此怨恨您。您不防備他,他一定作亂。」嚭還和逢共同謀划,在君王面前再三再四誹謗子胥。君王開始也不聽信讒言,於是就派子胥出使齊國,聽說子胥把兒子委託給鮑氏,君王才大怒,說:「伍員果真欺騙我!」子胥出使齊回國后,吳王就派人賜給子胥一把「屬鏤」劍讓他自殺。子胥大笑道:「我輔佐你的父親稱霸,又擁立你為王,你當初想與我平分吳國,我沒接受,事隔不久,今天你反而因讒言殺害我。唉,唉,你一個人絕對不能獨自立國!」子胥告訴使者說:「一定取出我的眼睛掛在吳國都城東門上,以便我能親眼看到越軍進入都城」於是吳王重用嚭執掌國政。
過了三年,勾踐召見范蠡說:「吳王已殺死了胥,阿諛奉承的人很多,可以攻打吳了嗎?」范蠡回答說:「不行。」
到第二年春天,吳王到北部的黃池去會合諸侯,吳國的精銳部隊全部跟隨吳王赴會了,唯獨老弱殘兵和太子留守吳都。勾踐又問范蠡是否可以進攻吳國。范蠡說:「可以了」。於是派出熟悉水戰的士兵兩千人,訓練有素的士兵四萬人,受過良好教育的地位較高的近衛軍六千人,各類管理技術軍官一千人,攻打吳國。吳軍大敗,越軍還殺死吳國的太子。吳國使者趕快向吳王告急,吳王正在黃池會合諸侯,怕天下人聽到這種慘敗消息,就堅守秘密。吳王已經在黃池與諸侯訂立盟約,就派人帶上厚禮請求與越國求和。越王估計自己也不能滅亡吳國,就與吳國講和了。
這以後四年,越國又攻打吳國。吳國軍民疲憊不堪,精銳士兵都在與齊、晉之戰中死亡。所以越國大敗了吳軍,因而包圍吳都三年,吳軍失敗,越國就又把吳王圍困在姑蘇山上。吳王派公孫雄脫去上衣露出胳膊跪著向前行,請求與越王講和說:「孤立無助的臣子夫差冒昧地表露自己的心愿,從前我曾在會稽得罪您,我不敢違背您的命令,如能夠與您講和,就撤軍回國了。今天您投玉足前來懲罰孤臣,我對您將唯命是聽,但我私下的心意是希望象會稽山對您那樣赦免我夫差的罪過吧!」勾踐不忍心,想答應吳王。范蠡說:「會稽的事,是上天把越國賜給吳國,吳國不要。今天是上天把吳國賜給越國了,越國難道可以違背天命嗎?再說君王早上朝晚罷朝,不是因為吳國嗎?謀划伐吳已二十二年了,一旦放棄,行嗎?且上天賜予您卻不要,那反而要受到處罰。『用斧頭砍伐木材做斧柄,斧柄的樣子就在身邊。』忘記會稽的苦難了嗎?」勾踐說:「我想聽從您的建議,但我不忍心他的使者。」范蠡就鳴鼓進軍,說:「君王已經把政務委託給我了,吳國使者趕快離去,否則將要對不起你了。」吳國使者傷心地哭著走了。勾踐憐憫他,就派人對吳王說:「我安置您到甬東!統治一百家。」吳王推辭說:「我已經老了,不能侍奉您了!」說完便自殺身亡,自盡時遮住自己的面孔說:「我沒臉面見到子胥!」越王安葬了吳王,殺死了太宰嚭。
勾踐平定了吳國后,就出兵向北渡過黃河,在徐州與齊、晉諸侯會合,向周王室進獻貢品。周元王派人賞賜祭祀肉給句踐,稱他為「伯」。句踐離開徐州,渡過淮河南下,把淮河流域送給楚國,把吳國侵佔宋國的土地歸還給宋國。把泗水以東方圓百里的土地給了魯國。當時,越軍在長江、淮河以東暢行無阻,諸侯們都來慶賀,越王號稱霸王。
范蠡於是離開了越王,從齊國給大夫種發來一封信。信中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是長頸鳥嘴,只可以與之共患難,不可以與之共享樂,你為何不離去?」種看過信后,聲稱有病不再上朝。有人中傷種將要作亂,越王就賞賜給種一把劍說:「你教給我攻伐吳國的七條計策,我只採用三條就打敗了吳國,那四條還在你那裡,你替我去到先王面前嘗試一下那四條吧!」種於是自殺身亡。
勾踐逝世,兒子王要鼫(shí,石)與即位。王鼫與逝世,兒子王不壽即位。王不壽逝世,兒子王翁即位。王翁逝世,兒子王翳即位。王翳逝世,兒子王之侯即位,王之侯逝世,兒子王無強即位。
無強時,越國發兵向北攻打齊國,向西攻打楚國,與中原各國爭勝。在楚威王的時候,越國攻打齊國,齊威王派人勸說越王說:「越國不攻打楚國,從大處說不能稱王,從小處說不能稱霸。估計越國不攻楚國的原因,是因為得不到韓、魏兩國的支持。韓、魏本來就不攻打楚國。韓國如攻打楚國,它的軍隊就會覆滅,將領就會被殺,那麼葉、陽翟就危險;魏國如攻打楚國也如此,軍隊覆滅、將領被殺,陳、上蔡都不安定。所以韓、魏事奉越國,就不至於軍隊覆滅、將領被殺,汗馬之勞也就不會顯現,您為什麼重視得到韓、魏的支持呢?」越王說:「我所要求韓魏的,並非是與楚軍短兵相接、你死我活地斗,何況攻城圍邑呢?我希望魏軍聚集在大梁城下,齊軍在南陽、莒練兵,聚結在常、郯邊界,那麼方城以外的楚軍不再南下,淮、泗之間的楚軍不再向東,商、於、析、酈、宗胡等地即中原通路西部地區的楚軍不足以防備秦國,江南、泗上的楚軍不足以抵禦越國了。那麼,齊、秦、韓、魏四國就可以在楚國實現自己的願望,這樣,韓、魏無須作戰就能擴大疆土,無須耕種就能收穫。z現在,韓魏不這樣做,卻在黃河、華山之間互相攻伐,而為齊國和秦國所利用。所期待的韓魏如此失策,怎麼能依靠他們稱王呢!」齊國使者說:「越國沒有滅亡太僥倖了!我不看重他們使用智謀,因為那智謀就好象眼睛一樣,雖然能見到毫毛卻見不到自己的睫毛。今天君王知道韓魏失策了,卻不知道自己的過錯,這就是剛才比方的『能見到毫毛卻看不到自己睫毛的眼睛』之論了。君王所期望於韓魏的,並非是要他們的汗馬功勞,也並非是與韓、魏聯軍聯合,而是分散楚軍的兵力。現在,楚軍兵力已分散了,何必有求於韓魏呢?」越王說:「怎麼辦?」使者說:「楚國三個大夫已分率所有軍隊,向北包圍了曲沃、於中,直到無假關,戰線總長為三千七百里,景翠的軍隊聚結到北部的魯國、齊國、南陽,兵力還有超過這種分散的嗎?況且君王所要求的是使晉、楚爭鬥;晉、楚不鬥,越國不出兵,這就只知兩個五卻不知十了。這時不攻打楚國,我因此判斷越王從大處說不想稱王,從小處說不想稱霸。再說,讎(chóu,仇)、龐、長沙是楚國盛產糧食的地區,竟澤陵是楚國盛產木材的地區。越國出兵打通無假關,這四個地方將不能再向郢都進獻糧、材了。我聽說過,圖謀稱王卻不能稱王,儘管如此,還可以稱霸。然而不能稱霸的,王道也就徹底喪失了。所以懇望您轉而攻打楚國。」
於是越國就放棄齊國攻打楚國。楚威王發兵迎擊越軍,大敗越軍,殺死無強,把原來吳國一直到浙江的土地全部攻下,北邊在徐州大敗齊軍。越國因此分崩離析,各族子弟們競爭權位,有的稱王,有的稱君,居住在長江南部的沿海,服服貼貼地向楚國朝貢。
七代后,君位傳到閩君搖,他輔佐諸侯推翻了秦朝。漢高帝又恢復搖做了越王,繼續越國的奉祀。東越、閩君都是越國的後代。
范蠡事奉越王勾踐,辛苦慘淡、勤奮不懈,與勾踐運籌謀划二十多年,終於滅亡了吳國,洗雪了會稽的恥辱。越軍向北進軍淮河,兵臨齊、晉邊境,號令中原各國,尊崇周室,勾踐稱霸,范蠡做了上將軍。回國后,范蠡以為盛名之下,難以長久,況且句踐的為人,可與之同患難,難與之同安樂,寫信辭別勾踐說:「我聽說,君王憂愁臣子就勞苦,君主受辱臣子就該死。過去您在會稽受辱,我之所以未死,是為了報仇雪恨。當今既已雪恥,臣請求您給予我君主在會稽受辱的死罪。」勾踐說:「我將和你平分越國。否則,就要加罪於你。」范蠡說:「君主可執行您的命令,臣子仍依從自己的意趣。」於是他打點包裝了細軟珠寶,與隨從從海上乘船離去,始終未再返回越國,勾踐為表彰范蠡把會稽山作為他的封邑。
范蠡乘船飄海到了齊國,更名改姓,自稱「鴟(chī,吃)夷子皮」,在海邊耕作,吃苦耐勞,努力生產,父子合力治理產業。住了不久,積累財產達幾十萬。齊人聽說他賢能,讓他做了國相。范蠡嘆息道:「住在家裡就積累千金財產,做官就達到卿相高位,這是平民百姓能達到的最高地位了。長久享受尊貴的名號,不吉祥。」於是歸還了相印,全部發散了自己的家產,送給知音好友同鄉鄰里,攜帶著貴重財寶,秘密離去,到陶地住下來。他認為這裡是天下的中心,交易買賣的道路通暢,經營生意可以發財致富。於是自稱陶朱公。又約定好父子都要耕種畜牧,買進賣出時都等待時機,以獲得十分之一的利潤。過了不久,家資又積累到萬萬。天下人都稱道陶朱公。
朱公住在陶地,生了小兒子。小兒子成人時,朱公的二兒子殺了人,被楚國拘捕。朱公說:「殺人者抵命,這是常理。可是我聽說家有千金的兒子不會被殺在鬧市中。」於是告誡小兒子探望二兒子。便打點好一千鎰黃金,裝在褐色器具中,用一輛牛車載運。將要派小兒子出發辦事時,朱公的長子堅決請求去,朱公不同意。長子說:「家裡的長子叫家督,現在弟弟犯了罪,父親不派長子去,卻派小弟弟,這說明我是不肖之子。」長子說完想自殺。他的母親又替他說:「現在派小兒子去,未必能救二兒子命,卻先喪失了大兒子,怎麼辦?」朱公不得已就派了長子,寫了一封信要大兒子送給舊日的好友庄生,並對長子說:「到楚國后,要把千金送到庄生家,一切聽從他去辦理,千萬不要與他發生爭執。」長子走時,也私自攜帶子幾百鎰黃金。
長子到達楚國,看見庄生家靠近楚都外城,披開野草才能到達庄生家門,庄生居住條件十分貧窮。可是長子還是打開信,向庄生進獻了千金,完全照父親所囑做的。庄生說:「你可以趕快離去了,千萬不要留在此地!等弟弟釋放后,不要問原因。」長子已經離去,不再探望庄生,但私自留在了楚國,把自己攜帶的黃金送給了楚國主事的達官貴人。
庄生雖然住在窮鄉陋巷,可是由於廉潔正直在楚國很聞名,從楚王以下無不尊奉他為老師。朱公獻上黃金,他並非有心收下,只是想事成之後再歸還給朱公以示講信用。所以黃金送來后,他對妻子說:「這是朱公的錢財,以後再如數歸還朱公,但哪一天歸還卻不得而知,這就如同自己哪一天生病也不能事先告知別人一樣,千萬不要動用。」但朱公長子不知庄生的意思,以為財產送給庄生不會起什麼作用。
庄生乘便入宮會見楚王,說:「某星宿移到某處,這將對楚國有危害。」楚王平時十分信任庄生,就問:「現在怎麼辦?」庄生說:「只有實行仁義道德才可以免除災害。」楚王說:「您不用多說了,我將照辦。」楚王就派使者查封貯藏三錢的倉庫。楚國達官貴人吃驚地告訴朱公長子說:「楚王將要實行大赦。」長子問:「怎麼見得呢?」貴人說:「每當楚王大赦時,常常先查封貯藏三錢的倉庫。昨晚楚王已派使者查封了。」朱公長子認為既然大赦,弟弟自然可以釋放了,一千鎰黃金等於虛擲庄生處,沒有發揮作用,於是又去見庄生。庄生驚奇地問:「你沒離開嗎?」長子說:「始終沒離開。當初我為弟弟一事來,今天楚國正商議大赦,弟弟自然得到釋放,所以我特意來向您告辭。」庄生知道他的意思是想拿回黃金,說:「你自己到房間里去取黃金吧。」大兒子便入室取走黃金離開庄生,私自慶幸黃金失而復得。
庄生被小兒輩出賣深感羞恥,就又入宮會見楚王說:「我上次所說的某星宿的事,您說想用做好事來回報它。現在,我在外面聽路人都說陶地富翁朱公的兒子殺人後被楚囚禁,他家派人拿出很多金錢賄賂楚王左右的人,所以君王並非體恤楚國人而實行大赦,卻是因為朱公兒子才大赦的。」楚王大怒道:「我雖然無德,怎麼會因為朱公的兒子布施恩惠呢!」就下令先殺掉朱公兒子,第二天才下達赦免的詔令。朱公長子竟然攜帶弟弟屍體回家了。
回到家后,母親和鄉鄰們都十分悲痛,只有朱公笑著說:「我本來就知道長子一定救不了弟弟!他不是不愛自己的弟弟,只是有所不能忍心放棄的。他年幼就與我生活在一起,經受過各種辛苦,知道為生的艱難,所以把錢財看得很重,不敢輕易花錢。至於小弟弟呢,一生下來就看到我十分富有,乘坐上等車,驅駕千里馬,到郊外去打獵,哪裡知道錢財從何處來,所以把錢財看得極輕,棄之也毫不吝惜。原來我打算讓小兒子去,本來因為他捨得棄財,但長子不能棄財,所以終於害了自己的弟弟,這很合乎事理,不值得悲痛。我本來日日夜夜盼的就是二兒子的屍首送回來。」
范蠡曾經三次搬家,馳名天下,他不是隨意離開某處,他住在哪兒就在哪兒成名。最後老死在陶地,所以世人相傳叫他陶朱公。
太史公說:夏禹的功勞很大,疏導了九條大河,安定了九州大地,一直到今天,整個九州都平安無事。到了他的後裔句踐,辛苦勞作,深謀遠思,終於滅亡了強大的吳國,向北進軍中原,尊奉周室,號稱霸王。能說句不賢能嗎!這大概也有夏禹的遺風吧。范蠡三次搬家都留下榮耀的名聲,並永垂後世。臣子君主能做到這樣,想不顯赫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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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0:29 | 只看該作者
【原文】【註解】

越王句踐,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於會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斷髮①,披草萊而邑焉②。后二十餘世③,至於允常。允常之時,與吳王闔廬戰而相怨伐。允常卒,子句踐立,是為越王。
元年,吳王闔廬聞允常死,乃興師伐越。越王句踐使死士挑戰④,三行⑤,至吳陳⑥,呼而自剄。吳師觀之,越因襲擊吳師,吳敗於嚭李,射傷吳王闔廬,闔廬且死,告其子夫差曰:「必毋忘越。」

①文身:在身上刺畫花紋。斷髮:剪短頭髮。 ②披:開闢。萊:野草。③二十餘世:《吳越春秋》作十世。 ④據《左傳·定公十四年》載:「吳伐越,越子句踐御之,陳於嚭李。句踐患吳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動,使罪人三行,屬劍於頸,而辭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於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歸死。』遂自剄也。」可見,死士之往禽與罪人之戰兩事也,此混並之。死士:勇戰之士。 ⑤三行:排成三行。 ⑥陳:通「陣」。

三年,句踐聞吳王夫差日夜勒兵①,且以報越,越欲先吳未發往伐之。范蠡諫曰:「不可,臣聞兵者兇器也,戰者逆德也,爭者事之末也。陰謀逆德,好用兇器,試身於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越王曰:「吾已決之矣。」遂興師。吳王聞之,悉發精兵擊越,敗之夫椒。越王乃以余兵五千人保棲於會稽②。吳王追而圍之。

①勒:約束,統帥。②保棲:守衛居住。

越王謂范蠡曰:「以不聽子故至於此,為之奈何?」蠡對曰:「持滿者與天①,定傾者與人②,節事者以地③。卑辭厚禮以遺之④,不許,而身與之市。」句踐曰:「諾。」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吳⑤,膝行頓首曰:「君王亡臣句踐使陪臣種敢告下執事⑥:句踐請為臣,妻為妾。」吳王將許之。子胥言於吳王曰:「天以越賜吳,勿許也。」種還,以報句踐。句踐欲殺妻子,燔寶器,觸戰以死⑦。種止句踐曰:「夫吳太宰嚭貪,可誘以利,請間行言之⑧。」於是句踐乃以美女寶器令種間獻吳太宰嚭⑨。嚭受,乃見大夫種於吳王⑩。種頓首言曰:「願大王赦句踐之罪,盡入其寶器。不幸不赦,句踐將盡殺其妻子,燔其寶器,悉五千人觸戰必有當也(11)。」嚭因說吳王曰(12):「越以服為臣(13),若將赦之,此國之利也。」吳王將許之。子胥進諫曰:「今不滅越,后必悔之。句踐賢君,種、蠡良臣,若反國(14),將為亂。」吳王弗聽,卒赦越,罷兵而歸。

①持滿:謂處在盛滿的地全。與天:天與。得到天的保佑。②定傾:平定危難。與人:得到人的幫助。 ③以地:得到地利。《國語·越語》「以」作「與」,義同。 ④遺:贈送。⑤行成:求和。 ⑥下執事:指待從左右供使令的人。 ⑦觸戰:拼一死戰。 ⑧間行:潛行,從小路走。 ⑨間獻:暗中進獻。 ⑩見:推薦,介紹。 (11)有當:有相當的代價。(12)說:勸說。 (13)以:通「已」。 (14)反:通「返」

句踐之困會稽也,喟然嘆曰:「吾終於此乎?」種曰:「湯系夏台①,文王囚羑里,晉重耳奔翟②,齊小白奔莒,其卒王霸。由是觀之,何遽不為福乎?」
吳既赦越,越王句踐反國,乃苦身焦里,置膽於坐③,坐卧即仰膽,飲食亦嘗膽也。曰:「女忘會稽之恥邪?」身自耕作,夫人自織,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節下賢人④,厚遇賓客,振貧弔死⑤,與百姓同其勞。欲使蠡治國政,蠡對曰:「兵甲之事,種不如蠡;填撫國家⑥,親附百姓,蠡不如種。」於是舉國政屬大夫種⑦,而使范蠡與大夫柘稽行成,為質於吳。二歲而吳歸蠡⑧。

①系:拘囚。 ②翟:通「狄」。 ③坐:通「座」。座位。 ④折節:屈已下人。 ⑤振:救濟。 ⑥填(zhèn,鎮)撫:鎮定安撫。 ⑦屬:通「囑」。委託。 ⑧《國語》、《韓子》、《越絕書》、《吳越春秋》皆言句踐與范蠡親身入臣於吳,三年遣歸。與此不同。

句踐自會稽歸七年,拊循其士民①,欲用以報吳。大夫逢同諫曰:「國新流亡,今乃復殷給②,繕飾備利③,吳必懼,懼則難必至。且鷙鳥之擊也,必匿其形④。今天吳兵加齊、晉,怨深於楚、越,名高天下,實害周室,德少而功多,必淫自矜。為越計,莫若結齊,親楚,附晉,以厚吳。吳之志廣,必輕戰。是我連其權,三國伐之,越承其憋⑤,可克也。」句踐曰:「善。」

①拊循:安撫,撫慰。 ②殷給:富足。 ③備利:指備戰。 ④必匿其形:指鷙鳥將擊,卑飛斂翼。 ⑤承:通「乘」。

居二年,吳王將伐齊。子胥諫曰:「未可,臣聞句踐食不重味,與百姓同苦樂。此人不死,必為國患。吳有越,腹心之疾,齊與吳,疥?也①。願王釋齊先越。」吳王弗聽,遂伐齊,敗之艾陵,虜齊高、國以歸。讓子胥。子胥曰:「王毋喜!」王怒,子胥欲自殺,王聞而止之。越大夫種曰:「臣觀吳王政驕矣,請試嘗之貸粟,以卜其事。」請貸,吳王欲與,子胥諫勿與,王遂與之,越乃私喜。子胥言曰:「王不聽諫,后三年吳其墟乎!」太宰嚭聞之,乃數與子胥爭越議②,因讒子胥曰:「伍員貌忠而實忍人③,其父兄不顧④,安能顧王?王前欲伐齊,員強諫,已而有功,用是反怨王。王不備伍員,員必為亂。」與逢同共謀,讒之王。王始不從,乃使子胥於齊,聞其托子於鮑氏,五乃大怒,曰:「伍員果欺寡人!」役反,使人賜子胥屬鏤劍以自殺⑤。子胥大笑曰:「我令而父霸,我又立若⑥,若初欲分吳國半與我,我不受,已,今若反以讒誅我。嗟乎,嗟乎,一人固不能獨立!」報使者曰:「必取吾眼置吳東門,以觀越兵入也⑦!」於是吳任嚭政。

①疥?(xiǎn,顯):猶「疥癬」,此病於體外,不比「腹心之疾」,喻小毛病,小禍患。 ②數(shuò,朔):屢次。 ③忍人:殘忍之人。 ④其父兄不顧:其父伍奢,其兄伍尚為楚平王殺害。詳見《楚世家》。 ⑤屬鏤:劍名。⑥若:你。 ⑦《國語·吳語》載:子胥「遂自殺。將死,曰:『以懸吾目於東門,以見越之入,吳國之亡也。』王慍曰:『孤不使大夫得有見也。』乃使取申胥之屍,盛以鴟(皮製的口袋),而投之於江。」

居三年①,句踐召范蠡曰:「吳已殺子胥,導諛者眾②,要乎?」對曰:「未可」。
至明年春,吳王北會諸侯於也,吳國精兵從王,惟獨老弱與太子留守。句踐復問范蠡,蠡曰「可矣」。乃發習流二千人③,教士四萬人④,君子六千人⑤,諸御千人⑥,伐吳。吳師敗,遂殺吳太子。吳告急於王,王方會諸侯於黃池,懼天下聞之,乃秘之。吳王已盟黃池,乃使人厚禮以表成越。越自度亦未能滅吳,乃與吳平⑦。

①居三年:《疏證》曰:「當作『居二年』」。 ②導諛:諂諛之人。 ③習流:熟習水流,即熟練的水兵。 ④教士:受過訓練的土兵。 ⑤君子:君王親近有恩的禁衛軍。 ⑥諸御:在軍中有職掌的軍官。 ⑦平:講和。

其後四年,越復伐吳。吳士民罷弊①,輕銳盡死於齊、晉。而越大破吳,因而留圍之三年,吳師敗,越遂復棲吳王於姑蘇之山。吳王公孫雄肉袒膝行而前,請成越王曰:「孤臣夫差敢布腹心②,異日嘗得罪於會稽,夫差不敢逆命,得與君王成以歸。今君王舉玉趾而誅孤臣,孤臣唯命是聽,意者亦欲如會稽之赦孤臣之罪乎?」句踐不忍,欲許之。范蠡曰:「會稽之事,天以越賜吳,吳不取。今天以吳賜越,越其可逆天乎?且夫君王蚤朝晏罷③,非為吳邪?謀之二十二年,一旦而棄之,可乎?且夫天與弗取,反受其咎。『伐柯者其則不遠④,君忘會稽之厄乎⑤?」句踐曰:「吾欲聽子言,吾不忍其使者。」范蠡乃鼓進兵,曰:「王已屬政於執事⑥,使者去,不者且得罪⑦。」吳使者泣而去。句踐憐之,乃使入謂吳王曰:「吾置王甬東,君百家⑧。」吳王謝曰:「吾老矣,不能事君王!」遂自殺。乃蔽其面,曰:「吾無面以見子胥也!」越王乃葬吳王而誅太宰嚭。

①罷:通「疲」。 ②布:陳述。 ③蚤朝晏罷:意謂越王操勞國事,奮發圖強。蚤:通「早」。晏,晚。 ④伐柯者其則不遠:《詩經·豳(bīn,賓)風·伐柯》中有「伐柯伐柯,其則不遠」句。意思是說,用斧頭去砍伐木頭作斧柄,它的法則不要遠求。用在此處的言外之意,即啟發越王,不應失去良機滅吳,其理易知。柯,斧柄。則,法則、道理。 ⑤厄:災難。 ⑥執事:《集解》曰:「執事,蠡自謂也。」 ⑦不:通「否」。 ⑧君:統治。

句踐已平吳,乃以兵北渡淮,與齊、晉諸侯會於徐州,致貢於周。周元王使人賜句踐胙①,命為伯。句踐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與楚,歸吳所侵宋地於宋,與魯泗東方百里。當是時,越兵橫行於江、淮東,諸侯畢賀,號稱霸王。
范蠡遂去,自齊遣大夫種書曰:「蜚蟲盡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種見書,稱病不朝。人或讒種且作亂,越王乃賜種劍曰:「子教寡人伐吳七術,寡人用其三而敗吳,其四在子,子為我從先王試之。」種遂自殺。

①胙:祭祀用的肉。②蜚:通「飛」。

句踐卒,子王鼫與立。王鼫與卒,子王不壽立。王不壽卒,子王翁立。王翁卒,子王翳立。子王之侯位。王之侯卒,子王無強立。
王無強時,越興師北伐齊,西伐楚,與中國爭強,當楚威王之時,越北伐齊,齊威王使人說越王曰①:「越不伐楚,大不王②,」小不伯③。圖越之所為不伐楚者④,為不得晉也⑤。韓、魏固不攻楚。韓之攻楚,覆其軍,殺其將,則葉、陽翟危;魏亦覆其軍,殺其將,則陳、上蔡不安。故二晉之事越也,不至於覆軍殺將,馬汗之力不效⑥。所重於得晉者何也?」越王曰:「所求於晉者,不至頓刃接兵⑦,而況於攻城圍邑乎?願魏以聚大梁之下,願齊之試兵南陽莒地,以聚常、郯之境,則方城之外不南,淮、泗之間不東,商、於、析、酈、宗胡之地,夏路以左,不足以備秦,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⑧。則齊、秦、韓、魏得志於楚也,是二晉不戰而分地,不耕而獲之。不此之為,而頓刃於河山之間以為齊秦用,所待者如此其失計,奈何其以此王也!」齊使者曰:「幸也越之不亡也!吾不貴其用智之如目,見毫毛而不見其睫也。今王知晉之失計,而不自知越之過,是目論也⑨。王所待於晉者,非有馬汗之力也,又非可與合軍連和也,將待之以分楚眾也。今楚眾已分,何待於晉?」越王曰:「奈何?」曰:「楚三大夫張九軍⑩,北圍曲沃、於中,以至無假之關者三千七百里,景翠之軍北聚魯、齊、南陽,分有大此者乎(11)?且王之所求者,斗晉楚也;晉楚不鬥,越兵不起,是知二五而不知十也。此時不攻楚,臣以是知越大不王。小不伯。復讎、龐、長沙,楚之粟也;竟澤陵,楚之材也。越窺兵通無假之關,此四邑者不上貢事於郢矣(12)。臣聞之,圖王不王,其敝可以伯(13)。然而不伯者,王道失也(14)。故願大王之轉攻楚也。」

①齊威王:據梁玉繩《史記志疑》云:楚威不與齊威同時,當作「齊宣王。」 ②王:稱王。 ③伯:通「霸」。稱霸。④圖:謀算。 ⑤晉,此時晉已分為韓、魏、趙三國,此處的晉指代韓、魏兩國。⑥效:《集解》云:「效猶見也。」 ⑦頓刃:指作戰。 ⑧待:抵禦、防備。 ⑨目論:《索隱》曰:「言越王知晉之失,不自覺越之過,猶人眼能見毫毛而自不見其睫,故謂之目論也。」后亦稱淺見為「目論」。 ⑩張:鋪開。 (11)分:分散。 (12)不上貢事於郢:不向楚國進貢,即不服從楚國,不屬於楚國的意思。 (13)敝:壞,此指不成功。 (14)王道:君主以仁義治天下的政策。

於是越遂釋齊而伐楚。楚威王興兵而伐之,大敗越,殺王無強,盡取故吳地至浙江,北破齊於徐州。而越以此散,諸族子爭立,或為王,或為君,賓於江南海上,服朝於楚①。
后七世,至閩君搖,佐諸侯平秦②。漢高帝復以搖為越王,以奉越后。東越、閩君,皆其後也。

①服:服從。朝:朝見。 ②佐:幫助。

范蠡事越王句踐,既苦身戮力①,與句踐深謀二十餘年,竟滅吳,報會稽之恥,北渡兵於淮以臨齊、晉②,號令中國③,以尊周室,句踐以霸,而范蠡稱上將軍④。還反國,范蠡以為大名天下,難以久居,且句踐為人可與同患,難與處安,為書辭句踐曰⑤:「臣聞主憂臣勞,主辱臣死。昔者君王辱於會稽,所以不死,為此事也。今既以雪恥,臣請從會稽之誅。」句趾曰:「孤將與子分國而有之。不然,將加誅於子。」范蠡曰:「君行令,臣行意。」乃裝其輕寶珠玉,自與其私徒屬乘舟浮海以行,終不反。於是句踐表會稽山以為范蠡奉邑⑥。

①戮力:并力,儘力。 ②臨:靠近,此指進逼。 ③號令:發號施令。 ④上將軍:古天子將兵稱上將軍。戰國時也有因軍功卓著之將領號上將軍者。 ⑤辭:辭別、告別。此指辭職。 ⑥據梁玉繩《史記志疑》云:蠡已去起,何奉邑之有?《國語》雲環會稽三百里以為范蠡地,不言奉邑也。表,表彰。奉邑,供給俸祿的封邑。

范蠡浮海出齊,變姓名,自謂鴟夷子皮①,耕於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產。居無幾何,致產數十萬。齊人聞其賢,以為相。范蠡喟然嘆曰:「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至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散其財,以分與知友鄉黨②,而懷其重寶,間行以去③,止於陶,以為天下之中,交易有無之路通,為生可以致富矣。於是自謂陶朱公。復約要父子耕畜④,廢居⑤,候時轉物,逐什一之利。居無何,則致貲累巨萬⑥。天下稱陶朱公⑦。

①鴟夷子皮:子胥自殺,吳王用鴟夷裝了他的屍體,投之於江。范蠡自以為罪同子胥,故用「鴟夷子皮」自謂。 ②鄉黨:同制以五百家為常,一萬二千萬百家為鄉,後用以泛指鄉里。 ③間(jiàn,漸)行:潛行,從小路走。 ④約要:約束,約定。 ⑤廢居:指商人見貨物價賤則買進,價貴則賣出,以求厚利。廢,出賣。居,停蓄。 ⑥貲:通「資」。巨萬:《集解》曰:「萬萬也。」 ⑦稱:稱道,稱讚。

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及壯,而朱公中男殺人①,囚於楚。朱公曰:「殺人而死,職也②。然吾聞千金之子不死於市③。」告其少子往視之。乃裝黃金千溢④,置褐器中⑤,載以一牛車。且遣其少子,朱公長男固請欲行,朱公不聽。長男曰:「家有長子曰家督⑥,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遣少弟,是吾不肖⑦。」欲自殺。其母為言曰:「今遺少子,未必能生中子也,而先空亡長男,奈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長子,為一封書遺固所善庄生。曰:「至則進千金於庄生所,聽其所為⑧,慎無與爭事⑨。」長男既行,亦自私齎數百金⑩。

①中男:次子。 ②職:常,常理。 ③市:鬧市之中。 ④溢:通「鎰」。古時金二十兩之稱。 ⑤褐器:褐色器具。 ⑥家督:舊時長子管理家事,故稱長子為「家督」。 ⑦不肖:此處意指不孝之子。 ⑧聽:任憑,聽任。 ⑨慎:千萬。 ⑩齎(jī,基):攜帶。

至楚,庄生家負郭①,披藜藋到門,居甚貧。然長男發書進千金,如其父方。庄生曰:「可疾去矣,慎毋留!即弟出,勿問所以然。」長男既去,不過庄生而私留②,以其私齎獻遺楚國貴人用事者③。
庄生雖居窮閻④,然以廉直聞於國,自楚王以下皆師尊之。及朱公進金,非有意受也,欲以成事後復歸之以為信耳⑤。故金至,謂其婦曰:「此朱公之金。有如病不宿誡⑥,后復歸,勿動,」而朱公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也⑦。
庄生間時入見楚王⑧。言「某星宿某⑨,此則害於楚」。楚王素信庄生,曰:「今為奈何?」庄生曰:「獨以德為可以除之。」楚王曰:「生休矣,寡人將行之。」王乃使使者封三錢之府⑩。楚貴人驚告朱公長男曰:「王且赦。」曰:「何以也?」曰:「每王且赦,常封三錢之府。昨暮王使使封之。」朱公長男以為赦,弟固當出也,重千金虛棄庄生,無所為也,乃復見庄生。庄生驚曰:「若不去邪?」長男曰:「固未也。初為事弟(11),弟今議自赦,故辭生去。」庄生知其意欲復得其金,曰:「若自入室取金。」長男即自入室取金持去,獨自歡幸。

①負郭:靠近城郭。 ②過:訪,探望。 ③獻遺:贈送。用事者:執政者,當權者。 ④閻:巷門,亦即指里巷。 ⑤信:講信用。 ⑥病不宿誡:自己哪一天生病不能預先告知別人。 ⑦殊:很。短長:過或不及。意謂效果無法預料。 ⑧間時:適當時機。 ⑨某星宿某:天上某星的位置移到了某處。 ⑩封三錢之府:封閉儲存錢幣(金、銀、銅)的倉庫。 (11)事弟:弟弟的事情。

庄生羞為兒子所賣①,乃入見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言欲以修德報之。今臣出,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左右,故王非能恤楚國而赦②,乃以朱公子故也。」楚王大怒曰:「寡人雖不德耳,奈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令論殺朱公子③,明日遂下赦令。朱公長男竟持弟喪歸。
至,基母及邑人盡哀之,唯朱公獨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愛其弟,顧有所不能忍者也。是少與我俱。見苦④,為生難,故重棄財。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富,乘堅驅良逐狡兔⑤,豈知財所從來,故輕棄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當欲遣少子,固為其能棄財故也。而長者不能,故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
故范蠡三徙⑥,成名於天下,非苟去而已,所止必成名。卒老死於陶,故世傳曰陶朱公⑦。

①兒子:小兒輩,此指范蠡長男。 ②恤:體恤,憐憫。 ③論:定罪。 ④見:知道,覺得。 ⑤堅:好車。良:善馬。 ⑥三徙:自越徙於齊,又自齊徙於陶。 ⑦世傳:世人相傳。

太史公曰:禹之功大矣,漸九川①,定九州,至於今諸夏艾安②。及苗裔句踐,苦身焦思,終滅強吳,北觀兵中國,以尊周室,號稱霸王。句踐可不謂賢哉,蓋有禹之遺烈焉。范蠡三遷皆有榮名,名垂後世。臣主若此,欲毋顯得乎!

①漸:疏導2。②艾(yi,億)安:同「乂安」,謂太平無事,艾,通「乂」,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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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3:26 | 只看該作者
鄭世家第十二

安硯方 譯註

【說明】

公元前806年,周宣王封其弟友於鄭(今陝西華縣東),是為鄭桓公。周幽王時,身為周王室司徒的鄭桓公,看到西周行將滅亡,就在太史伯的建議下,將財產、部族、宗族連同商人遷移到東虢(guó,國)和鄶之間(今河南嵩山以東地區)。兩年後,犬戎殺死周幽王,並殺鄭桓公。繼位的鄭武公攻滅鄶和東虢,建立鄭國,都新鄭。鄭武公以和鄭莊公相繼為周平王卿士,且能控制內部卿大夫的勢力,在春秋初年的歷史上,鄭國甚為活躍。但以後由於內亂疊起,國勢逐漸衰弱,於公元前375年為韓國所滅。《鄭世家》向人們介紹了這個夾在大國之間的小國的艱難曲折的發展歷程。子產對於鄭國的生存和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
子產知識淵博,以禮治政,仁義愛人,善於辭令。他在為鄭國卿之時,使鄭國免於失敗。當子駟弒殺公並「欲自立為君」時,公子子孔又派尉止去殺子駟而「欲自立」,這時,子產說:「子駟為不可,誅之,今之效之,是亂無時息也。」從而制止了即將發生的無休止的內亂,安定了鄭國。鄭君「封子產以六邑」,子產反覆謙讓,只「受其三邑」。在鄭「執政者侈」的環境中,子產的行為能可貴的。因此,當諸公子爭寵相殺,又欲殺子產時,有的公子不得不進諫說:「子產仁人,鄭所以存者子產也,勿殺!」可見,是子產保存了鄭國。子產多次隨從鄭出使晉、楚大國,並鄭君會見各國諸侯,搞好外交,使鄭國在複雜的環境中得以順利發展。子產曾謂韓宣子曰:「為政必以德,毋忘所以立。」當鄭國發生火災,鄭君「欲禳之」時,子產建議:「不如修德。」因而當子產去世后,「鄭人皆哭泣,悲之如亡親戚。」子產的言行贏得了百姓由衷的崇敬。
《左傳》還記載了子產最著名的主張,即「不毀鄉校」。「鄭人游於鄉校,以論執政。」然明建議子產「毀鄉校」,但子產說:「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議執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惡以防凶。豈不遽止,然猶防川,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決使道。不如吾聞而葯之也。」允許人們隨意議論「執政之善否」,這對統治者來說,就已經十分不易了,而子產身居卿相之高位,居然主動提出這種主張,並保留鄉校;從人們的議論中,擇善行之,擇惡改之,這對統治者來說,就是更上一層樓了。而子產決心實施這一措施,並深刻認識到,只有行於忠善才能最終減少怨恨。向人們施展權威固能防止怨恨,制止議論,但這卻如同「防川」,終有一天「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決使道」,讓自己把人們的議論當作苦口良藥,從而調整政策,修正錯誤。在兩千多年前,就能具有這樣的高明見解,實為鳳毛麟角。子產的主張、論斷、見解也可算作我國傳統文化的精華。可惜,司馬遷在《史記》中對子產的記載甚少,這的確是個缺憾。
鄭國在不長的歷史中還產生了具有愛國行為的商人弦高。「秦謬公使三將將兵欲襲鄭,至滑,逢鄭賈人弦高」,弦高急中生智,拿出自己做生意用的十二頭牛慰勞秦軍,秦謬公竟誤以為鄭國早已獲得秦軍偷襲的消息而作好迎戰的充分準備,便急率軍回國。弦高的愛國行為使鄭國免遭一場滅頂之災。


【譯文】

鄭桓公友是周厲王的小兒子,周宣王的弟弟。宣王即位二十二年,友才被封到鄭地。封了三十三年,百姓都喜愛他。幽王任命他為司徒。他使周朝百姓和睦相處,百姓都十分高興,黃河、洛水流域的人們都思念他。在他做司徒一年的時候,因為幽王寵愛褒姒,朝遷政事廢棄不顧,問題積重難返,有些諸侯背叛了幽王,於是桓公詢問太史伯說:「王室災難深重,我怎麼才能死裡逃生呢?」太史伯回答說:「只有洛水東、黃河南可以安居。」桓公問:「為什麼?」太史伯回答說:「那一帶鄰近虢國、鄶國、虢國、鄶國的國君既貪婪又喜好佔小便宜,百姓不順從他們。現在,您是司徒,百姓都熱愛您,您如真的請求住在那一帶,虢國、鄶國國君看到您正當權,會很容易地分給您土地。您如真的住在那一帶,虢國、鄶國的百姓都是您的百姓了。」桓公:「我想到南邊的長江流域住,怎麼樣?」太史回答說:「過去祝融替高辛氏掌管火,功勞甚大,但他的後代在周朝也沒有興盛起來,楚國就是他的後代。周王室衰弱,楚國一定興盛。楚國如果興盛,對鄭國絕對沒有好處。」桓公說;「我想住在西方,怎麼樣?」太史伯回答說:「那裡的百姓既貪婪又好利,難以久居。」桓公說:「周王室衰弱,哪國將興盛呢?」太史伯回答說:「齊、秦、晉、楚吧?齊國,姓姜,是伯夷的後代,伯夷曾輔助堯掌管儀制度。秦國,姓嬴,是伯翳的後代,伯翳曾輔助舜使很多部落順服。至於楚國祖先,也都曾為天下人建立了功業。周武王戰勝紂王后,成王把唐封給叔虞,那裡山川險阻,憑這些有德的後代與衰弱的周室並存,晉國也一定能興盛了。」桓公說:「好吧。」於是急速向幽王請示,把他的百姓遷移到洛水東部,虢、鄶國國君果然向他貢獻出十座城邑,他終於建立了鄭國。
二年(前771),犬戎在驪山下殺死了幽王,也殺死了桓公。鄭人擁立桓公的兒子掘突,這是武公。
武公於十年(前761),娶了申侯的女兒做夫人,叫武姜。武姜生下太子寤生,生時是難產,等到生下后,夫人不喜歡寤生。後來武姜又生下小兒子叔段,生段時是順產,夫人十分喜愛叔段。二十七年(前744),武公生病了,夫人向武公請求,想立段為太子,武公未答應。當年,武公逝世了,寤生即位,這是庄公。
庄公於元年(前743),把他的弟弟叔段封到京城,號稱太叔。祭(zhài,債)仲說:「京城大於國都,不可以封給弟弟。」庄公說:「武姜想這樣,我不敢反對。」叔段到了京,整頓軍備,與他的母親武姜陰謀襲擊鄭都。二十二年(前722),叔段果然襲擊了鄭都,武姜做內應。庄公派軍攻打叔段,段逃跑公又攻打京城,京城的人們都背叛了叔段,叔段面對無奈逃跑到鄢。鄢邑的百姓潰逃了。叔段不得已逃亡到共國。於是庄公把他的母親武姜遷徙到城潁,發誓說:「不到黃泉,不與她見面。」過了一年多,庄公又後悔自己說過的話,很想念母親。潁谷的考叔向庄公獻禮,庄公賜給她食物。考叔說:「我有老母,請您把食物賜給我的母親吧。」庄公說:「我很思念我的母親,但又厭惡違背誓言,怎麼辦呢?」考叔說:「控條地道到有泉水處,你們母子就可見面了。」於是庄公依照他的辦法,終於見到母親。
二十四年(前720),宋繆公逝世,公子馮(píng,憑)逃到鄭國。鄭國侵奪周室田地,攫取了田裡的莊稼。二十五年(前719),衛國州吁殺死了自己的國君桓公即位,與宋國聯合討伐鄭國,因為鄭國接納了公子馮的緣故。二十七年(前717),鄭君才朝拜周桓王,桓王對鄭攫取莊稼一事很生氣,沒有按禮儀對待他。二十九年(前715),庄公生氣周桓王沒有禮遇自己,故意用祊(bēng,崩)與魯國交換了靠近許國的魯國的田地。三十三年(前711)宋國殺死了孔父。三十七年(前707),庄公不朝拜周桓王,桓王率領陳、蔡、虢、衛國討伐鄭國。庄公和祭仲、高渠彌出兵迎擊,大敗桓王的軍隊,祝聸射中了桓王的手臂。祝聸請求繼續追擊桓王,鄭莊公阻止他說:「侵犯長者尚且要遭到責難,何況欺辱天子呢?」於是祝聸才停止追擊。庄公深夜派祭仲詢問桓王的箭傷。
三十八年(前706),北戎討伐齊國,齊國派使者向鄭國求援,鄭國派太子忽領軍救援齊國。齊(xī,西)公想把女兒嫁給太子忽。忽辭謝說:「我國是個小國,不宜和齊大國相匹配。」當時,祭仲與太子在一起,規勸太子答應娶親,說:「我們鄭國國君有很多寵愛的姬妾,太子得不到太國的援助將不能即位,三位公子都可以成為國君。」祭仲所說的三位公子,有太子忽,及他的弟弟突,小弟弟子亹(wěi,偉)。
四十三年(前701),鄭莊公逝世。當初,祭仲很受庄公寵信,庄公讓他作上卿,庄公讓祭仲為自己迎娶了鄧國美女,生下了太子忽,所以祭仲立忽為君,這就是昭公。
庄公又曾娶宋國的雍氏女子,生下厲公突。雍氏女子很受國君寵愛。宋庄公聽說祭仲擁立忽,就派人把祭仲騙來逮捕了他,威脅他說:「不立突為君,將處死你。」宋國君也逮捕了突求取賄賂。祭仲答應了宋國,並與宋國君盟誓。他準備帶著突回國,擁立突為國君。昭公忽聽說祭仲因宋國的要挾擁立自己的弟弟突為國君,九月丁亥日,忽逃到了衛國。己亥日,突來到鄭都即位,這是厲公。
厲公四年(前697),祭仲專權。厲公提心此事,暗中讓祭仲的女婿糾殺死祭仲。雍糾的妻子是祭仲的女兒,她知道此事後,問母親:「父親與丈夫哪一位更親。」母親說:「父親只有一個,丈夫卻可以有很多選擇的!」祭仲女就把此事告訴了祭仲,祭仲反而殺死了雍糾,並暴屍於鬧市上。厲公對祭仲無可奈何,對雍糾卻很生氣,說:「與婦人商量,死本來就活該了,」夏季,厲公被趕到邊界的櫟邑居住。祭仲迎來了昭公忽,六月乙亥日,忽又回到鄭都即位了。
秋季,鄭厲公依靠邑的人殺死了櫟邑大夫單伯,於是就定居在櫟邑。諸侯們聽說厲公逃跑了,就討伐鄭國,但沒有戰勝鄭國就離去了。宋國贈給厲公很多軍隊,讓他在櫟邑堅守防備,鄭國因此也不再討伐邑。
昭公二年(前695),從昭公做太子時,父親庄公就想拜高渠彌為上卿,太子忽厭惡高渠彌,庄公不聽忽的意見,終於讓渠彌做了卿。等到昭公即位,渠彌擔心昭公殺害自己,冬季十月辛卯日,渠彌與昭公出外打獵,在郊野射殺了昭公。祭仲與渠彌不敢接納厲公,便改立昭公的弟弟子亹做國君,就稱子亹,他沒有謚號。
子亹元年(前694)七月,齊襄公在首止會合諸侯,鄭子亹赴會,高渠彌輔佐,跟從子亹前往,祭仲借口有病沒去。祭仲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在齊襄公做公子時,子亹曾經與他相鬥過,雙方結仇,等到諸侯相會時,祭仲請求子亹不要去。子亹說:「齊國強大,厲公又住在櫟,假使我不去,齊就會率領諸侯攻打我,並讓厲公回到國都。我不如前往,去了為什麼一定受辱呢,而且,又為何一定落到象你所設想的那步田地呢!」子亹終於前往了。祭仲擔心齊國會殺死子亹及隨從,所以聲稱有病。子亹到了首止,也未向齊侯道歉,齊侯十分生氣,就設下伏兵殺死了子亹。高渠彌逃回了鄭國,與祭仲商議,把子亹的弟弟公子嬰從陳國叫來擁立成國君,這是鄭子。這一年,齊襄公讓公子彭生趁魯公酒醉摧折其肋骨殺死了魯桓公。
鄭子八年(前686),齊國管至父等人作亂,殺死了自己的國君襄公。十二年(前682),宋國人萬長殺死了自己的國君湣公。這年,鄭國祭仲去世了。
十四年(前680),從前隨鄭厲公突逃亡在櫟邑的人派人誘騙動持了大夫甫假,要挾甫幫助厲公回國都複位。甫假說:「赦免我,我替你殺死鄭子讓你回到國都。」厲公與他訂立盟約后,才釋放了他。六月甲子日,甫假殺死了鄭子和他的兩個兒子,並迎來厲公突,突從櫟又回來即位。當初,在鄭都南門城內有一條蛇與城外一條蛇爭鬥,城內的蛇死去。過了六年,厲公果然又回來了。厲公回到鄭都后就責備自己的伯父原說:「我失去了國家到都外居住,伯父卻無意接納我,也太過分了。」原說:「事奉國君不能有二心,這是做人臣的本分。我知道罪過了。」說完竟自殺身亡。厲公於是又對甫假說:「你事奉國君有二心。」於是殺死了他。臨死甫假後悔地說:「對鄭子的大德不去報答而有此下場,實在是應該啊!」
厲公突複位后元年(679),齊桓公開始稱霸。
五年(前675),燕國、衛國與周惠王的弟弟頹一起討伐周惠王,惠王逃到溫,弟弟頹即位為周王。六年(前674),惠王向鄭國告急,厲公率軍攻打周王子頹,未打勝,於是厲公與周惠王一起撤回鄭國,惠王住在櫟。七年(前673)的春天,鄭厲公與虢叔共同襲擊殺死了王子頹,護送惠王到周都。
秋季,厲公逝世,兒子文公踕(jié,潔)即位。厲公剛剛即位四年,就逃到櫟居住,在櫟住了十七年,又回到鄭都,在位七年,與逃亡的時間加在一起總共二十八年。
文公十七年(前656),齊桓公率軍打敗了蔡國,於是攻打楚國,一直打到召陵。
二十四年(前649),文公有一個名叫燕姞(jí,吉)的賤妾,夢到天帝給她一株蘭草說:「我是伯鯈(yóu,由)。我是你的祖先。用這株蘭草做你的兒子,蘭草有濃烈醇正的香氣。」燕姞把此夢告訴文公,文公便與她同房了。並贈送她蘭草作為憑證。於是燕姞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為蘭。
三十六年(前637),晉公子重耳路過鄭國,鄭文公沒有禮待他。文公的弟弟叔詹說:「重耳是賢人,又與咱們同姓,受窮困經過您處,您不能對他無禮。」文公說:「諸侯中逃亡的公子路過此處的有很多,怎麼都能按禮招待他們呢!」叔詹說:「您如果不禮待他,就殺死他,不殺,他假使返回國內,就是鄭國的憂患了。」文公不聽從叔詹的意見。
三十七年(前636)的春天,晉公子重耳返回晉國,即位了,這就是晉文公。秋季,鄭國攻入滑國,滑國唯鄭命是聽,不久,滑國又親附衛國,於是鄭國又攻打滑國。周襄王讓伯服替滑國說情,鄭文公怨恨惠王曾逃到櫟,是文公的父親厲公護送惠王回朝複位的,但惠王卻沒有賞賜厲公爵位俸祿,又怨恨襄王親附衛國,滑國,所以文公不聽從襄王為滑國的說情反而囚禁了伯服。襄王十分生氣,聯合翟人攻打鄭國,沒有獲勝。冬季,翟人攻打周襄王,襄王逃到鄭國,鄭文公讓襄王住在池(fàn,泛)。三十八年(前635),晉文公把周襄王送回成周。
四十一年(632),鄭國幫助楚國攻擊晉國。因晉文公當年路過鄭,鄭對他無禮,所以鄭國背叛晉國幫助楚國。四十三年(前630),晉文公與秦繆公共同包圍鄭都,討伐鄭君幫助楚國攻打晉國,以及文公路過鄭君的無禮罪行。當初,鄭文公有三位夫人,五個寵愛的兒子,都因罪早死。鄭文公厭惡子瑕,趕走了各位公子。子蘭逃到晉國,跟從晉文公包圍鄭都。當時子蘭事奉晉文公很恭敬,晉文公十分寵幸他。他在晉暗中活動,藉機要求回鄭做太子。晉國這時想得到叔詹並殺死他。鄭文公很害怕,不敢對叔詹說,叔詹聽到這個情況,告訴鄭君說:「我曾對您說,要殺死重耳,您卻不聽從我的意見,晉國終於成為我國的憂患了。可是晉國之所以包圍鄭都就是因為我,我死了而能赦免鄭國,這是我的心愿。」於是叔詹自殺了。鄭人把叔詹屍首送給晉國。晉文公說:「一定想見一下鄭君,污辱他后再離去。」鄭人擔心這件事,就派人私下對秦國說:「打敗了鄭國對晉國有好處,並非對秦國有利。」秦軍聽后才撤軍。晉文公送子蘭到鄭國做太子,藉機通報了鄭國。鄭國大夫石癸說:「我聽說姓姞的女兒是后稷的元配,她的後裔應當有興發的,子蘭的母親就是他的後裔。況且夫人的兒子都已不在世了,剩下的兒子沒有比得上蘭賢能的。現在晉國包圍鄭都很急迫,晉國替子蘭請求回鄭,沒有比這個條件更好的了!」於是鄭國答應了晉國,與晉國訂立盟約,終於立子蘭為太子,晉軍才撤走。
四十五年(前628),鄭文公逝世了,子蘭即位,這是繆公。
繆公元年(前627)的春天,秦繆公派三位將軍率軍想攻打鄭國,到了滑國,遇上鄭國商人弦高,弦高詐稱奉鄭君之命用十二頭牛犒勞秦勞,所以秦軍沒再繼續進軍就回國了,晉軍在崤打敗秦軍。當初,鄭文公逝世后,鄭國都城的衛戍官繒賀把鄭國的內情出賣給秦國,所以秦軍才來攻打鄭國。三年(前625),鄭國派軍跟從晉國攻打秦國,在汪打敗秦軍。
楚國太子商臣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成王即位。二十一年(前607),楚國與宋國華元攻打鄭國。華元宰羊犒勞士兵,卻未給自己的駕車者羊斟肉食,羊斟惱怒把車趕到鄭國,鄭國囚禁了華元,宋國用重金贖回華元而華元早已逃走。晉國讓趙穿率軍攻打鄭國。
二十二年(前606),鄭繆公逝世,兒子夷即位,這是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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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公元年(前605)的春天,楚國獻給靈公黿。子家、子公將要朝拜靈公,子公的食指顫動了一下,對子家說:「我的手指曾動過,一定要吃珍異食物了。」等到入宮后,見到靈公進食黿湯,子公笑道:「果然如此。」靈公問子公為何笑,子公把以上情況告訴了靈公。靈公叫他過去,卻唯獨沒把湯給他喝,子公很生氣,手指在湯里沾了一下嘗了嘗就出了宮。靈公很生氣,想殺死子公。子公與子家商義先下手。夏季,他們殺死了靈公。鄭人想立靈公的弟弟去疾,去疾謙讓說:「一定讓賢能的人即位,而我去疾無才能;一定按長少順序即位,那麼公子堅比我年長。」堅是靈公的弟弟,去疾的哥哥。於是就立了子堅為君,這是襄公。
襄公即位后,將要把繆氏家族斬盡殺絕。繆氏是殺死靈公的子公的家族。去疾說:「一定要殺死繆氏家族,我也將要離開鄭國了。」襄公這才停止。並任命繆氏都為大夫。
襄公元年(前604),楚國生氣鄭國接受了宋國賄賂釋放了華元,攻打鄭國。鄭國背叛楚國,與晉國親近。五年(前600),楚國又攻打鄭國,晉國來救助鄭國。六年(前599),子家去世,鄭都的人們又趕出了子家家族,因為他殺死了靈公。
七年(前598),鄭國與晉國在鄢陵結盟。八年(前597),楚莊王因為鄭國與晉國結盟,來討伐鄭國,包圍鄭都三個月,鄭國獻出國都投降了楚國。楚王從皇門入了城,鄭襄公脫去上衣露出胳膊手牽著羊迎接楚王說:「我不能在邊城事奉您,讓您生氣地來到我國國都,這是我的罪過。我不敢唯命是聽。你把我流放到江南,把鄭賜給諸侯,我也唯命是聽。如果君王沒有忘記周厲王、周宣王、鄭桓公、鄭武公,可憐他們,不忍心斷絕他們的祭禮,您就給我不毛之地,使我又能夠事奉你,這是我的願望,可是我不是敢有所希望。我只不過冒昧地表露我的真心,對您將唯命是聽。」庄王為些讓軍隊退卻三十里后駐紮下來。楚國大臣們說:「我們千里迢迢人郢來到這裡,官兵們也長久地勞苦了。現在已經打下的國家又放棄,為什麼?」庄王說:「我們之所以討伐,是討伐不馴服的國君。今天人家已經服服貼貼了,還有什麼要求的呢?」楚軍終於撤去。晉國聽說楚國攻打鄭國,派軍救援。晉軍出發時,晉國意見不統一,猶不決所以來遲了,等到到了黃河,楚軍已經離去。晉國將帥有的想渡河追擊,有的想班師回國,但終於渡過黃河。庄王聽說后,反轉身攻擊晉軍。鄭國反而幫助楚國,在黃河上把晉軍打得大敗。十年(前595),晉國又來攻打鄭國,因為它反對晉卻親近楚國。
十一年前(594),楚莊王討伐宋國,宋國向晉國告急。晉景公想派軍救助宋國,伯宗進諫晉君說:「上天正興助楚國,不能攻打楚。」晉國於是找到一位壯士是霍國人解揚,字子虎。晉國讓解揚欺騙楚國,讓宋國不要投降,解揚路過鄭國,鄭國和楚國關係親密,就逮捕解揚獻給楚國。楚王賞賜給解揚一份厚禮並與他立約,讓他說反話,叫宋國趕快投降,楚王多次要挾解揚,解揚才勉強答應。於是楚王讓解揚登上觀望敵軍的巢車,讓他向宋軍喊話。但解揚竟違背與楚人的相約,傳達了晉君給他的命令,大聲喊:「晉國正聚集全國的軍隊來援救宋國,宋國雖然形勢緊迫,但千不要投降楚國,晉軍馬上就要趕到了!」楚王一聽非常生氣,將要殺死解揚。解揚說:「國君以制定命令為本分,臣民以執行命令為講信用。我接受我國國君的命令出國辦事,寧死也不以讓君命受損。」庄王說:「那麼,你已經答應了我,爾後又背叛,你的信用在哪兒呢?」解揚說:「我所以答應您,就是想用來完成我國國君的命令。」解揚將要受刑時,回頭對楚軍說:「做人臣的不要忘記竭盡忠誠爾後去死!」楚王的弟弟們都進諫楚王赦免解揚,於是楚王赦免了他,讓他回晉國。晉國授予他上卿。
十八年(前587),襄公逝世,兒子悼公?(mì,秘)即位。
悼公元年(前586),許靈公到楚國中傷鄭國,悼公便讓弟弟(gǔn,滾)去楚自我申辯。申辯不成功,楚國囚禁了。於是鄭悼公來晉講和兩國言歸於好。與楚國子反有交情,子反說情把放回鄭國。
二年(前585),楚國攻打鄭國,晉軍來救助。當年,悼公逝世,鄭國立悼公的弟弟,這是成公。
成公三年(前582),楚共王說:「對鄭成以來說,我是有恩德的。」便派人來鄭與成公訂立盟約。成公暗中與楚國結盟了。秋季,成公朝拜晉國,晉說:「鄭國暗中與楚講和了」,逮捕了成公。並派欒書攻打鄭國。四年(前581)的春季,鄭國擔心晉國來包圍,公子如便立成公的哥哥?(xū,需)做國君。當年四月,晉國聽說鄭國又立了新君,就讓成公回國了。鄭人聽說成公回國,又殺死了?迎接成公。晉軍撤去。
十年(前575),鄭國背叛了與晉國的盟約,與楚國結了盟。晉厲公很生氣,派軍攻打鄭國。楚共王救助了鄭國。晉楚在鄢陵交戰,楚軍失敗了,晉軍射傷楚共王的眼睛,雙方才停戰離去。十三年(前572),晉悼公攻打鄭國,駐軍在洧(wěi,偉)上。鄭軍據城守衛,晉軍也離去了。
十四年(前571),成公逝世,兒子揮即位,這是釐公。
釐公五年(前566),鄭國國相子駟朝拜釐公,釐公沒有禮遇他。子駟十分生氣,讓廚師用毒藥殺死了釐公,向諸侯們報喪說「釐公患了急證病故。」立釐公兒子嘉,嘉當年五歲,這是簡公。
簡公元年(前565),公子們商議想殺死國相子駟,子駟發覺了,反而把公子們全部殺死了。二年(前564),晉國討伐鄭國,鄭國與晉國結為盟好,晉國才離去。冬季,鄭國又與楚國訂立盟約。子駟被殺,所以又親近晉又親近楚。三年(前563),宰相子駟想自己立為國君,公子子孔派尉止殺死了宰相子駟代替了他。子孔又想自立為國君。子產說:「子駟自立是不行的,所以你殺了他,今天你又仿效他,這樣,內亂就沒有平息的那一天了。」於是子孔聽從了子產的意見,仍然只做了鄭簡公的國相。
四年(前562),晉國生氣鄭國與楚國訂立盟約,攻打鄭國,鄭國又與晉國結盟。楚共王救援鄭國,打敗了晉軍。簡公想和晉國講和,楚國又囚禁了鄭國使者。
十二年(前554),簡公對國相子孔專攬大權很憤慨,殺死了子孔,讓子產做上卿。十九年(前547),簡公到晉,給衛君說情讓他回國,並把六個邑封給子產。子產辭讓,只接受了三個邑。二十二年(544),吳國派延陵季子到鄭國,延陵季子與子產一見如故,對子產說:「鄭國執政的人多邪行,災難將要降臨,大權將落到你手中。你如果當政,一定按儀治國;否則,鄭國將慘敗。」子產厚遇了季子。二十三年(前543),各位公子競爭寵愛互相殘殺,又想殺死子產。有的公子進諫說:「子產是仁愛之人,鄭之所以能生存就是因為子產,千萬不要殺死他!」公子們才罷手。
二十五年(前541),鄭國派子產到晉國,詢問平公的病情。平公問:「我占卜后說是實沈、台駘作崇,史官不了解他們的來歷,冒昧地請問他們是什麼神?」子產回答說:「高辛氏有兩個兒子,長子叫閼伯,二子叫實沈,兩人住在大森林裡,互相不容,每天拿著干戈互相征伐,堯帝不喜歡他們,於是讓伯遷到商丘住,主持祭祀辰星,商人因此沿襲下來,所以辰星稱為商星,堯帝讓實沈到大夏住,主持祭祀參(shēn,身)星,唐人因此沿襲下來,服侍夏朝、商朝,唐的末世君主叫唐叔虞。當武王夫人邑姜正懷大叔時,曾夢見天帝對夫人說:「我讓你的兒子叫虞,就把唐封給他,委託他祭祀參星,在那裡繁育後代。」等到大叔生出后,手掌心的紋理象「虞」字,於是用虞命名了。等到周成王滅亡了唐后,就把唐封給了大叔。所以參星是晉國的星宿。從這了解到,實沈是參星神。過去金天氏有個叫昧的後裔,做水官長,生了允格、台駘。台駘能繼承前輩的官職,很好地疏通了汾水、洮水,給大澤修築堤防,住在太原。顓(zhuān,專)頊(xū,須)帝因此嘉獎了他,把汾水封給他。沈、姒、蓐、黃國實際掌管著他的祭祀。現在,晉國統治了汾水流域,滅亡了這一帶的國家。從這裡看,台駘是汾水、洮水神。可是,這兩位神靈都不會危害您的身體,對於山河神,在發生水旱災時應祭祀,對於日月星辰神,在雪霜風雨不按時令來到時應祭祀;您有病,那是飲食哀樂女色所造成的。」平公及叔向到子產這番議論后稱讚說:「對,您真不愧為知識淵博的君子!」送給子產豐厚的禮物。
二十七年(前539)的夏天,鄭簡公去朝拜晉君。冬季,鄭國怕楚靈王強大,又朝拜楚國,子產都跟從了。二十八年(538),鄭君生病,派子產會見諸侯,與楚靈王在申訂立盟約,楚王殺死了齊國慶封。
三十六年(前530),簡分逝世了,兒子定公寧即位。秋季,定公朝拜了晉昭公。
定公元年(前529),楚國公子棄疾殺死了國君靈王自立為君,這是平王。平王想在諸侯中做仁義道德之事,把靈王侵佔鄭國的土地都還給了鄭國。
四年(前526),晉昭公逝世了,晉國的六卿強盛起來,國家力量減弱了。子產對韓宣子說:「執掌政權一定憑仁義道德,不要忘記政權鞏固的原因。」
六年(前524),鄭國發生火災,定公想祭禱消災。子產說:「不如修行德政。」
八年(前522),楚國太子建逃到鄭國。十年(前520),太子建與晉國商議襲擊鄭國。鄭國殺死了太子建,太子建的兒子逃到吳國。
十一年(前519),定公到了晉國。晉與鄭商議,殺死周王室 作亂的臣子,送敬王回周。
十三年(前517),定公逝世了,兒子獻公蠆(chài,去聲,柴)即位。獻公十三年(前510)逝世,兒子聲公勝即位。正在這時候,晉國六卿強盛了,侵奪鄭國領土,鄭於是衰落了。
聲公五年(前496),鄭國相子產逝世,鄭人都哭泣,悲悼他如同悲悼自己的親人。子產是鄭成公的小兒子。為人仁慈關懷別人,事奉君王忠誠老實。孔子曾經路過鄭國,與子產親如兄弟。聽到子產死去,孔子悲哭道:「子產的仁愛,真是古代的遺風啊!」
八年(前493),晉國的范氏、中行氏反叛晉國,晉向鄭國告急,鄭國救助他們。晉國因而攻打鄭國,在鐵把鄭軍打得大敗。
十四年(前487),宋景公亡了曹國。二十年(前481),齊國田常殺死了自己的國君簡公,田常做了齊國國相。二十二年(前479),楚惠王滅亡了陳國。孔子逝世了。
三十六年(前465),晉國知伯討伐鄭國,攻取了九個城邑。
三十七年(前464),聲公逝世了,兒子哀公即位。哀公八年(前455),鄭人殺死了哀公立了聲公的弟弟丑為國君,這是共公。共公三年(452),三晉消滅了知伯。三十一年(前424),共公逝世了,兒子幽公即位。幽公元年(前423),韓武子討伐鄭國,殺死了幽公。鄭人立了幽公的弟弟為國君,這是?公。
?公十五年(前408),韓景侯討伐鄭國,攻取了雍丘。鄭國修築了京城。
十六年(前407),鄭國討伐韓國,在負黍打敗了韓軍。二十年(前403),韓、趙、魏成為諸侯國。二十三年(前400),鄭國包圍了韓國的陽翟。
二十五年(前398),鄭君殺死了國相陽。二十七年(前396),子陽的黨羽一起殺死了?公駘,立了幽公的弟弟乙為國君,這是鄭君。
鄭君乙即位兩年,被鄭國佔領的負黍的人反叛,使負黍回歸韓國。十一年(前385),韓國討伐鄭國,奪下了陽城。
二十一年(前375),韓哀侯滅亡了鄭國,吞併了鄭國。

太史公說:有句俗話說:「用權勢和利害使關係密切的,權勢利害終止了,關係就疏遠了。」這句話說得是甫瑕。甫瑕雖然靠劫持殺死了鄭子接納厲公回國,但厲公終於背叛了他並殺死了,與晉國的里克有什麼區別呢?象荀息那樣堅守節操,即使死了也不能保住奚齊。所以說,變亂的產生,原因也是很多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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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註解】

鄭桓公友者,周厲王少子而宣王庶弟也①。宣王立二十二年,友初封於鄭。封三十三歲,百姓皆便愛之。幽王以為司徒。和集周民②,周民皆說③,河洛之間,人便思之。為司徒一歲,幽王以褒后故,王室治多邪,諸侯或畔之④。於是桓公問太史伯曰:「王室多故,予安逃死乎⑤?」太史伯對曰:「獨洛之東土,河濟之南可居。」公曰:「何以?」對曰:「地近虢、鄶,虢、鄶之君而好利,百姓不附。今公為司徒,民皆愛公,公誠請居之,虢、鄶之君見公方用事⑥,輕分公地。公誠居之,虢、鄶之民皆公之民也。」公曰:「吾欲南之江上,何如?」對曰:「昔祝融為高辛氏火正,其功大矣,而於周未有興者,楚后也。周衰,楚必興。興,非鄭之利也。」公曰:「吾欲居西方,何如?」對曰:「其民貪而好利,難久居。」公曰:「周衰,何國興者?」對曰:「齊、秦、晉、楚乎?夫齊,姜姓,伯夷之後也,伯夷之後也,伯夷佐堯典禮⑦。秦,嬴姓,伯翳之後也,伯翳佐舜懷柔百物⑧。及楚之先,皆嘗有功於天下。而周武王克紂后,成王封叔虞於唐,其地阻險,以此有德與周衰並,亦必興矣。」桓公曰:「善。」於是卒言王⑨,東徙民洛東,而虢、鄶果獻十邑,竟國之⑩。
二歲,犬戎殺幽王於驪山下,並殺桓公。鄭人共立其子掘突,是為武公。

①庶弟:《集解》云:「《年表》雲母弟。」 ②和集:同「和輯」;和協安撫。 ③說:通「悅」。 ④畔:通「叛」。 ⑤逃死:死裡逃生。⑥用事:當權。 ⑦典禮:制度和禮儀。 ⑧懷柔:舊指統治者用政治手段籠絡人心,使之歸服。 ⑨卒:通「猝」。急速,突然。 ⑩據《國語》等載,桓公死幽王之難,其子武公與平王東徙,卒定下邑之地以為國,河南新鄭是也。然則桓公始謀,非身得也。武公始國,非桓公也。武滅虢、鄶、非王徙之而獻邑也。十邑中八邑各為其國,非虢、鄶之地,無由獻之也。

武公十年,娶申侯女為夫人,曰武姜。生太子寤生①,生之難,及生,夫人弗愛。後生少子叔段,段生易,夫人愛之。二十七年,武公疾。夫人請公,欲立段為太子,公弗聽。是歲,武公卒,寤生立,是為庄公。
庄公元年,封弟段於京,號太叔。祭仲曰:「京大於國②,非所以封庶也。」庄公曰:「武姜欲之,我弗敢奪也。」段至京,繕治甲兵③,與其母武姜謀襲鄭。二十二年,段果襲鄭,武姜為內應。庄公發兵伐段,段走。伐京,京人畔段,段出走鄢。鄢潰,段出奔共。於是庄公遷母武姜於城穎,誓言曰:「不至黃泉④,毋相見也。」居歲余,已悔思母。穎谷之考叔有獻於公,公賜食。考叔曰:「臣在母,請君食賜臣母。」庄公曰:「我甚思母,惡負盟⑤,奈何?」考叔曰:「穿地至黃泉,則相見矣。」於是遂從之,見母。

①寤生:逆生。寤通「忤」。武姜生太子腳先出母體,難產,故名之曰寤生。 ②國:國都。 ③繕:修補。 ④黃泉:指人死後伏葬的地穴。下句「穿地至黃泉」的黃泉則是指地下的泉水。 ⑤惡:厭惡。

二十四年,宋繆公卒,公子馮奔鄭。鄭侵周地,取禾。二十五年,衛州吁弒君桓公自立,與宋伐鄭,以馮故也。二十七年,始朝周桓王。桓王怒其取禾,弗禮也。二十九年,庄公怒周弗禮,與魯易祊、許田①。三十三年,宋殺孔父。三十七年,庄公不朝周,周桓王率陳、蔡、虢、衛伐鄭。庄公與祭仲、高渠彌發兵自救,王師大敗。祝聸射中王臂。祝聸請從之②,鄭伯止之,曰:「犯長且難之,況敢陵天子乎?」乃止,夜令祭仲問王疾。

①與魯祊(bēng,崩)、許田:《索隱》曰:「許田,近許之田,魯朝宿之邑。祊者,鄭所受助祭太山之湯沐邑。鄭以天子不能巡宋,故以祊易許田,各從其近。」詳見《魯周公世家》注。 ②從:追逐。

三十八年,北戎伐齊①,齊使求救,鄭遣太子忽將兵救齊。齊釐公欲妻之②,忽謝曰:「我小國,非齊敵也③。」時祭仲與俱,勸使取之④,曰:「君多內寵,太子無大援將不立,三公子皆君也。」所謂三公子者,太子忽,其弟突,次弟子亹也。
四十三年,鄭莊公卒。初,祭仲甚有寵於庄公,庄公使為卿;公使娶鄧女⑤,生太子忽,故祭仲立之,是為昭安。
庄公又娶宋雍氏女,生厲公突。雍氏有寵於宋。宋庄公聞祭仲之立忽,乃使人誘召祭仲而執之⑥,曰:「不立突,將死。」亦執以求賂焉。祭仲許宋,與宋盟。以突歸,立之。昭公忽聞祭仲以宋是要弟突⑦,九月(辛)[丁]亥,忽出奔衛。己亥,突至鄭,立,是為厲公。

①北戎:部族名,即山戎。 ②釐:通「僖」。 ③敵:匹敵。 ④取:通「娶」。 ⑤娶:迎娶。 ⑥執:逮捕。 ⑦要:要挾。

厲公四年,祭仲專國政①。厲公患之,陰使其婿雍糾欲殺祭仲②。糾妻,祭仲女也,知之,謂其母曰:「父與夫孰親?」母曰:「父一而已,人盡夫也。」女乃告祭仲,祭仲反殺雍糾,戮之於市。厲公無奈祭仲何,怒糾曰:「謀及婦人,死固宜哉!」夏,厲公出成居邑櫟。祭仲迎昭公忽,六月乙亥,復入鄭,即位。
秋,鄭厲公突因櫟人殺其大夫單伯,遂居之。諸侯聞厲公出奔,伐鄭,弗克而去。宋頗予厲公兵,自守於櫟,鄭以故亦不伐櫟。

①專:專擅。 ②陰:暗中。

昭公二年,自昭公為太子時,父庄公欲以高渠彌為卿,太子忽惡子,庄公弗聽,卒用渠彌為卿。及昭公即位,懼其殺已,冬十月辛卯,渠彌與昭公出蝟,射殺昭公於野。祭仲與渠彌不敢入厲公,乃更立昭公引子亹為君,是為子亹也,無謚號①。
子亹元年七月,齊襄公會諸侯於首止,鄭子亹往會,高渠彌相②,從,祭仲稱疾不行。所以然者,子亹自齊襄公為公子之時,嘗會斗,相仇,乃會諸侯,祭仲請子亹無行。子亹曰:「齊強,而厲公居櫟,即不往,是率諸侯伐我,內厲公③。我不如往,往何遽必辱④,且又何至是!」卒行。於是祭仲恐齊並殺之,故稱疾。子亹至,不謝齊侯,齊侯怒,遂伏甲而殺子亹。高渠彌亡歸,歸與祭仲謀,召子亹弟公子地陳而立之,是為鄭子。是歲,齊襄公使彭生醉拉殺魯桓公。

①謚:古代帝王及官僚死後,按生前的事迹,由統治階級所給予的表示褒貶的稱號。 ②相:輔佐。 ③內:通「納」。 ④遽:「詎」。豈,何。

鄭子八年,齊人管至父等亂,弒其君襄公。二十年,宋人長弒其君湣公。鄭祭仲死。
十四年,故鄭亡厲公突在櫟者使人誘劫鄭大夫甫假,要以求入。假曰:「舍我,我為君殺鄭子而入君。」厲公與盟,乃舍之。六月甲子,假殺鄭子及其二子而迎厲公突,突自櫟復入即位。初,內蛇與外蛇斗於鄭南門中,內蛇死。居六年,厲公果復入。入而讓其伯父原曰:「我亡國外居,伯父無意入我,亦甚矣。」原曰:「事君無二心,人臣之職也①。原知罪矣。」遂自殺。厲公於是謂甫假曰::「子之事君有二心矣。」遂誅之。假曰:「重德不報②,誠然哉?」

①職:本分,職分。 ②重德:大德,厚德。

厲公突后元年,齊桓公始霸。
五年,燕、衛與擊惠王弟頹伐王①,王出奔溫,立弟頹為王。六年,惠王告急鄭,厲公發兵擊周王子頹,弗勝,於是與周惠王歸,王居於櫟。七年春,鄭厲公與虢叔襲殺王子頹而入惠王於周。
秋,厲公卒,子文公踕立。厲公初立四歲,亡居櫟,居櫟十七歲,復入,立七歲,與亡凡二十八年。

①據《左傳·庄公十九年》載:初,王姚得寵於庄王,生子頹。子頹有寵,?國當他的老師。惠王即位后,奪取了?國的圃作為自己的圃,奪了近於王宮的邊伯的房產,又奪了子禽祝跪與詹父的田地,還沒收了膳夫石速的俸祿。所以?國、邊伯、石速、詹父、子禽祝跪借著蘇氏反對王室而作亂。秋天,五大夫奉子頹之命討伐惠王,未取勝,逃到溫。蘇子又奉子頹之命逃到衛國。衛師、燕師共同討伐周朝。冬,立子頹。

文公十七年,齊桓公以後蔡,遂伐楚,召陵。
二十四年,文公之賤妾曰燕姞,夢天與之蘭,曰:「余為伯鯈。余,爾祖也。以是為而子①,蘭有國香②。」以夢告文公,文公幸之③,而予之草蘭為符④。遂生子,名曰蘭。
三十六年,晉公子重耳過,文公弗禮。文公弟叔詹曰:「重耳賢,且又同姓,窮而過君,不可無禮。」文公曰:「諸侯亡公子過者多矣,安能盡禮之!」詹曰:「君如弗禮,遂殺之;弗殺使即反國⑤,為鄭憂矣。」文公弗聽。
三十七年春,晉公子重耳反國,立,是為文公。秋,鄭入滑,滑聽命,已而反與衛⑥,於是鄭伐滑。周襄王使伯犕請滑。鄭文公怨惠王之亡在櫟,而文公父厲公入之,而惠王不賜厲公爵祿,又怨襄王之與衛滑,故不聽襄王請而囚伯服。王怒,與翟人伐鄭,弗克。冬,翟攻伐襄王,襄王出奔鄭,鄭文公居王於氾。三十八年,晉文公入襄王成國。

①而:通「爾」,你。 ②國香:極為濃烈的香氣。后稱蘭花為國香。 ③幸:寵愛。 ④符:憑證。 ⑤反:通「返」。⑥與:親附。

四十一年,助楚擊晉。自晉文公之過無,故背晉助楚。四十三年,晉文公與秦穆公共圍鄭,討其助楚攻晉者,及文公過時之無禮也。初,鄭文公有三人,寵子五人,皆以罪蚤死①。公怒,溉逐群公子②。子蘭奔晉,從晉文公圍鄭。時蘭事晉文公甚謹,愛幸之,乃和於晉,以求入鄭為太子。晉於是欲得叔詹為僇③。鄭文公恐,不敢謂叔詹言。詹聞,言於鄭君曰:「臣謂君,君不聽臣,晉卒為患。然晉所以圍鄭,以詹,詹死而赦鄭國,詹之願也。」乃自殺④。鄭人以詹屍與晉。晉文公曰:「必欲一見鄭君,辱之而去。」鄭人患之,乃使人私於秦曰:「破鄭益晉,非秦之利也。」秦兵罷。晉文公欲入蘭為太子,以靠鄭。鄭大夫石癸曰:「吾聞姞姓乃后稷之元妃⑤,其後當有興者。子蘭母,其後也。且夫人子盡已死,余庶子無如蘭賢。今圍急,晉以為請,利孰大焉!」遂許晉,與盟,而卒立子蘭為太子,晉兵乃罷去。
四十五年,文公卒,子蘭立,是為繆公。

①據《左傳·宣公三年》載,五子中二人以罪見殺,一人早卒,一人為楚酖死,其一子瑕見存,文公惡之,則非五人俱有寵也,亦非皆以罪早死也。蚤:通「早」。 ②溉:《集解》曰:「溉,一作『瑕』。」由此可見,瑕即子瑕,「溉」當屬上。 ③僇:通「戮」,殺。 ④自殺:據《晉世家》載:叔詹未嘗自殺。 ⑤元妃:君主或諸侯的「元配」。

繆公元年春,秦繆公使三將將兵欲襲鄭,至滑,逢鄭賈人弦高詐以十二牛勞軍;故秦兵不至而還,晉敗之於崤。初,往年鄭文公之卒也,鄭司城繒賀以鄭情賣之,秦兵故來。三年,鄭發兵從晉伐秦,敗秦兵於汪①。
往年楚太子商臣弒其成王代立。二十一年,與宋華元伐鄭。華元殺羊食士②,不與其御羊斟,怒以弛鄭,鄭囚華元。宋贖華元,元亦亡去。晉使趙穿以兵伐鄭③。
二十二年,鄭繆公卒,子夷立,是為靈公。

①敗秦兵於汪:據梁玉繩《史記志疑》載,晉敗秦彭衙,取秦汪邑,兩事也,此誤合為一。 ②食(sì,四)士:犒勞士兵。 ③趙穿:當作趙盾。

靈公元年春;楚獻黿於靈公①。子家、子公將朝靈公,子公之食指動,謂子家曰:「佗日指動②,必食異物。」及人,見靈公進羹,子公笑曰:「果然!」靈公問笑故,具告靈公③。靈公召之與子家謀先。夏,弒靈公。鄭人慾立靈公弟去疾,去疾讓曰:「必以賢,由去疾不肖;必以順,則公子堅長。」堅者,靈公庶弟,去疾之兄也。於是乃立子堅,是為襄公。

①黿:俗名腳魚,又名團魚。 ②佗(tuō,托):同「他」。 ③具:通「俱」,都,完全。 ④《左傳·宣公四年》曰「染指於鼎」。

襄公立,將盡去繆氏。繆氏者,殺靈公子公之族家也。去疾曰:「必去繆氏,我將去之。」乃止。皆以為大夫。
襄公元年,楚怒鄭受宋賂縱華元①,伐鄭。鄭背楚,與晉親。五年,楚復伐鄭,晉來救之。六年,子家卒,國人復逐族,以弒靈之也。
七年,鄭與晉盟鄢陵。八年,楚莊王以鄭與晉盟,來伐,圍鄭三月,鄭以城降楚。楚王入自皇門②,鄭襄公肉袒?羊以迎③,曰:「孤不能事邊邑,使君王懷怒以及弊邑,孤之罪也。敢不惟命是聽。君王遷之江南,及以賜諸侯,亦惟命是聽。若君王不忘厲、宣王、桓、武公,哀不忍絕社稷,錫不毛之地④,使復得改事君王,孤之願也,然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⑤,惟命是聽。」庄王為卻三十里而後舍。楚群臣曰:「自郢至此,士大夫亦久勞矣。今得國舍之,何如?」庄王曰:「所為伐,伐不服也。今已服,尚何乎?」卒去。晉聞楚之伐鄭,發兵救鄭。來持兩端⑥,故遲,比至河,楚兵已去。晉將率或欲渡⑦,或欲還,卒渡河。庄王聞還擊晉。鄭反助楚,大破晉軍於河上。十年,晉來伐鄭,以反晉而親楚也。

①縱:釋放。 ②皇門:鄭國城門。 ③?:通「牽」。④錫:賜。 ⑤布:陳述。 ⑥持兩端:猶豫不決。 ⑦率:通「帥」。

十一年,楚莊王伐宋,宋告急於晉。晉景公欲發兵救宋,伯宗諫晉君曰:「天方開楚①,未可伐也。」乃求壯士得霍人解揚,字子虎,誆楚6②,令宋毋楚。過鄭,鄭與楚親,乃執解揚而獻楚。楚王厚賜與約,使反言,令宋趣降③,三要乃許。於是登解揚樓車④,令呼宋。遂負楚約而致晉君命曰⑤:「晉方悉國兵以救宋,宋雖急,慎毋降楚。晉兵今至矣!」楚莊王大怒,將殺之。解揚曰:「君能命為義⑥,臣能承命為信⑦。愛吾君命以出,有死無隕⑧。」庄王曰:「若之許我,已而背之,其信安在?」解揚曰:「所以許王,欲以成吾君命也。」將死,顧謂楚軍曰:「為人臣無忘盡忠得死者!」楚王諸弟皆諫王赦之,於是赦解揚使歸。
十八年,襄公卒,子悼公?立。
悼公元年,公惡鄭於楚,悼公使弟於楚自訟。論不直⑨,楚囚。於是鄭悼公來與晉平,遂親。私於楚子反,子反言歸於鄭。
二年,楚伐鄭,晉兵來救。是歲,悼公卒,立其弟,是為成公。

①開:開拓,擴大。 ②誆:騙。 ③趣(cù,促):趕快。 ④樓車:古代兵車之一種,即沒有望樓用以瞭望敵人的戰車。又稱「巢車」,狀高如鳥巢,用以瞭望敵人。 ⑤致:傳達,表達。 ⑥制命:制定與發布命令。⑦承命:接受並貫徹命令。 ⑧隕:墜落。 ⑨直:伸。

成公三年;楚共王曰「鄭成公孤有德焉」,使人來與盟。成公私與盟。秋,成公朝晉,晉曰「鄭私平於楚」①,執之。使欒書伐鄭。四年春,鄭患晉圍,公子如乃立成公庶兄?為君。其四月,晉聞鄭立君,乃歸成公。鄭人聞成公歸,亦殺君?,迎成公。晉兵去。
十年,背晉盟,盟於楚。晉厲公怒,發兵伐鄭。楚共王救鄭。晉楚戰鄢陵,楚兵敗,晉射傷楚共王目,俱罷而去。十三年,晉悼公伐鄭,兵於洧上。鄭城守,晉亦去。
十四年,成公卒,子惲立。是為釐公。

①平:講和。

釐公五年,鄭相子駟朝釐公,釐公不禮。子駟怒,使廚人葯殺釐公①,赴諸侯曰「釐公暴病卒」②。立釐公子嘉,嘉時年五歲,是為簡公。
簡公元年,諸公子謀欲誅相子駟,子駟覺之,反盡誅朱子。二年,晉伐鄭,鄭與盟,晉去。冬,又與楚盟。子駟畏誅,故兩親晉、楚。三年,相子駟欲立為君,公子子孔使尉止殺相子駟而伐之。子孔又欲自立。子產曰:「子駟為不可,誅之,今又效之,是亂無時息也。」於是子孔從之而相鄭簡公。
四年,晉怒鄭與楚盟,伐鄭,鄭與盟。楚共王救鄭。敗晉兵。簡公欲與晉平,楚又囚鄭使者。
十二年,簡公怒相子孔專國權,誅之,而以子產為卿。十九年,簡公如晉請衛君還,而封子產以六邑。子產讓,受其三邑。二十二年,吳使延陵季子於鄭,見子產如舊交,謂子產曰:「鄭之執政者侈③,難將至,政將及子。子為政,必以禮;不然,鄭將敗。」子產厚遇季子④。二十三年,諸公子爭寵相殺,又欲殺子產。公子或諫曰:「子產仁人,鄭所以存者子產也,勿殺!」及止。

①使廚人葯殺釐公:《年表》云:「子駟使賊夜殺釐公。」 ②赴:報喪。 ③侈:邪行。 ④厚遇:厚待。

二十五年,鄭使子產於晉,問平公疾。平公曰:「卜而曰實沈、台駘為崇,史官莫知,敢問?」對曰:「高辛氏有二子,長曰閼伯,季曰實沈,居曠林,不相能也①,日操於戈以相征伐。后帝弗臧②,遷閼伯於商丘,主辰③,唐人是因④,故辰為商星。遷實沈於大夏,主參⑤,唐人是因,服事夏、商⑥,其季世曰唐叔虞⑦。當武王邑姜方娠大叔,夢帝謂已:『余命而子曰虞,乃與之唐,屬之參而蕃育其子孫⑧。』及生有文在其掌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國大叔焉⑨。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味,為玄冥師⑩,生允格、台駘。台駘能業其官(11),宣汾、洮(12),障大澤(13),以處太原。帝用之,國之汾川。沈、姒、蓐、黃實守祀。今晉主汾川而滅之。由是觀之,則台駘,汾、洮神也。然是二者不害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之災?之(14);日月辰之神,則雪霜雨不時?之;若君疾,飲食哀樂女色所生也。」平公乃叔向曰:「善,博物君子也!」厚為之禮於子產。

①能;親善。 ②臧:善。 ③主:主持祭祀;辰:指心宿,二十八宿之一。 ④因:沿襲。 ⑤參(shēn,身):參宿,二十八宿之一。⑥服事:諸侯定期進貢,各依服數以事天下。 ⑦季世:末世。⑧屬:通「囑」。託付;蕃:繁殖。 ⑨國:古代侯王的封地,此為動詞。 ⑩師:長也。 (11)業:繼承。 (12)宣:發泄,疏通。 (13)障:修築堤防。 (14)?:古代禳災之祭。

二十七年夏,鄭簡公朝晉。冬,畏楚靈王之強,又朝楚,子產從。二十八年,鄭君病,使子產會諸侯①,與楚靈王盟於申,誅齊莊封。
三十六年,簡公卒,子定公寧立。秋,定公朝晉昭公。
定公元年,楚公子棄疾弒君靈王而自立,為平王。欲行德諸侯,歸靈王所侵鄭地於鄭。
四年,晉昭公卒,其六卿強,公室卑。子產謂韓宣子曰:「為政必以德,毋忘所以立。」
六年,鄭火,公欲禳之②。子產曰:「不如修德。」
八年,楚太子建來奔。十年,太子建與晉謀襲鄭。鄭殺建,建子勝奔吳。
十一年,定公如晉。晉與鄭謀,誅周亂臣,入敬王於周。
十三年,定公卒,子獻公蠆立。以十三年卒,子聲公勝立。當是時,晉六卿強,侵六鄭,鄭遂弱。

①據《春秋·昭公四年》載,鄭伯會於申,無病使子產事。 ②禳:祭禱消災。

聲公五年,鄭相子產卒,鄭人皆哭泣,悲之如亡親戚。子產者,鄭成公少子也。為人愛人,事君忠厚。孔子嘗過鄭,與子產如兄弟雲。及聞子產死,孔子為泣曰:「古之遺愛也①!」
八年,晉范、中行氏反晉,告急於鄭,鄭救之。晉伐鄭,敗鄭軍於鐵。
十四年,宋景公滅曹。二十年,齊田常弒其君簡公,而常相於齊,二十二年,楚惠王滅陳。孔子卒。
三十六年,晉知伯伐鄭,取九邑。
三十七年,聲公卒,子哀公立。哀公八年,鄭人弒公而立聲公弟丑,是為共公。共公三年,三晉滅知伯。三十一年,共公,子幽公已立。幽公元年,韓武子伐鄭,殺幽公。鄭人立幽公弟駘,是為?公。

①《集解》曰:「子產見受,有古人遺也。」

?公十五年,韓景侯伐鄭,取雍丘。鄭城京。
十六年,鄭伐韓,敗韓兵於負黍。二十年,韓、趙、魏列為諸侯。二十三年,鄭圍韓之陽翟。
二十五年,鄭君殺其相子陽。二十七年,子陽之黨共弒?公駘而立幽公弟乙為君,是為鄭君。
鄭君乙立二年,鄭負黍反,復歸韓。十一年,韓伐鄭,取陽城。
二十一年,韓哀侯滅鄭,並其國。

太史公曰:語有之,「以權利合者①,權利盡而交疏」,甫瑕是也。甫瑕雖以劫殺鄭子內厲公,厲公終背而殺之,此與晉之里克何異?守節如荀息,身死而不能存奚齊。變所從來。亦多故矣!

①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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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lnln 發表於 2006-11-10 13:31 | 只看該作者
趙世家第十三

支菊生 譯註

【說明】

在《史記》三十世家中《趙世家》是頗具特色的一篇。全文洋洋萬言,如長江大河,波瀾起伏,精彩片斷時有所見。其敘事之生動,人物之逼真,章法之多變,剪裁之精妙,都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有兩件大事,其一是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其二是關於趙氏孤兒的故事。
趙武靈王是戰國時期最傑出的人物之一。他根據趙國的國情,大膽提出了胡服騎射的主張。實行這一主張,就要改變傳統習俗,因而遭到來自各方面的反對,阻力重重,舉步維艱。但武靈王對舊的習慣勢力毫不妥協,他力排眾議,接連與貴族及大臣進行激烈的論辯,終於使反對者理屈辭窮,不得不同意他的主張。司馬遷對武靈王力排眾議的記述是頗為詳盡的,因為在反覆論辯中,這位改革家的遠見卓識及其勇氣和魄力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當然,作者也記述了胡服騎射使趙國迅速強大的功效。我們從歷史上已經看到,胡服騎射之功絕不僅僅局限在趙國,這一移風易俗的措施對中國歷史發展所產生的積極影響是多方面的。司馬遷雖然還來不及完全看到這些影響,但他卻以敏銳的眼光看到了武靈王的革新措施及不尋常,因而給以充分的肯定。這也正是這位偉大史學家的卓越之處。
趙氏孤兒的故事由於戲曲和小說的傳播,早已為人熟知。但最早記述這一故事的正是這篇《趙世家》。司馬遷通過這個故事歌頌了正義,鞭笞了邪惡,並揭示了正義終將戰勝邪惡的真理。故事情節曲折,驚心動魄;人物形象鮮明,栩栩如生。程嬰的忍辱負重,公孫杵臼的慷慨犧牲,屠岸賈的姦邪殘暴,無不躍然紙上。但這個故事從唐代以來就不斷地受到批評,學者們紛紛指責它並非信史,有人還作了很細緻的考證。如果僅從史學角度而論,這種批評不無道理。但《史記》不僅僅是一部史書,也是一部文學傑作。故事中的三個主要人物和重要情節可能是作者虛構,或者是出自民間的傳聞。以虛構或傳聞為史實固然不合史法,但從文學角度而言,恰是很好的創作。如從根本精神來說,這個故事也並不違背歷史的真實。元代作家紀君祥據此創作的《趙氏孤兒》雜劇,被王國維在《宋元戲曲考》中譽為「即列於世界大悲劇中,亦無愧色也」。試想,如果沒有司馬遷關於趙氏孤兒的記述,紀君祥怎麼可能創作出這部傑出的雜劇來呢!
篇中有幾處夢卜的記述。夢卜就是據夢境預卜後事,這種迷信思想應予批判。不過史書中記夢卜等迷信活動並不始於司馬遷,《左傳》里就有不少這類記載,司馬遷還不可能完全擺脫這種影響,這是時代的局限。


【譯文】

趙氏的先人和秦人是同一個祖先。傳到中衍,他給殷帝太戊趕車。他的後代蜚廉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取名惡來,侍奉紂王,后被周人殺死,他的後代就是秦人。惡來的弟弟名叫季勝,他的後代就是趙人。
季勝生了孟增。孟增受到周成王的寵信,這就是宅皋狼。皋狼生了衡父,衡父生了造父。造父得寵於周穆王。造父選取了駿馬八匹,與在桃林得到的盜驪、驊騮、綠耳等名馬獻給穆王。穆王讓造父趕車,到西方去巡視,會見了西王母,快樂得把回去都忘了。不久,徐偃王發動叛亂,穆王乘坐馬車,日行千里,攻打徐偃王,把他徹底打敗。於是把趙城賜給造父,從此就成為趙氏。
從造父往下經六代傳到了奄父,奄父字公仲,周宣王的時候討伐戎人,他給宣王趕車。在千畝之戰中,奄父曾使宣王脫險。奄父生了叔帶。叔帶的時候,周幽王荒淫無道,他就離開周王朝到了晉國,侍奉晉文侯,開始在晉國建立趙氏家族。
從叔帶往下,趙氏宗族越來越興旺,又過五代傳到了趙夙。
晉獻公十六年(前661),晉國征討霍、魏、耿三國,趙夙為將軍征討霍國。霍公求逃到了齊國。這一年晉國大旱,占卜的結果說:「霍太山的山神作怪。」於是派趙夙到齊國召回霍國國君,恢復了他的地位,讓他主持霍太山的祭祀,晉國才又得到豐收。晉獻公把耿地賜給趙夙。
趙夙生共孟這一年,正當魯閔公元年(前661)。共孟生趙衰(cuī,崔),趙衰字子余。
趙衰為侍奉晉獻公還是侍奉幾位公子進行占卜,結果都不吉利。占卜到侍奉公子重耳時,結果吉利,他就去侍奉重耳。重耳由於驪姬之亂逃亡到翟,趙衰做隨從。翟人討伐廧咎(gāo,高)如,得到兩個女子。翟君把年少的女子給重耳為妻,年長的女子給趙衰為妻,生了趙盾。當初,重耳在晉國的時候,趙衰的元配妻子已生了趙同、趙括、趙嬰齊。趙衰跟隨重耳在外逃亡,共計十九年,才得以返回晉國。重耳做了晉文公,趙衰做原大夫,住在原城,主持國家政事。晉文公所以能返回並且成為霸主,大多是趙衰的計策,這些事記在《晉世家》里。
趙衰回到晉國以後,在晉國的原配妻子堅決要求把他在翟娶的妻子迎接回來,並且讓翟妻的兒子趙盾做正宗繼承人,而讓自己的三個兒子居下位侍奉他。晉襄公六年(前662),趙衰去世,他的謚號是成季。
趙盾接替成季主持國政兩年之後,晉襄公去世,太子夷皋年紀小。趙盾由於國家多難,想立襄公的弟弟雍為國君。雍當時在秦國,就派使臣去迎接他。太子的母親日夜啼哭,叩頭對趙盾說:「先君有什麼罪過,為什麼要拋棄他的嫡子而另找國君呢?」趙盾為此事憂慮,恐怕她的宗親和大夫們來襲擊殺死自己,於是就立了太子,這就是晉靈公,並派兵去攔截到秦國迎接襄公弟弟的一行人。靈公即位之後,趙盾更加獨攬晉國的政事。
靈公即位十四年,趙來越驕縱。趙盾多次進諫,靈公不聽。一次吃熊掌,沒有煮熟,就把膳食官殺了,讓人把他的屍體抬出去,正好被趙盾看見。靈公因此害怕,想要殺害趙盾。趙盾平素待人寬厚慈愛,他曾經送食物給一個餓倒在桑樹之下的人,這個人回身掩護救了趙盾,趙盾才得以逃走。他還沒有逃出國境,趙穿就殺死了靈公,立襄公的弟弟黑臀為君,這就是晉成公。趙盾又回來主持國政。君子譏諷趙盾「身為正卿,逃亡沒有出國境,返回來也不誅討逆賊」,所以史官記載說「趙盾殺了他的國君」。晉景公的時候趙盾去世,他的謚號是宣孟,其子趙朔承襲爵位。
晉景公三年(前597),趙朔率領晉國的下軍援救鄭國,與楚莊王在黃河邊交戰。趙朔娶了晉成公的姐姐為夫人。
晉景公三年,大夫屠岸賈要誅殺趙氏家族。當初,趙盾在世的時候,曾夢見叔帶抱著他的腰痛哭,非常悲傷;之後又大笑,還拍著手唱歌。趙盾為此進行占卜,龜甲上燒出的裂紋中斷,可後邊又好了。趙國一位名叫援的史官判斷說:「這個夢很兇,不是應驗在您的身上,而是在您兒子身上,可也是由於您的過錯。到您孫子那一代,趙氏家族將更加衰落。」屠岸賈這個人,起初受靈公的寵信,到景公的時候他就做了司寇,將要發難,就先懲治殺靈公的逆賊以便牽連出趙盾,同時遍告所有的將領說:「趙盾雖然不知情,但仍然是逆賊之首。做臣子的殺害了國君,他的子孫卻還在朝為官,這還怎麼能懲治罪人呢?請各位誅殺他們。」韓厥說:「靈公遇害的時候,趙盾在外地,我們的先君認為他無罪,所以沒有殺他。如今各位將要誅殺他的後人,這不是先君的意願而是隨意濫殺,隨意濫殺就是作亂。為臣的有大事卻不讓國君知道,這是目無君主。」屠岸賈不聽。韓厥就告知趙朔趕快逃跑。趙朔不肯逃跑,他說:「您一定能不使趙氏的香火斷絕,我死了也就沒有遺恨了。」韓厥答應了他的要求,他謊稱有病不出門。屠岸賈不請示國君就擅自和將領們在下宮攻襲趙氏,殺死了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並且滅絕了他們的家族。
趙朔的妻子是成公的姐姐,有趙朔留下的身孕,她逃到景公宮裡躲藏起來。趙朔的一位門客名叫公孫杵臼,杵臼對趙朔的朋友程嬰說:「你為什麼不死?」程嬰說:「趙朔的妻子有身孕,如果有幸是男孩,我就奉養他;如果是女孩,我再慢慢去死。」過了不久,趙朔的妻子分娩,生下男孩。屠岸賈聽到后,到宮中去搜查。大人把嬰兒放在褲子里,禱告說:「趙氏宗族要是滅絕,你就大哭;如果不會滅絕,你就不要出聲。」搜查到這裡的時候,嬰兒竟然沒有聲音。脫險以後,程嬰對公孫杵臼說:「今天一次搜查沒有找到,以後一定要再來搜查,怎麼辦呢?」公孫杵臼說:「扶立遺孤和死哪件事更難?」程嬰說:「死很容易,扶立遺孤很難啊。」公孫杵臼說:「趙氏的先君待您不薄,您就勉為其難吧;我去做那件容易的,讓我先死吧!」於是兩人設法得到別人家的嬰兒背著,給他包上漂亮的小花被,藏到深山裡。程嬰從山裡出來,假意對將軍們說:「我程嬰沒出息,不能扶養趙氏孤兒,誰能給我千金,我就告訴他趙氏孤兒藏在哪裡。」將軍們都很高興,答應了他,就派兵跟隨程嬰去攻打公孫杵臼。杵臼假意說:「程嬰,你這個小人哪!當初下宮之難你不能去死,跟我商量隱藏趙氏孤兒,如今你卻出賣了我。即使你不能撫養,怎能忍心出賣他呢!」他抱著嬰兒大叫道:「天哪!天哪!趙氏孤兒有什麼罪?請你們讓他活下來,只殺我杵臼可以吧。」將軍們不答應,立刻殺了杵臼和孤兒。將軍們以為趙氏孤兒確實已經死了,都很高興。然而真的趙氏孤兒卻仍然活著,程嬰終於和他一起隱藏到深山裡。
過了十五年,晉景公生病,進行占卜,占卜的結果說是大業的子孫後代不順利,因而做怪。景公問韓厥,韓厥知道趙氏孤兒還在世,便說:「大業的後代子孫中如今已在晉國斷絕香火的,不就是趙氏嗎?從中衍傳下的後代都是姓嬴的了。中衍人面鳥嘴,來到人世輔佐殷帝太戊,到他的後代輔佐的幾位周天子,都有美好的德行。再往下到厲王、幽王時昏庸無道,叔帶就離開周王朝來到晉國,侍奉先君文侯,一直到成公,他們世代都建立了功業,從未斷絕過香火。如今只有君主您滅了趙氏宗族,晉國人都為他們悲哀,所以在占卜時就顯示出來了。希望您考慮考慮吧!」景公問道:「趙氏還有後代子孫嗎?」韓厥就把實情完全告訴了景公。於是景公就與韓厥商量立趙氏孤兒,先把他找來藏在宮中。將軍們進宮問候景公的病情,景公依靠韓厥的眾多隨從迫使將軍們同趙氏孤兒見面。趙氏孤兒名叫趙武。將軍們不得已,只好說:「當初下宮那次事變,是屠岸賈策動的,他假傳君命,並且向群臣發令,不然的話,誰敢發動變亂呢!如果不是您有病,我們這些大臣本來就要請趙氏的後代了。如今您有這個命令,正是群臣的心愿啊!」當時就讓趙武、程嬰一一拜謝各位將軍,將軍們又反過來與程嬰、趙武攻打屠岸賈,誅滅了他的家族。景公重又把原屬趙氏的封地賜給趙武。
到趙武行了冠禮,已是成人了,程嬰就拜別了各位大夫,然後對趙武說:「當初下宮的事變,人人都能死難。我並非不能去死,我是想扶立趙氏的後代。如今趙武已經承襲祖業,長大成人,恢復了原來的爵位,我要到地下去報告給趙宣和公孫杵臼。」趙武啼哭叩頭,堅持請求說:「我寧願使自己筋骨受苦也要報答您一直到死,難道您忍心離開我去死嗎?」程嬰說:「不行。他認為我能完成大事,所以在我以前死去;如今我不去復命,就會以為我的任務沒有完成。」於是就自殺了。趙武為程嬰守孝三年,給他安排了祭祀用的土地,春秋祭祀,世代不絕。
趙氏恢復爵位十一年後,晉厲公殺了三位郤(xī,西)氏大夫。欒書害怕牽連到自己,於是就殺了晉君厲公,改立襄公的曾孫周,這就是晉悼公。晉國從此以後大夫的勢力逐漸強盛。
趙武接續趙氏宗族后二十七年,晉平公即位。平公十二年(前546),趙武做了正卿。十三年,吳國的延陵季子使晉國,他說:「晉國的政權最後要落到趙武子、韓宣子、魏獻子後代的手裡。」趙武死後,謚號是文子。
文子生了景叔。景叔的時候,齊景公派晏嬰出使晉國,晏嬰和晉國的叔向談話。晏嬰說:「齊國的政權以後最終要落到田氏手裡。」叔向也說:「晉國的政權將會落到六卿的手裡。六卿很放肆,可是我們國君卻不知憂慮。」
趙景叔去世,他生子趙鞅,這就是趙簡子。
趙簡子在位期間,晉頃公九年(前517),簡子會合諸侯在周境內駐守。第二年,送周敬王回周朝,因為他在外躲避他的弟弟子朝。
晉頃公十二年,六卿依照法令誅殺了國君的宗族祁氏和羊舌氏,把他們的領地分為十個縣,六卿分別讓自家的族人去做大夫。晉國公室從此更加削弱。
再過十三年,魯國的亂臣陽虎逃到晉國來,趙簡子接受了賄賂,對他給以厚待。
趙簡子生了病,五天不省人事,大夫們都害怕了。醫生扁鵲看過後走出來,董安於詢問病情,扁鵲說:「血脈平和,你們何必驚怪!從前秦穆公也有過這種情況,過了七天才醒過來。醒來的那天,告訴公孫支和子輿說:『我到了上帝住的地方很快樂。我所以停留的時間久,是由於我正好在受教。上帝告訴我:『晉國將要大亂,五世不得安寧;他們的後代將稱霸,沒有年老就死去,稱霸者的兒子將要讓你們晉國男女混雜。』公孫支寫下來並把它藏好,秦國的預言這時就傳出來了。獻公時的混亂,文公時的稱霸,襄公時在殽山大敗秦軍,回去就縱容淫亂,這些都是您知道的。如今你們君主的病與秦穆公一樣,不出三天病一定會好轉,好轉之後一定有話要講。」
過了兩天半,簡子醒過來了。他對大夫們說:「我到了上帝那裡非常快樂,和百神在鈞天遊覽。聽到了寵偉的樂曲多次演奏,還看到了萬舞,不像是夏、商、周三代的音樂,那樂聲非常動人。有一頭熊要來抓我,上帝讓我射它,熊被射中了,死了。又有一隻羆過來,我又射它,羆被射中,也死了。上帝非常高興,賜給我兩個竹箱,都配有小箱。我看到一個小孩在上帝身邊,上帝又託付給我一隻翟犬,對我說:『等你的兒子長大了,把這隻犬送給他。』上帝還告訴我:『晉國將逐漸衰落,再傳七代就要滅亡,嬴姓的人將在范魁的西邊大敗周人,可是你們卻不能佔有那裡。現在我追念虞舜的功勛,到時候我將把舜的後代之女孟姚嫁給你的第七代孫子。』」董安於聽了這番話就把它寫下來妥為保存。他把扁鵲說的話報告給簡子,簡子賜給扁鵲田地四畝。
有一天,簡子外出,有人攔路,驅趕他也不離開,隨從們很生氣,要殺他。攔路人說:「我有事要拜見主君。」隨從把他的話稟告簡子,簡子召見他,一見面就說:「嘻!我曾經清楚地看見過你呀。」攔路人說:「讓左右侍從退下,我有事稟告。」簡子讓人們退下。攔路人說:「您生病的時候,我正在上帝身邊。」 簡子說:「對,有這件事。你見到我的時候,我在做什麼?」攔路人說:「上帝讓您射熊和羆,都被您射死了。」簡子說:「對,將會怎麼樣呢?」攔路人說:「晉國將有大難,您是為首的。上帝讓您滅掉兩位上卿,熊和羆就是他們的祖先。」簡子說:「上帝賜給我兩個竹箱,並且都有相配的小箱,這是什麼意思?」攔路人說:「您的兒子將在翟攻克兩國,他們都是子姓。」簡子說:「我看到一個小孩在上帝身邊,上帝給我一隻翟犬,並說:『等你的兒子長大了把這隻犬送給他』。把翟犬送給小孩是什麼意思?」攔路人說:「小孩就是您的兒子,翟犬是代國的祖先。您的兒子將來必定佔有代國。到您的後代,將有政令的變革,並且要穿胡人的服裝,在翟吞併兩國。」簡子問他的姓並且要聘他做官。攔路人說:「我是鄉野之人,只是來傳達上帝的旨意罷了。」說完就不見了。簡子把這些話記載下來保存在秘府里。
另一天,姑布子卿拜見簡子,簡子把兒子們都叫來讓他看相。子卿說:「沒有能做將軍的人。」簡子說:「趙氏要完了嗎?」子卿說:「我曾在路上看到一個孩子,大概是您的兒子吧!」簡子又叫來兒子毋恤。毋恤一到,子卿就站起來說:「這才是真正的將軍呀!」簡子說:「這孩子的母親卑賤,是從翟來的婢女,怎麼說他尊貴呢?」子卿說:「上天賜給的,即使卑賤也定能顯貴。」從此以後簡子常把兒子們都叫來談話,毋恤表現最好。簡子有一次告訴兒子們說:「我把寶符藏在常山之上,誰先找到了就賞給他。」兒子們趕快跑到常山上去找,結果什麼也沒找到。毋恤回來后說:「已經找到寶符了。」簡子說:「你說吧。」毋恤說:「從常山上往下看到代國,代國可以奪取過來。」簡子這才知道毋恤果然是賢才。於是廢了太子伯魯,把毋恤立為太子。
過了兩年,晉定公十四年(前498),范氏、中行氏作亂。第二年春天,簡子對邯鄲大夫趙午說:「把衛國的五百戶士民還給我,我要把他們安置到晉陽。」趙午答應了,回去后他的父兄卻不同意,就違背了諾言。趙鞅逮捕了趙午,把他囚禁在晉陽。通告邯鄲人說:「我私自誅殺趙午,各位想立誰?」於是殺了趙午。趙午之子趙稷和家臣涉賓憑藉邯鄲反叛。晉國國君派籍秦包圍邯鄲。荀寅、范吉射和趙午友好,不肯幫助籍秦反而策劃叛亂,董安於知道這一情況。十月,范氏和中行氏討伐趙鞅,趙鞅逃到晉陽,晉人包圍晉陽。范吉射、荀寅的仇人魏襄等謀划驅逐荀寅,讓梁嬰父取代他;驅逐范吉射,讓范皋繹取代他。荀櫟對晉君說:「先君對大有令,領頭叛亂的要處死。如今三位大臣都領頭作亂,可是單單驅逐趙鞅,這是施用刑罰不公平,請把他們全都驅逐了。」十一月,荀櫟、韓不佞、魏哆奉國君的命令討伐范氏、中行氏,沒有取勝。范氏、中行氏反過來討伐定公,定公還擊,范氏、中行氏失敗逃跑。丁未這天,兩個人逃到朝歌。韓不佞、魏哆為趙鞅求情。十二月辛未這天,趙鞅進入絳城,在定公宮中盟誓。第二年,知伯文子對趙鞅說:「范氏、中行氏雖然確實發動了叛亂,但這是董安於挑起的,這就是董安於參與了策劃。晉國有法,開始作亂的要處死。那兩個人已經受到處治,而唯獨董安於還在。」趙鞅為此事憂慮。董安於說:「我死了,趙氏可以安定,晉國也能安寧,我死得太晚了。」於是就自殺了。趙鞅把這件事告訴了知伯,此後趙氏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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