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信仰之謎》

轉帖自www.tianjian.cc  作者：蘇和
《神秘信仰之謎》（蘇和著）第一部分

第一部分　神秘信仰與「信則靈」

神秘信仰與神秘現象密不可分。所有的神秘事物及現象，或者與人的生存環境有關，或者與人的生命及心靈有關，都會引起人們的興趣和關注。人們渴望把握自己的生存環境，也渴望理解自身的生命與心靈。為了滿足這種需求與渴望，人類的宗教和科學同時在發展。發展中，科學逐步提供它的認知理解，宗教不斷提供它的神學解釋，各種民間信仰也提供了對神秘事物的某種認識與看法。神學解釋的地盤似乎在縮小，但以有神信仰為核心的神秘信仰的人數，仍佔世界人口大多數。

本書所稱的神秘信仰，就是認同與信奉對自然及生命現象的神學解釋或超自然力解釋。神秘信仰表面上看起來，是信奉那些神秘事物，但實際上信奉的，是對這些現象的神學解釋、超自然力的解釋，是對這種解釋的觀念認同。基本上所有的有神信仰、宗教信仰都是這樣的神秘信仰。而所有這樣的信仰都強調「信」，強調「信則靈」。

導致人們神秘信仰的原因眾多。「信則靈」現象和觀念是其中之一，它在中國乃至世界民間文化中流傳極廣，跨越漫長時間、廣大地域和民族而極為普遍。

我們發現，廣泛真實存在的「信則靈效應」，為人們的神秘信仰奠定了普遍的心理基礎，成為神秘信仰的重要原因。因此，當我們準備步入人類神秘信仰這一天地——這一廣闊又深邃的天地探尋時，在眾多的迷宮般的入口處，我們將「信則靈」現象作為探索奧秘的切入視角和行進起點。

一、什麼是「信則靈」

「信則靈」、「心誠則靈」，這樣的話在生活中很常見、很常聽。什麼情況下容易聽到這句話？有時，是一個熟人、一個朋友，他（她）相信某種宗教、相信某個高人、相信算命大師、相信……　他對我們說，「信則靈」、「誠則靈」；　有時，是我們走進某個特別的地方，比如走進寺廟、走進一個信仰團體，走進……，信徒對我們說「信則靈」、「誠則靈」；有時，朋友聚會閑談、家人飯後雜議的時候，會說起某人的某種特別經歷，順口說一句「信則靈」嘛，於是，我們又聽到了這句話。

那麼，到底什麼是「信則靈」、「誠則靈」？從字面上看，不難理解，前一句的意思——相信就靈驗、相信就靈光、相信就有效。后一句強調的是「誠」。「誠」在字典中的解釋是「真心、實在、的確」。那麼，「誠則靈」就是真心相信、的確相信了就靈驗、就有效，不是嘴裡說信，心裡還打問號，強調的是真信、實信、確信。
　　
那麼，信就靈驗嗎？真信就真的靈驗嗎？對此，人們依據自己的經驗經歷或所受教育，有許多不同的看法，甚至差別極大的看法。不管如何眾說紛紜，通過大量考察我們發現，「信則靈」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信則靈」確確實實道出了一個真相，一個事實，這就是——許多人因為信而發生了變化，包括生理、心理、觀念及行為的變化，特別是發生了向著他們的「信」所指向所期望的變化，例如在求助於各種現代科學治療方法都無效的情況下，信仰了某種宗教，嘗試了某種另類的方法，結果身體疾病發生了極大好轉甚至痊癒；或者因為信而行動，由此使事情向他們相信的方向發展，造成了他們相信的結果，甚至改變了他們的命運，也使人更加相信他們所信的事物。

要指出的是，這裡所說的「信」，更多地包括信那些玄奧的、假想的事物；這裡所說的「靈」，也包括信了那些玄奧的、假想的東西之後，對人的身體、精神、思想、行為所發生的效果和作用。就是說，信虛假的東西，也會對人產生真實的作用、產生真實的效果。我們將在後面詳細分析其中的奧秘。這是一種類型的「信則靈」。也就是「信」與「靈」之間有著直接的客觀聯繫，有著確實的因果關係。我們將這種「信則靈」稱為「真實的信則靈」。

第二種「信則靈」是，自從相信了某種預言、某種徵兆，如某個算命先生的話，某個高人、大師、巫婆、神漢及民間傳言等等，按照他們所說的去做去行為，比如去燒香求神、去請佛像、去搬遷祖墳、去重新安放房間物品、去埋陞官符、……，將他們說過的話（這種話常常可作多種解釋和理解）與後來發生的某些事情聯繫起來，認為他們的話是靈驗的、準確的、有效的。這種靈驗，可能是信奉者事後的附會解釋，將一些沒有證據、難以驗證是否有因果關係的事物聯繫起來，或者將偶然的巧合以及實際上並不相關的事物一廂情願地拉在一起，認為是應驗了。這是一種附會性的解釋，也就是將沒有關係的事物說成是有關係，把沒有某種意義的事物說成是有某種意義。關係和意義都是信仰者人為附加上去的。這是另一種類型的「信則靈」。我們將這種 「信則靈」　稱為「虛假的信則靈」。

第一種有因果關係的真實的信則靈，與第二種沒有因果關係的虛假的信則靈常常混淆在一起，更加重了人們對這種現象的模糊感、神秘感。虔誠者堅信其有，不信者嗤之以鼻。更多的人則感到似有若無，說不清，道不明。雖然不屑一顧，或一笑了之，卻也難解心頭之惑。

二、真實的信則靈現象面面觀

下面是不同種類的「信則靈」個案，可以從多個視角來透視這一現象的各種表現。首先考察真實的信則靈。

看到下面的例案，人們一定會有更多的聯想，更多的舉一反三。因為信則靈，信則有效果、信則起作用的事例，遍布我們周圍和我們自己身上。而且我們強調的是，相信虛假的、不真實的東西而有效果、起作用的事例，這些現象從歷史到現今，從平民到偉人，一直在發生著……

▲　望梅止渴與草木皆兵

「望梅止渴」的故事來自於南朝宋•劉義慶的《世說新語•假譎》：說的是曹操率兵行軍，由於天氣燥熱，士兵們乾渴難忍而厭惡行軍趕路。曹操謊稱前面有片梅子林，前往食之可解渴。士兵們聽了，嘴裡都流出了口水，士氣也得到鼓舞，加快了行走速度，很快到達目的地。

請注意「信」在其中的作用，士兵們相信曹操的話，相信前面有梅子林可解渴，於是「靈驗」了，口水出來了，暫時緩解了乾渴。這個成語的引申意義在辭典上被解釋為，「比喻用空想來安慰自己。」　然而所謂空想，是旁觀者的說法，局外人的看法。事實上，無論旁觀者認為是空想也好，虛假也好，只要當事人不認為是空想，而是信其真，信其有，就會靈驗，就起作用。說話者曹操的權威和威望增加了士兵信的程度。信與口水是有直接因果關係的。

「草木皆兵」經常與「風聲鶴唳」連用，一是它們都出自於歷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戰；二是它們的含義相近——將遠處的草木當作敵軍的士兵，將風聲與鳥叫當作敵方的追兵。我們來看其中「信則靈」的事實。

公元383年，基本上統一了北方的前秦皇帝苻堅，率領90萬兵馬，南下攻伐東晉。東晉王朝任命謝石為大將，謝玄為先鋒，率領8萬精兵迎戰。

秦軍前鋒苻融攻佔壽陽（今安徽壽縣）后，苻堅親自率領八千名騎兵抵達這座城池。他聽信苻融的判斷，認為晉兵不堪一擊，只要他的後續大軍一到，一定可大獲全勝。於是，他派一個名叫朱序的人去向謝石勸降。

朱序原是東晉官員，他見到謝石后，報告了秦軍的布防情況，並建議晉軍在前秦後續大軍未到達之前襲擊洛澗（今安徽淮南東洛河）。謝石聽從他的建議，出兵偷襲秦營，結果大勝。晉兵乘勝向壽陽進軍。

苻堅得知洛澗兵敗，晉兵正向壽陽而來，大驚失色，馬上和苻融登上壽陽城頭，親自觀察淝水對岸晉軍動靜。當時正是隆冬時節，又是陰天，遠遠望去，淝水上空灰濛濛的一片。仔細看去，那裡桅杆林立，戰船密布，晉兵持刀執戟，陣容齊整。他不禁暗暗稱讚晉兵布防有序，訓練有素。

接著，苻堅又向北望去。那裡橫著八公山，山上有八座連綿起伏的峰巒，地勢非常險要。晉兵的大本營便駐紮在八公山下。隨著一陣西北風呼嘯而過，山上晃動的草木，就像無數士兵在運動。苻堅頓時面如土色，驚恐地回過頭來對苻融說：「晉兵是一支勁敵，怎麼能說它是弱兵呢？」　（注意其視察前兵敗的軍事背景，以及由此產生的心理狀態。）

為了戰勝對方，苻堅想依仗自己兵多將廣的優勢，把兵力集結在壽陽東的淝水邊，等後續大軍到齊，再向晉軍發動進攻。

另一方為了以少勝多，謝玄施出計謀，派使者到秦營，向秦軍的前鋒建議道：「貴軍在淝水邊安營紮寨，顯然是為了持久作戰，而不是速戰速決。如果貴軍稍向後退，讓我軍渡過淝水決戰，不是更好嗎?」

秦軍內部討論時，眾將領都認為，堅守淝水，晉軍不能過河。待後續大軍抵達，即可徹底擊潰晉軍。因此不能接受晉軍的建議。

但是，苻堅求勝心切，不同意眾將領的意見，說：「我軍只要稍稍後退，等晉軍一半過河，一半還在渡河時，用精銳的騎兵衝殺上去，肯定能大獲全勝!」

於是，秦軍決定後退。但苻堅沒有料到，秦軍是臨時拼湊起來的，指揮不統一，一接到後退的命令，就以為前方打了敗仗，慌忙向後潰逃。

謝玄見敵軍潰退，指揮部下快速渡河殺敵。秦軍在潰退途中，丟棄了兵器和盔甲，一片混亂，自相驚擾、自相踐踏而死的不計其數。那些僥倖逃脫晉軍追擊的士兵，一路上聽到呼呼的風聲和鶴的鳴叫聲，都以為晉軍又追來了，於是驚慌失措，神經極度緊張，不顧白天黑夜，拚命奔逃。就這樣，晉軍取得了重大勝利。

這一戰，便是著名的淝水之戰，是歷史上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著名戰例。 但我們並不關注這一例案在軍事上的意義，所以要將事件較為詳細地敘述，是為了理解秦軍「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的心理活動是如何一步步產生的，是如何從開始的趾高氣揚、輕視對方，到後來的正視對方、重視對方，直到在特定情形之下，產生了錯覺及幻覺——相信草木為士兵、相信風聲與鳥叫為追兵，又將錯覺幻覺當真，由此恐懼、由此潰逃、由此兵敗。這就是信假為真之後，發生了真的逃跑行為和兵敗後果。也是典型的「真實的信則靈」例案。

▲　「信」導致身體疾病的正向變化

生活中最常見的「信則靈」現象，是身患某些疾病乃至絕症的人，在某種信念的激勵下——或者是加入了某個精神信仰團體，或者是相信某個治療者之後（這個治療者通常具有很高的權威性，甚至已被信眾神化），身心狀況發生了極大變化，甚至完全康復。在歷史記載和傳說中，各種宗教及精神信仰團體都有因為信者的虔誠堅信而使身心狀況發生正向變化的事例，被稱之為「奇迹」、「神跡」。（正向變化指人的身體向健康方向發展、精神向樂觀方向變化。）在中國20世紀80－90年代的氣功熱、特異功能熱的高潮中，各種被稱為氣功大師、有特異功能的人用所謂發功發氣的方法治癒疾病的神奇事例，或者被民間口碑，或者被各種媒體大力宣傳過。不少人還自己經歷過，或者眼見耳聞過親人朋友的此類事件。後面我們將詳細考察此類事物。

▲　「信」導致身體疾病的負向變化

中央電視台的名牌欄目「健康之路」，曾以腫瘤的防治為話題，邀請了權威專家。專家說了這樣一句話，給人留下極深的印象，他說，從醫數十年，讓他最感震驚的現象是，人一旦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之後的表現，那種一落千丈、判若兩人的沮喪、焦慮、憂鬱、絕望，不少人很快因此而離世，而且是在不該走的時候去世。

按理說，什麼事情都是見多不怪，習以為常，專家整天與癌症病人打交道，見多了這種生生死死，但心靈卻仍然一次又一次地受到衝擊和震撼。如果說，這只是醫療者數十年經歷所刻劃下來的深刻烙印，那麼，各種規模的醫學統計同樣證實了這一點。例如，南京東南大學附屬中大醫院臨床腫瘤中心的有關資料顯示，近80%的晚期癌症患者由於對疾病過度恐懼，而被「嚇」死。天津市腫瘤醫院對近年來到該院就診的近萬名癌症患者臨床調查表明，心理因素對癌症康復治療至關重要。調查顯示，約有２０％的癌症患者屬非正常時間死亡，足以證明患者是被癌魔「嚇死」的。還有的調查表明，大約三成的癌症患者被嚇死。統計指標的差異會造成統計比例的高低，但無論何種統計，都顯示了一個共同的現象，就是心理對身體生理的巨大影響。

這種身體的負向變化現象從另一個角度告訴我們，「信則靈」。如果相信自己的病是無救的，這種信就會發揮作用，人很快就一天天衰弱下去，最後「靈驗」地證明——無救了，不行了，死亡了。實際上，這幾成被嚇死的病人，大多數的生命期限還應更長，其中一部分還有治癒的可能。然而他們主動放棄了，只因為他們相信自己不行了，沒救了。

▲　「信」導致更極端的死亡案例

一個廣泛傳播的心理學實驗：讓一個被判死刑的囚犯躺在床上，告訴他將被執行死刑，然後用一小木片在他的手腕上劃了一下，接著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個水龍頭打開，讓它向床下的一個容器中滴水，伴隨著由快到慢的滴水節奏，那個死囚以為自己的血管被割開，鮮血正在不停地流出，不久就昏死了過去。

前蘇聯曾報道：一個人無意中被關進了冷藏車，第二天早上人們打開冷藏車時，發現他已被凍死在裡面，身體呈現出凍傷的各種癥狀。但奇怪的是，這輛冷藏車當時並沒有製冷，車中的溫度同外面差不多，這種溫度是絕對不可能凍死人的，他穿的衣服也與外面人在常溫下穿的差不多，正常狀況下不會感到寒冷，更不會受凍，然而這個人身上卻有種種被凍傷的癥狀。因此可以判斷，他知道自己被關進冷藏車后，肯定以為自己將被「冷藏」，處於極度的恐懼之中，試圖與外界聯繫，但厚厚的冷藏車使外界無法聽到他的呼叫，處於「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絕境，封閉黑暗的空間更增加了他的絕望恐懼，使他喪失了正常感覺，相信自己很快要被凍死，引起一系列相應的生理反應，這種反應又會使他更加相信自己快不行了，要凍壞了，由此惡性循環並最終致命。

類似的事件，美國有一個開叉車的工人叫邁克，有一次叉車壞了，在裡面修車時門被無意鎖上了，他拚命敲門，當敲到手都敲破了，還沒有把人叫來的時候，他非常絕望，告訴自己完了，所以他用血手寫了兩個字，完了。第二天門打開的時候，邁克已經死了，而且是凍死的。

事件告訴我們：精神是生命的真正脊樑，一旦從精神上摧垮一個人，生命也就變形了。在很多情況下，人所處的絕境，並不都是生存的絕境，而是精神的絕境；如同這幾個事例中的人，當時那個生存絕境是虛假的，但只要真信自己面臨絕境，沒有希望，就真的「靈」，就真的發生了作用。

這樣「信則靈」的事件不僅會發生在個體身上，還會發生、流行在一個群體之中。

▲集體精神傳染的例案——群發性癔病

癔病也稱歇斯底里症，「歇斯底里」是英文hysteria的音譯，中文稱為癔病，醫學上將其歸為神經官能症中的一種類型，是一種較常見的神經症。癔病的典型癥狀是患者自己認為失去身體某部分的功能，而且也確實表現出身體某一部分功能的喪失。如有的人認為自己失明、失聽、失語、肢癱了，也就確實就表現出失明、失聽、失語、肢癱等等，醫學上叫做感覺和運動功能障礙，更常見的表現還有心慌、胸悶、頭昏、抽搐、發燒、胡言亂語、昏厥、……，醫學上叫做內臟器官和植物神經功能失調以及精神異常等，但各種檢查又表明根本沒有相應器官的損傷或病變。癔病有時在民間俗稱為「想出來的病」。

如果說，一般的癥狀還好理解的話，最讓人感到吃驚和不可思議的是，患者在自我暗示之下，自認為自己看不到、聽不到、不會說話了、不會走路了，就真的不會了。換句話說，如果真的相信自我暗示的內容，就真的向所想的方向發展，然後靈驗了。而任何檢查又都表明患者的這些器官是完全正常的。例如2005年，多家電視台、報紙等媒體報道南京市江寧區陸郎中心小學五（1）班學生李雨婷眼睛突然失明，數家醫院查不出病因，後來兒童心理專家在了解了李雨婷的性格、生活、學習、家庭、發病前的心理過程等等，診斷為癔病，僅僅對她進行了心理治療，用良性暗示的方法使她相信自己是能夠看到的，就使得眼睛在失明15天後，又恢復了視覺。正是所謂對症下藥，心理疾病還需心理治療。

而癔病在一個群體中發生髮展的現象更是奇特。近年來，各地媒體時有這樣的報道， 例如「集體癔症流行， 眾多學生暈針」、　「疫苗本無錯， 心理在作祟」、　「氟化泡沫，天使還是魔鬼？」「衛生部專家親臨事件現場」……等等，說的就是這樣一種奇特的集體群發性事件。如果說，一般的傳染病有病毒以及空氣、水、血液等傳染媒介，群體性癔病的流行卻沒有任何物理、化學及生物的傳染源和傳染中介，而是一種精神傳染。

以2005年發生的、驚動國務院、溫家寶總理親自批示的安徽省泗縣疫苗事件為例：當時學生集體接種疫苗，個別學生因緊張而出現暈針反應：噁心、嘔吐，等等。這種反應起到了不良暗示的作用，使一些本來對打針緊張敏感的學生也發生各種不適癥狀，然後有家長帶孩子上醫院。於是「接種疫苗出現不良反應，有孩子送醫院」的消息迅速傳開。當時鎮上17個村19所學校2500名中小學生都接種了這種疫苗。一位心理學權威說，因為沒有心理學背景，當時一些醫務人員的做法，很不專業，給家長和學生強烈的、不恰當的心理暗示，導致群體性癔症逐漸流行。加上一名學生後來證實是因為其它原因在這期間死亡，被誤傳為與接種疫苗有關；再加上疫苗檢驗結果沒正式出來前，一些媒體把「疫苗」說成「問題疫苗」，進而又說成「奪命疫苗」，（後來權威檢驗結果證實疫苗是沒有問題的）， 導致人心惶惶，感覺不適而住院的人數不斷增加至304人。 心理學專家到達後走訪醫院和孩子，得到的信息是：有700人要求當天住院！說明「人們已恐慌到極點了。」

最後，國家衛生部專家將學生們的不良反應確定為，「群體性心因性反應」，也叫群體性癔症，是心理性因素而導致的群體不適反應。如果用醫學語言講，就是在臨床上只有精神或者神經癥狀，意識並不喪失，檢查的客觀體征少或無，化驗檢查也無陽性發現。主要是受相互心理暗示，或者形象地說，是相互精神傳染，而使病情加重或減輕。治療也主要是通過心理療法，通過專業治療師的談話、交流、疏導，有時配合適當的鎮靜劑，就可得到緩解和康復。

這也是典型的「心魔」變「病魔」的案例，是「信則靈」現象在一個群體中的活生生的表現。實際上，疫苗有問題、打針會死人，都是不真實的虛假信息，但一些易受暗示的學生相信了這些虛假信息以後，就真的出現了身體問題，「信則靈」了，「靈」的後果又繼續通過情緒感染或所謂精神傳染而傳播開來，導致了一場驚動國家頂層的大規模的群體事件。

▲一種表現特別的癔病——「鬼神附體」

民間傳說中的什麼什麼附體，講得很玄乎，很神秘，特別是看到過這種現象，又無法理解的人，就沿用民間的說法，用附體來解釋，因為從表面現象看，當事人確實像是失去了原本的自我，似乎被什麼其它東西所控制，表現得異常、失常、或者被認為是超常。實際上，所謂「鬼神附體」，或其它什麼附體，是一種較為常見的癔病發作形式。這種情況多見於好感情用事、富於幻想，以及具有迷信思想的人，農村婦女尤為多見。首先，病人有相信鬼神存在的思想基礎，有易於接受暗示的性格特點，在遇到較大的精神刺激，如親人去世、情感刺激、婚姻矛盾、人際衝突等等，在自我意識發生障礙的情況下，再經過自我暗示，或周圍環境中其它語言、行為、情境的暗示，患者會自稱是某某神仙，或某某死者的化身，以這些所謂附體者的口吻、身份講話，聲調也變得特殊，講話內容與患者當時的內心體驗有關。歷時數分鐘或數小時。發作過後，可自行恢復自主意識。或者經過適當的心理治療后，病人就可迅速恢復其自身身份。在發病過後，也可以部分回憶起發作的經過。

「鬼神附體」本身僅僅是一種精神疾病的癥狀，是患者在強烈的情感反應下的一種病態過程，以死者、鬼神的口吻講出他（她）的想法和要求。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只有患者本身相信鬼神的存在，相信死者靈魂的存在，他們犯病時才會出現「鬼神附體」或其它什麼附體的癥狀。也就是說，是與患者本人的思想、生活、文化背景有關，與當地的社會習俗和傳說有關。相反，不相信鬼神的人，沒有這種思想背景的人，不論怎樣犯病，即使是意識失常、情緒失控的狀態下，也不會出現這種癥狀。

因此，任何錶現為附體現象的癔病，其前提條件都是本人相信鬼神或靈魂等等，「信」是基本的必備的條件，而後才有相應的所謂附體表現，也就是癔病的病態表現。

這裡需要指出，有一種被人有意識操控的附體現象。它不是真正失常狀態下的病態，而是偽裝出來的。目的是利用人們對附體現象的困惑、疑慮和畏懼，特別是一些地區的人認為這是超常能力的表現，以此來達到個人的目的，通常是斂財的目的。如一些農村地區跳大神的巫婆、神漢、仙姑等等，以此作為謀生的手段，其表現就是有目的偽裝出來的鬼神附體。

▲　思想文化觀念與信則靈

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宗教都有各自不同的戒律戒規和禁忌觀念。這些戒律、禁忌中，又往往帶有破戒違規之後的不良後果和懲罰規定，人們相信接受了以後，成為人們固有的思想文化觀念。不同的地區甚至不同的個體也有自己的特定禁忌。一旦發生了破戒違禁的事情，而且往往是在不知情的無意的情況下發生的，虔信者就會產生心理波動，甚至產生強烈的心理震撼和情緒變化，導致程度不同的身體反應。

例如作者的一位朋友，對蛇有著特殊的反感，連說起蛇看到蛇都渾身不舒服，更不用說是養蛇吃蛇了。有一次朋友請客，不知情中無意上了一道菜「蛇羹」。當時沒有人告訴他，他也覺得味道不錯。後來有人提起這是用蛇肉做的，他馬上難過得上吐下瀉，噁心頭暈，……，很長時間才恢復正常。

對這種知情前與知情后的截然不同的表現，人們通常會說，這是「心理作用」，也認為這是最合情理的解釋。因為除了心理作用外，很難找到其它可以說明的原因。有的人有潔癖，一旦沒有條件洗手換衣，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似乎有無數細菌入侵，甚至會真的病倒。有的人對某些特定的事物有恐懼等等，那些在一般人看來很普通的事物在他們那裡就是不可觸碰的禁忌，一旦無意破戒，也會給他們帶來極大的心理衝擊，並帶來身體反應。

很顯然，這也是「信則靈」　的又一種表現，是禁忌觀念或對特定事物敏感導致的「心理作用」，作用於身體，就有了生理反應。一般而言，信的程度越深，越敏感，生理反應也會越強烈。

上面我們考察了各種類型的「真實的信則靈」例案，也就是信與靈之間有著真實的客觀聯繫、因果關係，發現它們有這樣一些共同的特點：

第一、它們都是相信了某種思想觀念、或某種虛假的信息——相信了前方真有梅子林；相信了草木、風聲、鳥叫為敵軍及追兵；相信了神靈、高人、氣功師、宗教領袖、巫婆等等的超常能力；相信自己已處於生命絕境；相信接種的疫苗有問題；相信鬼神、靈魂會附體；相信某些禁忌或戒律；……等等。

第二、它們都是信了以後對人發生了真實的作用，引起生理反應、心理反應、行為反應，導致了所信的效果，表現為真的「信則靈」了，也就是我們所稱的「真實的信則靈」。

三、身體的信則靈效應與事件的信則靈效應

進一步考察各種「真實的信則靈」現象，又可以將它們分為兩大類：

第一種，通過所接受所相信的思想觀念及信息，（包括虛假信息造成的思想觀念，）直接對人的身體發生了真實的影響，有正向作用和負向作用兩個方面。正向作用表現為身體向好的健康的方向發展；負向作用表現為向不健康的甚至死亡的方向發展。如果所相信的思想觀念對接受者而言，是積極樂觀良性的，身體狀況就趨向正向方向；反之，趨向負向方向。無論正向還是負向，都對人的身體發生了真實影響，產生了真實作用、真實後果。我們將這種影響過程和後果稱之為「身體的信則靈效應」。

第二種，通過所相信的思想觀念及信息，直接影響了人的行為，使人在所信事物的支配下，發生了種種行為，導致了種種事件。比如淝水之戰中的潰逃行為、兵敗事件；望梅止渴中加快行軍速度的行為；鬼神附體中模仿故去親人的言語行為等等。無論何種行為，都是在相信了某種信息（包括虛假信息）之後，所發生的真實行為，又產生了真實後果。我們將這種影響過程和後果稱為「事件的信則靈效應」。

無論是第一種心理對身體的影響，還是第二種心理對行為的影響，我們強調的是真實的作用、真實的效應。

這種真實，是心理活動或心理過程（包括感覺、知覺、想象、思維以及情緒、情感等）對人的身體、對人的行為的真實影響。以上例案中，他們的病、他們的死、他們的康復、他們的淌口水、他們的潰逃、他們的集體病態……都是完全真實的，都是在接受了外來信息暗示或自我暗示下導致了其後果、其效應。從歷史的記載，從可觀察的事件，從科學研究以及由此發展出的一系列現代心理治療方法，都證實了這種真實性。

為什麼要強調「信則靈」真實性的一面？因為「信則靈」這句話本身就帶有神秘、玄奧的色彩，相信的人說起來活靈活現，天花亂墜，確鑿無疑。不信的人則不屑一顧，用「迷信、愚昧」來貶之笑之。然而，不屑一顧也好，一笑了之也好，貼上迷信的標籤也好，都無助於真相的清晰與理解。

相信與靈驗之間的關係，有著太多的似是而非，模糊及不確定。需要去一一辨別，深入剖析。

四、虛假的信則靈現象面面觀

下面再來考察那些沒有確定因果關係的，可能是附會的虛假的信則靈，但卻常常被人理解為、相信為、並解釋為是真實的信則靈。也正是因為有這種半真半假的攙和混淆，更使得「信則靈」蒙上了濃重的神秘色彩。

如果將沒有確定因果關係的事物說成是有關係，將沒有某種意義的事物說成是有某種意義，我們就說這是一種附會性的解釋。

▲燒香拜佛與靈驗　　

據媒體報道，近些年來，燒香拜佛的現象有越演越烈的趨向。當官的祈求升遷；做生意的祈求賺錢；學生祈求考試過關；年輕人祈求婚姻和生子；有病的人祈求健康；……幾乎生活中的一切願望都是燒香拜佛的內容。例如媒體報道，在哈爾濱極樂寺，隨著每年高考、中考考期臨近，雙休日家長帶著孩子專程來燒香拜佛的絡繹不絕。距離哈爾濱40分鐘車程的雙城魁星樓，因為供奉著傳說中負責點狀元的魁星，格外受到考生家長青睞。一種外包裝印有「金榜題名」字樣的香，最長的高過2米，價格從66元到99元不等，稱得上名副其實的「高香」。在賣香人「六六大順」、「九九歸一」的解說中，家長們慷慨解囊。除了燒高香，這裡還有專門向魁星「捎話」的服務，家長們將孩子的姓名、學校、志願寫在一張印有魁星大印的表上，通過在香爐焚燒「通報」給魁星。當然，每一個環節都免不了上香、上錢。

四川眉山三蘇祠博物館赫然樹起一面面杏黃旗，以「拜三蘇前程似錦」、「拜三蘇學業有成」相招攬，還大力宣揚拜三蘇后考上大學的「靈驗」故事，以便推銷每炷68元的「學業有成」香。吉林市文廟博物館在大成殿前貼出告示，燒清晨第一炷香收費9999元。許多留學生考托福和GRE，申請國外大學和簽證之前都要燒香拜佛，又有各種級別的官員在換屆之前求神問卦，甚至利用特權到廟裡燒新年的頭炷香。類似的現象不勝枚舉。

河北省原副省長叢福奎可以說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信佛者了。他拜山西五台山某寺住持為師，在北京勞動人民文化宮犧牲殿舉行了「灌頂」儀式，受賜法號「妙全」，成了一名「佛門俗家弟子」。並嚴格按照佛家戒律，戒了煙，戒了酒，戒了肉。在兩處住宅內，叢福奎都設了裝修極其講究的佛堂，供奉著釋迦、觀音，還專設了供道台、供神台，供著傳說中的各種神像。每月初一、十五，他都要極其虔誠地沐浴、燒香、念經、打坐、拜佛。他如此虔誠地燒香拜佛，並沒有使他仕途高升，反而因違法受賄被判無期徒刑。一些黨政官員燒香拜佛的現象，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在一些地方互相影響，甚至愈演愈烈。

如果燒香之後考試過關，仕途順利、生意賺錢、……　馬上就會與燒香拜佛拜神聯繫起來，認為兩者之間有因果關係，認為真的靈驗了，還有的會津津樂道、四處傳揚。

▲算命與靈驗　　

在各種搜索引擎里隨便檢索一下「科學算命」之類的詞，立刻會蹦出成千上萬個網頁和網站。從周易原理到風水大師，從生辰八字到星座血型，洋洋大觀、盛況空前。過去有人是出門行事看黃曆，現在是上電腦查預測算命網。當然，街頭巷尾、廟宇道觀、山中村野的算命先生仍然活躍在他們的地域範圍內。而網上算命搭載高科技的便車，又披上科學的外衣，又方便又快捷，還可以即時互動；而且品種齊全，各種算命品種在網上如同一個大集市，也如同一部可以隨便翻閱的百科全書；同時它還具有隱蔽性，這使每個好奇者或篤信者可以隨意出入而不必擔心旁人的眼光。《人民日報》報道說，通過查找迷信網站「網址大全」和各網站的友情鏈接而粗略估計，全球排名１０萬位以內的熱門迷信網站在２００個以上，排名在１０萬至１００萬位的迷信網站超過１０００個，迷信網站的遊客數以千萬計，在我國就超過２７００萬。數千萬網民成為網路迷信消費者，巫婆神漢紛紛網上開業就在情理之中。需求決定生產，顧客培養市場。調查表明，我國有數以千計的迷信公司在持照經營，這也是迷信活動能夠順利進行並涉足網路的重要原因。《人民日報》2006年4月14日 第16版

有的學生因為網上算命說今天不宜出門，就乾脆曠課待在家中；有的青年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理想的戀人，但算命先生說是星象不合、生辰相剋，便斷然決絕；有的學生考試前複習功課是應該坐在床上還是書桌旁，面朝什麼方向，都要預先到風水網算一算。至於買進或賣出誰家的股票，選什麼號碼的彩票，生了病如何改個姓名，便能替代吃藥打針，網上全都能找到答案。甚至有公司的人事部門把職工的花名冊交給預測公司，請他們根據每人的出生年月和姓名籍貫，用「科學方法」判定誰該下崗，誰該留用，誰該提拔。一些「死亡網站」叫你輸入自己的真實信息，它就可以預測你何年何月何日死於何種原因，並且頒發一個赫然寫著你的名字的死亡證書。有的人算出來自己能活的年數不多了，從此失魂落魄，無心生活，天天在恐懼中數著生命的倒計時。另一些斂財心切的人想出用手機簡訊從「算命產業」中分一杯羹。

一個著名的案例，來自山東省泰安市原市委書記胡建學。有人算命預測說胡建學可當副總理，只是命里缺一座「橋」。他因此下令將已按計劃施工的國道改道，使其穿越一座水庫，並順理成章地在水庫上修起一座大橋。不過，他終究與副總理職位無緣，倒是因貪污受賄罪行暴露，被山東省高院判處死緩。

▲禁忌與靈驗　　

對禁忌與吉兆的相信也是越來越多，而且花樣不斷翻新，範圍越來越廣，地區性差異也很大。以上海地區為例，去參加高考的考生乘計程車，車牌不能有0、4、6，因為0等於零分，4的諧音是死，6在上海話中與「落」同音，意味著落榜。而其它一些地區6意味著順溜，順利。還有的女生吃避孕藥，只是因為相信這是吉利吉兆，因為避孕是「必贏」的諧音。如果考試過關如願，就認為靈驗靈光了。如果將一與「一無所有」相聯，二與「兩手空空」相聯，三意味著「名落孫山」，七等於「七上八下」，還有多少數字可用？數字禁忌看起來很荒唐，但相信數字預示凶吉的人群眾多。用重金購買、用權力和關係獲取吉利的門牌號、車牌號、電話號等等，是曾經有過、還在繼續的現象。

殯葬方式也在翻新出奇，燒的冥鈔變成了美元、VISA卡，陪葬物件從紙紮的彩電、冰箱、手機到汽車、別墅甚至二奶。無論生前與死後，各種禁忌與吉兆是五花八門、無所不有。而且，這種現象的存在並不分東部沿海發達地區還是中西部落後地區。有時，在我國經濟、科技發達的地區，如廣東、福建、上海、北京等地，這種現象同樣普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在民間隨處可見、隨處可聽，特別是逢年過節、紅白喜事、以及其它家庭重要事項，人們都會隨俗。所謂隨俗，一是隨傳統的俗，隨過去流傳下來的習俗習慣，包括各種禁忌與吉兆；二是隨老人的俗，老人有一些特別的說法，特別的要求，視為重要的、不可違背的禁忌或吉兆；三是隨風氣的俗，時下流行什麼，就隨什麼。

從事這些活動的心態，有幾種情況，一種是真的相信禁忌與吉兆，相信真的按照禁忌與吉兆的要求去做了，就會帶來好運，就會事情順利，也就是相信它們與事物的後果是有聯繫的，是會發生影響、會起作用、會靈驗的。

另一種人則是從眾隨俗。從眾隨俗的人中間又有半信半疑者和完全不信者。半信半疑的人聽到過一些關於靈驗的說法，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不信的人則是隨大流、隨長輩，內心並不相信禁忌吉兆與事情的後果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但任何事情都不是固定不變的，都會發展演變的。一些原來半信半疑、或完全不信的人，在某種風氣的包圍下，在周邊人群的影響下，從過去根本不屑一顧到被卷裹進去，再不由自主地從隨俗到半信半疑，到寧可信其有。如果遇到一兩次看起來「靈驗」的事情，也會從懷疑者變為相信者甚至堅信者。

▲　風水與靈驗　　

中國傳統文化中一直有「風水」之說，又稱「堪輿」，指的是住宅、墳地等所處的地理位置，如地脈、山水的走向，住宅的朝向、內部及周邊的環境等，也包括了種種禁忌與吉兆的內容。認為風水的好壞可以影響其家族、子孫的盛衰吉凶，可以影響時運、前途等等。民間的風水觀念和風水活動經過建國以後多年的科學教育和無神論教育，漸漸地減少，再經過文革的強力打壓和批判，風水活動在許多地區銷聲匿跡，風水觀念在青少年一代中淡化或消失。

改革開放以後，隨著社會環境的寬鬆和外部環境的影響，風水之術開始抬頭，漸漸在一些地方形成有影響的社會現象，甚至越來越熱。現實的情況是，儘管學界對於風水術有諸多爭論，但從北京到東南沿海城市再到西北邊陲，「風水」已經在社會各個階層中大行其道，一些商人尤其是房地產商更是把風水與自己的生意緊密相連。

這股熱潮，使得風水師在某些地方成為被熱捧的人物，他們中的一些人，甚至在數家公司兼有投資顧問的頭銜。在互聯網的傳播優勢下，一個又一個「易學大師」、「堪輿家」、「環境規劃師」生長出來，特別在沿海及經濟發達省市北京、廣東、江蘇、黑龍江、福建、浙江等地區，成為一種新的文化和商業景觀，並波及社會各個層面。

2005年9月初，某大學要開「建築風水文化」培訓班的消息，引發了國內學界一場關於風水到底是國粹還是迷信的爭論。由此，社會上久已存在的「風水熱」浮上水面。

據2005年《半月談》雜誌的報道，在「風水」的眾多追捧者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黨政官員群體」，部分政府官員動用公款為之埋單。 一位風水界人士告訴記者，在他們接待的個人客戶中，除了演藝界人士、企業老總，就是政府官員。

報道說，1999年，瀋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新辦公大樓落成，院行政處向院長賈永祥打報告請風水師來測定具體的搬家日期。經賈永祥批准后，該院在風水先生身上花了3萬元。風水先生擇定「吉日」后，瀋陽中院才正式搬遷到新大樓。然而，新大樓啟用不久，賈永祥就被中紀委「雙規」。

除了個人行為外，黨政幹部集體信奉風水的事件也時有發生。 20世紀90年代，時任山西省呂梁地區交口縣委書記的房吉華、縣長李來福請風水師到交口縣看「風水」。一番勘察下來，風水師稱縣委大院「風水」不好，破解之道是在比縣委大院低的地方重修看守所、在縣城裡興修牌樓，在縣委大院的中心和四角埋下「鎮邪物」和「陞官符」等。在風水師的指點下，夜深人靜之時，數十名黨政幹部齊刷刷地跪於香案前，在縣委大院內埋下桃木弓箭、銅鏡、陞官符等物；縣裡還以各種借口重建看守所、新修牌樓，並在縣委大院房頂上砌了一垛無用的女兒牆，以高出其他建築物一頭……

這些官員用公款為風水之術埋單已成為「公開的秘密」。一位風水界人士說：「這些官員的錢比較容易掙，因為能用公款報銷，花多少也不會心疼。」 為了方便官員用公款支付「風水」費用，一些風水師還為此專門成立了皮包公司。

所以會有上述種種現象，都是當事人相信風水與個人命運之間有著相互關聯的因果關係。如果相信的後果出現了，就會解釋為「信則靈」了。

以上我們考察了燒香拜佛與靈驗、算命與靈驗、禁忌與靈驗、風水與靈驗等所謂的「信則靈」現象。這一類現象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相信與靈驗之間沒有可靠的證據表明它們有因果關係，而只是當事人將預言預測、數字型大小碼、凶吉徵兆等等，與事後的結果主觀地聯繫在一起，做出有因果關係的附會性解釋。我們將這種所謂的「信則靈」稱為「虛假的信則靈」。

綜上所述，「信則靈」現象包括兩大類，一類是「真實的信則靈」，一類是「虛假的信則靈」。其中，「真實的信則靈」過程及後果，包括我們所稱所命名的「身體的信則靈效應」和「事件的信則靈效應」。它們都是由於「信」而對身體、對行為、對事件發生了真實的影響，產生了「信」所指向的身體變化和事件後果。「信」與「靈驗」之間有著真實的客觀聯繫和因果關係。

另一類「虛假的信則靈」現象，就難以證實「信」與「靈驗」之間有真實的客觀聯繫、因果關係，而且它們發生的概率與不信是同樣的，甚至是更少的。例如燒香之後考上大學的可能性與不燒香而考上大學的可能性都為50%。

無論是「真實的信則靈」還是「虛假的信則靈」，都對人們的神秘信仰發生著重要的不可忽略的深刻影響，對這一現象的理解和透視，將是我們認識人類神秘信仰這個深厚久遠問題的一把獨特犀利的鑰匙。

第二部分　　透視「信則靈」的秘密

前面論述了真實的「信則靈」的兩種情況，一是因為「信」而引起生理反應，使身體變化與「信」的內容相合，產生 「身體的信則靈效應」，二是因為「信」而引起行為反應，使事情變化向所「信」的方向發展，產生「事件的信則靈效應」。下面我們分別討論這兩種效應。

一、 「身體的信則靈效應」與心身關係

「信」一旦產生之後，表現為一種綜合的心理狀態，包含了人的認知、情感、意志等等。比如人對神的信仰，包含了敬畏的、崇拜的情感，包含了對神的觀念的認知，包含了信神的決心、堅持性等意志，所有這些情感、意志和思想觀念，構成了「信」的整體心理狀態。

那麼，這種心理狀態與身體的生理狀態是怎樣一種關係？實際上，心身關係一直是人類關注和探討的重大問題。

我國古代著名的典籍《黃帝內經》將人的精神活動歸納為「五志」——怒、喜、思、憂、恐，這五志也是當代心理學所說的心理活動中的情感活動。古人認為這些情感活動對應並影響著五髒的生理功能。五臟是：肝、心、脾、肺、腎。所以有「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的說法，將心理影響生理的表現直接聯接了起來。雖然我國及世界各國的先人對心理生理的互相作用、互相影響已有了獨特的觀察和領悟，但還是非常粗淺與局限的。

今天的人類對於心身的關係有了更深入更全面的認識。以世界衛生組織對健康的定義為例，從前人們對所謂健康的理解，就是指身體的無病狀態，沒有疾病就稱為健康。後來發現並越來越肯定，很多疾病不單是自然環境、物理化學、生物細菌的因素引起的，而是由社會的、心理的因素引起，甚至完全由社會心理因素決定。比如：人在情緒激動時可以引起血壓升高、心臟病發作；重大的精神打擊可以使人的眼睛失明、頭髮變白；情緒鬱悶可以引起頭痛、胃痛等等。1989年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WHO）對健康作了新的定義，即「健康不僅是沒有疾病，而且包括軀體健康、心理健康、社會適應良好和道德健康。」　這個健康新定義，標誌著人類對心身關係的認識更為清晰和明確了。

在理解和探索心身關係的過程中，人類發展出了一系列的科學理論、科學方法和應用技術與成果。我們以測謊儀、腦指紋儀的應用、心理治療中的生物反饋技術和暗示、催眠技術、以及新葯研製過程中的安慰劑檢驗為例，來考察人類對心身關係的了解，來認識「身體的信則靈效應」。

▲　測謊儀、腦指紋儀與心身關係　

專業工作者稱測謊儀為「心理測試儀」。由於它廣泛應用於公安、司法、檢察等部門對犯罪嫌疑人的測試，被俗稱為測謊儀。實際上它還應用於醫院、體育心理訓練、海關、高等院校等廣泛領域。它的產生是對心身關係認識的一個檢驗和應用。

通常人們會有一個誤解，以為測謊儀是檢測人是否在說謊，實際上，測謊儀檢測的是受測者心理活動的痕迹，這些痕迹表露出受測者對某些事物（如犯罪過程、犯罪情節、現場情況、受害人情況等）的「關心關注」程度，或者檢測對某些事物知道還是不知道。

人有一種最基本的本能，就是自衛——保護自己的安全。如果一個人是真正的罪犯，那麼出於自衛的本能，在審訊中他必然採用種種手段進行抗拒，而「說謊」則是他保護自己安全的自衛反應之一。然而，無論是用外在的表現來掩飾，還是用內在的方法來抗拒，比如分散注意力不去想，故意向反方向想，或者沉默等等，但只要介入了，那麼他對與此相關的問題，必然是「知道」的、「關心」的，當問題提出以後，能夠喚起人的心理活動。根據身心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原理，被喚起的心理活動會導致相應的生理變化，心理活動正常的，他的生理生物指標就正常，相反，就不正常。目前測試儀測試的生理指標有呼吸變化、心跳變化、血壓變化、皮膚出汗等。由於這些反應都是受植物神經系統控制，一般不受人的意識控制，所以不管如何說謊或沉默，儀器將忠實記錄下被測試人的血壓、脈搏、呼吸、皮電阻等生理參量的變化，成為輔助判定被測試人是否是犯罪嫌疑人的重要科學依據。

世界性的心理測試機構美國心理測試學會，對6個國家80年代文獻報道統計，共3030起案件的測試結果，再經過偵察、審訊核實，準確率為98%。我國測謊儀方面的專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的武伯欣教授說，在他所辦的800多個案子中，測試準確率也達到98％。
中央電視台http://www.cctv.com/news/society/20040621/101399.shtml

但測謊儀不能令人滿意的地方是，受到使用人知識、經驗的限制，會降低準確率，而一些經過訓練的人也會對抗測謊儀的測試。21世紀初，美國科學家發明了新型「腦指紋」儀，準確率百分之百。檢測時，警察會給犯罪嫌疑人展示一些言語、形象、犯罪現場的一些物件或兇器，而這些只有警察和真正的罪犯才知道。在這個過程當中，被測試者大腦里會很自然的產生可識別可記錄的電信號，一般為300P電波。因為這種電波速度極快，高達300毫秒，時間之短註定被測者無法說謊。

發明者美國西雅圖的神經學專家勞倫斯•法韋爾解釋說：通過屏幕上顯示的電波，我們能夠百分之百準確地測出誰是聯邦調查局密探，誰不是。我們提供一些只有密探們才了解的信息讓他們確認，通過檢測他們大腦的反應，我們可以檢測出誰能真正識別它們。

新型「腦指紋」儀依賴的不是主觀因素。事實上，它跟個人的擔心焦慮無關，跟他們是否在說謊也無關。它完全以一種科學客觀的方式檢測大腦里儲存的特定信息。而它的基本原理也是建立在心身一體的關係之上——通過問題作為輸入信息刺激當事人，當事人的即刻心理活動產生生理電波，從而被儀器檢測到。

測謊儀和腦指紋儀都是通過實實在在地檢測，證明了人的心理狀態、心理變化會影響人的生理狀態，從而通過測量人的生理指標來了解人的心理痕迹的深淺，使無形的東西變為有形、看不到的東西變為看得到。測謊儀和腦指紋儀是綜合了心理學、生理學的基本原理以及電子學而形成的應用科學成果，實踐證明其結果是客觀而可靠的，也有力地證明了人的心理與人的身體是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

測謊儀和腦指紋儀給我們的另一個啟示是，當兩種相反的思想活動同時存在的時候，身體只對自己確信為真的信息做出反應。比如一個真正的罪犯，當測試問題提出時，一種思想活動是自己確信也明白的真實情況，但為了抗拒檢測，會產生相反的思想活動，內心和表面會用假信息來應對，做出真的樣子。但身體的生理反應，卻只呼應人自己相信、自己確信的信息。也就是「真信才有真實的生理反應」。我們簡稱為「真信才有真反應。」

測謊儀和腦指紋儀是心身關係理論的眾多的應用成果之一。

▲　生物反饋技術與心身關係

人們早就認識到，人的疾病有些是由於純自然的因素造成的，比如天氣的冷熱是物理因素、呼吸的空氣和飲水是否潔凈是化學或生物因素、細菌病毒是生物因素等等，但還有一類疾病找不到這樣的物理、化學、生物原因，卻同樣會導致種種病症，甚至非常嚴重，同樣會導致死亡。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後來發現，原來各種心理問題也會使人軀體生病，心理失衡導致生理失常。而且這種情況是普遍地、經常地發生著，每個人都程度不同地出現過。現代醫學對這一類疾病有了較多的理解認識之後，將心理因素在發病、發展過程中起重要作用、主導作用的疾病歸為 「心因性疾病」。其中包括「心因性精神疾病」 和「心身疾病」。前者是心理因素導致的精神疾病，以反應性精神病和神經症性障礙為代表，後者是心理因素導致的生理疾病，如原發性高血壓、消化性潰瘍等。心因性疾病中 「心」與「身」的關係，是前因後果關係，一定是先有心理因素，然後引致精神和身體疾病。

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治。所謂心藥，在民間是指通過勸慰、開導、幫助等行為解開患者的心結、心理疙瘩，使疾病好轉康復，從而起到葯的作用。而在科學醫學界，則發展出了一系列心理治療的理論和方法。20世紀60年代發展起來的生物反饋技術是其中的一種。

米勒（Neal E.Miller　1909—2002年）是美國心理學家，生物反饋技術的最重要的創始人之一。他根據操作式條件反射學習理論，首先在動物身上進行內臟反應訓練的實驗研究，於1967年首次獲得成功，從而創立了這一嶄新的治療技術。傳統的觀念認為，骨骼肌 (隨意肌)是人能夠隨意控制的，而內臟和腺體等平滑肌(不隨意肌)則受自主神經支配，是不能隨意控制的，米勒所創立的生物反饋技術第一次打破了這一傳統觀念，用科學事實證明，通過特殊的學習和訓練，人也可以學會知道並隨意地控制自己的心臟、血管、胃腸、腎臟和各種腺體等內臟器官的活動，就像隨意控制骨骼肌群那樣。它意味著內臟是可以「教育」的。

反饋在人的生命活動中具有重要意義。例如，溫度升高時，身體的生物反饋是出汗；光線加強時，生物反饋是眼睛瞳孔縮小；身體受傷時，生物反饋是疼痛。身體內部還有許多的生理過程不能被我們直接覺察到，特別是一些有害的過程，比如血壓升高、心率反常等等。

生物反饋是在電子儀器的幫助下，將身體內部不被覺察的生理過程、生物電活動加以放大，放大后的信息讓病人自己看到聽到，比如看到儀錶讀數、聽到儀器聲音，了解自己身體的狀況后，學會在一定程度上隨意地控制和矯正不正常的生理變化。例如，血壓反饋儀發出的聲音信號強，表示病人的血壓高；聲音漸弱，血壓在下降；聲音消失，表明已達到預定的正常值。病人在這個過程中，通過要求自己放鬆、進行良性的想象等，多次練習嘗試，找到適合自己的控制血壓的方法。換句話說，就是儀器提供身體反饋信號，然後通過有意識的心理活動來控制自己的生理活動，使其向著正常的方向變化。用生物反饋技術來治療的主要適應症就是所謂的「心身疾病」。如冠心病，糖尿病，哮喘，偏頭痛、高血壓、心律紊亂、十二指腸潰瘍、支氣管哮喘、面肌抽動及癱瘓、中風後遺症，以及焦慮症、恐怖症等等。

臨床實踐表明，生物反饋是一種行之有效的行為治療技術。生物反饋和鬆弛反應訓練相結合，可以使人更快、更有效地通過訓練學會使用鬆弛反應來對抗並消除一般的心理應激癥狀；同時在臨床上，已被廣泛地應用於治療各科心身疾病、神經症和某些精神病。生物反饋技術也證明了無論是有意識的心理活動還是無意識的心理活動，同樣會對人的身體生理狀況發生影響。

在作者的調查中，一位法輪功成員講過這樣一個事例，她過去沒有高血壓病，平時也從未發現有高血壓癥狀，但進入勞教所后，每次體檢血壓就會升高，她覺得很神奇，而勞教所對她這樣年齡較大，血壓不正常的人是照顧的，因此她用法輪功的理論解釋為，這是師父在保護自己，因此更加相信法輪功及其領袖神通無邊。如果她了解人的心身關係，就會有更大的思考空間和解釋餘地。就會知道，無論是否信神，無論是有意識還是下意識的心理活動，在特定的情況下，比如在應激狀態下都可能使血壓升高。（應激是指機體在某種不利的情況下，通過情緒反應動員和激發機體的潛在能力，增強防禦反應和各種生理活動，以對付環境中的不利刺激。血壓變化是應激狀態中最常見的變化之一。）體檢對一般人來說，不是什麼特別的生活事件，但對於處於特定環境，又受到某種特殊思想影響的人來說，就可能將其看成是需要特殊應對的事件。如這位法輪功成員，開始她是在應對體檢時發生了應激反應，血壓升高了，當得知了這個結果，對她來說，是一種意外的收穫和成功，並有了臨場切身的體驗。於是，她會在以後的體檢中，有意識地進行自我調控，如果再次出現自己希望的結果，會強化這種調控的能力。

心理對生理的調控是雙向的，可以向正常的方向調整，也可以向反方向調整，比如將血壓調高、將心率調快等等。前蘇聯心理學家，神經心理學的創始人A•Luria在1968年曾研究並報告了隨意加速心跳的例案。一個想象力極強的人，當他坐在那裡想象正在追趕火車時，腦中出現極生動的表象，僅僅依靠想象，他的心率從每分鐘70—72次增加到80—96次，最後達到每分鐘100次。中國心理學家網http://www.cnpsy.net/ReadNews.asp?NewsID=4653

美國的宇航員為了解決宇航反應，也在有意識地學習生物反饋技術。因為據統計，儘管事先經過嚴格的挑選和培訓，還有一半以上宇航員在宇航飛行中出現頭暈、噁心、四肢無力、心跳氣急等癥狀。為此美國宇航局特請專家對宇航員進行生物反饋技術訓練。宇航員學會在高速旋轉的空中轉椅上調整呼吸，放鬆肌肉，默念特定的詞語，用意識控制自己的生理活動。經過一段時間后，他們中間大多數人的宇航反應癥狀有所改善或消失。

依靠心理活動與生理活動之間的對話、反饋、相互作用，特別是在儀器的幫助下，通過想象、自我暗示等心理活動，有意識地對生理過程施加影響、進行調控的生物反饋技術是人類對自身生命認識、對心身關係認識的又一種檢驗與應用成果。

▲　暗示、催眠技術與心身關係

由於對心身關係的理解不斷加深，現代醫學對疾病的治療模式也變化了，從過去以軀體治療為主的生物醫學模式，轉向「生物－心理－社會」的現代治療模式。心理治療學也逐漸系統化、理論化，成為現代醫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並為我們理解「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提供了意味深長的啟示。

所謂心理治療，又稱精神治療，是與身體治療相對應的一種治療方法，它不是用物理的方法，比如開刀；也不是用化學的方法，比如吃藥打針；而是應用心理學的理論和技術進行治療，比如用語言、表情、姿態、文字、音樂、圖像和行為，以及特意安排的情境，如果將這些統稱為「信息符號」，也是治療的「中介物」，那麼，心理治療就是以心理醫生為主體，用這些信息符號作為中介物，通過調整患者心理來治療身體疾病的。只有信息符號在其中起主要作用的治療，才能稱為心理治療。

在眾多的心理治療方法中，我們選取以語言為重要信息符號的暗示與催眠技術，看一看 「信」是如何抵達「靈驗」的，看一看「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是如何出現的。

首先容易理解的是，暗示的過程，總是有發出暗示與接受暗示這兩個方面。（發出暗示的可以是他人或環境信息，也可以是自己，後者又叫自我暗示。）那麼什麼是暗示？不同的研究者有不同的表述，有的說暗示就是受暗示者把別人所暗示的觀念接受過來，並在行動中加以實現；有的說受暗示就是一個人不加批判地接受他人語言或其他刺激，由此產生特定的知覺、觀念、信念、情感和行動的現象；有的說受暗示者的行為動機不是從自己形成的意見和信念中產生的，而是旁人影響的結果；也有的專家把暗示比喻為「不是從正門，而是從後門」進入意識，來避開受暗示者的批判能力的看守。……。車文博主編《心理治療手冊》151頁，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現代漢語詞典》說：暗示是一種心理影響，用語言、手勢、表情等使人不加考慮地接受某種意見或做某件事。

對上面多種定義的了解比較，可以幫助我們更加完整準確地把握事物的特性。從上述定義描述中，我們能夠了解到，暗示最核心的表現就是，被暗示者不加懷疑、不加批判地接受暗示信息（包括自我暗示信息），並遵照行動。

這就將暗示與一般的信息接受區別開來了。人在接收到某種信息時，通常會根據自己的經驗、知識做一些分析判斷及選擇，如果不加懷疑就相信接受並遵照行動了，我們就說他受到了暗示。

一旦不加考慮地接受了某種暗示，就對人的情緒情感等心理狀態及行為發生作用，使人遵照暗示內容去行動。

所謂行動，不僅僅是看得見的行為，還包括看不見的身體內部的生理「行為」，比如心跳、血壓等等，也在遵照暗示的內容活動——加快、減慢、升高、降低等等。或者用更專業的表述說，當人接受暗示之後，不但可以改變隨意肌的活動狀態，也可以影響不隨意肌的功能。也正因為此，暗示具有了改變人生理狀態的作用。

什麼是暗示治療？就是治療者針對患者的疾病，發出良性暗示信息，被暗示者相信接受，併產生了良性生理變化，使疾病好轉或康復的治療方法。

什麼是催眠或催眠術？首先，催眠作為一種現象，是人類一種特殊的意識狀態，處於這種狀態中的人受暗示性明顯提高。或者說，處於這種意識狀態中的人更容易不加思考地接受服從暗示信息。

催眠術就是根據人的這種心理特性來施行的一種方法。其本質與暗示一樣，區別在於，暗示是在人覺醒狀態下進行，催眠是通過一系列的技巧方法，使人進入非覺醒的特殊意識狀態，再進行暗示。催眠狀態中的人，只對催眠者的指令有興奮反應，或者說，知覺的注意力只放在催眠者發出的信息那裡，對其它信息的反應處於壓抑狀態，因此，受暗示性明顯提高，會「失魂落魄」似地服從施術者的指令。

請看研究實例：

對一個餓著肚子的人暗示他已經吃飽了，被暗示者相信接受了，結果檢測發現，血液中白血球增多，這應該是在真正進食后才會出現的。相反，如果暗示飢餓時，同樣在被暗示者相信接受的情況下，出現了與真正飢餓時相同的白血球含量降低的現象。「信則靈」了。

對身在溫暖房間的人暗示他處於天寒地凍的環境，被暗示者相信接受了，結果檢測發現，吸進氧氣呼出二氧化碳的量會增加30%，這與真正處於寒冷狀態下的呼吸情況是一樣的。出現「身體的信則靈效應」了。

在催眠狀態下，暗示被試具有特殊能力，嬌小柔弱的女子可以變成一根僵直的棍子，可以將她的腳和頭肩用兩個支撐物支起，中間空著，這時候，再在她的身上站一個比她重得多的男子，她的整個身體仍然還像橋面一樣堅硬，面部表情坦然。超過了一般人的身體所能承擔的極限。「堅信」了以後，不僅是一般的靈驗，而且會超常地靈驗。

感覺超敏的「假性燙傷」、「假死」現象更神奇。當用木棒輕輕接觸被試人皮膚時，暗示這是用燒紅的烙鐵在燙他，過一段時間會令人信服地看到接觸部位發紅，或真正燙傷后才會出現的腫泡。通過催眠暗示還可以使被催眠者出現假死，也就是呼吸中斷、心跳停止的現象。車文博主編《心理治療手冊》170－171頁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可見催眠暗示對人的生理狀態的影響威力是如何巨大。正是這種「身體的信則靈效應」，使施術者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能夠掌控他人的生命和靈魂。

回顧前面論及的案例，小學生李雨婷的眼睛失明，診斷為精神性的癔病，僅僅對她進行了心理治療，用良性暗示的方法使她相信自己是能夠看到的，就使得眼睛在失明15天後，又恢復了光明。

又如驚動國家領導人的注射疫苗事件，專家確診為「群體性心因性反應」，即群體性癔症，最後也是主要通過心理療法，通過專業治療師的談話、交流、疏導等，得到了緩解和康復。
類似的醫療實踐每天都在世界各地進行著，類似的研究實例舉不勝舉。實踐和研究結果確鑿無疑地證明，排除任何打針、吃藥、開刀等物理、化學、生物的治療手段，僅僅依靠人為施加的信息符號，就會使被治療者的內部生理狀況發生令人驚異的變化，當然，前提是病人的相信和接受。經過心理醫生的良性暗示或催眠，使人的種種疾病，特別是心身疾病好轉或康復是常見的現代醫學實踐結果。不僅眾多的醫學文獻記載了這種結果，在當代，走進各種專業的心理治療中心、心理諮詢中心、精神病院的心理診療科室等等，經過一段時間和幾個心理療程的心理治療，就使病人康復的結果不勝枚舉。而這種結果在宗教或任何一種神秘信仰中被稱之為「神跡」、「奇迹」或「神奇事例」，被認為是教主的神通、施術者的法力，是超自然力的作用。

這裡，我們著重關注「信」在暗示和催眠過程中的作用。

在日常生活和科學實踐的過程中，考察各種使暗示起作用的因素，可以從中發現，對於被暗示者來說，「信」是必備的條件。必須有「信」，然後，才有「信則靈」。如果缺少這個條件，如果不信，哪怕是一個易感性很高的人，任何暗示和催眠都不會起作用——施術者的「法力」無效。相反，如果相信暗示的信息和內容，則靈驗的效應會使旁觀者驚嘆施術者的「法力」神奇無比。

催眠師親身體驗被催眠，幫助我們更加理解不加設防、不加批判的「信」的作用。孫時進，是中國第一個催眠術博士，復旦大學的心理學教授，曾經被中央電視台《實話實說》節目請去，為億萬觀眾演示催眠術。他對媒體描述自己被催眠的體驗，說有一段時間由於某些原因經常失眠，於是就找來自己的同學給自己進行催眠治療。剛開始催眠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地分析別人的催眠技巧，會忍不住想，這個手法不規範，那個細節好像不對，就總是難以進入狀態，後來他覺察和領悟到，如果自己在接受催眠的過程中一直用批判、審視的目光去想問題，頭腦就難免保持清醒和獨立。應該把自己當作一張白紙，完全交給對方，信任對方，任他作為，這樣就漸漸進入催眠狀態了。新聞晚報2003年 8月25日　　可見，放棄審視和批判，保持信任和服從，是被暗示被催眠一方必須具備的，是催眠暗示成功的必要條件。

「身體的信則靈效應」，在多達至少上百種的心理治療方法中，在各種心理實驗中得到了無數次的證明，也得到了令人驚嘆、登峰造極的體現。

從效果看，催眠的結果往往比一般暗示更驚人。從我們研究的角度看，這是由於「信」的程度造成的。在暗示療法中對暗示內容的「相信」，在催眠療法中是程度更深的「堅信」，甚至是一種極端的無條件的信，如同孩子完全信賴父母把自己交付出去一樣，也如同信徒對教主完全信賴把自己託付出去一樣。越是對暗示內容相信，外部行為和內部生理狀況就越是趨向暗示內容的方向。越信就越靈驗。為什麼呢？分析暗示和催眠過程，可以看到，在這個過程中，由於被暗示者處於一種意識閾非常狹窄的特殊狀態，換句話說，他（她）的注意力僅僅集中在暗示的信息上，知覺變窄，注意受限，最大限度地排除了其它信息的干擾，不會面臨人在一般環境中信息多元的分散狀況。由此，人的心身處於高度統一的、集中調動的狀態，生理狀況單純趨向暗示內容的方向，導致「身體的信則靈效應」。

當代研究者也從腦科學、神經生理學等不同角度，探討了暗示催眠過程的內部機制。

美國紐約市哥倫比亞大學的認知神經學家Amir Raz和同事在對催眠中人的大腦研究中發現，通過特殊的暗示可以改變大腦的活性，這意味著催眠可以用來激活和關閉特定的大腦區域。他們在美國《國家科學院學報》網路版上報告了這項研究結果。 加拿大滑鐵盧大學的認知心理學家Colin MacLeod表示，「這項研究賦予了催眠更多的現實意義。」科學時報2005年6月28日

俄羅斯創造性和醫療性催眠術研究協會副會長伊戈爾•拉濟格拉耶夫認為，對知覺這種心理因素施加影響，能對一個人的生理過程起到作用，他不止一次得到了證明，積累了許多醫學資料。

哈佛醫學中心的吉南德斯和羅森塔爾教授還發現了催眠術的另外一個不可思議的屬性：病人處在被催眠的恍惚狀態下，骨折和外科手術的傷口能更快癒合。其中一項研究請了12位踝骨斷裂的病人參加。吉南德斯對其中的6人在3個月內每星期做一次催眠，另外6人只接受一般治療，然後由另外一批不知情的專家通過X光透視儀來觀察病人的骨頭癒合情況，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哪些人接受了催眠，哪些人沒有。結果表明，那些接受過催眠的患者要比接受一般治療的患者早兩個星期下地行走。一些生物化學家認為這是內啡肽影響的結果，拉濟格拉耶夫對此表示認同。內啡肽是人體內合成的一種麻醉物，患者在接受催眠過程中會分泌得更多，從而減輕了癒合過程中的痛苦。因為它能給人帶來精神愉快，所以有一種無痛感覺。
江蘇公眾科技網http://www.jskx.org.cn/web/docview.aspx?id=453071211&page=2

▲　自我暗示、心想事成與心身關係

自我暗示和自我催眠，是自己對自己施加調整心態與行為的信息符號，如語言信息、想象的畫面、……等等。自我暗示和催眠同樣可以使身體狀況向著暗示內容的方向發展變化。我們以中央電視台對文懷沙的報道為個案來考察。

「燕堂老人」是文懷沙在文化圈裡的別號。這位博學多才的文史學者，由於在古典文學方面的深厚造詣，特別是對屈原詩歌研究的成就，被推崇為「當代屈原」、「國學大師」。 在文革中，他的生命一度面臨絕境。當時他感到肝區疼，疼得打針都止不了，這讓文懷沙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醫院取出活體檢查，然後告知他已是肝癌的晚期，沒救了。由於當年的醫療條件，也沒法得到較好的救治。在周圍人看來，他的時日不多，只有等死了。可是文懷沙卻在這個過程中，做著一件令自己非常享受的事情。

他說，「我每天坐著、躺著背誦《離騷》。那時候，也沒有電視可以看，也沒有報紙可以讀。我閉著眼睛把我讀過的書形象化，我在演我一個人看的電視，『帝高陽之苗裔兮』。畫面是我自己腦子裡結構的，我編了很多東西。假定把我的印象，腦子裡全部錄下來，我想是妙不可言，我發現我是一個天才的編劇家，……我會背很多詩，這個時候我發現這些背的詩，背的文章都是我的葯。」

好一個「文章是葯！」這決不是虛言假話，也決沒有誇大其詞，正是這些由詩和文章組成的奇妙畫面和奇特詞語（用科學語言說，就是良性暗示信息）構成的良藥良方，讓奇迹在文懷沙的身上發生了。兩個月後，被醫生認為時日不多的文懷沙，肝腹水居然逐漸消失了，精神也慢慢好了起來。周圍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為什麼靠「心想」能治病？文懷沙有自己獨特的理解和領悟：「中醫講我心裡想，西醫講我腦子想，一個是腦子想，那麼心裡想是不科學的，心怎麼會想事呢，但是你要知道，腦子想事情，需要心臟供血。如果貧血了，腦貧血沒法思考問題，如果腦充血，你也想不了問題，所以情感的變化會影響心臟的搏動，就是影響血液循環，見到快樂的事，或遇到意外的驚恐，心臟的搏動就變了。變動以後，整個生理程序都會受影響。因此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說心裡想是有道理的。因為心理是受客觀條件的制約，它會起變化。一個懂得養生的人，要有一個很好的，一個良好的心理狀態。」顯然，這是科學的推理和解釋。

文懷沙用自己的生命實踐和深刻領悟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醫者意也，我用的是心療法。」　心療法是文懷沙的個人語言，實際上就是心理治療法。

「醫者意也」，後來成為文懷沙常說的一句話。這句在一般人看來文乎文乎不通俗的話，在文懷沙那裡卻是靈驗無比的神語魔咒。他深知其奧妙並心領神會。文懷沙所說的「意」既是俗話所說的意念，心境，也是心理學所說的思想活動和情緒狀態。顯然，文懷沙已經深深地領悟到， 「意」——人的思想活動及情緒狀態會深刻地影響著人的身體狀況，對自己的思想活動和情緒狀態進行調整就如同「醫者」一樣，可以治病，所以「醫者意也」。連晚期肝癌這樣的病他都通過「意」治好了，這樣的生死經歷、這樣的透徹實踐，對一個人會有著何等重大的意義和啟示，不是一般人能完全體會的。

「意」在文懷沙那裡，還有另一種表現形式，這就是他的三字經「正、清、和」。文懷沙的晚年，創造了一個三字經，名副其實三個字，「正、清、和」。他說：「孔子尚正氣，老子尚清氣，釋迦尚和氣，東方大道，其在條貫三氣也。」 他用這三個字作為良性自我暗示的信息來進行心療和吐納養生。「我早上起來睡在床上，坐起來也好，站著也好，來九遍正清和。後來就是9的倍數18遍，現在我是81遍，睡覺時也來81遍，晚上做夢很少，81遍基本上不到就睡著了。……自己的身體機構裡頭好像是一個宇宙。讓每一個功能都各得其所。」 仔細地體會正、清、和，每一個字是那樣地簡潔、純凈，那樣地和諧、平衡，那樣地充裕、厚實，也是那樣地寬闊、博大。如果不斷地將整個身心狀況向著正、清、和調整，自然會井然有序、各得其所。

已經96歲的文懷沙仍然思維敏捷、四處行游、笑聲朗朗。「正清和」　濃縮了文懷沙一生之所悟，也令他的生命充滿了和煦的陽光，溫暖著自己，照耀著他人。

考察文懷沙治療疾病和養生長壽的秘訣，就是貫穿了良性自我暗示的原理在其中。其實我們每個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會有意無意地運用自我暗示的方法。著名影星陳沖說過這樣一件事：「……現在回想起來，在國內受的教育還是非常管用的，尤其是毛主席語錄。每當我遇到困難的時候，心裡總是默默背誦：『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在去好萊塢或回來時，有時沒有公共汽車，就在路上走，一邊走，一邊念念有詞地背語錄，還真不覺得累。」《環球時報》2002年1月7日這樣的自我暗示，是有用有效果的，也是大多數人有意無意經常採取的方式，但為什麼大多數人這樣做了，卻沒有文懷沙這樣明顯的效果呢？我們認為，大多數人在這樣做的時候，往往是隨機的、短暫的、臨時性的、不穩定的、技術性的或者無意識的。而文懷沙的良性自我暗示，已經不僅僅是隨機的技術、臨時的策略、短暫的應對，而是上升為人生的整體戰略，成為融合一體的思維方式和精神狀態。這種全方位的身心覆蓋和全生命過程的貫穿，就對身體健康起到了更全面、更持久、也更穩定的良性作用，才顯示出心想事成的真正威力。

▲　假藥治好病的安慰劑效應與心身關係

人吃了葯病會好，這是藥物的生理效應，也是人所共知的事實。人們一般也認為，只要能把病吃好的葯肯定是真葯。很多人不知道，假藥也能治好病。（這裡的假藥是指沒有治病成份但也無害的「葯」，而不是那種對人體有害的假藥。）而且在特定條件下，治好病的概率還不低。特別要指出的是，假藥產生治病效果的必備條件仍然是，病人要相信假藥是真葯並信賴它。

人們開始是偶然地無意間發現假藥有治療效果，後來就有意識地進行觀察和研究。經過大量的臨床考察和科學統計，證明作為「安慰劑」的假藥有著真實的真正的治病效果，但這種效果顯然不是由於藥物的藥理作用，而是接受了假藥暗示的心理作用導致的，因此稱為「安慰劑效應」。

為什麼吃了假藥安慰劑會產生真葯的效果？20世紀80年代的研究發現了一個令人震驚的結果，這就是發現了人的學習過程可以影響機體的免疫能力。「學習過程」在這裡的含義是指，基於經驗而導致行為（或行為潛能）發生相對一致的變化過程。例如，孩於對人禮貌而受到表揚誇獎，這一學習過程和經驗導致了禮貌行為的繼續；再如，有人被蛇咬過而受到驚嚇，由於這一經驗而導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同樣，通過這樣的經驗學習還可以影響人的免疫能力。而這一新發現產生了一個新的研究領域：心理神經免疫學，它是涉及心理學、神經系統和免疫系統的相互關係的一門學科。這一新發現補充和完善了人們對生命的認識。因為人們過去一直以為，人體的免疫反應是自動的，也就是說，當身體遭到有害物質侵入時，無須中樞神經系統的介入就能快速產生抗體以反擊那些有威脅的物質，是一種自動發生的生物學過程。但是最近的研究證明，人腦能夠影響免疫系統的功能。這就意味著，人體對各種病症的抵抗力，將會受到心理因素的影響。這些研究是在巴甫洛夫的經典條件作用理論的基礎上產生的。

了解俄國生理學家巴甫洛夫（1904年諾貝爾生理學和醫學獎得主）的人知道他的著名的經典性條件反射現象和理論。為了研究狗的消化過程，需要分析唾液分泌情況。為了產生分泌液，巴甫洛夫的助手要把肉沬放到狗的嘴裡。重複了幾次以後，巴甫洛夫觀察到一個意外的現象——在肉沫放進嘴裡之前，狗就開始分泌唾液了！進一步觀察更令人意外，開始僅僅是看見食物，後來是看到拿著食物的助手，再後來僅僅是聽見助手走過來的腳步聲，狗就開始分泌唾液了。就這樣十分偶然地，巴甫洛夫觀察到了一個將對人類科學產生重大影響的生理心理現象。他開始對這一看來是很奇怪的現象進行了嚴格的探索。而當時的著名生理學家查爾斯•謝林頓（Charles Shernington）曾勸告他放棄對這種「心理的」分泌進行愚蠢的研究。幸運的是，巴甫洛夫沒有理會，相反卻放棄了自己原先對消化功能的研究。而這一改變，卻是永久性地改變了心理學的進程，成為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事件。

巴甫洛夫的著名實驗如下：實驗中以固定的時間間隔給狗一種刺激，比如一個鈴聲，然後再給狗一點食物。這裡最重要的是，在實驗前對狗來說，這個鈴聲與食物和分泌唾液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剛開始受到鈴聲的刺激時，狗的最初反應可能僅僅是一個定向反應——豎起耳朵，轉動腦袋，對聲音進行定位，不會分泌唾液。然而，隨著實驗中鈴聲與食物的反覆匹配，定向反應停止了，唾液分泌反應卻出現了，這是通過學習而導致的反應，即通常所說的條件反射。

人類和動物一樣，天生具有不需要學習的反射反應，又叫無條件反應，比如唾液分泌、瞳孔收縮、痙攣或眨眼等等，它是由與有機體生物學相關的特定刺激自然誘發的。任何能夠自然誘發反射性行為的刺激，如自然會引起唾液的食物、引起眨眼的異物、引起瞳孔收縮的強光，都叫無條件刺激（UCS），由無條件刺激誘發的反應，叫無條件反應（UCR）。它是不需要學習就具備的生物本能。而巴甫洛夫的實驗，其重要性就在於發現，人和動物都可以通過經驗學習（反覆聯接匹配）將條件刺激（CS）和條件反應（CR）聯結起來，使得原先不會使人產生任何生理反應的中性刺激，由於反覆匹配而產生了生理反應。這種效應具有普遍性。被稱為「經典條件作用」。

由於這個重要發現，導致了後來的許多重要發現和應用。其中之一就是，經典條件作用可以用來調節免疫系統的功能。例如研究發現，取消了藥物治療但繼續接受安慰劑療法的高血壓病人比沒有接受安慰劑的病人能更長時間地保持健康血壓。［美］理查德•格里格　菲利普•津巴多著　王壘等譯《心理學與生活》172頁　人民郵電出版社2003年這是因為病人的經驗（也是學習過程）證明，藥物使得血壓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於是當服用安慰劑時，這種信任和預期就能誘發有益的機體反應，使血壓降下來，就像狗聽到鈴聲就能預期食物而誘發唾液分泌一樣。其本質是通過以往經驗而產生的對藥物的期待和信任，包括對給予藥物的人的高度信任，導致了相應的生理正向反應。

「安慰劑」是沒有任何藥理效果的假藥。在醫學實驗中故意將「安慰劑」的名稱、包裝、形狀、顏色都製作成與真葯一模一樣，但藥丸或藥水內沒有任何治療疾病的成份，一般用澱粉和蒸餾水等。在醫學觀察和研究中，由於各種原因，對安慰劑效果的統計結果也不一樣，低的有效率為10－30%，高的達到50－80%。一般安慰劑的平均有效率為30%－50%左右。車文博主編《心理治療手冊》200頁,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無論有效率的高低，作為治療暗示物的安慰劑對部分人的疾病有效卻是完全真實的結果。30%－50%的平均有效率還表明，「安慰劑效應」不是偶然的個別的現象，而是以一定概率出現的常見多見現象。

研究表明，安慰劑不僅對一些心身疾病或功能性疾病，療效較為顯著，對某些器質性疾病，也同樣有治療效果。如對兩組十二指腸潰瘍患者進行對照，其中一組服用假藥安慰劑，另一組服用真葯甲氰咪胍，在規定的療程后，用內窺鏡檢查兩組的治療效果，結果發現兩組的潰瘍癒合率沒有顯著差異。車文博主編《心理治療手冊》201頁，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說明在這個實驗中，心理作用和藥理作用的效果是基本相同的，也說明安慰劑對於某些有器質性損傷的疾病，也是有效的。

實踐和研究還發現，某些得到病人高度信賴的醫生，使用安慰劑的有效率會高於信賴度較低的醫生。請注意「高度信賴」與「靈驗療效」的關係。但如果使用安慰劑的秘密泄露，失去了病人的信任，有效率就會大減。我國曾從日本進口一種治療冠心病的新葯「救心丹」。這種葯號稱以稀有熊膽為原料，包裝也很獨特，用手指一按，葯就能自動跳進病人嘴裡，使病人有方便自救的安全感。很多人感到此藥效果特好。後來發現所謂熊膽實為豬膽，真相一經泄露，葯的信譽大跌，療效也變得不好了。車文博主編《心理治療手冊》197頁,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信賴與靈驗之間的關係也可從中一見。

在一些心理治療中，會使用安慰劑作為輔助方法。在更多的心理治療中，不用任何藥物，僅僅用語言交談和各種暗示就可以作為治療疾病的方法，就可以使病人發生種種生理變化，就可以使疾病好轉或康復，如果語言暗示再加上安慰劑暗示，當然也同樣會有效果。而且人們對藥物可以治病的了解和期望一般都高於心理治療的方法，所以，用安慰劑作為暗示物的治療效果，對特定的疾病和人群在一定條件下也會高於一般的心理治療。

正是因為現代醫學對藥物的心理治療作用已經有了明確的認識，所以在研製新葯的時候，為了最大限度地排除心理作用的影響，使得新葯完全具有治療疾病的生理作用，也就是你信也靈，不信也靈，因此，必須使用安慰劑作為對照，這已經成為世界各國新葯臨床試驗中必須遵守的一個基本原則。

所謂用安慰劑作對照，一般是隨機抽取兩組病人，一組服用新葯（真葯），一組服用安慰劑（假藥），如果新葯的療效顯著高於安慰劑，則可以推斷新葯的療效主要是它的藥理作用，心理作用的影響不大；如果兩者沒有顯著差異，則有理由認為新葯的療效主要來自於它的心理作用。這樣的新葯就是失敗的，當然也不能上市賣給病人。為了鑒別新葯的真正作用，必須採用兩個重要的方法來最大限度地排除人為的和心理因素的影響：

一是隨機化原則。所有參加試驗的病人被隨機地分入不同的試驗組中去，無論醫生還是病人，都不能自主決定哪些病人進入哪一個試驗組，而是完全由隨機產生的編號來決定。隨機方法的目的是避免試驗人員在分組時「有意識」地挑選病人，比如挑選病情較輕的病人分入新葯治療組，從而保證在分析藥物療效時具有客觀性、可比性。

二是盲法試驗原則。也是為消除人為試驗誤差而設置的。在臨床實踐和新葯試驗中發現，病人的傾向性和強烈的期望等心理因素會影響治療效果；醫生護士也可以通過有意無意的暗示來影響病人，也影響療效，為了避免這兩類心理作用引起的偏差，通常使用「雙盲」方法，即試驗人員（醫生，護士、試驗資料的分析人員）和被試驗的病人均不知道服用的是新葯還是安慰劑，使雙方都成為不知情的盲者，有效地排除了「安慰劑效應」和其它主觀心理因素，保證了試驗結果的客觀性、科學性。

正是因為現代醫學、現代科學已經清楚地知道心理因素對人的身體、對疾病的治療有著深刻的影響和作用，所以在新葯研製過程中採取了隨機化原則、盲法試驗原則和安慰劑對照的方法，以避免主觀因素帶來的模糊和不確定，使得新葯能夠在大多數情況下信也靈，不信也靈。

綜上所述，通過對測謊儀、腦指紋儀、生物反饋技術、催眠與暗示的作用以及對安慰劑效應的考察，特別是它們所揭示的心身關係原理，我們將它們之間的共性聯繫在一起，可以得到如下了解和認識：　　　　　

（一）　「身體的信則靈效應」具有普遍性

醫學實踐、科學統計和日常觀察都表明， 「安慰劑效應」、「身體的信則靈效應」不是偶然的、個別的現象。心理治療的實踐也表明，用心理學原理和方法治好病，也不是偶然的、個別的現象，它們都是以一定概率出現的。一般情況下，心理治療的有效率可達到30%－80%。有意思的對照數據是，醫學調查表明，30%－75%的疾病與心理因素、生活境遇有關。由此也可以看到，「安慰劑效應」和「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是一個非常普遍的現象。
「安慰劑效應」　發生在以藥物作為暗示物的情況下，「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是「安慰劑效應」的泛化，發生在以任何信息符號作為暗示物的情況下。前面列舉的各種事例，文懷沙的「正、清、和」、陳沖的「下定決心」、心理治療師的語言、望梅止渴中的虛假梅子、集體癔病中假想的問題疫苗、民間寺廟中的大小神靈、被傳說神化的一棵樹、一塊石頭、一根紅布條，巫婆、神漢用的符水、畫符、咒語、香爐灰和靈機一動中想到的一切物品，20世紀80－90年代中國特異功能熱中的帶功報告、宇宙語，信息水，能發出香味治病的扇子，胡萬林的萬能神葯芒硝，……等等，任何信息符號都可以在「身體的信則靈效應」中起作用，只要相信這些信息符號具有超自然力量、具有神秘性，或者被特定的權威人物所使用，就會激起相應的心理生理效應。人的身體作為信息接收器，除了直接感受外界環境的變化，對之進行反應之外，還對自己的認知、情感等心理狀況做出反應，主觀思想信以為真，身體就一定當真，並做出真實反應，就是我們所稱的「真信就有真反應」，每個人都是如此。這就是為什麼「身體的信則靈效應」具有普遍性。

（二）「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是心身一體關係的表現

1、心理與生理的相互作用統一於信則靈效應。

人不僅是一個具有生物本能的生理性物體，更是一個受到社會文化影響、具有認知、情感、意志等心理活動的高級生物，人的生理與心理在長期的社會生活中，演化成一個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統一整體。用「牽一髮而動全身」來形容心身關係是恰當的，「一發」可以是某種心理活動，也可以是某種生理活動，心動必會導致身動，身動也必會導致心動。一般人覺得打針、吃藥、開刀才是實實在在地治病，而心理醫生用各種「虛而不實」的信息符號來治療身體疾病，實踐證明它同樣卓有成效，因此發展成為一門專門的醫學學科，並形成較有影響的幾大學派和數百種具體的治療方法。它的科學基礎就是建立在心身一體的關係之上，以及由此發展出來的各分支學科之中。

科學對於「安慰劑效應」、對於心理治療的效果，以及我們所說的更廣泛的「身體的信則靈效應」，對於它們的發生機理，它們的內部運作機制已經作了很多探索，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認為中樞神經系統、內分泌系統和免疫系統的相互影響，在這個過程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中介作用。任何社會心理刺激都是一種輸入信息，這種信息被人感知后，就會產生一定的情緒變化。安慰劑和其它良性信息會引起良好的情緒反應，有利於高級神經系統的正常活動，也影響著內分泌系統和免疫系統的良好運行，有利於調動和激活人的自我修復能力，糾正身體的不正常狀態，是一種外因調動內因而漸漸自愈的過程。前面提到的心理免疫學、認知神經學、認知心理學等等，都在從不同的層面進行著探索，豐富完善著心身科學。

心理學家還發現人類的行為和認知對自身的健康有著重要的影響。行為醫學和健康心理學就是在這種思路的影響下發展起來的。在健康心理學家看來，我們對自己情緒與緊張的認知與疾病產生有著緊密的聯繫，研究發現，負性的心理情緒可導致免疫系統受抑制，以及自主神經系統受損。  心理學家在研究社會認知對健康的影響的時候指出，樂觀的生活態度，面對疾病時的樂觀解釋，是人們身體健康的主要條件之一。

另一種研究角度的認識是，人在接收不同的信息，處於不同心態下時，會激活和釋放不同的激素和神經傳遞介質。興奮、愉快、積極的信息會引發內啡肽類物質。所謂內啡肽類物質，它的結構類似嗎啡。一提嗎啡人們就知道、就會聯想起毒品帶給人的某種精神快感。內啡肽類物質就有類似毒品嗎啡的作用，是人體內合成的一種麻醉物，有些內啡肽給人的快感效力是毒品嗎啡的好幾倍。而消極沮喪的信息和心態，則引發腎上腺素、去甲腎上腺素類物質。這類物質對人的健康影響是不好的負性的。

就是說，不同的信息、不同的心情、不同的觀念和心態，都會使體內產生相應的生化物。這種在精神作用下產生的體內生化物質，又會反過來引起和強化相應的心理活動。精神變物質、物質變精神已不再是抽象空洞的概念和說法。

雖然有了各種研究和認識，但這些認識仍然是不完整和不透徹的。特別是「安慰劑效應」以及更廣泛的「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所涉及的是極為複雜的心理因素、生理因素和社會環境因素，它們之間的相互關係是一個巨大複雜的系統。特別是心理和生理是如何互相影響、互相作用的機制，是在身體內部發生的，彷彿是一個既不透明且又密封的箱子，其複雜的結構和神妙的機理珍藏其中，難以直接觀察研究。對於這樣一種只能從外部去認識的客體，控制論創始人維納稱它為「黑箱」。

當然，黑箱的概念是相對的。在不同的歷史階段，由於人類認識能力的提高，某些事物開始是黑箱，後來可能是「灰箱」，其內部結構有部分可以直接觀測，再後來可能變成「白箱」，成為可以直接觀測的系統。

很早以前，人們為了研究黑箱這類認識對象，不自覺地採取了現今被稱為「黑箱方法」的一些基本原則——不打開黑箱，而是利用外部觀測，考察對象與周圍環境的相互聯繫來了解黑箱的特徵和功能，猜測其內部構造和機理。例如我國人民通過長期考察人體與周圍環境的聯繫，考察人體對各種刺激的反應，逐漸熟悉了人體的各種功能，總結出一套「望、聞、切、問」，「辨證施治」的診斷理論與治療技術，就是典型的事例。但是，自覺地把「黑箱」概念引入方法論領域，把黑箱方法上升為一種具有普遍意義的方法，並賦予它現代科學形態，則應歸功於控制論的創始人維納和艾什比。

黑箱方法繼承和發展了古代從整體與外界環境的相互聯繫中研究事物的辯證思維方式，又吸收了近代科學實踐中所形成的一套行之有效的精密的科學研究方法（如實驗方法、數學方法、模擬方法等），從而形成了控制論黑箱方法。

「安慰劑效應」和「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是在考察人的心理、生理和環境之間的相互關係時，發現由某些特定的輸入而導致的某種輸出效應，並由此猜測和檢驗它們之間的內部運作機制。特定的輸入可以是安慰劑，也可以是其它信息符號。輸出的則是表現多樣的信則靈效應。「信」是對輸入信息的認同接受。如果沒有「信」，只有對輸入信息的忽略、排斥，那麼，就不會有各種或者轉向健康、或者轉向病態的身體變化效應。我們藉助黑箱理論的方法進行觀察和研究之後認為，心身的統一關係在「真誠相信」、「半信半疑」、和「毫不相信」三種狀態中都會表現出來：對應於全心全意、真誠相信的心理狀態，則生理狀態會趨向於、統一於所信內容的方向；對應於半信半疑、搖擺不定的心理狀態，是內部生理狀態的波動；毫不相信，則是對信息符號忽略消除，沒有任何響應，也就不會發生相應的生理變化。身與心在上述不同的情況下，都是對應一致的。

2、人體生理系統只按照當事人的主觀相信去反應。

我們在考察了幾乎所有種類的「信則靈效應」后發現，人體生理系統只按照當事人的主觀相信去反應，這是一個規律性的現象。發生「安慰劑效應」和「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時，無論安慰劑是真葯假藥，無論當事人所相信的事物客觀上是真是假，人體只按照自己主觀相信的意義去反應。也就是說，人體的生理系統無法區分客觀真實與主觀真實，它只呼應主觀當真的真實。儘管很多情況下，這種內心真實與客觀真實是不一致的，比如客觀真實是假藥，但當事人的主觀相信那是真葯；客觀真實那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但當事人內心真誠相信，那是一塊神奇的具有超自然力的仙石；……　等等；於是，人體的生理系統就會按照當事人主觀相信的去反應去變化，而不會按照客觀真實去反應。這也是心身為統一整體的表現。

哈佛大學教授霍布森在他的《夢與瘋狂》一書中，用許多筆墨寫了一個人，是他擔任醫生時接觸的一位病人柏塔。柏塔常常產生各種幻覺，有一次柏塔看到世界末日大爆炸的景象，又感覺到有轟炸機俯衝過來，因為過度恐懼，柏塔奔出醫院，慌成一團地蜷縮在路邊的車子底下。 霍布森在書中解釋說，像這種精神官能的疾病，基本的原因在於腦內化學物質的不平衡。但是對於患者本人來說，他所經歷的場景完全是真實的，他不是在想象，他是真正地看見了。所以，他按照他看見的去反應——恐懼並躲到車子底下去了。

作者也曾接觸了解過不少類似的病人。在腦科醫院中，一位病人把一個天花板上的凸起物當作攝像鏡頭，告訴我鏡頭中有人在與她說話，她非常專註投入地、表情生動地對著那個凸起物侃侃而談，而且還一問一答，全然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我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她是完全沉浸在她的真實世界中了。還有一位南京某大醫院的醫務人員，她說她住精神病醫院是因為領導陷害她，我心裡想，這也不是絕對不可能。開始聽她談好像還有那麼回事，可是後來越說越離奇，她說那些陷害她的人將具有核輻射殺傷力的儀器放在鄰居家和她家房頂上，整天用這些儀器來照射她。我想，假設真有這樣的儀器，肯定是嚴格管理，不能隨便拿出醫院的，而且價格也一定非常昂貴，這樣的陷害成本簡直太高了，暴露犯罪的可能性也太大了（還要串通上下鄰居），而且也沒有必要來如此對付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且不說有沒有這樣的核輻射儀器。雖然我不是精神病專家，但從她的表現那裡，我真切地知道了什麼叫受迫害妄想和偏執。從她的振振有詞、理直氣壯中我也完全體會到，什麼叫「信以為真」。另一位曾在大學讀研究生的病人告訴我，她經常看到外星球的人，他們本事很大，可以將軟體打包，然後操縱機器相互打仗。她說得活靈活現、栩栩如生，連細節都是那麼逼真，不由你不相信她是真的看到了。

紐約愛因斯坦醫學院教授薩克斯，是神經學教授，也是神經醫學的醫生。他最引人注目的成就之一，是以紀實文學的形式所寫的科學著作。他在1974年出版的作品《睡人》，曾拍成風靡全球的電影，此後又出版了《單腳站立》、《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看得見的聲音》、以及《火星上的人類學家》。作者用充滿人文關懷的筆觸，將腦神經病人的臨床案例，寫成一個個深刻感人的故事，每一本都備受好評，薩克斯也成為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上的常勝作家。被書評家譽為20世紀難得一見的「神經文學家」。在他的暢銷書《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里，寫到一位病人在病床上睡醒時，突然發現一隻與自己身體分隔的人腳。他小心翼翼地摸那隻腳，發覺構造完整，只是感覺冰冷而獨特。他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想通了，一定是愛搞怪的護士跟他開玩笑，從解剖室抓了一隻腳，趁他熟睡時塞進床單里。他決定把這個鬼玩意扔出床外，但當那隻腳被拋出時，他自己也跟著掉在地上。而最令他驚駭的是那隻死鬼的腳附在他身上，怎麼扯都扯不下來。其實，在別人眼裡那明明是他自己的腳，他卻真的相信是從屍體上取下來的，與自己毫無關係。

這樣的例子比較怪異，人們看了也許會一笑了之。其實，這就是當事人自己相信是真實，卻不是公眾公認的真實的典型例子，也是當事人只按照自己內心的主觀真實去反應的典型例子。我們會把它當作不正常的少數人的情況來看待。然而事實上——也是更加重要的事實是，大多數人的正常的大腦，也會常常構建在別人看來是虛幻的、卻是自己自以為是的真實。我們每個人都會有「以假當真、信以為真」的時候。以「身體的信則靈效應」和「安慰劑效應」為例，就是發生在大多數正常人那裡，是以假當真的典範。各種鬼神異術的信仰、各種歷史上曾經紅極一時、大行其道、流行極廣的許多後來被證實為虛假不實的事物，也都流行在大多數正常人那裡。另外，任何主觀信仰——無論是正教信仰、邪教信仰、民間信仰、……無論這種信仰是否與客觀真實相一致，也都發生在大多數正常人那裡。正如英國著名生物學家理查德•道金斯所說，如果人們永遠沒有發現它是虛妄的，一個虛假的信念和一個真實的信念一樣能夠提供安慰。

事實上，意識的錯覺、幻覺、變形，對信息的錯誤理解、錯誤加工並信以為真，是每個人都會發生的事情。與精神病人的區別只在於，正常人能夠不停地校正主觀世界與客觀世界的不統一，不斷地趨近客觀世界的真實，達成公認的一致。他們一般只是局部地陷入虛假世界，或者陷入的時間比較短，有自我糾正的能力。而精神病人在得病期間完全陷入虛假世界中，也沒有能力自我糾偏。

綜上所述，人體的生理系統變化，或者是在沒有心理因素介入的情況下，自動適應自然的變化；或者是在心理因素的影響下所發生的變化。

人作為自然的產物，已經演化形成了一整套與自然匹配的自適應能力。比如熱了就自動出汗，冷了就自動收縮毛孔，運動量大了就自動調整心跳、呼吸，……等等，人體作為自然環境的感應器和調節器，在自動平衡著自身與自然環境的變化。這些生理變化不是在意識、情感等心理活動的參與過程中發生的。

人也是社會的產物，人體的另一種變化就是在心理因素的參與下發生的。在受到各種社會文化信息的刺激時，人要解讀這些信息，解讀後具有了當事人所理解的含義或意義，並引起情緒情感等各種心理活動。這種解讀，可能是正確地理解了信息的本來含義，也可能是歪曲誤讀了。而人體生理系統本身不具備區別信息真假的功能，也就不可能區分客觀真實與內心真實，它只按照當事人相信理解的含義，也就是只按照內心真實去反應、去變化。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或許也是人在長期的社會生活中，演化形成的與社會環境相匹配的一種適應能力。所以，就會產生「身體的信則靈效應」，包括正常人在內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二、 「身體的信則靈效應」出現條件與特徵

（一）信以為真。

基本的必要條件就是，只有當事人 「信以為真」，而且是發自內心地真實地「信以為真」時，才可能出現「身體的信則靈效應」。也就是我們強調的「真信才有真反應」。

在測謊儀和腦指紋儀的檢測中，雖然被測者會用反向思維或說謊等方法來對付，但他內心不信自己所說的，儀器記錄的是他真正相信、真正了解的東西所引起的生理反應。因為，「真信才有真反應」。平常老百姓所說的「心誠則靈」，就是強調內心真誠地相信才會有真實的效果。雖然他們不明白為什麼心誠才會靈驗，不了解心理與生理的關係，但卻從實踐經驗中看到了「信」與「靈驗」、「誠」與「靈驗」之間的聯繫。

（二）權威強化。

醫學實踐和經驗表明，使用安慰劑的人如果是權威，有效率就會大增。實際上，權威的作用就是增加了「信以為真」的程度，就是強化了「信」。

這個權威可以是醫學權威，可以是其它方面的權威，如行政權威、宗教權威、或者是被賦予了神秘力量的事物（佛像、圖騰、教主……）。任何被當作權威的人或事物，比如被崇拜的老師、父母、被崇拜的英雄、領袖、……，他們發出的信息力度和影響力會遠遠大於一般人，有時他們的一句話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這就是為什麼醫學權威使用安慰劑的有效率會增加的原因，也解釋了為什麼被傳說神化了的宗教人物、精神領袖、巫醫神漢，他們使用特定的信息符號治病有效率高的原因，也包括欺騙人的騙子，只要當事人將他們當作權威，相信他是高人、神仙、大師、具有超常能力……，那麼，在相信他（她）的人群圈子內，治病的有效率同樣是較高的。這就是為什麼信騙子也靈、信邪教也靈的原因。

這是一個有意思的引人深思的現象，高有效率與高信任度相關。由於權威是相對的，對某些人來說是權威的人，對另一些人不是權威，被某些人無比崇拜、無比信任的人，另一些人則不了解或不相信，所以較高的治病有效率，一定是發生在相信他的範圍圈子內，出了這個圈子，幾乎就談不上什麼有效率了。不信就不靈了。所謂騙子、邪教是圈外人的看法，對於圈內當事人來說，他們是大師、是神仙、是高人，是正教，自然也是權威。

使用假藥「安慰劑」治病要達到較好的效果，就要藉助科學的名義，藉助醫學專家的權威，來增加患者「信」的程度。這已被醫學實踐所證明。其它「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是藉助神靈的名義、藉助超自然力的名義來增強權威性，從而增加患者「信」的程度，達到治療的效果。

（三）不信也靈與信也不靈。

真正通過科學方法研製出來的藥物治病，是不信也靈。換句話說，它不需要藉助「信」這種心理的因素去發揮作用。如上所述，在新葯研製過程中，已經最大限度地排除了主觀心理因素的影響，排除了安慰劑的效應，葯的化學力可直接作用於人的身體。科學研製的藥物，它的使用範圍超越任何特定的人群範圍，它不以「信」為條件，無論你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無論你是佛教的和尚還是基督教的教士，無論你是相信它還是不相信，只要對症下藥，都是普遍有效的。你不信它也靈，你信可能就更靈。科學對於「安慰劑效應」的了解和排除，使得藥物的療效更具有了普遍性、客觀性。雖然有些藥物的有效率達不到百分之百，雖然你不信它，它的療效可能會受一些影響，但有效率仍然會高於安慰劑。藥物主要是作為外因、外部力量作用於人體，調整和修復人體的不正常狀態，如果加上病人的主觀能動性，加上內因的積極配合，藥物的效果會更好。　

另一個相關的問題是，是不是只要「信」　就一定有效呢？有沒有「信也不靈」的情況呢？我們發現，下面的情況會導致「信也不靈」：

▲表面上相信接受了，內心還有不少疑問和懷疑，或者自己主觀上願意相信，但周圍環境不斷有相反的信息干擾，使當事人無法全心全意地去相信，用老百姓的俗話說，就是心不誠，就是沒有真正的完全相信。這種表面信，內心不信或半信半疑的不統一狀態，會導致內部生理狀態的不和諧不統一。自然「假信就不靈」了，「半信也就不全靈」了。心理和生理的一體性、統一性，決定了真信才有真反應、真變化。

▲另一種「信也不靈」的情況是，身體的疾病已經非常嚴重，如果沒有非同尋常的手段，基本上已難以逆轉。這時是否能靈驗，信的程度和狀態極為重要。在我們調查的實際案例和醫學文獻的記載中，無論是信仰正教、信仰邪教、信仰民間神靈、大師、還是信仰醫學專家權威，都有在身患絕症的狀況下，或者好轉了、康復了，或者死亡了的情況。考察這些不同情況可以看到，如果患者的求生願望非常強烈，對自己所信的事物又極其虔誠，周圍的環境信息又是配合支持的，再輔助以其它得當的方法，這種「虔信」會支撐著他，漸漸發生某種好轉的跡象，更會鼓舞增強信心，從而逐漸進入康復的軌道。

另一種則是無論如何虔信，身體的各項功能已經趨向衰竭，已經回天無力了。這時就基本上「信也不靈」了。

▲如果沒有身患絕症，只是一般的慢性疾病或疑難雜病，是否完全相信就一定會靈驗呢？也不一定。我們發現，治療的效果不僅取決於病人是否相信，還取決於治療者（或者是施加信息符號的一方）是否具有針對性、正向性、平衡性和持久性。所謂針對性，就是不僅要針對病人的疾病狀況，也要針對病人的心理需求，讓其產生強烈的信心和期望；所謂正向性就是施加積極的、良性的信息；平衡性是指信息的和諧與恰如其分；而持久性就是要經常地、持續不斷地施加良性的適度的影響，從而累積良性變化。任何一個環節的薄弱與缺失，都可能使信者得到的刺激不夠充分、不夠平衡、達不到所需要的力度，效果也就大打折扣，以至於「信也不靈」了。

只有同時具備針對性、正向性、平衡性和持久性的信息，才能最大限度地起到較好的作用。作為信仰者個人，如果具有一定的自我調節技能，。

（四）「身體的信則靈效應」的雙向性

一般來說，「安慰劑效應」的變化方向是單向的，向著受到「安慰」以後的良性方向變化，因為安慰劑本身就是有意識地作為良性暗示物來使用的。而在「身體的信則靈效應」中，刺激物或暗示物可能是良性的，也可能是惡性的。如果身體向著良性的方向變化，絕大多數情況下，是當事人相信並接受了正向、良性的信息符號；如果相信和接受了負向、惡性的信息暗示，身體則向負向、惡性的方向發展。

雙向性是「身體的信則靈效應」中一個明顯的現象。我們在前面所列舉的許多事例中已說明了這一點。身體怎麼變化就看你信了什麼，不在於你信了真的還是假的，關鍵在於所信的內容對你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是和諧的還是分裂的，是否充分滿足了你的心理需求。

（五）「身體的信則靈效應」的突發性

所謂「突發性」是指當事人突然接收到一個極為強烈的信息，並信以為真，（這個信息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由此引起人體生理的強烈反應和變化。例如俗話所說的「嚇死了」、「嚇暈了」、「嚇出病來了」等等，事實上也常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如半夜裡獨自在荒野里行走，突然一個黑影閃現在眼前，當事人誤以為是一隻狼，或認為是鬼，嚇得暈過去或魂不守舍，回家大病一場。也許這個黑影只不過是一隻野兔，但我們已經知道，身體的生理反應並不按照真實的情況去反應，而是按照當事人所相信的信息意義去反應。當相信黑影是狼是鬼時，就 「嚇暈了」、「嚇出病來了」。　「范進中舉」不是嚇出病來了，而是高興出病來了，是在多年夢想和苦苦努力之後，突然聽到理想實現、美夢成真的消息時「喜極而瘋」。現實生活中雖然很少有如此極端的個案，但因受到突然和強烈信息而使人發生巨大生理變化的事例也並不罕見。這些都是「身體的信則靈效應」的突發性。

突發性效應的出現條件，一是信息的力度要足夠強大，在短時間內給予當事人以超常的刺激；二是無論信息真假，當事人要完全信以為真。

（六）「身體的信則靈效應」的漸進性

所謂漸進性與前面的突發性相對應，是指當事人所接受的信息符號（正向的或負向的）是不斷施加的，當事人的身體變化也是在不斷累積中發生的。與突發性相比，「身體的信則靈效應」的漸進性是更常見的。

如果外在施加和自我施加的是正向良性信息，施加的數量和力度超過其它不良信息的干擾，當事人也相信並接受這些良性信息，身體就漸漸地積累著增強著好的變化；如果當事人受到的信息或自我暗示是負向的，也會在不知不覺中積累著不好的變化。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無論是在科學的心理治療中，還是在民間的信仰治療中，要使被治療者的身體狀況發生好轉，大多數情況下需要一段時間的調整和鞏固。對於這個科學規律，科學的治療會有意識地遵循。在醫院、在心理衛生諮詢中心、在心理診所中，醫生都會根據病人的病情制定一個治療的方案和時間表，一般需要幾個療程，數月甚至數年的時間。人的心理問題導致的疾病，常常是多年積累甚至童年的經歷造成的，往往比單純的自然因素導致的疾病更難查明也更難治癒。

而在民間治療中，更多是盲目和隨機的。如果正好碰上各方面條件機緣相合，比如患者對施加信息的一方非常信任和崇拜，作為權威的一方使用的方法又正好對症，可能會有較好的治療效果。

另外，在很多情況下，還會有一個漸信漸靈、又漸靈漸信的過程。比如朋友介紹，某大師是治病的高手，又以親身經歷和耳聞的事例作證明，聽者被打動了，已有了部分的信任，想去試一試，現場遇到大師的崇拜者，更增加了可信度，經過所謂治療，感覺有所好轉，靈驗了，更增加了信心和信任，這樣信了靈，靈了又更信，互為因果，不斷強化。由於被治療者不懂得這是安慰劑效應及信則靈效應帶來的療效，以為是大師的神功法力造成，所以愈加相信，效果就可能更加明顯。於是又口口相傳，名聲就這樣起來了。漸信漸靈、漸靈漸信是在民間方法治療中很常見的情況。

「身體的信則靈效應」的漸進性說明事物的發展變化，有一個積累量變到質變的過程。一信就靈的突發性是存在的，但漸信漸靈更是常態多見的。

（七）「身體的信則靈效應」的時效性

雖然「安慰劑效應」和「身體的信則靈效應」在治療疾病中有效果，但這種效果的大小和強弱均無法預測。醫學觀察表明，「安慰劑效應」持續時期很短，長期無效。但我們不能簡單用「安慰劑效應」的短時效性來比照推論「身體的信則靈效應」。通過考察可以發現，這兩者既有共性，也有不同的特點，需要做具體的分析。

我們發現並認為，「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是「安慰劑效應」的泛化，或者說，「安慰劑效應」只是「身體的信則靈效應」的特例。「安慰劑效應」的暗示物只是假藥安慰劑，而「身體的信則靈效應」的暗示物是更廣泛的，幾乎可以是任何事物。由於安慰葯的服用是有期限的，過了服用期限，暗示也隨之消失。同時，醫生對病人的接觸影響，也只局限在有限的治療時間中，過了短暫的治療時間后，醫生對病人就大多沒有了接觸，其影響力也隨之減弱或消失。相反，如果加入了某個信仰團體，信仰活動就會成為長年累月、重複不斷的行為。通過反覆地閱讀經書、學習教義，通過不斷地與教友、功友交往交流，就會一直不停地受到影響。如果教主是活在當代的人物，其權威影響更是直接與巨大，而且是長期的不間斷的影響。因此，這種影響所產生的「身體的信則靈效應」其時效性會遠遠超過「安慰劑效應」。
另一個維持「身體的信則靈效應」長時效性的原因是，人在社會環境中，面臨各種各樣的多元化信息。一般情況下，人的意識系統是開放的，信息接收是全方位的，多元多樣的信息或者與自己原有的認知系統、原有的價值觀、世界觀是統一的，或者是互補的，或者是矛盾的，或者是分裂的、背離的。人在這樣的信息環境中，心理狀態處於不斷的波動之中，或者和諧平衡，或者矛盾衝突，因此，相應的生理狀態也是處於動態的波動之中。

一般來說，人有保持自己心身統一的本能傾向，防止分裂和衝突。因此，會儘力地維護自己已有的認知系統、已有的價值觀，特別是自己的信仰體系。當人虔誠地信仰某種宗教、某種思想觀念和某些事物的時候，他的思想體系與這種信仰有很高的統一性，但也同時具有了很高的封閉性。高度的信仰意味著高度的一致性和自我平衡性，也同時意味著堅決的排它性。這樣就保證了心理狀態在相當程度上的單純、一致，免受干擾。而這種心態的單純、一致、統一，也就會有相應的生理狀態。特別是宗教信仰或類似的精神信仰，都會要求信徒反覆念誦經典經文，目的也是讓念誦者處於一種意識閾相對狹窄的特殊狀態，使其注意力僅僅集中在念誦的信息上，知覺變窄，注意受限，最大限度地排除了其它信息的干擾，分散。由此，使人的身體及精神高度統一於念誦的內容，反覆的過程就是效應不斷積累和不斷強化的過程，在這種漸進和積累中使「身體的信則靈效應」能夠較長時間地維持。其時效性一般遠遠高於「安慰劑效應」。

三、 「事件的信則靈效應」 與社會心理

在「身體的信則靈效應」中，著重分析的是「信」這種心理狀態與身體變化的關係。而「事件的信則靈效應」，著重關注「信」與事件過程和結果的關係，特別是其中的社會心理問題。我們選取一些典型的事例來具體考察：

（一）羅森塔爾效應與權威暗示

美國心理學家羅森塔爾（Rosenthal）和雅可布森（Jacobson）在20世紀60年代做了一個有名的實驗。他們來到一所小學，聲稱要對學生進行一個「未來發展趨勢測驗」，然後在這所小學1至6年級18個班中，進行了一次所謂的「發展測驗」。測驗結束后，他們給每個班級的教師發了一份學生名單，說根據測試結果，這名單上的學生是更有發展潛力、更可能取得優異成績的學生。教師們看到名單后發現，有些學生的確是較好的，而有些學生一般，有的甚至成績很差。兩位心理學家解釋說：「我們講的是他們的發展，而不是現在的情況。」老師們解除了疑惑。心理學家們還反覆叮囑不要將這個名單外傳，只准老師自己知道。

事實上，羅森塔爾撒了一個謊，因為名單上的學生是隨機挑選出來的，並沒有什麼測驗結果。但這個謊言是一個「權威性謊言」，對於學校的老師們來說，羅森塔爾是心理學方面的專家權威，他們相信他的科學測驗結果肯定是有道理的。

測試結束8個月以後，羅森塔爾又來到了這所學校，對18個班的學生成績進行了追蹤檢測，結果發現，他們先前提供給老師的名單上的學生們的學業成績都有了顯著的進步，而且這些學生的情感健康，好奇心強，學習努力，敢於在課堂上發言，與老師和同學的關係也特別融洽。老師們連連點頭說，兩位心理學家的測驗可真准，有很多學生是他們原先根本想不到的，竟會有這麼大的發展潛力！

實際上，這是由於羅森塔爾的「權威性謊言」發生了作用，權威的話對老師產生了暗示，左右了老師對名單上學生的評價。無論是在課堂上，還是在課堂外，教師對這些孩子都充滿熱切的期待，並將自己的這種期望通過自己的情感、語言和行為傳染給學生，使他們不斷地感受到來自老師的讚許和接受、熱愛和期望，變得更加自尊、自愛和自信，各方面都得到了異乎尋常的進步。結果就是羅森塔爾的預言應驗了。在對這個結果加以解釋的時候，羅森塔爾借用了希臘神話皮格馬利翁的故事，指出：由於教師的期待不同，所以他們對兒童施加影響的方式也不同，而學生在教師的期待下，也往往會順著老師的期望發展。

在以後的近20年時間中，類似的研究一直繼續進行，並且得出一種共識：教師的期望能夠而且有時確實影響師生之間的交互作用和學生的學習結果，同時也認識到，這其中的過程比最初所認為的要複雜得多（Brophy，1983；Cooper and Good，1983；Dusek，1985；Marshall and Weinstein，1984）。

後來人們就把教師對學生的良性期待，被學生接受又成為良性自我暗示，最終發生了按期待方向發展的結果，稱為「羅森塔爾效應」。

再看一個過程更為長久的「羅森塔爾效應」，它發生在美國紐約州第一位黑人州長身上。
羅傑•羅爾斯出生在紐約的一個叫做大沙頭的貧民窟，在這裡出生的孩子長大后很少有人獲得較體面的職業。羅爾斯小時候，正值美國嬉皮士流行的時代，他跟當地其他孩子一樣，頑皮、逃課、打架、鬥毆，無所事事，令人頭疼。幸運的是：羅爾斯當時所在的小學來了一位叫皮爾•保羅的校長，這位校長對羅爾斯的一生發生了重大影響。有一次，當調皮的羅爾斯從窗台上跳下，伸著小手走向講台時，出乎意料地聽到校長對他說：「我一看你修長的小拇指就知道，將來你是紐約州的州長。」羅爾斯大吃一驚，長這麼大隻有奶奶讓他振奮過一次，說他可以成為5噸重的小船的船長。校長的話對他的震動特別大。從此，羅爾斯記下了這句話。「紐約州州長」就像一面旗幟，帶給他信念，指引他成長。他衣服上不再沾滿泥土，說話時不再夾雜污言穢語，開始挺直腰桿走路，很快成了班裡的主席。40多年間，這句話如同一顆種子種在了他的心裡，他在培育著這顆種子，沒有一天不按州長的身份要求自己。在 51歲那年，他真的成了紐約州州長，而且是紐約歷史上第一位黑人州長。 在他的就職演說中有這樣一段話：信念值多少錢？信念是不值錢的，它有時甚至是一個善意的欺騙！然而你一旦堅持下去，它就會迅速升值。在這個世界上，信念這種東西任何人都可以免費獲得，所有成功者最初都是從一個小小的信念開始的。

在這個事例中，我們關注權威的影響力和事件結果之間的關係。心理學研究和日常經驗都表明，孩子更容易不加質疑地接受暗示，特別是來自成人的暗示。父母、長輩哪怕是文盲，但他們的經驗、能力對於孩子來說，本身就意味著權威。對於一個年幼的學童來說，教師除了具有長輩的經驗、能力之外，更有豐富的學識，是家族權威之外的社會權威，是某些方面更甚於長輩的權威。而領導學校和教師的校長，其份量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幾乎是絕對的權威。特別是當校長如同相面算命、占卜預言的高人那樣，說出「我一看你修長的小拇指就知道……」這樣的話，其震撼力和影響力從羅傑•羅爾斯後來的成長表現，以及他的就職演說中，我們可以深深地感受到。這句話或許是一個善意的欺騙，但肯定是一個真誠的鼓勵和期望。這個期望，也是一個權威的影響力，伴隨著羅傑•羅爾斯的成長，直到預言或「權威的謊言」的實現，出現了「羅森塔爾效應」，也是我們所說的「事件的信則靈效應」。

這兩個效應都關注預言、行為與結果之間的聯繫，但我們所說的「事件的信則靈效應」更著重指出「信」（信念、信奉、信仰、堅信）與事件後果的關係。

（二）自我實現的預言

不僅心理學家從它特有的角度在關注著期望（預言）、行為與結果之間的關係，關注著「羅森塔爾效應」，社會學家也在注意類似現象，並將其稱為「自我實現的預言」。

所謂「自我實現的預言」，是美國社會學家莫頓（Robert K.Merton）在揭示人類社會活動的建構特徵時使用的一個概念，意思是說一個本來屬於不實的期望、信念或預測，由於它使人們按所想象的情境去行動，結果是最初並不真實的預言竟然應驗了，變成了真實的後果。按照莫頓的解釋，「自我實現的預言」這個概念是以著名的托馬斯定理為基礎提出來的。托馬斯定理是一個關於「情境界定」的定理，其含義是說，如果人們把一個情境定義為真實的，並按照這一情境界定去行動，那麼，其結果就將是真實的。

例如，有人傳播一個不真實的謠言說，某某銀行發生危機要破產了，趕緊將存在裡面的錢取出來。一些人聽到這個傳說為保險起見，去銀行取錢，另一些半信半疑的人看到了在銀行門前排隊的人，也相信了，更多的人加入進去，最後，由於擠兌，這家原來實際上正常運轉的銀行真的破產了。原先的謠言變成了真實的預言。

再例如，有人廣泛傳播一個猜測說，投資與互聯網有關的股票能賺很多錢，很多原來不準備買互聯網股票的人相信了，買進與互聯網有關的股票，於是那些股票漲了，接著更多的人相信了這個猜測，也買進了，那些股票漲得更多了。這個預言實現了。

更常見的事例會發生在人際關係中。例如，聽別人說，某某同事對自己有意見，評價很不好，實際上這是一個誤傳，但聽到的人信以為真，非常委曲和氣憤，但又不便解釋，從此對這個同事有了看法，言行舉止中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不滿和異樣，結果原來對他並沒有什麼不好看法的同事真的對他有意見了，如此形成惡性循環，弄假成真。這就是一個不真實的信息，引起了信以為真者的行為，產生了自我實現的後果。

更大範圍的事例如國際關係中的種種現象。以軍備競賽為例，一個國家相信別的國家會裝備能夠毀滅自己的先進武器，於是自己先裝備起來以防進攻。別的國家發現了，也認為這對自己是一個威脅，也去裝備具有毀滅力量的導彈和其它先進的武器，以獲得平衡。如此逐級攀升，於是，開始的想象演變為真實的行動， 導致了真實的後果。

還有例如，某人請算命先生算財運，算命先生說這幾年就會發財的。信者正在考慮準備上馬的項目，受到預言的激勵，不怕吃苦努力奮鬥，果真幾年後盈利豐厚。有人就歸結為算命靈驗，做了神秘化的玄學解釋。

上述這些事件的發生過程都有這樣一些共同的特點：

1、開始有一個不真實的預言、謠傳，或者是某種猜測、假設、期望等等；

2、這個預言、假設、或謠傳、猜測被人相信了、接受了；

3、人們按照自己信以為真的信息去反應、去行動、去努力；

4、最終，行為導致預言、假設、謠傳 的結果出現了、「應驗了」。出現了我們所說的「事件的信則靈效應」。

這種所謂應驗、靈驗的結果，實際上是因為人們按照他們所相信的內容和方向去行動所產生的。它們的過程和關係是：　預言→→相信→→行為→→結果。

人們由於相信預言（包括各種猜測、假設、謊言等等）而行動，由此使事情向他們相信的方向發展，從而造成了他們相信的結果。試想一想，在上面的事例中，如果銀行事件的當事人不相信破產的謠言，也沒有人去擠兌，就不會出現後來所謂應驗的結果；與同事關係的事件中，如果去了解真實情況，不聽信誤傳，也就沒有弄假成真的後果出現。

但在民間的許多信仰活動中，人們對這種應驗事件的解釋神秘化了。直接將預言與結果聯繫起來，略去了中間過程，以為是預言者料事如神、本事高超。沒有看到當事人的信奉和行為在走向最終結果中的主要作用。或者有人故意忽略這個事實，故意抹去當事人、行為者的作用，只強調預言者的神奇和非同尋常，甚至將其神化。

上面列舉的「事件的信則靈」現象，由於從預言到行為再到結果，之間有確實的因果關係，確實是因為信了、行動了，然後出現了所相信的結果，看起來是預言靈驗了、應驗了，實際上其本質是自我實現的預言。如同「身體的信則靈效應」一樣，其本質是自我實現的療效。「信」不僅使人的身體生理狀況向所相信的方向發展，「信」還影響人的行為，採取行動使事件向著人所相信的方向演變。由於整個過程和後果之間有確實的因果關係，所以我們稱之為真實的信則靈。

在「事件的信則靈效應」中，還有另一種沒有因果關係，卻被誤認為有因果關係的虛假的信則靈。例如，相信求神拜佛燒高香對孩子上大學有用，就去燒香了，結果孩子真的考上大學了，就將結果與燒香拜佛聯繫起來，認為這兩者之間有因果關係；相信埋陞官符對陞官有利，結果埋了以後真的陞官了，就認為陞官符與陞官之間有確定的因果關係；相信供財神爺可以發財，結果供了以後真的發財了，也認為它們之間是相聯的。同樣，某個算命先生、某個高人、大師、巫婆、神漢說了什麼話，將他們的話（這種話大多可作多種解釋和理解，）與後來發生的某些事情聯繫起來，認為他們的話是靈驗的、準確的、有效的。還有許多人相信所謂「徵兆」、「先兆」，比如有人相信紅綠燈是順利與否的預兆；看見什麼東西是惡兆；什麼數字是吉兆等等。如果 「徵兆」正好與後來發生的事情吻合了，就認為是靈驗了、應驗了。實際上，很多情況下都是信奉者事後的附會解釋，將一些沒有因果關係的事物聯繫起來，或者將偶然的巧合以及實際上並不相關的事物一廂情願地拉在一起，認為是應驗了，實際上是一種附會性的解釋，也就是將沒有關係的事物說成是有關係，把沒有某種意義的事物說成是有某種意義。我們將此稱為虛假的信則靈。與前面論述的真正有因果關係的信則靈是完全不同的。

（三）自我實現的科學結論

「自我實現的預言」作為一種社會現象可以發生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包括一個很少有人想到的領域——科學領域中，也存在著這種現象。有人稱之為「病態科學」。也有人認為，可以稱為「主觀期望的科學」。慶承瑞　（《自然辯證法研究》1991年第1期。作者認為，如果將其稱為「自我實現的科學結論」，或許更確切一些。

病態科學，原文Pathological science，最先關注並將其命名的是美國著名化學家Irving Langmuir，他在1953年的一次報告中首先提出這一現象。I．Langmuir是1932年諾貝爾化學獎的獲得者，同時他在物理學中也有貢獻。他本人除了研究化學和物理學外，還花了不少時間研究自然科學發展本身的一些重要現象，並總結出病態科學的概念。但有關這方面的研究文章，在他生前從未發表過，只是在他去世以後，有人將他1953年的題為「病態科學」的報告根據錄音整理成文。直到1989年，經美國物理學會決定才全文刊登出來。

那麼，什麼是病態科學？根據Langmuir的意見，是指在這些事件當中，「科學家完全是誠實的，十分熱衷於自己的研究……但完全自己欺騙了自己」，「這些事件中沒有任何弄虛作假，但由於作者不了解作為一個人完全可以被主觀的因素，一廂情願的想象，或某些閾效應而引入歧途，以至完全陷入錯誤的泥塘之中」。何祚庥主編《偽科學曝光》367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年文中作者引用了大量20世紀初直到30年代科學史中的事例。其中涉及不少知名度很高的科學家。作者還根據自己的觀察總結指出：一次病態科學的現象可以持續十年，甚至二十年之久，可以出現上百篇，乃至數百篇論文，並發表在一流的專業科學雜誌上，最後直到銷聲匿跡。

Langmuir總結出了幾個病態科學的癥狀，這些癥狀或特徵是：

（1）常常是信噪比很低的事例。由於Langmuir是自然科學家，所以他用了一個電聲學領域中的概念，用來比喻一個科學成果中，真實客觀的成份與虛假主觀成份的比率。信號雜訊比（簡稱信噪比）原本是指，聲音源產生最大不失真聲音信號強度與同時發出噪音強度之間的比率，是信號的有用成份與雜音的強弱對比。一般來說，信噪比越大，說明混在信號里的雜訊越小，聲音回放的質量越高。反之則相反。如果某個科學成果的信噪比很低，顯然是說混在成果中的不真實的雜質很多。而且進一步的研究會發現，這些現象中原因和結果沒有關聯：也就是說，作者並沒有弄清楚現象的真正原因而自我陶醉在他所認定的「原因」或理論之中。

（2）常常是一種低統計的事例。換句話說，就是發生概率較低的事件。例如，你可以在某一次中，猜中一個六面體的某一面顏色，但重複多次以後就會發現，猜中的概率只有1／6。因此，利用發生概率較低的低統計量的事例作結論，是當事人自以為創造了奇迹的重要表現。

（3）研究結果出現驚人的高精密度。一些研究者沉迷於自己的驚人發現而不去考慮這一「發現」所要求的精度。歷史上一個有名的例子是天文學家Giovannio Schiaparellit 和Nicolas Flammarion「發現」火星上的運河。後來知道，他們望遠鏡的解析度完全不能區分這樣小的結構，可是他們卻「看」到了，以為自己有了驚人的新發現。

（4）病態科學最常出現的另一個特點是，自稱發現了驚人的「理論」，但卻是違反已確立無疑的實驗事實的。

（5）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進入病態的科學家不能客觀地對待一切有根據的反面意見或反面事實，對任何批評都立即否定。

（6）病態科學出現之初時，往往表現出各家結果互相矛盾，支持者與反對者各半。而支持者往往都能重複出發明者的結果，而反對者則不能。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事件最終還是消失了。

為什麼支持者往往能重複出發明者的結果，反對者則不能？介紹這一現象的中國科學院理論物理所慶承瑞研究員認為，在上述六種癥狀中最重要的是第六種，即能否重複出發明者所宣稱的結果往往取決於重複者是否相信並按照發明者規定的細則亦步亦趨地去做實驗。我們再次注意到研究結果竟然與是否主觀相信有關。

如果你將自己相反的研究結果告訴發明者時，後者立即會按第五種癥狀反應，回答說：「你沒有按照我們的方法」，或者乾脆「你的心不誠」，而不是科學地告訴你，你為什麼得不出他的結果。這個「我們的方法」，往往是由於主觀偏向帶來的不嚴密不科學的方法。方法不科學，結果也很難是真實可靠的。

我們以《法輪功健身功效北京萬例調查報告》為例。《人民日報》1999年07月30日第5版
這個調查報告的目的，是要證實法輪功祛病健身的驚人效果。當然事先有假設、有預期是可以的，關鍵是調查過程要客觀真實，要按照科學程序進行，結果才是可信有效的。這個報告宣稱，調查方法「採取自願原則，在200多個練功點上以到場練功者自己填表方式進行」。從事過科學調查的人都知道，樣本選取的一條重要原則就是每一個調查對象都有同等的機會被調查到，統計的結果才可能反映或接近真實狀況。特別是這種醫學調查，應該將練功后疾病痊癒的、好轉的、沒有變化的和變差的各種情況的人都有同等機會被調查到。如果200多個練功點上填表的人多數是自我感覺好的，或者多數是自我感覺不好的，都不能反映真實情況。因此，科學調查方法應該是將200多個練功點所有練功者隨機編號，按隨機原則進行抽樣，從而產生調查樣本，而不是僅僅調查到場的又是自願填寫的練功者，排除那些沒有到場或不願、不想填寫的人。這個萬例調查既不是隨機抽樣，又不是整群抽樣，其結果也就很難有代表性和說服力。　　

另外，作為一種醫學調查，調查某種治療方法的臨床效果，它還應該同時具備隨機、對照、重複、均衡4個條件。按照這個要求，既應該設治療組，也應該設對照組。也就是說，要了解「法輪功」對人體健康的影響，除了調查法輪功練習者外，還應該調查不練「法輪功」的人群與之相對照。而上述調查報告中，沒有設對照組進行調查，缺乏可比性。

同樣重要的調查指標也不合理，身心狀況評價指標只有「痊癒」、「康復」、「好轉」等正向指標，卻沒有「原樣」、「惡化」、「死亡」等中性或負向指標，這也是違背醫學調查方法常規的。此外，評價指標也缺乏科學標準，調查患病情況，沒有明確的健康界定和患病的具體程度；調查練功前後疾病改變狀況，也沒有提供具體的痊癒、康復、好轉的客觀標準或指導性說明；調查精神狀況改變，沒有專業人員指導，全由被調查者憑自我感覺回答……調查報告中這樣的問題不勝枚舉。試想，這樣調查得出的結論，有什麼科學判斷價值呢？
如果說這樣的調查結果是「自我實現的科學結論」，是「主觀期望的科學」可能並不過分。而這樣的所謂科學研究結果在20世紀80－90年代，中國的特異功能熱的時期大量出現，當時的高等院校、科研機構中一些對特異功能有興趣的科研人員與所謂的特異功能人進行了許多合作，也發表了大量的研究成果。對於氣功外氣的檢測實驗，最出名的就是嚴新、陸祖萌合作的一系列氣功「外氣」實驗，嚴新「外氣」實驗的報告文章僅在1988年中國的《自然雜誌》上就發了很多。如：《氣功外氣作用下對具有生理效應溶液影響的激光拉曼觀測》；《氣功外氣2000公里對物質分子作用影響的實驗研究》等等。

作為對照，以美國對人體特異功能研究的「星門」項目為例。這個項目集中了一批科研人員，對宣稱有「遙視」等特異功能的人進行研究，前後持續了25年，花費了2000萬美元，起先在斯坦福研究所，後來在加州的科學應用國際合作研究所進行，可見國家（不僅是民間）對特異功能現象研究的重視和認真程度。美國所以投入如此長的時間和經費進行研究，確實是有強大的驅動力和國家需要的，包括事關國家利益、國家安全的軍事上的需要，也包括科學發展的需要。一旦有所突破，其意義將是震驚世界的，也將是人類史上的里程碑。然而，主觀的期望和期待，已有的研究成果是否真實，都必須經過嚴謹的評估。評估由美國研究所聘請的專家小組進行，最後發表的評估結論說：「目前項目的研究並未給『遙視』這一類『超心理現象』的存在性提供足夠的實驗證據和理論證據。」

有意思的是，評估報告特別指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從應用特異功能的角度來看，特別令人困惑的是這樣的事實：『遙視』者和項目負責人，為了使『遙視』報告與已知的背景暗示相一致，甚至對報告做了改動。……這進而使人懷疑某些廣為宣傳的、命中目標的、驚人的案例，這些案例中的一部分，根據隨後的調查，表明報告曾被以前項目負責人『改動過』……由此可見，很難認為已有有效的證據證明『遙視』在情報收集中有應用價值。」何祚庥主編《偽科學再曝光》268、269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版　這種「改動」，顯然是不誠實的手腳。無論動機和目的是什麼，不如實反映真實情況的改動就無法使人相信其結果是科學可靠的。而由此造成的所謂科學研究的結果，也就會是「自我實現的科學結論」。　　

我們認為，「病態科學」或「自我實現的科學結論」是一種社會現象，一種可以反映人心人性某種共性和特性的重要社會現象，在對超自然現象、超心理現象的研究中最能經常發現這種狀況的存在。儘管Langmuir所給出的癥狀還不足以精確而全面地概括病態科學的全部特徵，但這從一個極有意義的角度，讓我們進一步了解發現包括科學家在內的人的心理、行為的某些背後原因，去進一步思考探索。

第三部分　　超人現象的形成與演化

一、超人誕生的過程

這裡所說的超人，是指那些與信仰者共處一世，被奉為具有超凡能力的人物及信仰團體領袖。其中包括兩種情況，一種是被人神化、被人信奉為具有超凡能力的人物，另一種是自我神化又被人神化而信奉的教主、領袖。無論在中國在世界，在歷史在當今，被人神化或者又自我神化的大師、超人可以說層出不窮。他們都有震動一時、影響一方的歷史。在20世紀80－90年代中國特異功能熱的「造神」高潮中，有一大批氣功師和所謂的特異功能人被奉為具有超自然能力的高人、超人。在世界範圍內，僅僅是在當代當今，就有許多新興宗教、精神團體的領袖，還有對社會產生危害的邪教教主，很多都被信眾們奉為神、佛、先知、聖靈、救世主、……等等。

是什麼造就了這些信仰團體的領袖？他們怎麼會擁有那些虔誠的信眾的？他們的誕生有什麼共同的規律？我們選取18世紀、19世紀和20世紀分別在美國、中國、奧地利誕生的三位「超人」、「大師」，來考察其過程、透視其奧秘。這三位大師是：奧地利的梅斯默爾，他是催眠術的探索者和實踐者；美國的瑪麗•貝克•艾迪，她創立了至今仍在的基督教科學派，去世后仍擁有大量的信仰者；中國的司馬南，他也曾經被許多人狂熱崇拜，奉為大師，覺醒后成為揭露偽氣功偽科學的重要人物。所以選取這三個人，一是他們的經歷都有留存的比較真實的歷史資料，如司馬南有自己的自述回憶和著作，還有其它當事人的記述，梅斯默爾和瑪麗•貝克•艾迪也有歷史記錄和以此為資料的個人傳記；二是他們分別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生活，在不同的國家活動，曾經或者仍在產生著極大的影響，曾被信仰者視為超凡大師。他們成為大師的過程有著相似的共性，富於啟迪意義。三是他們對於自己成為大師、超人之後的理解和處理卻是非常不一樣的，也非常具有研究價值和啟示意義。

(一) 中國「氣功大師」司馬南

提起司馬南的知名度，有人說他在中國幾乎家喻戶曉。如果以「司馬南　氣功」兩個詞作為線索在「百度」和「Google」上搜索，跳出的相關網頁數量都是過萬，都與這一位司馬南相關，由此也可見他的影響。但很多人印象中的司馬南，是以反偽科學、偽氣功著稱的。有人不知道，司馬南也曾經被認為和自以為是具有特殊能力的氣功高人、氣功大師，也有一批信奉者和崇拜者。

20世紀80－90年代中，在當時氣功熱、特異功能熱中出現的大大小小被熱捧的人物，命運各不相同，有的因危害社會和人體健康被判刑、通緝；有的出國；有的漸漸淡出這個領域；有的仍在一定圈子內活動；而司馬南卻對自己曾經深深介入並在其中獲得巨大成就感、價值感的人生歷程全面反思，自我革新，由此獲得更為豐富深厚的全新人生。

司馬南在他的《神功內幕》中國社會出版社1995年版111頁一書中講述了自己是如何成為被人崇拜的氣功大師的經過：「最初接觸氣功的時候，我相信外氣，這就像一個年輕人在最初選擇志向的時候，由於對社會生活缺乏了解，由於本身思想的簡單和幼稚，這種選擇往往帶有很幼稚的特點。接觸一些氣功，看了一些氣功表演，讀了一些文章，那麼，聽說外氣那麼神，又親眼所見，就相信了。

「練了氣功之後呢，出了一些感覺，好像是對於外氣有了一些體驗，所以就越發相信了。況且練氣功你不是簡單地有了感覺就完了，還有更高的追求，還想達到更高的功能狀態，所以這一切都離不開對外氣的迷戀。

「作為一個氣功師，僅僅相信還不夠，自己練，要實踐，所以我最初開始練

氣功給別人治病，我是動手的，對他穴位發氣……我這種實踐就建立在對外氣認識的基礎之上，加上一點赤腳醫生對人身穴位的了解，我就給他點穴、發氣、治病，結果有效。

「最初我給一位老奶奶治病，這位奶奶是肩周炎。我給她治病的時候就把手放上去，意念想著身體裡面有一種物質的力量循經走動。從勞宮穴發出，放了一會兒，老人家就說這個肩膀的溫度上去了，而且整個後背有一种放射狀的熱。這位老人說，她的這種感受就和某一位氣功師在給她治病時的感受一樣。這是我若干年前第一次施放外氣給別人治病。老奶奶說這樣的話給了我極大的震動，我當時就認識到我能夠發放外氣了。（司馬南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是，他當時就自以為能夠發放所謂外氣了。作者注。）所以我回去之後，凡是我認識的人我都給他們施以外氣」。

當年作者本人在氣功特異功能熱中也有類似經歷，也曾非常熱衷於鍊氣功和給別人發功發氣治病。遇到人就宣傳鍊氣功對身體的奧妙好處，用一些從氣功師和氣功學習班那裡學來的手法給人發氣治病，也常常有效，有時還有意外的效果。如一次去同事家裡，談了許多關於氣功神奇有用的話題。從對方的表情態度看，並不太相信我的話，她孩子在一邊聽，我沒在意。要走的時候聽說孩子手臂受傷，疼痛了很長時間，也去醫院治療了，沒多大作用，手臂僵硬，抬起來都困難，就動手給他發氣，結果沒多長時間，那手臂竟然疼痛減輕，能高高上舉，活動自如多了。同事感到意外和驚奇的眼神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至今都記憶猶新。當時自己也興奮了半天，對所謂發氣治病更加相信了。

回到司馬南的敘述，他說，「用手直接跟人家接觸，和那種人家遠距離的作用相比，當然不夠神奇呀，於是在我的潛意識當中，我追求另一種功能，那就是我不與你接觸也能夠給你治病……第二階段我就不動手了，我用眼睛看。當時我的認識是，我的眼睛能夠發放外氣……我注意到他們（如患者）什麼地方，他們說這個地方發熱，我注意到他們的後背，後背發熱，我注意到他的臉，他的臉就發熱，我注意的他的前胸，他的前胸發熱，前胸那地方『突突突』地跳。等等。所以我繼而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夠發放外氣了，非常高興。」

「後來到了第三階段，我覺得我根本不用眼睛發放外氣了，什麼人來找我治病，我請他閉著眼睛在那兒坐一會兒，全身放鬆，腦子不用去想事情。或者站一會兒，或者坐一會兒。我呢陪著他坐一下就可以，大有效果。有的人鼻子不通氣，坐一會兒，鼻子通氣了。有的人甲溝炎，跛著進來，坐了一會兒之後不痛了，走路正常了。有的人頭痛頭昏，血壓高，胃痛，這麼坐一會兒，就大大見效。這種病例具體說來多得是。」

「我自己當時認為是我功力提高了，是我自己身體的各道關竅都能夠發氣，實際上不自覺地進入氣功狀態就布氣了，於是人們就有效了。」

「這個階段過去以後，後來我逐步發現，其實我閉不閉眼睛，陪不陪著他們做功，我進入不進入所謂氣功狀態，都可以，所以後來我給別人治病，別人來找我，我就說：『那你坐下看看』，我該幹什麼幹什麼，在我辦公室的沙發上，我這邊辦著公寫著東西，樓上樓下地忙著，那邊呢，人們就排著隊坐在那地方。這裡邊有醫生，有軍人，有幹部、知識分子、農民、工人，什麼樣的人都有，大家都說有效，而且人們對你的相信程度越高，療效就越高，人們對你這種奇迹傳說的越多越神奇，治療的效果就越好，與外氣完全沒有關係。」——治療效果與外氣完全沒有關係——這一對事物本來面目的認識，司馬南也是經過了大大的周折之後領悟並確認的。那麼，治療效果與什麼有關係？司馬南直指人心，那就是「信」! 那就是信之後被大大改善的心理狀態，被大大調動的內因內力，被增強的自我修復功能。其本質是心理治療。

這難道不神奇嗎？不用動手，甚至不用動腦，只要有氣功師的招牌和名望就足以使這麼多人的病好轉，如果真是司馬南的功力起作用，那麼，說具有這樣神奇能力的人是超人、是大師並不為過，當年的許多氣功大師、特異功能高人就是這樣出現的。

司馬南的描述，真實地向我們道出了他從一個普通人如何一步步通過動手、動眼和什麼都不動三個階段，成為一名具有相當「功力」的氣功大師的過程。

我對這個過程有很深的同感和理解。一方面自己有過類似的經歷，只不過我只經歷了那些大師、高人曾經走過的初期階段，沒有繼續下去；還因為一個教我氣功的老師，我耳聞目睹了他成為小有名氣的氣功師的過程。他是一個部隊轉業幹部，曾經在西藏呆過很長時間，知曉當地的宗教氣氛和神秘信仰。退休后被醫院查出患有胃癌，已到中晚期，手術切除了四分之三的胃，后經過自己的調養和氣功鍛煉恢復得很好，（現在過去十幾年仍然健康，說明已基本痊癒）。當時正值全國氣功高潮，他一方面繼續自己練氣功，也教人練氣功，然後就開始給人發氣治病。也是從個別人少數人有效，到漸漸傳播開來，小有名氣后也是找他的人越來越多，忙的時候也是排著隊找他。他常常自信而得意地對我談起他治病的神奇效果。我相信他所說的效果是存在的，他沒有必要對我吹牛撒謊，而且沒有真實效果的口碑也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去找他看病。他是當年氣功大潮中湧現出的大大小小氣功師當中的一員。而他們中間有不少人至今也不明白他們是如何給人治好病的，或者說，他們至今還以為是自己具有不同凡響的高超的功力功能。

當年的司馬南名聲遠揚之後，找他的人越來越多，一對一的治療已無法滿足人們的需要，他也辦起了氣功學習班，他生動而誠實地描述說，「學習班上，下面黑壓壓坐了一片人，大家都對我寄予希望，希望能跟我說一說，希望我手摸一摸，希望我盯著他看一看，希望我在他眼前閉著眼睛走過去，總之大家是覺著我身上有某種超自然的力量，我自己呢也對自己這種力量不表示懷疑，只是它達到什麼程度還心裡沒有底。」 司馬南著《神功內幕》114－115頁，中國社會出版社1995年　確實，如果說當時的氣功師都是騙子，都是在有意識地騙人，那是不公正的。其實絕大多數氣功師就是如同司馬南和教我氣功的那位轉業幹部一樣，自己也是蒙在鼓裡，自以為是自己煉出了本事，煉出了功能功力，自認為是靠著這種本事能力給人治病的。當時他們並不明白其中的真正奧秘。至於說後來，有人明白了，如司馬南那樣站出來揭示真相；有人明白了，就退出淡出了；有人將錯就錯，故意用人們的無知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還有人至今不明白；……，種種情況，那是後來的事了。

像在中國這樣氣功、特異功能熱持續時間之長，又是大師輩出、神人輩出的情況，在世界歷史上或許並不多見，但世界歷史上同樣不斷有在當時當地轟動驚世的超人、大師出現，有的成為醫學史、心理學史上記載的重要人物，有的在其本人去世之後，其影響力至今仍在。

（二）奧地利「磁療」大師梅斯默爾

奧地利著名作家斯蒂芬・茨威格是世界上傑出的中短篇小說家和傳記作家。在中國，對德語作家茨威格的翻譯介紹與改革開放同步。二十年前，《象棋的故事》、《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等優秀小說的譯文面世以來，中國讀者對茨威格的熱情便經久不衰。中國翻譯德語作家的作品，數量與版本最多的是歌德，其次就是斯蒂芬・茨威格。五十年代初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統計世界各國作家的著作及各種文字譯本的銷售量時，名列榜首的就是這一位心地善良、純樸謙遜、才華出眾、品德高尚的優秀作家。

茨威格的名著《精神療法》，寫的是馳名世界的三個精神療法先驅——梅斯默爾、瑪麗•貝克和弗洛伊德的傳記，寫他們對人的精神現象的探索，寫他們如何將難以理解的心靈現象、不明原因的疾病，找出可以被治癒的獨特方法。這些「精神療法」（或稱「心理治療」）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在整整一個世紀之間，已經得到了極大的發展，更多的學者在進行研究，在全世界各大學、醫學院開設課程，傳播研究成果，為人類造福。　　

弗洛伊德作為世界級的心理學大師，作為探索人類深層心理科學的開拓者之一，已經廣為人知。而另兩位人物瑪麗•貝克和梅斯默爾的經歷與弗洛伊德相比，更是極具傳奇色彩，對他們的評價也是眾說紛紜，有的將他們神聖化，有的將他們妖魔化，將他們與超級騙子、江湖郎中相提並論。然而，我們關注的重點不是各種評價，而是理解他們所做所經歷的，由此幫助我們深入理解「信則靈」現象、理解信仰人心、理解人類心靈、理解某些精神領袖、超常高人是如何誕生的，並從中獲得啟迪教益。

茨威格在他的書中這樣描述過一個人，說他曾經制服並招攬過皇帝和國王，他的診所曾被貴族、騎士們和無數信仰者踏破門檻似地擁擠，有關他的學說的文章和小冊子成百上千，並以各種語言文字出版發行，其數量「也許超過了他任何一位同時代的人，甚至超過了盧梭和伏爾泰。」［奧地利］茨威格著　沈錫良譯《精神療法》75頁，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年　這個人是誰呢？這便是在心理治療史上有著重要影響的人物，弗蘭茨•安東•梅斯默爾。

梅斯默爾（又譯麥斯麥）1734年5月23日出生，哲學博士，又學習法學，轉攻醫學，1766年5月，被隆重地授予醫學博士學位。他還對地理、物理、化學、和數學以及音樂感興趣，他演奏鋼琴、大提琴，在他家中舉行的音樂晚會是當時維也納最受人歡迎的精神聚會。本來他可以按照一個正統醫生的職業軌跡，渡過他安寧而富有的一生。然而，1774年夏天，一次偶然的事件，導致了他整個人生的改變，也引發了醫學史上的一次大震動。

那一年，一位出身高貴的外國人攜妻子旅行經過奧地利名城維也納，妻子突然出現了胃痙攣。給這位外國女士開處方的醫生看來是一位感應醫學的信仰者，因為他開的處方是用磁鐵治療。當時的人們認為磁鐵是具有特別療效的，在所有的礦物質中，只有磁石表現出某種類似精神性的東西，一種獨立的主動性，有吸引力，而其它的礦物質就像沒有靈魂的死物。磁石的這種特性使人們對它充滿了想象、猜測甚至崇拜。更早期的古代，人們甚至將磁石稱為「一切秘密的最高統治者」。當時除了官方的醫學之外，磁鐵的治療方法作為地下的潮流在一定範圍內流傳。湊巧的是，給這位女士製作治療磁鐵的人是梅斯默爾的朋友，著名的天文學家馬克西米利安•黑爾。他將這件事告知了梅斯默爾博士。黑爾是天文學家，不是醫生，他只是按照形狀要求焊接了那塊磁鐵，做得較為輕便，好讓患者把磁石放在自己的胃部。

誰知梅斯默爾對此事卻非常有興趣，他請求黑爾能讓他始終了解到這種治療的最新情況。一聽說女病人的胃痙攣在放置了磁鐵后真的完全停止時，他感到驚訝併當即去拜訪了這位女病人。他立即決定，現在就在自己的診所對這種方法進行試驗。他同樣讓黑爾製作了類似形狀的磁鐵，並在一連串的其他病人身上作試驗，時而擱在心臟上，時而放在脖子上，始終是放在有病的身體部位上。奇怪的是，出乎他本人的意料，他在幾種病例的治療上取得了從未有過的療效。

如果是一般的江湖郎中多半會馬上四處吹牛，說找到了一種新的治療方法。但梅斯默爾是一名醫生，一位科學家，雖然磁鐵幾乎是魔術般地幫助了他的一長串病人，對於這一在他眼皮底下得到的證實，他仍然不能滿足。作為嚴肅、善於思考的醫生，他是不相信奇迹的，他要向自己和其他人解釋，這種神秘的礦物質為何產生這樣的奇迹。而這時，一個他曾經思考過又擱置一邊的思想闖了進來，那是他多年前寫的博士論文中的思想，一種理論假設。當時他的思想背景受到占星術的影響，採納了宇宙的日月星辰對人是有影響作用的觀點，並提出一個命題，即有一種力「經流入蒼穹遼闊的空間后，對每種物質的內部施加作用；一種原始以太、一種神秘的液體穿透整個宇宙，並進而通過它穿透人體。」 奧地利］茨威格著　沈錫良譯《精神療法》15頁，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年梅斯默爾認為，他目前的醫療實踐，正好可以用這個哲學假設來解釋。或者說，他的假設通過看得見的磁療效果無可辯駁地得到了證實。他為這個神秘的力取了一個合適的名字：磁力。他以為，尋找了很久的星辰世界與人類聯結的橋樑，在他不經意間被找到了。他感到自豪和激動。

他繼續他的探索和實踐。他相信，磁鐵隱藏著更為強大的能量，人們可以把這種能量巧妙地誘出，並通過正確的使用增強這種能量。於是，他開始了一系列在他心目中絕對是認真嚴肅的，而在今天看來是滑稽可笑的科學設計和試驗。他創新地給病人兩塊磁鐵，一塊放在左上方，一塊放在右下方，認為這樣可以使那神秘的力在封閉的磁流中活躍地游遍全身，並在潮漲潮落時重新建立起被破壞的身體和諧。為了增加自己在治療過程中的影響，他把磁鐵縫在一隻小皮袋裡，掛在自己的脖子上；他還想將這種給予力量的磁流轉到任何物體上。他給水磁化，叫病人在水裡沐浴，叫病人喝磁化的水；他通過塗抹給杯子和盤子磁化，給衣服和睡床磁化；他還想到給鏡子磁化，給樂器磁化，目的是讓鏡子反射、讓聲波傳遞那種治療的威力。他設計了後來成為笑談的「健康雙把大木桶」。他在桶里放入兩排裝滿磁化水的瓶子和鋼棒，病人可將鋼棒對準自己病痛部位。梅斯默爾還教病人們互相抓住手指尖，他試想這樣經過更多的人體傳導會增大磁流。他將自己花園裡的樹和水池也磁化了，病人們虔誠地將腳浸入水池中，將手用繩子與樹木相連，梅斯默爾把自己的鋼琴也磁化了，將彈奏作為治病的一種形式，將柔和靈活的節奏作為有效的止痛劑。他如此真誠熱切地實踐自己的思想，將想到的一切給予磁化，試圖將福祉帶給病人。

今天的人或許會想當然地認為，既然這種治療沒有科學道理，自然也不會有多大效果了。那麼這些在今天看來滑稽可笑的治療結果如何呢？事實上，在一些特殊的病例中顯示出意外的療效之後，就流傳開來，報紙上也刊登了這一新方法的報道，雖然有人咒罵、有人爭吵，但那些確實有效的病例流傳得更快更廣——痛風、抽搐、耳鳴、癱瘓、失眠、肝痛、胃痙攣、月經紊亂、……什麼各種名目的病，其它方法治不好的病，如今都被他的磁鐵石治癒了；奇迹一個一個地在梅斯默爾所住的維也納朗特街261號的宅院里出現。人們從遠近各地趕來朝拜這位多瑙河畔的魔術家，誰都想讓他用那塊有魔力的磁鐵觸摸一下自己。高貴的豪紳巨富們爭相請他到自己的府上。不到一年時間，這位默默無聞的醫生的名聲已經遠遠超出了奧地利國界，其他地方的醫生從漢堡、從日內瓦、從最偏僻的城市慕名而來請他解釋、向他學習這種富有神效的磁石治療法。還有兩位博士，梅斯默爾曾經以書信形式向他們透露過這種新方法，他們都證實，他們按照梅斯默爾的方法治療后，獲得了了不起的療效。倆人還刊印了一篇熱情介紹梅斯默爾療法的論文。這些富有說服力的承認，使得梅斯默爾的狂熱信徒越來越多。

又一個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出現了，全身癱瘓和弱視的科學院院士奧斯特爾瓦爾，身上安放了磁鐵之後獲得了轟動性的成功。這位院士於1776年發表了一份報告，從臨床角度詳盡地描述了他那無望的健康狀況，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梅斯默爾找到了他，並用磁鐵療法魔術般地幫他擺脫了根深蒂固的病症，而過去對於這些病症，任何一個醫生的治療都無法奏效。報告中說梅斯默爾：「他在這兒對不同疾病所做的一切讓人猜想，他已經從大自然那裡學會了一種最神秘的驅動裝置。」［奧地利］茨威格著　沈錫良譯《精神療法》22頁，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年同時，為了對付各種可能來自醫學界、科學界的責難，這位理智的科學院院士如此堅定地寫道：「倘若有人想說，我所見到的這一史實純粹是一種幻覺的話，那麼我會很滿意於這種幻覺，並且除了他能完成這種幻覺，除了我堅決地想象自己健康之外，我不會再要求世上的醫生什麼了。」 ［奧地利］茨威格著　沈錫良譯《精神療法》22頁，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年這些毫無爭議的成功，這些廣為傳頌的事實，使梅斯默爾的神秘療法第一次獲得了官方承認。1775年11月28日，巴伐利亞科學院隆重任命梅斯默爾為它的院士。

然而，就在科學界都承認了他的新方法之後，梅斯默爾卻又有了驚人的新發現新結論，他意識到過去用磁鐵治療並認為是磁力起作用是錯誤的，起作用的不是磁鐵，而是他的手本身在起作用。磁鐵在所謂磁療的過程中是多餘的！完全是多餘的！對於這一點，當時也有報道：「現在梅斯默爾博士大多數的治療不用任何人工的磁鐵，而只用部分直接、部分間接地對疼痛部位進行觸摸。」如同二百多年之後的司馬南，先是動手發氣，然後發現不用動手，只要眼睛看、腦子想、甚至想都不用想就行了。這時的梅斯默爾發現，不用任何儀器或藥物，也不用曾經給他帶來巨大成功的磁鐵，只需觸摸他的病人，他們的神經就會激動起來，甚至緊張得突然抽搐，然後鎮靜下來，逐漸看到疾病的好轉和消退。當這種情況一次又一次地發生時，這位誠實的醫生知道自己對於磁鐵魔幻功效的解釋或理論已經破滅，他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他自己每天僅用手而獲得的神奇作用面前。他繼續他的實踐和探索，並認真地研究和總結，他發現病人對他的高度信任，使他的在場就可以使病人進入催眠狀態，正是在這樣的狀態下，病人渴望痊癒的強烈心愿和他的治療——無論做什麼，或者什麼都不用做，都可以起到治療的效果。如同司馬南發現的那樣。

於是，他對自己的「磁力」概念重新解釋，他說，在他的治療中起作用的雖然不是磁鐵的磁力，但卻是一種「動物磁力」，是存在於活人身上的力量。「磁化」的含意從1776年在梅斯默爾那裡不再是指：用磁鐵去觸摸或施加影響，而僅僅是指：由手指的神經末梢發射出來的人的神秘力量，即動物的力量在其他人身上發生作用。他把催眠狀態視為一種動物磁性感應現象，並命名這種技術為「動物磁氣術」或「通磁術」。由此在醫學史、心理學史上留下了永久的記錄。

梅斯默爾雖然不完全明白為什麼不用磁鐵，僅僅用他的手仍然獲得了與用磁鐵時同樣明顯的成效，但他卻明確地知道，通過他的在場和以精神方式的影響，一個有生命的人常常比任何化學藥物更能幫助另一個人。「大自然的所有物體中，對人施加作用最為有效的是人自己。」 ［奧地利］茨威格著　沈錫良譯《精神療法》26頁，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年他認為，疾病是人體和諧的紊亂，但在每個人身上都存在著一種最內在的治癒力，就是健康意志，就是那種排除所有疾病的生命本能，通過施加磁力的（用今天的語言說是施加暗示的）影響，能增強這種健康意志。

在長達五年之久的時間裡，在梅斯默爾的磁療室里，在他自己的住所中（他在那裡建立了一所醫院），各個階層來的病人們蜂擁而至。最不可思議的場景天天在梅斯默爾的診療室里出現：病人們從大木桶里一骨碌跳起來，扯下鏈條，聲明自己已經健康了；其他人跪下雙膝，親吻大師的雙手，也有的懇求著他再次增強磁流。漸漸地，信仰他的個人魔法，信仰他對病人的魔力成了一種宗教幻想，他本人成了聖人和無數人的救星，以至於他一在大街上出現，就有病人們向他迎面走來，為的僅僅是觸摸一下他的衣服。不要以為這只是18世紀的場景，在社會發展已遠遠跨越18世紀的今天，在中國，在世界各地，類似的對於個人頂禮膜拜、狂熱信仰的場景，到處都有發生。在這裡，在梅斯默爾身上，我們看到了普通人變為神的一種常見模式，看到了心理治療或精神療法的巨大作用，也看到了如果是由一位具有高度威望甚至被神化的人物來施加影響，其作用將會放大到難以估量的地步。

（三）美國基督教科學派領袖瑪麗•貝克

說起瑪麗•貝克，許多人並不熟悉。說起美國的《基督教科學箴言報》和基督教科學派，對美國社會有一定了解的人就會知道，這個教派的精神領袖和這份報紙的創始人就是瑪麗•貝克。她生前死後都在世界各地擁有千百萬的崇拜者、追隨者。她的追隨者當她還在世時便於1879年建立了著名的波士頓大教堂，她在80多歲時創辦的 「基督教科學箴言報」至今具有世界影響。其代表作《科學與健康》在她生前便發行３０萬冊，她身後留下的是一份數百萬美元的巨額財產。她是怎樣獲得這一切的呢？

瑪麗•貝克於１８２１年生於美國康科德城附近的一個農家，是這家的第七個孩子，從小被嬌慣而極具神經質。還在青春期之前，小瑪麗就常常會出現痙攣、抽搐的癥狀，並且極為易怒。而且她很快就注意到，每當這個時候，家裡人會給她以特別的溫柔和眷顧，於是她會有意無意地、也越來越經常地突發這些歇斯底里的癥狀。直到成年以後，只要人們試圖讓她做她不願意的事情，她也會立刻開始她的歇斯底里，渾身抽搐起來。後來這種情況消失了一年，那是在她獲得了滿意的婚姻的一年。隨著第一個丈夫不幸病逝，回到娘家的她又故態復萌，一遇不順就病態發作，讓人不堪忍受。她的第二次婚姻又以丈夫在南北戰爭中被俘而結束，她寄居到姐姐家中。這時的她因為生活漫無目的而脾氣越來越壞，神經危機也越來越強烈，抽搐和痙攣發作更加頻繁，甚至癱倒在床。如果說她這時的癱瘓是裝出的，那是不公平的。她也試圖在和身體的疾病做鬥爭，用過各種藥物和當時時興的冷水治療，但都不起作用。

這種病症後來被稱為「癔癱」，它沒有任何器質性的病變，卻就是無法站立。如同我們前面列舉的一位南京女孩，眼睛沒有任何器質性病變，卻就是無法看見。這也是「癔病」或「癔症」的一種表現，後來通過心理治療重見了光明。

偉大的心理學家、精神病學家弗洛伊德，向人們揭示了潛意識對於人的心理狀態乃至身體健康的巨大影響，認為許多精神疾病來自於童年時期的心理創傷，來自於文化對於人的壓抑，以及由此造成的心理衝突，這些精神疾病甚至會導致身體的殘疾。他曾用他獨特的精神分析的方法（至今仍是「心理治療」或「精神治療」中的一種重要方法，在當代被許多心理醫生學習和使用）成功治療了一位癱在床上多年的女病人。這位女病人也是身體沒有任何器質性病變，卻站不起來。弗洛伊德認為這是潛意識在支配著病人，因為在病人自己都無法看到的潛意識當中，她「需要」這樣癱在床上，以獲得他人格外的憐憫，照顧，或者是躲避某種社會的義務和責任。我們還可以聯繫上面梅斯默爾所成功治療的那位全身癱瘓和弱視的科學院院士。我們也完全可以推斷，這位院士的癱瘓也是「精神性」的，而不是器質性的，否則很難僅僅通過心理治療——當時被稱為磁力治療——就站立起來。

在瑪麗•貝克生命的前四十年，她便是這樣一位典型的癔病患者，而且也真的到了癱瘓在床的程度。她對這種莫名其妙的肢體麻痹症懷有一種恐懼感，強烈地期盼著奇迹的出現。她這時還不知道，奇迹正在悄悄地臨近她。在當時當地，人們竊竊私語著一個關於奇迹和奇迹創造者的話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一位名叫昆比的醫生，既不用按摩，也不用藥物、磁力等等，正用一種全新的神秘的方法治療那些其他醫生和藥物都無能為力的病症。於是病人們從全國各地蜂擁而至這位神醫的家中。

昆比的行醫經歷對我們理解心理治療者為什麼容易成為被神化的對象也是極好的案例。
昆比其實根本不是醫生，原本的職業是一位鐘錶匠。1838年，一位梅斯默爾的法國弟子普因大夫，在當地的巡迴表演中第一次公開演示了催眠術的實驗，轟動了全美。無論是鄉村還是城鎮，人們到處都在熱烈討論著。年青的鐘錶匠昆比是狂熱的崇拜者之一，狂熱到丟下工作，跟隨普因大夫走了一程又一程，對催眠術的魔力總也看不厭。最後，普因大夫注意到了這位特別的小夥子。他對昆比作了一次檢查，馬上發現他具有顯而易見的催眠天賦。於是普因多次請他幫忙，將試驗對象催眠。在做助手幫忙的機會中，昆比吃驚地認識到，自己具有讓被催眠者聽從的所謂意志轉移的能力。於是他斷然離開了自己的鐘錶作坊，拿他的暗示能力做起行當來了，或者說，用他學來的催眠技術當成職業，給人看病掙錢了。顯然他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可是這位昆比，用茨威格的話來說，「他根本不是一個騙子，而是一個誠實正直的人，一個抱著對超自然現象的好奇而孜孜探求的人，……那些令人驚訝的療效的最內在的驅動輪究竟藏在哪兒，他的內心惟有找到它之後才會平靜。」 ［奧地利］茨威格著　沈錫良譯《精神療法》104頁，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年

一次偶然事件給了他內心的探求以啟示。一位病人一貧如洗，他覺得昆比的助手在催眠狀態中給他開的藥方價錢太高了，於是，昆比就偷偷換了其它便宜的藥物。結果發現，便宜的藥物，仍然具有相同的療效。這時，昆比的心中第一次產生了一個嶄新的富有創造性的想法：即產生療效的不是似夢似睡的狀態，不是催眠術的預言，也不是藥丸或藥水，而僅僅是病人對藥片和藥水的信任在起作用、在進行治療。

請看，昆比所領悟到的療效的關鍵因素——「僅僅是信任」。如同我們前面論述的「身體的信則靈效應」。他也是敏銳地注意到信任與靈驗的效果之間的關係。這是司馬南、梅斯默爾也曾發現到的，「信」是這個效應出現的重要原因。這時的昆比已經領悟到了藥物「安慰劑效應」和「權威暗示效應」的共同作用，雖然他還沒有相應的辭彙和概念來描述。由於這個深刻的領悟，他將催眠術拋在一邊，靠著他已經建立起來的名聲和威望，在有意識的暗示作用的基礎上創立了自己的治療方法。主要是通過在精神上解除病人對病痛的幻想和恐懼的方式來治療他們。換句話說，他認識到許多人的疾病是由於幻想、想象和恐懼等假象造成的，只要病人認識到這一點，將相應的思想觀念去除，疾病就可能好轉。正如2003年非典SARS流行期間，科學家和醫學工作者經常會提醒：對非典的恐懼比非典本身更可怕，過度恐懼既會對個體身心造成傷害，還可能延展為社會問題。昆比在實踐中也深深地領悟到，精神大夫就是為了增強人的自助能力才來的。事實上，他確實用此方法治好和緩解了許多病人，由此名聲大振。而名聲越大時，他的治療效果也就越顯「神奇」，他只要坐在病人對面，把病人的膝蓋夾在他的雙膝中間，用溫潤的手指撫摸揉搓病人的頭，同時以最堅決的方式勸說他們丟棄對疾病的想象和恐懼，來達到治癒病人的目的。一時間，成千上萬個病人一齊湧向昆比的「精神療法」診療所，到最後他甚至不得不實施遠距離治療法，即所謂「缺席治療」，就是病人無法在場與醫生面對面地接受治療，只採用信件和通報的方式來滿足那些診療所無法容納的病人，實踐表明也同樣能夠取得療效。

這裡我們又一次驚奇地看到心理治療的巨大威力。所謂「缺席治療」還讓人想起在20世紀80－90年代中國的氣功特異功能熱中，不少氣功師也採用所謂「遠距離發氣」、「遙控發功」等方式來治病，換一種說法也就是「缺席治療」。在現存的圖書資料和網上資料中都可以查到當時「遙控發功」、「遠距離發氣」的各種報告文章。作者本人也曾經虔誠地按照某氣功大師的要求，按時接收所謂遠距離發出的功能信息，也熱忱推薦給朋友如此照辦。接功時要求在約定時間內丟開一切雜事，放鬆地坐著或躺著，心無雜念，手心向上，實際上是處於一種強烈的自我暗示狀態之中，想象氣功師的能量功力在源源不斷地為自己進行調整。前面司馬南描述的讓病人坐在一邊，他自己樓上樓下忙他的工作，也是一種「缺席治療」。古今中外都有資料表明，這種所謂的「缺席治療」，只要接受者對治療懷有無比的信任，也同樣會有一定的效果，甚至是驚人的效果。

我們還驚奇地看到，像司馬南丟棄用手發氣治療、梅斯默爾丟棄用磁鐵治療一樣，昆比也丟棄了原本他視為魔力無窮的催眠方法，直接用語言進行治療。當所有的中介物都丟光時，剩下的僅僅是治療師個人與被治療者之間的關係了。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治療師的名望與信仰者的信服之間的關係了。

「名聲越大，治療效果越神奇」，幾乎是一個共性的現象。「名聲」代表著權威、代表著已有的成就、代表著感召力、吸引力和影響力，凝聚了人們的共同看法。名聲越大，越具有權威的力量，越能得到信任。信則靈，越信就越靈。這時的已陷入絕望谷底的瑪麗就遇到了這個有名望的昆比醫生，虔誠地接受了他的所謂神秘方法的治療。我們不知道其中具體的細節，但結果卻是確鑿無疑的，瑪麗•貝克奇迹般地站了起來——何止是站了起來，她認為期待已久的奇迹終於出現在自己身上，她歡呼雀躍、喜形於色、青春煥發，周身充滿著新的力量，一種空前的力量。人們不久便會看到，這種力量又征服了成千上萬的人，使他們個個聽命於她。　

瑪麗通過自己的經歷和治療過程，無師自通地覺察到了她的病因和治癒的原因，就如同昆比領悟到的那樣。她突然從一個全新的視角認識了自己，由此也認識了他人，知道了人竟是可以這樣地生病和被治癒的。雖然她的領悟只是一種深刻的直覺，但絲毫不影響她由此迅速行動起來，她成了昆比療法的狂熱的宣傳者。她走街串巷，現身說法，用粗糙的文筆大寫文章，報紙不能發表就在公共場所宣讀，她甚至試圖自己給人進行這種精神治療。然而不幸的是，她性情太躁，根本無法像昆比醫生那樣讓病人放鬆平靜下來，因而療效不佳。而且她身為女人，身材和面容卻是男性化的，也很難讓人有親切感。作為一個起步階段的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形象是獲得最初信任的一個重要因素。而瑪麗•貝克顯然不具備這個條件。她意識到自己作為精神治療者的這一致命缺陷之後，便到處尋找替代者。她本來是想找一個更堅定、更儀錶堂堂、而且年紀再長一些的男人，然而無奈的是，這樣年長的男人都不太相信她的話，後來找到一位21歲的叫肯尼迪的紙盒廠工人還願意干，於是約定，向他傳授這種「最疑難的病症也不需任何醫藥」的治療方法，在技藝學成和掙到錢之後再向她付款。

肯尼迪本人在瑪麗堅定、頑強、不屈不撓、充滿熱忱的思想影響之下，也對這種治療充滿了信心。對每位前來就診的病人，肯尼迪就像昆比醫生曾對瑪麗所做的那樣，用溫潤的手指摩挲他們的太陽穴，然後用瑪麗傳授給他的講道詞和安排設計好的手勢，不斷地向他的所有病人宣傳瑪麗灌入他心中的人生哲理：「人是神聖的，因為神不願意要惡的東西，所以所有惡的東西，無論是痛苦和疾病都不會真正存在。這些不過是精神的想象，是一種錯覺，人們必須把自己從中解脫出來。」 ［奧地利］茨威格著　沈錫良譯《精神療法》129頁，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年就如同中國當年大大小小的氣功師們、特異功能者們，堅定自信地「發氣」、「發功」、「發信息」，或者動手，或者不動手，也同樣獲得了成功。而瑪麗•貝克的成功是巨大的。這些發出的「功」、「氣」、「信息」、「講道詞」、「磁鐵」等等，實際上就是作為中介物的信息符號或暗示語言。它們是用來調動和調整人的身心狀態的。

事實上， 瑪麗•貝克從昆比醫生那裡領會到了精神療法的基本技巧。她還採取了一些更高明的打動人心的做法，例如，她讓她的學生，前紙盒廠工人肯尼迪開設了一個診所，並大膽地掛出「肯尼迪博士」的牌子。掛出這個假頭銜顯然是迎合人們對專家信任的心理，增加治療者的權威性，如同當今的專家門診更能得到信任一樣。然後，瑪麗又將她的精神治療方法貫以「基督教科學」的名義。這是她的又一創造，也迎合了當時虔信宗教的美國民眾的心理。又是基督教，又是科學，多麼富於想象力！將人們的雙重信任融為一體，最大限度地贏得人心。

後來，她又向更多的人傳授她的思想理論，並收取學費，就如同前些年中國的氣功「大師」、「特異功能者」那樣，辦氣功學習班、氣功報告會、大型的帶功講座，收取學費、聽課費等等。本來，這些人在聽完瑪麗•貝克安排的12節課，支付完事先約定的300美金后，就可以像肯尼迪那樣自稱是博士，並可以自己開設診所，不必再理會瑪麗•貝克了。然而，她講課時爆發出一種喚醒人們精神的強烈吸引力，這些人被她那神秘驚人又充滿魅力的思想完全迷住了，也被她身上流露出來的那種精神氣質完全迷住了。他們凝神諦聽她說的每句話，也受到每句話的震動與啟示，他們願意接受她的思想並按照她的意志去思考和行動。就像前些年許多人在聽了「大師」的氣功報告和演示后，成了狂熱的崇拜者和忠實的跟隨者一樣。瑪麗•貝克的學員們也是如此，他們一致要求她做他們精神的也是宗教的領袖，並以文件形式作了決議，基督教科學派由此誕生。

瑪麗將自己在人生經歷中學習到的、受昆比的啟迪而領悟到的道理寫進了她的書中，那本集神學、哲學、醫學於一身的《科學與健康》中。她說她所領悟出來的道理，正是如同聖經里所記載的那樣，耶穌基督有治癒能力也是因為有同樣的領悟。基督教科學派教徒則根據這個教義，深信疾病可以透過信仰、祈禱，通過領悟更高一層對於上帝、基督與人之間的關係而治癒。這樣的結果就是教徒有病痛時往往只靠著祈禱而不尋求醫療幫助，他們的教會刊物上也常常刊登這類的通過祈禱而治癒的報導。她的追隨者們認為，此書為萬書之書，是基督教界的第二部福音書。這本在1875年出版發行的書，至今仍然被千百萬人視為《聖經》之後最重要的著作。

瑪麗•貝克不僅繼承了昆比對於人類疾病原因的某些看法，更將此推向一個驚人的極致，成為基督教科學派的思想綱領或教義。她認為，上帝是一切，上帝是善的，所以任何痛苦和疾病都是完全不可能的，它們的存在是假象，是感官發出的一個假信息。上帝是決不會讓人生病的。疾病僅僅是人類的幻想而已，如果人們失去理智地相信疾病和衰老這種愚蠢的幻想時，疾病和殘疾就會長久地折磨著他。一旦病人認識到，原來是他個人的感覺在撒謊，他的病就被治癒了。

許多人看到這樣的思想理論，會覺得無比荒謬，有人會蔑視地嘲笑、批判，也有人會帶著優越感發出同情的微笑，但內心卻貶之為胡說八道，也有評論認為它是歪理邪說、是邪教。然而，簡單化的貼標籤打棍子絲毫不能降低它在信徒心中的地位和影響，也無助於解釋這樣的有目共睹的事實：「成千上萬的信徒們從基督教科學派中獲得了比從科班出身的醫生那兒更多的幫助，正如文獻資料無可爭辯地證明的那樣，　……而且這一學說所引起的巨大的額外力量增強了無數人的生命力，使他們重新恢復了生活的勇氣。」 ［奧地利］茨威格著　沈錫良譯《精神療法》154頁，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年時至今日，這個沒上過正規學校的農家女，這個曾經成為千百萬有知識有頭腦的美國人狂熱擁戴的活著的神，這個已經去世近一百年的人物， 這個在千百萬人中產生過巨大影響的思想學說，仍然在傳播和發揮著它的影響力。對於它的爭論以及截然相反的評價也會一直延續下去。但作為社會學研究、心理學研究的對象，它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生動案例。

信「永生」的基督徒，不管他的心有多誠，都不能永生，早晚要跟我等世俗之人一樣死。這是因為他們教堂的門就是拱形，拱形就是一段拋物線，代表人生軌跡，從弱到強，再從強到弱，最後死亡。

二、超人現象的形成規律

18世紀梅斯默爾的成名、19世紀瑪麗•貝克的轟動、20世紀司馬南的影響，以及其它類似的歷史事件和典型例案，給我們探討超人現象及其形成條件和規律以極好的幫助。

（一）需求普遍而迫切的領域是容易產生超人的領域。

任何事物的出現必是應需要而產生。有需求才有市場，有普遍的需求才有大市場。如果有人能夠提供某種普遍的又是近切的需求，就容易獲得群體性的呼應和擁戴。

比較一下政治領域的政治領袖、經濟領域的財富大師、科學領域的科學巨匠、信仰領域的精神領袖可以看到，他們都能提供和滿足人的某些需求，但經濟領域、科學領域的名人即便佔據這個領域的高位，有很高的名望，也可能被神秘化，但卻很難被神化成為超人、神佛。特別是科學領域，再成功、再偉大的科學家，神秘度也不會高。而經濟財富的運行和聚集更是一個有目共睹、可以理解的過程，難以籠罩神秘的光環。

政治領袖會在某種程度上被神化，例如中國的毛澤東有過被神化的歷史，如今去毛澤東家鄉旅遊訪問，導遊仍會介紹當地流傳的一些與毛澤東有關的神話故事。宗教中對神的不敬視為犯罪，文革中對毛澤東的不敬也是嚴重錯誤或犯罪行為。其他國家及其歷史上也都有這樣的情況。但特別在當代，政治領袖被神化並不是普遍現象，也是在特定歷史條件、特定社會背景下才會產生，神化的程度也更多地局限在世俗能力的範圍內。

特別是，政治領域、經濟領域、科學領域的進展往往很難及時提供人們即時的迫切的健康需求和精神滿足，而精神信仰團體的領袖幾乎無一例外地承諾滿足這種需求。這也是為什麼新興宗教、新興的精神信仰團體在近幾十年風起雲湧、層出不窮的原因之一。特別是在現代西方國家，建立新的宗教或精神信仰組織是非常容易的事情，要求的條件非常簡單，按規定登記註冊之後就合法建立了。

相對而言，宗教組織和其它精神團體的領袖被神化是最普遍的。如果說，早已故去的傳統宗教的師祖基督耶穌、穆罕默德、釋迦牟尼、老子等，都被後來的信仰者視為神佛是可以理解的，那麼，那些與信眾共處一世的新信仰團體的領袖、教主，那些活生生的、言行舉止袒露在信徒中的教主是否也會被神化呢？

看一看當代層出不窮的新興宗教及各種神秘信仰團體的狀況，可以對此有更深的了解。20世紀60－70年代，是新興宗教和信仰團體極為活躍的時期，美國有各種新興宗教三四千個，信徒約750萬；日本的宗教團體約有18.5萬個，在亞洲，日本和韓國是新宗教團體出現最多的國家，其中由韓國人文鮮明創立的「統一教」（全稱「世界基督教統一神靈協會」），已經具備了世界規模，至1992年，統一教已在全球138個國家設立了分部。由於它的極端學說和不端行為，被歐亞一些國家視為邪教。日本的奧姆真理教到20世紀90年代，在日本建立了29個分支機構，還在紐約、莫斯科等地建立了4個支部。參加的人員中有不少高級知識分子，如工程師、科技專家等。人民網http://japan.people.com.cn/2004/2/26/2004226103736.htm歐洲、亞洲其它地區及拉美地區同樣有許多新興宗教和信仰團體不斷興起。其中壽命短的幾個月，長的不過數年，能維持十幾年、幾十年的是其中的少數。其中一些與傳統宗教有關係的新宗教派別，有的仍將傳統宗教的師祖奉為教主，其領袖只是自稱是上帝的使者或負有特殊使命的聖者；但新建立的信仰團體，其領袖往往就自己稱王稱主了。新興宗教中的一些在演變過程中，成為思想和行為極端的危害社會的邪教團體。而他們的教主、領袖，幾乎無一例外地自我神化和被神化為各種名目的救世主。

當代精神信仰團體的層出不窮，是在一個相對寬鬆的大背景下，呼應了人們身體健康和精神慰藉的需求，這是人們最近切的需求，也是最普遍的需求，有著最廣闊的市場。宗教或精神信仰所提供、所承諾的是現代科學尚無法提供的，或者是只能對部分人提供的，如昂貴的醫療費用和巨額的心理治療費用使許多人無法享受這些科學所能提供的幫助；宗教和有神信仰還提供了科學所無法供給的最大慰藉——生命的永恆、命運的可把握。而當代信仰團體的領袖就是承諾滿足這些需求的代表人物。一旦做出這樣的承諾——連最高端的科學都無法供給的承諾，這樣的人必然就不是凡人，而是超人了，超人的自我神化和被神化也就成為自然的延伸結果。事實表明，需求普遍而迫切的領域是最容易產生超人的領域。

（二）容易聚集成功和威望的領域。

僅僅有普遍而迫切的需求是遠遠不夠的，它只是一個基本的必要條件。超人的產生還要有其它因素。容易聚集成功和威望是又一個重要的條件。那些新信仰團體的領袖幾乎都是「成功暴發戶」。他們都是在較短的時間內提出了自己的思想觀點或學說，比如張宏堡的《麒麟文化》，李 洪 志的《法 輪 大 法》，瑪麗•貝克的《科學與健康》，文鮮明的《原理要綱》、《神聖原則》，……一般都是雜合了古今中外玄學、宗教及民間神秘文化的思想內容，又加入自己的理解和觀點，迎合了部分人群的切身需要，迅速贏得了一批信眾。我們比較了政治領域、經濟領域、科學領域包括思想文化領域的成功者，由於他們奮鬥的領域是世俗的領域，他們的成功也會按照一般的規律，經歷不斷地嘗試，以及各種坎坷與波折，需要較長時間的積累才能得到檢驗和社會承認。而信仰領域講究的是「信」，倡導的是「信則靈」。對領袖、領導者的檢驗往往是通過「信則靈效應」來進行，並且來傳播和放大的。特別是「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最容易被當事人體驗到並被當作「奇迹」、「神跡」。

回顧上面的實例，大師梅斯默爾是這樣產生的、教主瑪麗•貝克是這樣產生的、超人司馬南也是這樣產生的。20世紀80－90年代，中國在改革開放不久的背景下，在學界參與推動、媒體不斷宣傳、行政領導支持、傳統文化鋪墊的綜合環境下，「大師」「高人」們與環境互推互動，源源不斷地產生著。可以說，那是一個造神的時期。其中最著名的有，一發功就能讓千里之外的大興安嶺森林火災熄滅的嚴新；有發 功之後能夠改變太陽個數和大小的沈昌；有一發 功，能夠把全國的麻子全部搓平的田瑞生；還有能讓長安街上所有的紅燈變成綠燈，只要他加個意念，讓前面的車沒有油了，車還能往前開幾百公里的「一代宗師」張 宏 堡；有與蛇精鬥法，抓住蛇的下半部，將其化成水的「宇宙主佛」李 洪 志；有能用「宇宙語」跟幾十個星球上的外星人通話的張香玉；還有「佛子」張小平，「奇人」張寶勝的奇迹同樣是既多又神……。而且他（她）們都有治病的傳奇式事迹而負盛名，再加上他們所宣稱的超自然力的特異功能，以及媒體的大力宣揚，這一個個當代超人應運而生。那時的帶功報告，絕對具有轟動效應。那時的春節晚會上，連續多年有所謂特異功能節目，相應的出版物也是布滿市場，包括世界性邪教「科學教派」教主羅恩•哈伯德的著作《戴提尼》也在我國出版發行，兩版共印30萬冊，被讀者搶購一空。

這些大師、超人的誕生成名，一般都只有幾年或更短的時間，迅速聚集了名聲和權威，很快形成了名人效應。在這個領域獲得成功可以說是比其它任何領域都見效快、積累快。這個所謂成功是指很快獲得一定數量人群的信任和崇拜，然後滾雪球般擴大，並由此獲得個人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　

（三）成功機制不容易被了解的領域。

這是超人產生的最重要的條件。與其它領域的成功規律相比，精神信仰領域的領袖所以能獲得信眾崇拜，如梅斯默爾在奧地利、法國引起的轟動，瑪麗•貝克在美國以及後來在許多國家贏得的眾多信徒，中國「氣功大師」、「特異功能大師」的神功異能與信眾等等，開始都是依靠他們偶然發現的信則靈現象，或者是弄虛作假而得到的意外反應、意外效果，使他們認識到和總結出，原來如此操作就可以獲得人們的好奇、興趣、轟動和信任，原來會產生這樣的效果，於是不斷嘗試，在不斷運作的基礎上又加以改進和完善。

看起來最真實、見效最快、也最能迷惑人的現象，就是「身體的信則靈效應」。它的機制是通過影響人的認知、情緒和行為，調動主體的積極性，促進機體的代償功能，增強抗病免疫能力，改善或消除病理狀態，使病情得到好轉或康復。其本質是現代醫學的一大門類——心理治療，而不是一般常規的物理化學治療。我們的調查研究表明，越是被神化被崇拜的人，越能影響信眾的認知、情緒和行為，也就越能激發信仰者的主動性積極性和機體的自我修復能力，促使信仰者的身體狀況向他們期望的方向發展。

但產生這種效應的機制不為一般人所了解，心理治療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很多人根本就沒有聽說過。而心理治療最常用的心理暗示和催眠的巨大作用，就更不為一般的人所了解。因此，當他們看到和體驗到自己和他人在接受「大 師」治療（暗示），或進入信仰團體后所發生的變化，特別是身體變化，就誤以為是教主、領袖、大 師……個人的神奇功力或超自然能力造成的。而一些信仰團體的領袖、教 主也利用人們對此的無知，又借用人們熟悉的宗教神學概念，說身體變好是師 父幫助弟子消業的結果，是教 主的神通能力所致。如果教 主本身有身體疾病，則會用各種超自然的玄奧的理由來掩蓋其凡人本色，因為玄奧的神秘的理由是難以證實只能去信的。比如觀 音 法 門（法 輪 功領袖李 洪 志點名稱奧姆真理教教主是地獄中鬼轉世，稱觀 音 法 門為邪教），其教 主清 海 無 上 師，曾經患面癱和其他婦科病，她解釋所以會這樣，是自己在替眾生消除業障。法 輪 功的領袖李 洪 志也一直宣稱，他用無比的慈悲在為弟子消業，甚至為了救眾生而喝下毒藥；在遭到中國政府通輯后，他用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受難來類比自己，說自己在替眾生、替弟子受難。其實，通覽世界各國的邪教及當代極端信仰團體，他們的領袖、教 主在解釋弟 子和自己的身體問題時，都是用玄學觀念神秘思想做說明。

這樣一來，弟 子、信徒身體好了，是師 父的作用，而且是師 父超自然神通的作用；信徒身體不好，那就是他自己在還業，或者是他自己思想不純不正，沒有聽師 父的話；如果教 主本身有身體疾病，或者遭受磨難，那就是他在為弟 子、為眾生在承受苦難，而不是他自己有病。對於這樣無法證實的玄奧解釋，對於不了解身心關係和「信則靈」效應的廣大群眾來說，除了去「信」以外，很難搞清其中的奧妙。

調查中不止一個法 輪 功學員對我講過這樣的情況，當初他們還沒有練 功，僅僅聽了別人的介紹，懷著興趣看了法 輪 功的書，身體就發生了好的變化，甚至是令自己驚奇的意外的好變化。他們覺得很不可思議，很神奇，覺得李 洪 志確實有非同尋常的超凡能力，而且也似乎證實了李 洪 志所說的，讀他的書就可以消 業，就可以祛 病 健 身。其實，閱讀本來就是心理治療中的一種方法，叫做閱讀療法。與閱讀療法相類似的，還有音樂療法、舞蹈療法、書寫療法、園藝療法、烹飪療法、動物療法、藝術療法、體育療法、信仰療法。他們都是心理治療的一種方法。

在科學的心理治療中，它們不是簡單地聽聽音樂、跳跳舞，或者看看書、養養動物等，而是一個系統的、有治療師做指導的干預過程。在這個過程中，音樂、書寫、閱讀等只是一個基本的因素，是患者樂意接受的一種方式，然後通過音樂、文字、……的人際——社會作用、生理——物理作用和良性的心理——情緒作用，來增強患者的自我修復能力，來達到治療的目的。更重要的是治療師運用在治療過程中發展起來的與病人的關係——作為治療動力的治療關係，來幫助病人達到健康的目的。

法 輪 功學員所發生的情況，實際上是閱讀療法與信仰療法的機制共同作用的結果。閱讀療法的一個主要過程就是通過改變閱讀者的思想觀念或認知，來調整閱讀者的身心狀態，將其消極的無望的心態調整到積極的充滿希望的狀態。心的狀態變化了，身體的狀態也就會發生相應的變化。特別需要指出的是，通過閱讀而產生新信仰對人的影響往往是極為強烈的，有如地震般震撼人心的效果。因為信仰不只是一般地改變人的思想認識，而是常常使人的整個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都發生了重大變化，人與整個世界的關係也發生了重大變化。

以法 輪 功學員為例。在學習法 輪 功之前，大多數法 輪 功學員是不信神的，或者有一些傳統文化中的神秘觀念、鬼神觀念，但都屬於可信可不信之列。閱讀了法 輪 功的書之後，如果接受和認同書中的有神思想觀念，以及一系列對疾病原因的超自然解釋，就會產生強烈的心理震撼，對病的觀念、對自己身體的期望就會發生極大的甚至根本的改變。過去對自己的病（大多數為慢性病）可能覺得沒有什麼痊癒的希望，如果能控制住，不再嚴重，過一天就是一天。可現在，法 輪 功的理論告訴他們，人做不好的事就會造業，每個人的病都是由於過去，甚至是前世做了不好的事造成的病業，你只要學了法 輪 功，按照師 父的要求去做，就由師 父來幫助你消業。而這個師 父有無數的「法 身」，有無限的神通，可以給每個學員身上下法 輪，下氣機，法 輪是威力無窮的，「一旦這個輪 子給你下上之後，他二十四個小時不收停，總是這麼旋轉。他會順時針轉，又可以逆時針轉。順時針轉他自動從宇宙中吸取能量、演化能量，那麼他演化的能量供給你身體所有的部分所需要的東西。同時他在反轉的時候，他可以發放能量，發出去的能量把你身體演煉的廢棄物質帶出去，然後再吸進來新的能量物質。」李 洪 志《在北京［轉 法 輪］首發式上講法》法 輪不僅可以幫助學員調整身體，將人的肉身演煉成佛體，演煉成金剛不壞之體，還可以保護學員不受傷害，避免危險……。總之，法 輪 功中有大量的一系列的類似論述，再加上傳播者（法 輪 功將宣傳法 輪 功叫「弘 法」、其他一些宗教叫做「傳福音」等等）講述自己的體驗，似乎印證了書中的說法，更增加了使人相信的份量。

有一位學員這樣描述他初學法 輪 功的感受：「我原來以為這一輩子身體就這樣了，生活就這樣了，什麼都看到頭了。看了法 輪 功的書，內心震撼太大了，原來我的身體不僅是有希望的，還可以煉成更高級的生命，我的前途更是有意想不到的光明，我整個的精神狀態很快就煥然一新了，內心燃起了巨大希望。每天都感到特別充實和有意義。」我多次在與各種宗教信仰、有神信仰者的交談中聽到這樣的談論，這種感受是非常有代表性的，也是「信則靈效應」的典型反映。這就是為什麼有人在聽了別人的生動介紹，然後閱讀了法 輪 功的書以後，很快發生一些變化包括身體變化的原因。信則靈，閱讀信了也會靈。正如我們已經看到的那樣，如果虛假的安慰許諾被當成真實的，就會有同樣真實的力量。身體不會區分外來信息是否是客觀真實的，只要主觀思想當真，身體就當真，就有真實的反應和變化。也就是我們一再強調的「真信才有真反應」，「真信就有真效果」。

一些人利用信仰者對「信則靈」現象的迷惑不解，對這種看起來神奇的效應的無知，藉此來神化自己，贏得信眾。所以說，成功機制不容易被了解的領域是超人最容易產生的領域，是超人誕生形成的最重要的條件之一。

（四）容易形成群體增強效應和連鎖效應的領域。

所謂超人不是孤立的，也不是僅僅自稱自封就可以的，一定要有一批信仰者、擁戴者、崇拜者，要有一個群體的承認。在這個群體內——當然也只是在這個群體內，他被看作是超人、大 師、神 佛或救世主。超人、大 師是相對於他的信仰群體來說的。

那麼，如何在獲得一定數量人群的信任基礎上，使這種信任得到增強和擴大呢？觀察和實踐表明，在權威引導和群體聚集的條件下，某種信息最容易被互相感染和傳播，從而獲得增強效應和連鎖擴大效應，也是群體相互暗示帶來的加倍放大效應。

梅斯默爾醫生在他的實踐中有一個重要的觀察，這就是，如果在治療中增加參與者的人數，治療效果會更加明顯。在認識到這一點之後，他有意識地加以運用，例如他讓病人集體圍坐在他的磁療桶周圍，相互觸摸著鄰伴的指尖，讓那想象中的（自以為存在的）磁流相互傳遞並增強。這時，只要有一個病人出現震動神經的明顯表現，聯結在鏈條上的其他病人就會受到強烈暗示，自以為同樣感覺到了那個著名的具有治療效果的「危象」來。於是，痙攣的現象在層層相連的隊伍里像電流似的傳播開來，似乎是潛藏的激情爆發了，第二個病人、第三個病人開始陷入痙攣之中，瞬息之間完全成了魔女盛會——有的人翻著白眼抽搐著滾到了地上，有的人開始尖聲狂笑，或喊叫、或打嗝兒，或悲嘆，也有的人手舞足蹈起來，其餘的人看上去——所有這些景象都曾在當時的版畫中有過清楚的描繪——在鐵棒的影響下，被磁化過的鐵棒似乎是有魔力的，在梅斯默爾急迫的眼神下，這眼神也是有魔力的，人們進入了催眠狀態。他們的唇間掛著沉默無言的微笑，無動於衷地、僵硬地躺在那兒，為了越來越增強那種治療所需要的狀態，隔壁房間里作為刺激的音樂仍在繼續，因為根據梅斯默爾著名的「危象理論」，任何神經引發的疾病必須達到其發展的最高點，幾乎達到出汗的程度，才能使身體得到治療。而集體治療能使這種效果迅速產生並得到加強。

這是發生在18世紀一位被人崇拜被人神化的醫生家中的真實場景，20世紀80－90年代的中國，當時的許多氣功師和所謂的特異功能者也都意識到這種集體感染強化的巨大效應。所以到後來大型的帶功報告會、集體聚集的氣功學習班是愈演愈烈。相信包括作者在內的許多人都體驗過當時那種群情被調動、被激發的熱烈氣氛。但當時的人們大多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真的以為是氣功師的巨大能量、巨大功力所造成，當然也就更加信服和崇拜眼前的所謂氣功大師了。如果再有其它因素的配合，將其視為非凡的超人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就在這種很多人不明不白、隨波逐流的狀況下，也有善於思考的人在質疑在探究。湖南衡陽雜技團團長孟記孔是其中的一位。他在想，一個氣功師發功，全場那麼多人被他帶動起來，真是他有那麼大的能量嗎？他想揭開這個謎。於是他想到做一個實驗，一個在今天看來是偉大的意義非凡的實驗。就是他要假稱自己是氣功大師，然後借這個頭銜來做一次「超強力帶功治病報告會」，雖然他根本不懂氣功也沒搞過氣功，卻想看看他這個假氣功師的「帶功報告」會有怎樣的效果。1990年，《北京日報》、廣州《文摘報》等媒體報道了這個實驗。司馬南作為在場者也見證了這一過程。實驗的地點：湖南省長沙體育館；時間：3月26日。通過宣傳有一千多名氣功愛好者、也是不知情者參加。

報告會開始之前，如同當時類似的報告會一樣，先請人介紹說這位做報告的氣功師如何神奇、如何了不起，當然是編造出來的假話。但這是一個必要的心理鋪墊環節，沒有這種自吹自擂、自我神化，誰會去聽信一個無名小卒、平常之輩？然後，孟記孔在交代了注意事項后，學著當時許多氣功師的報告模式，聲稱自己開始帶功講課，「請同志們閉上眼睛，拔背含胸，天目放鬆，勞宮向上，意沉丹田，（天目、勞宮、丹田這種特定名詞，對參與者已經不需要特別解釋，也可見當時的普及程度。）你們會慢慢感到頭部重起來了，有人開始前後擺動。……我現在開始向大家發功，請注意接收我的信號，你們會感到有種力量把你們往前推，或往後拉，你們不要抵抗這種力量，要順其自然。」有人開始動了起來，孟記孔又學著其他氣功師的樣子，開始向麥克風吹氣——呼呼——呼呼——呼，會場上動的人更多了，超過了30%，孟繼續暗示：「反應慢的同志請抓緊接收我的信號，放鬆身體，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阻擋自己。」反覆三五分鐘后，場內沸騰了，40%的人坐不住了，自己拍肩打背的，捶胸頓足的，大聲喊叫的，前仰後合的，就地打滾的，互相拍打的，哭的，笑的，嘔吐的，……。請對照200多年前梅斯默爾治療室中發生的被稱作「魔女盛會」的類似場景。所不同的只是，暗示者要求的內容不同，接受者也就根據暗示內容去表現不同的狀態。

最後孟記孔聲稱自己收了功，實際上是停止暗示誘導。等場上恢復平靜后，他向大家說：「我讓大家動起來，不是由於我的功力，而是由於我的方法。這個方法包括要求大家坐的姿勢，加上我的語言暗示引導。」 司馬南著《神功內幕》（上）130頁，中國社會出版社1995年版

或許是報道過於簡單，或許是孟記孔本來也不準備多說，只點到為止。實際上他驗證了一個不為一般人所知的秘密，又如此生動而真實地演示和證實了他的發現。一些心術不正的人正利用這個秘密在神化自我，大肆斂財。他卻老實道出實情。這就是權威暗示加上群體相互暗示，或者用社會心理學的專業術語說叫「社會感染」，所帶來的神奇效果。

我們前面論述的驚動國家領導人的群體性癔病事件，是一個機理相同，但效果相反的實例。如果說，大 師、超人的心理暗示與人們渴望健康的願望共同造成了良好正向的身體變化，那麼，在群體性癔病中，教師、家長及其他人無意間的不良暗示，和學生間的消極暗示，則共同造成了負向惡性的身體變化。

群體增強效應和連鎖擴大效應在權威誘導的情況下很容易發生，同時，在故意操縱的情況下，也更容易推波助瀾地成就超人的威望。個人的權威暗示和信眾的相互暗示互推互動，是鞏固、增強和擴大超人影響力的重要機制。

三、大 師、超人對自我的理解和處理

當那些大 師、超人被他（她）們的信徒無比崇敬、甚至當作神無比狂熱地崇拜時，這些大 師們對自己是如何理解和認識的呢？他們自己是否也認為自己是超人、是神而不是普通人呢？
我們以梅斯默爾、瑪麗•貝克、司馬南和李 洪 志為主要分析對象，他們分別代表了幾種對自我的不同理解與處理方式。

梅斯默爾在他的治療實踐中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受到了無數人的崇敬甚至崇拜時，他卻始終在兩個方面努力著，一方面是在孜孜不倦地探索和理解為什麼經過那樣的方式和過程就能夠獲得較好的治療效果，為此，他先後提出了「磁力」和「動物磁力」（又譯「動物磁氣」）的概念和理論來進行解釋；另一方面他在尋求科學界對他的治療方法和成效的承認。從中我們可以看出梅斯默爾對自我的理解，他並不認為是自身具有超自然的神奇能力才能做到，而僅僅是由於他找到了一種過去人們不了解的特殊方法——磁力治療法。而且，他還將這種方法傳授給其他醫學同行，使其他人也用此方法獲得成效。他並不以此來故弄玄虛，也沒有故意保密而獨自謀利。可是後來他驚奇地發現，不用磁鐵的磁力，只用自己的手觸摸病人的病痛部位，甚至不用直接觸摸就可以達到治療效果。當這種情況一次次不斷重複發生的時候，這位誠實的醫生推翻了自己的磁力理論，用新的「動物磁力」來解釋，認為是由手指的神經末梢發射出來的人的力量，即動物的力量在其他人身上發生作用。他發現病人對他的高度信任，使他的在場——僅僅是在場，不需要任何儀器或藥物，就可以使病人進入催眠這種特殊意識狀態，也就是受暗示性明顯提高的狀態，從而完全聽從治療師的治療暗示，獲得較好的甚至明顯的治療效果。但他並不利用他的這種神奇的「在場效應」來神化自己，也並不因此迷失了自己，真的認為自己是有非凡來頭的超人，而是仍然在尋求科學的解釋和科學界的承認，他把催眠狀態視為一種動物磁性感應現象，並命名這種技術為「動物磁氣術」或「通磁術」。他的科學探索留在了人類的科學史和思想史上。

司馬南有類似的經歷，先是動手發氣，用當時的氣功界語言說就是發放「外氣」，施加「外氣」，用手直接與人接觸。（用梅斯默爾的語言是施加「動物磁氣」。）司馬南自己說，這是第一階段，到了第二階段他發現不用動手，只要眼睛看，比如注意到病人的前胸，那地方就發熱、就「突突突」地跳，也有效果，於是他相信自己眼睛也能發放外氣了，認為是功力提高了。到了第三階段，眼睛看也不需要了。最後發現，病人來了排著隊，他只要說你坐下看看，然後自己樓上樓下忙自己的工作。他自己閉不閉眼睛，陪不陪著做功，進入不進入所謂氣功態，都可以，都有效。更神奇的案例還有，司馬南所認識的一位高級工程師的親戚患子宮肌瘤，司馬南共對她進行了三次「治療」，一次是見面，另外兩次是通過電話對其遠距離施加暗示。結果第一次就止痛了，第二次不流血了，第三次去醫院檢查肌瘤就沒有了。前後只有幾天的時間。西方人用「缺席治療」，中國人用「遠距離發功治療」來形容這種狀況。實際上距離遠近、雙方在不在場都無關緊要，最關鍵的是你要相信那個時候那個大 師正在用他的能量功能給你治病。司馬南用一句大實話概括了其中的奧妙：「人們對你的相信程度越高，療效就越高，人們對你這種奇迹傳說的越多越神奇，治療的效果就越好，與外氣完全沒有關係。」 司馬南著《神功內幕》116頁，中國社會出版社1995年　但這是他後來的認識，當時他卻是相信有所謂外氣，也相信通過煉功可以提高自己的功能功力。他的治療效果和人們對他的崇拜，也促使他越來越相信自己有著非凡的能力，有某種超自然的力量，但還沒有到相信自己是神、是超人的地步。

比較起來，梅斯默爾更接近於用科學的思維方式去理解他在醫療實踐中發生的一切。而司馬南雖然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人，但在當時氣功、特異功能熱的環境下，再加上自己的實踐，有著深刻的「氣」的體驗，用司馬南的話說，「建立在自身感覺基礎上的認識是很不容易被別人動搖的。即便是一個具有理性思維的頭腦，有相當科學素質的人來說，也是一樣，更不要說普通的公眾。」 司馬南著《神功內幕》112頁，中國社會出版社1995年　因此，司馬南對於當時那些現象和自己體會的理解，並沒有多加思考，很容易就接受了當時普遍的流行的說法，認為是大 師的功能功力和自己煉出的「氣」造成的。

如果說，梅斯默爾始終將自己作為一個普通凡人，最多是將自己看作一個發現了新的治療方法與理論的醫生、科學家而已，那麼，司馬南最初則更多地相信個人的功力、本事。雖然這其中的差別看起來並不明顯，實際上卻關係到人是否最終會走向神壇而自我神化的可能性。司馬南沒有最終走向迷失自我的神壇，一方面與他真誠求真的人格品性有關，另一方面也與他遇到了能讓他信服的科學家的幫助有關。其中一位便是中國中醫研究院的教授張洪林。
張洪林曾任中國中醫研究院氣功研究室主任。多年來，他運用中醫學、西醫學、心理學、科研方法學等理論和方法，對古今氣功理論與實踐經驗進行細緻的分析、比較、總結、概括，在文獻研究、實驗研究及大量調查研究的基礎上，對氣功概念、氣功作用原理、「外氣」實質等重大理論問題率先作了深入系統的論述，在氣功領域產生了重要影響。他在全國多種報紙雜誌發表二百多篇氣功文章，主編和參加編寫了9本專著。為來自4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外國學員講授氣功，並作為世界衛生組織（WHO）的氣功顧問，被派往國外指導工作。
　　
他曾經專門寫過一篇關於他與司馬南交往經歷的文章，文中說司馬南「那時是一個極其信仰『外氣』的人，並且自認為可以給別人使用外氣方法診斷疾病和治療疾病，所以看到我發表那麼多揭露『外氣』和偽氣功大 師的文章后，非常反感生氣。因為我文章中的那些通過大量實驗研究得出的理論觀點認為，大 師們的身上並不存在超自然力，這樣，不僅將包括他司馬南在內的那些平日在氣功愛好者面前高高在上的大 師們從神的位置拉回到普通人的位置上，丟了他們的面子，降了他們的名聲，也自然影響了這些大 師們的經濟收入，砸了他們的飯碗，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很自然要將全部火氣仇恨都集中到我身上來。」新語絲•科學專輯　http://www.chinaxys.net/xys/eboo ... /pseudo/simanan.txt

正所謂不打不成交。當時的一些的氣功師想教訓張洪林，給他一點顏色看看，於是司馬南與他很崇拜的一位大 師共同設計了一個陷害張洪林的錦囊妙計，布下一個陷阱。這個陷阱是，由司馬南出面代表那位氣功大 師向張洪林下戰書，如果應戰來到現場，就由氣功師下毒手，用外氣推倒張洪林並使其口鼻流血但又不致命。這樣既證實了外氣的存在，又教訓了張洪林。司馬南認為這個辦法很不錯，也相信一定能行。當司馬南打電話代表那位大 師向張洪林挑戰時，張洪林一口答應：「好！我去！」。可是，當司馬南將此情況彙報給大 師后，大 師卻臨場找借口百般推託，任憑司馬南如何勸說如何哀求就是不去。後來張洪林對司馬南說：「你大可不必覺得過意不去，這不是你的責任，是那個本來無能、卻又要虛張聲勢的江湖氣功師在空耍嘴皮子。這種江湖氣功師我見識的多了。你不過是沒對他進行驗證就輕信他了而已，以此為教訓，以後再和這類氣功師打交道，你只要不先入為主地相信他天花亂墜神侃的那一套，並且採取我一會兒教給你的很簡單的方法試他一下，你立馬兒就能看清他的廬山真面目了。」　新語絲•科學專輯　http://www.chinaxys.net/xys/eboo ... /pseudo/simanan.txt

那麼，如何解釋司馬南自己也有著親身經歷和體會的「外氣」治病呢？張洪林告訴司馬南，所謂外氣治病，其本質是心理治療，是心理暗示和催眠的結果。如果暗示阻斷，所有的所謂治病效果都不存在、都不會出現。而張洪林的這個結論是通過大量的、扎紮實實、認真嚴謹的科學實驗得到的。有人發誓說外氣絕對存在，有人叫板，有人來打擂，結果到了張洪林那裡，一個又一個大敗而歸。司馬南親眼見到了一些打擂的過程。這些打擂者來自各地，有男有女，有些很有名聲名氣。他們都找到張洪林，信誓旦旦地宣稱：「我就能發氣證明！」但每一個都失敗了，勝者總是張洪林。我們可以推斷，這些敢打擂者，大多數都是被表面現象所迷惑，不明實質原因的。他們也是像司馬南那樣，被自己親身實踐的表象所蒙蔽，或者被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所迷惑，因而堅信「外氣」肯定存在並有巨大能量。

司馬南這樣介紹：「我第一次從張洪林處聽說阻斷暗示之後就沒有效果，只有在暗示不阻斷的情況下才有效果……我在我的氣功實踐當中，有意識地去體驗了一下……有意識地作一些嘗試。……（暗示不阻斷時）效果非常之好！原來我就不理解怎麼回事，其實就是暗示的作用——集體催眠暗示。因為不管我當時進入不進入氣功狀態，我想不想發氣都一樣。而且我越表示我是氣功師，我越有信心，那麼這種效果就越好……這類事例越來越多，我對『阻斷暗示之後就沒有效果』這句話，就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司馬南著《神功內幕》116頁，中國社會出版社1995年最終，司馬南從一個堅定的外氣信仰者、也是親身體驗者、實踐者到否定外氣存在，並揭露一些人利用人們對所謂外氣現象的作用機制的無知來行騙欺詐。司馬南坦誠地說，他對「阻斷暗示之後就沒有效果」這一科學論斷，是經歷了很痛苦的過程之後，才接受贊同的。

一般人很難體會司馬南的這種痛苦。司馬南自己練氣功，有很強烈的氣感和各種身體感受，正如他自己所說，建立在自身感覺基礎上的認識是很不容易被別人動搖的。同時，他又有發放「外氣」給人治病的無數次的成功經歷，並由於這些經歷贏得了大批崇拜者，從中獲得了巨大的成就感和價值感。那也是一種非同尋常的人生高潮體驗。有多少人一生中能得到如此堪稱閃亮輝煌的經歷？如果他贊同所謂外氣效果就是心理治療中的心理暗示效應，就等於要否認自己已經形成、並已經在大力宣傳的體會和認識；就等於要完全否認是自己有本事、有功力；就等於要將自己從一個大 師的地位上拉回成為一個普通凡人；就要從一個自我感覺具有超自然力的超人跌落到一個與芸芸眾生無異的境地，還會失去那麼多人的崇拜和擁戴。總之，就要全盤否定自己和自己那麼熱衷投入和堅信的一切，以及由此而獲得的一切。
　　
然而，司馬南的不凡之處也正在這裡，在求真求實和自我維護之間，他衝破了每個人都會有的維護自己的那種近乎本能的巨大力量，真誠地探索真相、檢驗真相，真誠地面對真相、面對事實。他痛苦地否定了那麼深刻體驗到的自我經歷和認識，真正超越了自我。這個時間是在1989年，而那時全國上下仍然瀰漫在濃重的特異功能和偽氣功的熱潮中，司馬南如果想利用自己已有的名聲繼續獲利和獲得聲望是並不困難的事情，但他沒有如此。

瑪麗•貝克和李 洪 志對自我的理解和處理與上面兩人有極大差別。瑪麗•貝克用她的精神治療方法（所用語言符合當時時代環境和群眾心理，本質仍是心理治療的某種方法）、李 洪 志用他的氣功方法和理論獲得最初的信眾之後，他（她）們都發現自己成為了有感召力的人物，如同梅斯默爾和司馬南都曾經發現的那樣。但是，梅斯默爾最想做的是搞清楚這一切怎麼會發生的，他提出了自己的科學假設和解釋理論；司馬南最初沒有自己去思考探索，而是接受了當時普遍的說法——外氣、功力、功能，加上自己實踐印證，以為清楚了是怎麼回事；瑪麗•貝克和李 洪 志又是如何來處理的呢？從他們的表面作為來看，是在想辦法鞏固自己的地位和名聲，想要獲得更大的成功。其後還有更深層的問題，我們來一一透視。

首先，他們需要某種非同尋常的身份與來歷。

瑪麗•貝克要改變自己的身份，她不應該再是一個開業的普通治療師，而是奉上帝之命照亮人們精神的使者，一個神聖的佈道者、救世主，變成了具有預言能力的超自然的人物。於是，她不能再是一個沒有任何來頭的普通人物，而必須有一個傳奇色彩的童年，她在她的自傳中說，還是在她8歲的時候，夜晚，從宇宙那裡傳來了呼喊她的名字的聲音。［奧地利］茨威格著　沈錫良譯《精神療法》163頁，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年　顯然，她不是一個凡人，而是有著神秘背景的。無獨有偶，李 洪 志在他的被信仰者視為《聖經》般的經典《轉 法 輪》中，也以法 輪 功研究會的名義神化了他的童年，也同樣是8歲：「8歲的李 洪 志得上乘大法，具大神通。與夥伴玩捉迷藏時，他只要一想『別人看不見我』，誰也就發現不了他，甚至拿著手電筒照到他臉上也看不見他。……　少年時期，他的功夫就已經達到世間法的上乘。……小學四年級時，有一天放學后忘拿書包就走了，后想起返回去取時，教室的門鎖了，窗戶也都關上了。當時他產生了一個念頭：能進去就好了。就在這念頭閃過之後，突然發現人已到教室里。再一想，人又出來了。……　跑跳中便會騰空而起。……」　李 洪 志還有意識地改變自己的出生時間，為自己非凡的來歷埋下伏筆。

第二，根據信仰者的需要自我神化。

瑪麗•貝克對於自己所說的話，她深知不能說是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看法，因為人微言輕，不夠份量，難以贏得信任，一種宗教或一種信仰絕不允許被他的信徒們當作是從塵世的某一個人的腦子裡想出來的，它一定是從上面看不見的空間里降落於人間的，因此必須賦予神的名義，必須說是神的啟示，神的旨意，以神宣稱真理的堅定口吻說出，才能最大限度地符合信仰者的心理需求，獲取最大的信任效果。於是她說，「我發現了這門救世主科學，這門生命、真理和仁愛的神聖法則，並將其命名為『基督教科學派』。為了讓我接受這一最後的啟示，這一科學的精神治療的絕對神聖原則，上帝仁慈地給了我很多年的準備時間。」 ［奧地利］茨威格著　沈錫良譯《精神療法》164頁，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年她的信徒們由此知道並相信，他們的導師瑪麗•貝克的發現是接受了上帝最後的啟示。既然是最後的啟示，那麼也就後無來者，瑪麗•貝克也就是在世的惟一的救世主了。瑪麗•貝克不懂心理學知識卻深諳此中道理，她從自己的經歷中領悟了人類的某些心理共性，成功地做了一名向接受她暗示的同胞施法的大師。

李 洪 志在初期以氣功名義治病的方式獲得成功，有了一定名氣以後，受到一批崇拜者的擁戴。後來他發現自己僅僅作為一個有著很高「功力」的大氣功師的身份，還不足以獲得更高的信任和更大的利益，那些崇拜者也不滿足於自己的師父僅僅是與當時各家師父一樣的氣功師。於是他不僅在出版的書中反覆從各個方面來神化自己，說自己有法 身、有法 輪、有神通、能預測、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舉了許多事例說，如何用神通、法 身來保護學員，來戰勝邪 魔，來救度眾生等等。

不同的是，瑪麗•貝克只敢將自己說成是上帝的使者，是傳播真理、傳播上帝福音的佈道者。在一個已經將上帝作為惟一最高天神的國度里，在人們的這個觀念已經根深蒂固的狀況下，她不敢想象將自己的地位抬高到上帝之上會是什麼後果。而李 洪 志在大多數中國人並沒有這些觀念和信仰的文化背景下，乾脆聲稱自己是宇宙最高「主佛」、是「萬王之王」，其他所有佛、道、神，當然也包括上帝、耶穌基督、佛祖等等，都只是低於他的不同層次的神。並明示：「浩瀚的宇宙，無數的佛、道、神，不同層次的主、天神都在學此法，（指李 洪 志闡述自己思想的「法 輪 大 法」。作者注。）誰敢稱自己是師 父？」李 洪 志《法 輪 大 法法解——1995年在北京［轉 法 輪］首發式上講法》「沒有生命知道我是誰。但是沒有我就沒有宇宙的存在。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在宇宙大穹解體時重新正法中救度眾生。」 李 洪 志《2002年3月北美巡迴講法》　

如果查一查那些世界公認的邪教，如奧姆真理教、大衛教、天堂之門、太陽聖殿教、人民聖殿教等等，他們的教主、領袖幾乎都是如此自我神化，其內容方式也非常類同。奧姆真理教的領袖聲稱自己是「本世紀最後的救世主」，在世界末日到來之前奧姆真理教已為「最終戰爭」作好準備，只有「入教才能得救」，戰後存活下來的只有的信徒。法 輪 功領袖聲稱只有法 輪 功弟子能在世界末劫時得救，並在正法后升天； 「大衛教」教主大衛•考雷什自封「活先知」，身負拯救全人類的「神聖使命」，聲稱「大衛教」的信仰者都是人類的「最優秀分子」，世界末日就是一場同異教徒的血戰，「大衛教」信仰者將在這場「聖戰」中獻身，從而得以升天。

不信大衛教的異教徒在法 輪 功中就是不信法 輪 功、反對法 輪 功的邪魔，大衛教的「聖戰」、奧姆真理教的「最終戰爭」在法 輪 功中就是宇宙末劫時的「正法」；大衛教領袖稱自己的信徒是人類最優秀的分子；法 輪 功領袖稱自己的信仰者是來自於不同天國世界的主和王，是偉大神聖的 「大 法 弟 子」。「人民聖殿教」教主瓊斯自稱「耶穌基督」，極力鼓動人們入教，宣稱不入教的人沒有保護，他們將被三K黨暗殺，被政府投入監獄，或遭到核武器的襲擊。法 輪 功聲稱不加入、不信仰或者反對法 輪 功的人將受報應，無法得救，或者將被淘汰，甚至被銷毀。太陽聖殿教教主告誡說，那些沒有被太陽聖殿教選中的人將在未來的日子裡受到嚴厲的審判。他說：「現在世界上所發生的災難絕非偶然，世界末日馬上就要來臨。」他不斷地宣揚說，人類正面臨著巨大的災難，艾滋病的傳播、臭氧層的破壞、環境的污染、政府的腐敗、地區的種族的衝突等都是世界末日將至的徵兆，而太陽聖殿教就是人類末日來臨之時唯一可以得救的「諾亞方舟」。　觀音法門領袖清海宣稱觀音法門修鍊是最高境界的，凡不屬於觀音法門的，都是不究竟的、暫時的，其他修行的體驗只是三界內的體驗；李 洪 志聲稱其他宗教教理都是低於「法 輪 大 法」的不同層次的神所講，在現在末法末劫時期也度不了人了；清海對於自己講法中常常出現的難以自圓的錯誤，對於弟子沒有體會到她所說的修鍊感受，都解釋為是弟子自己的問題，是業障重，也是對弟子信心的考驗；李 洪 志對弟子聽信他有能力消業又最終沒有效果，聽信他所謂「走出去」「正法」卻被法律制止和制裁，解釋為是學員自己的問題，也是對學員的考驗。清海稱修鍊觀音法門可一世解脫，即刻開悟，李 洪 志稱修鍊法 輪 功可使人一世圓滿。

這些教派團體的領袖都聲稱自己有各種超自然的神通，都說自己前世曾經是什麼偉人、皇帝、英雄轉世，都說自己來到世間是有特殊使命救度眾生，……。例如奧姆真理教的領袖麻原，自稱能上天浮遊。在參觀埃及金字塔時，他對信徒說：「這個金字塔是我很久以前設計的。我憑追溯往昔的特異功能，知道我自己的前生曾是埃及首相。」　李 洪 志在參觀岳飛廟時對信徒暗示自己前生曾是岳飛轉世，還在文章講話中或暗示或明示他前世曾是唐太宗，曾是康熙大帝、曾是法國皇帝路易十四等等。這些被稱作「法 輪 大 法」的李 洪 志的言論在法 輪 功的網站上都可以查到。如果將他們自我神化的言論放在一起進行對比，會看到驚人的相似和共性。限於篇幅，這裡無法一一展開。

通過分析我們認為，那些領袖的自我神話是在典型的病態心理基礎上妄想出來的東西，其內容以他們的過度自戀、偏執和超凡妄想為基礎，同時也經過那些無比虔誠、不知疲倦、義無反顧的追隨者們的美化。隨著信仰者們對領袖神奇能力相信程度的增加，領袖的教理或法理豐富得也就越快、越玄，最後所能達到的程度與一方的狂妄和另一方的盲信程度相關。眾多的歷史事實表明，信仰者的輕信、崇拜和虔誠也激勵著妄想型人物們愈加狂妄。

縱觀李 洪 志以及其他一些極端團體領袖，他們的「法理」多年來的不斷豐富和越加玄奧，正是在與信眾的互動中逐步升級的。信眾們不斷提出疑問，對領袖充滿期盼與厚望，也不斷抬高著期望，領袖也應需要而不斷自我拔高創新。雙方緊密地聯繫起來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無論是領袖還是追隨者們全都需要一種奇而又奇的教理、法理，使一方顯得不同凡響和威力無邊，另一方覺得踏實放心和步入了光明正道。而自我神化的最大實際意義在於，能使領袖在身體、智力、品格和精神等所有方面都處於信眾連做夢都無法達到的崇高地位，如果這種「無與倫比的完美」與信仰者的低下低等都得到了承認，追隨者們就會毫無保留、沒有二話地服從領袖的旨意，控制與被控制的格局由此形成。

第三，都將反對者妖魔化。

任何一種思想學說，哪怕在一定範圍內被一定數量的人群無比信奉，視為真理，都不可能被其他全部人群接受或認同，質疑的聲音、反對的聲音，甚至批判的聲音總會存在。如果一旦將自己的身份定位為世界最高、宇宙最高，又將自己的思想言論定位為最高真理，或是來自於上帝、上天的真理，其自然的延伸和必然的結論就是，所有的懷疑和反對一定是錯誤的。於是，反對的人就可能被妖魔化。被妖魔化的人就會被貼上各種標籤——異 教 徒、邪魔、撒旦、惡鬼等等。瑪麗•貝克、李 洪 志等一些信仰團體的領袖正是如此做的。妖魔化的目的是便於打擊對方，維護自我。瑪麗•貝克將上帝身邊藏有惡魔這一概念帶給世界，李 洪 志將宇宙「舊勢力」這一概念帶給世界。說那些反對的聲音都是來自於「惡魔」和「舊勢力」的控制。特別是他們不能容忍自己內部出現不同的思考和聲音，自己學員、信徒的背離更讓他們難以接受。當一些曾經虔誠的信仰者覺察到了瑪麗•貝克的問題，並發表聲明退出基督教科學派時，瑪麗•貝克當即奮起反擊，要求他們收回退出的聲明。同樣，對於那些已經聲明退出法 輪 功的學員，李 洪 志也要求他們在法 輪 功網站上發表聲明，收回自己的退出表態，否則，將有嚴重的令人恐怖的後果出現。不僅是退出，就是表現出一些不敬，李 洪 志也不能容忍：「你們一旦對我不敬的時候，舊勢力就會下狠手，……叫你的心對師父魔變，把你們引上邪路，從而叫你們犯了那麼大的罪。」　「你們對師 父不尊敬的時候，……舊勢力它們會在這一難中毀掉你們哪。千萬注意！」李 洪 志《2003年元宵節講法》同樣，對於反對他們的世間力量，他們更是不遺餘力地標上「邪 魔」、「惡 黨」……的標籤。在作者收集的資料中也以驚人的相似性顯示出，將反對者妖魔化也是當代一些極端信仰團體領袖的共同的行為特徵。
將自我神化、將信徒崇高化、精英化，將批評者和反對者妖魔化，是瑪麗•貝克、李 洪 志、清 海及其他一些極端信仰團體的領袖在發展過程中所走過的共同軌跡。其中自我神化是他們對自己共同的處理方式。

第四，深層解讀超人對自我的理解與處理。

從表象上看，大 師、超人們都在自我神化。從社會學角度來看，「大師」們自我神化的原因，是他們贏得信眾、聚集錢財、擴展勢力、鞏固影響的需要。如果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認識這些「大師」們為什麼需要自我神化，還涉及到一個更深層的問題，就是他們的人格特性。事實上，人的品格特性是複雜的，如果說邪 教或極端信仰團體的領袖都具有相近的品格特徵可能過分簡單了。但有資料顯示，至少在下面這點上他們是相同的，就是在心理特徵上，這些人都有著自命不凡的妄想型心理，這種心理常常又伴有自戀癖和偏執狂。美國精神病學會編著的《精神變態的診斷與統計手冊》，分析了近50個邪教領袖，其中包括當今世界範圍內最有名的教派團體的創始人的生平資料之後，得出了如上結論。［西班牙］佩佩•羅德里格斯著《痴迷邪教》140頁，新華出版社2001年所謂「癖」和「狂」都是過度的意思。人有一定程度的自戀是正常的，那是對自我的肯定、尊重與欣賞。但過度自戀就會狂妄自大、自命不凡；人有一點偏執還不算病態，只是一定程度的固執已見，但過度偏執，甚至到了自己的認識就是最高真理、絕對真理，與我不同、反對我的都是錯誤的、邪惡的，要遭報應和淘汰的，那就顯然是過度偏執、極端偏執了，就被稱作是「偏執狂」了。

如果說，邪 教領袖一般都具有妄想型思維和自戀癖、偏執狂的特點，那麼，什麼是妄想型思維？這種思維有這樣的特點：憑著個人的主觀思想對世界進行臆斷，憑著想象和個人好惡來解讀現實，從不考慮或接受不同的見解，只接納能夠驗證自己想法的信息，並將這種偏見化作信念。所謂信念就是堅信自己的見解（偏見）是絕對正確的。這樣一來，很容易就會對現實做出妄想式的解釋。而病態妄想幾乎總伴有過度的偏執傾向。妄想與偏執總是相輔相成、相互推進的。

一方面，他們自以為是地獨處於世，面對外來的刺激與挑戰，他們以越來越嚴密的妄想進行回應抵禦，這種妄想抵禦機制使之緊緊地幾乎刀槍不入。另一方面，他們龜縮迴旋在自我妄想之中，又可以阻止自己發生任何改變，可以繼續表面上若無其事地天馬行空。仔細閱讀李 洪 志前期、中期、後期的所有言論可以發現正是具有這樣的特點，當他一次次受到外界的質疑和學員的提問，就不斷構造越來越嚴密也越龐大的宇宙圖景和神魔之戰來抵禦懷疑。與正常思維相比，正常的思維具有相當的開放性、靈活性，可以接受別人的批評，修正自己的錯誤並採納新的觀點。而偏執思維卻是僵化和不可更改的，只會為了圓滿自己的主觀狂想而繼續擴展新的狂言。

美國精神病學會的研究分析了那些教派領袖們的真實生平資料發現，他們其中的大多數都生長於不和睦的家庭，精神和肉體上受過父母的虐待，嚴重缺少關愛，常常倍受金錢的困擾，受教育程度不高，孤僻，有著早在童年時期就受到過來自社會和學校的心理創傷，具有將幻想當現實的傾向，……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領袖都曾在14－16歲之間有過妄想型的經歷，自以為得到了上帝的「啟示」，上帝同自己講過話，並對自己點明了自己所擁有的特殊性或天神般的品格，向自己許諾了榮華富貴，讓自己代為在人世間最終實現「其」意願。對比李 洪 志早年經歷的自述和原始資料也會發現與他們之間的共同之處。

李 洪 志的童年家庭環境應該說是不利於孩子健康成長的。李 洪 志的父親李丹一共婚變四次，第二次與李 洪 志的母親盧淑珍結婚，不久生下李 洪 志。李 洪 志不到8歲時，父母離異，母親帶著四個孩子拮据地生活。父母的不和與離異，家庭氣氛的緊張與衝突，相信對於任何一個渴望家庭完整和睦的孩子來說，肯定會造成消極而深刻的影響，更何況是一個剛剛上學不久開始懂事的孩子。雖然我們不知道具體的狀況，也無法了解它對李 洪 志內心造成什麼樣的陰影創傷，但從李 洪 志在長春市珠江路小學學習時，連續兩年分別在二年級、三年級蹲班留級，（正好是八九歲的時候）的情況來看，很可能就是受到家庭不和，父母離異的影響。李 洪 志既是生長在沒有父愛的單親家庭，又是一個貧困的家庭。這個不健全的家庭使李 洪  志從小變得沉默寡言，也可以推測他會有著特定的自卑，有出人頭地的夢想。
　
再從他自述的神奇經歷（心理學認為是妄想型經歷）來看，也與國外的邪教領袖非常相近。李 洪 志在他親筆所寫的簡歷中說自己：「童年就開始由佛家全覺大師傳授獨傳修鍊法門，8歲時修鍊圓滿。……1962年12歲時，道家師父八極真人找到我，傳授道家功夫。所學的都是獨傳單傳之術。……對於我的出山，師 父 們明確指出：不能象其它氣功一樣傳，你是往高層次帶人，傳高層大 法。為了完成使命，我將以前所學的經過整理和實驗，最後確定了適於普及的功 法傳出。」 凱風網http://www.kaiwind.com/xlzt/lybk/200606/t1238.htm文化傳統的差異使外國的教主往往自稱是受到上帝的啟示，而中國的則聲稱受到佛家道家大師傳授；他們都聲稱具有特殊使命；都具有「天神般的品格」。這種「天神般的品格」李 洪 志也同樣具備，這在早期出版的被稱為法 輪 功經典的《轉 法 輪》後記中有著許多描述。

我們特別注意到李 洪 志自稱8歲時修鍊圓滿，又稱8歲時得上乘大法，具大神通。我們認為，家庭變故發生的時間與他的「神奇經歷」（妄想型經歷）發生的時間，應該不是偶然的巧合。這個階段的孩子是最容易產生幻想和接受相信幻想的。正如大多數的童話神話故事是給這一年齡段的孩子看一樣。我們認為，李 洪 志童年時產生的這些幻想，是為了彌補家庭或許還有社會給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及自卑心態，是孩子特有的一種心理補償方法，是心理平衡機制的表現。很多孩子在受到別人欺負又無力反抗時，常常會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成為力大無比的超人、大力士，想象自己成為受人崇拜的英雄等等。（成人也有特定的心理補償與平衡方法。）這種童年幻想或妄想在多數人那裡，往往隨著年齡的增長、理性的增強、心理的成熟而減弱或消失，但在一些人那裡，會像種子那樣潛伏了下來。
　
中外「大師」們的這些幻想妄想如果潛伏固定下來，在特定的氣候條件下，會最終孕育出自己的一整套信念。這種孕育過程在李 洪 志那裡，肯定與當時氣功、特異功能熱的社會背景、社會思潮有關，也會與他在傳統佛教國家泰國的經歷有關。從後來披露的一些資料信息中可以看到這一點。有研究者指出：「那類玄而又玄的妄想所包含著的救世主張，大多不過是妄想者本人渴望擺脫迷茫心態和困苦境遇的反映罷了。」 ［西班牙］佩佩•羅德里格斯著《痴迷邪教》143頁新華出版社2001年正如一句智慧的民諺所揭示的人心真相所說：「說出你崇尚什麼，我就能知道你缺的是什麼。」這句民諺用在這些「大師」那裡，同樣顯得非常貼切。同樣，一些教派及邪教領袖們自稱擁有超乎尋常的品格與能力，實際上也是他們一直夢想擁有的，是他們內心嚮往的表現。心理學研究認為，有自大狂的人總是對自我陶醉的夢幻信以為真，並將之化為妄想，由此以為自己、相信自己是不同凡響的。這種自命不凡的感覺是過度自戀的直接表現，是對自己人生經歷中屢屢受挫的現實的補償。而且我們認為，極度的自卑在特定條件下會走向極度的自大。物極必反是事物變化的一個重要規律。
　
在多年關注這一問題中，我們內心一直存有這樣的疑問，像李 洪 志、瑪麗•貝克這樣的信仰團體領袖，對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對宇宙圖景和運行規律、對人類心靈和命運，說了那麼多在許多人看來是不可思議的胡言和狂妄至極的謊言，但是如果仔細完整地閱讀和看過聽過李 洪 志的錄音錄像及文章，觀察體會他的表情、姿態和語氣，觀察國內外信眾們被打動感染和熱烈反應的場景，李 洪 志說得如此振振有詞，理直氣壯，說得又從容又堅定。特別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李 洪 志的大多數著作都是當場回答學員提問的集結。而這些提問顯然都是學員內心的真實問題，而他的解答也顯然不是事先準備的。客觀地說，這些當場解釋大多與他的一整套神秘化的思想體系是前後呼應的，自圓其說的。其矛盾和漏洞並不足以否定其主體的主要思想。那麼，他是明知謊言大話而故意騙人，還是自己也相信自己所說的？

有許多跡象和事實顯示，包括李 洪 志在內的許多新興教派團體及邪教組織的領袖，他們實際上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很大程度上相信自己所說的，或者所妄想的。而這種自我相信和自我妄想在很多情況下，看起來是受到所謂實踐檢驗和證實的，如「真實的信則靈」現象，特別是「身體的信則靈效應」，最容易被當作檢驗證實大師、領袖超常能力的證據，也更容易鞏固和增強他們的自信和妄想。正如司馬南誠實坦言所說，「大家是覺著我身上有某種超自然的力量，我自己呢也對自己這種力量不表示懷疑，只是它達到什麼程度還心裡沒有底。」 司馬南著《神功內幕》114－115頁，中國社會出版社1995年　當司馬南看到那麼多人經過自己的手、目光、意念甚至什麼都不想就發生了巨大的身體變化，能不自我陶醉甚至產生自我妄想嗎？應該說，司馬南出現的心態和想法，是人心人性的真實體現，是具有普遍性的。只不過由於種種原因，有人逐漸認識到了事物的真正原因，消除了自己的虛幻妄想；有人卻強化了自己的虛幻妄想，走向了事物的極端。包括司馬南或許也包括李 洪 志那樣的「大師」，在最初的時候並不知道，「真實的信則靈」效應，檢驗證實的不是「大師」自身的超自然力，而是心身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科學規律、以及權威與信眾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科學規律。

然而，研究眾多「大師」、「超人」的經歷使我們認識到，妄想一旦產生之後，不僅會自以為是、信以為真，還會被不斷強化，更加自以為是、堅信為真。強化的媒介通常來自於信眾，來自於各種「信則靈」效應。司馬南如果沒有遇到像張洪林那樣的科學家，或許還要在自我妄想的歧路上行走很長時間，甚至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發展成為像李 洪 志、張 宏 堡那樣的精神領袖也不是絕對沒有可能。早期的李 洪 志認為自己已有了本事的時候，就主動給他遇到的熟人朋友發功調病，調不好也一再努力，不顧別人的懷疑嘲笑，從這種堅持中可看到其內心的自信或自以為是。後來他的影響力漸大，所謂治病效果更突出后，他一定更加認為自己不同凡響，鞏固了他的妄想偏執。我們可以合理地推斷，像李 洪 志、瑪麗•貝克、……等領袖人物，在他們成長發展的過程中，沒有足夠的教育條件和環境，也就很難具備理解自我身心狀態的內在素質。對於他們的這種狀況，用「自欺欺人」來描述或許更準確、更客觀。有許許多多的跡象和事實可以幫助做出這樣的分析。但我們還不能非常肯定自己的這種判斷。後來看到國外研究者對精神信仰團體領袖包括邪教教主的研究，以及心理學和精神分析學對他們的統計分析，發現與我們的推斷不謀而合。

研究世界邪教問題的西班牙專家佩佩•羅德里格斯，是1974年以來就在這個領域中工作了30多年的公認的權威學者，他既是一位理論家，又是一位實踐家，是西班牙痴迷邪教問題諮詢與救助機構的負責人。他說，「我一向認為——多年來在這個領域中的工作更加堅定了我的觀點，一個邪教的創始人絕對不會是一個說大話的牛皮大王、謊話專家或其他別的什麼專事坑蒙拐騙勾當的傢伙，理由很簡單，這類團體中存在著的巨大情感動因，使得其魁首領袖必須首先而且堅定地相信那一整套能夠感染其追隨者們的妄想歪理。……教主的角色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扮演的。請記住：一個邪 教的生成，取決於某個具有超凡妄想型病態心理，或自戀狂、或偏執狂型性格變態的人物的活動……」。［西班牙］佩佩•羅德里格斯著《痴迷邪教》145頁，新華出版社2001年　確實，許多人特別是這個領域的旁觀者或局外人，常常會簡單化或模式化地以為，邪教領袖肯定都是大騙子，這還有什麼可討論的呢？！所謂大騙子的含義是，明明自己不相信自己所說所做的，卻當成真的去騙人。然而我們知道，世界邪教都是從新興宗教中發展演變而來，走向極端危害社會後才成為邪教，並不是建立伊始就是邪教，其領袖也同樣有一個發展演變的過程。對於牽涉到世界龐大人群的如此複雜的問題，如果簡單地用 「騙子騙人」的模式來說明，並不足以解釋和涵蓋問題的全部及深層內涵，也無助於問題的真正理解和認識。只有科學客觀地分析才能更接近事物的真相。至於在以後的發展過程中，這些「大師」們是否清醒地理解和認識了真實的自我，是否明白了卻將錯就錯、繼續騙人，是否仍然在自欺欺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此在這裡，我們從個體心理的角度，如人格心理學、變態心理學的層面，探討解釋了那些精神信仰團體特別是極端信仰團體領袖的心理特點和人格特徵；也從群體心理的角度，如領袖與信眾互動互推的關係、信眾之間的社會感染與傳播等等，探究了「大師「們如何在各種因素的推動強化下，形成了自命不凡的妄想型心理，表現出過度自戀與偏執。還分析了他們對自己無限神話，對不同意見妖魔化，將這種自我理解化作信念的過程和原因。相信這樣的研究和分析，比簡單化、模式化的標籤更能接近事物的本來面目和真相。

四、自覺的大師和不自覺的大師

科學發展到今天，人類已經能夠認識到，通過使用各種信息符號來改善人的心理狀態，從而調整人的生理狀態，調動人體潛能，激活人的抵抗力、免疫力，起到自我修復的作用。這種治療的手段不是手術刀、不是吃藥打針，而是運用心理治療的方法。心理治療的工具就是各種信息符號或中介物，包括語言、表情、姿態、圖像、有特定含義的物品、特定的情境、……等等。運用者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人。

使用信息符號的人包括兩種情況，一種是有意識地自覺使用，一種是無意識不自覺地使用。任何個體都可能偶然地無意識地使用各種信息符號來進行暗示和自我暗示。我們這裡著重討論有意識地自覺使用的人，這些人是：

1、懂得其中科學原理和具體技巧的心理醫生、精神病學專家；

2、了解暗示原理和方法的一般醫生；

3、在專家指導下使用心理方法治療的病人和其他需要的人；

4、沒有科學和專家的指導，但由於各種原因，如個人的經歷、經驗的觀察、直覺的領悟、實踐的印證等等，領會了某些身心關係的道理，並有意識地使用，對自己進行治療，例如前面列舉的患肝癌的文懷沙、教我氣功的患胃癌的轉業幹部等等。

5、由於各種原因，懂得了一些「信」與「靈」、「身」與「心」之間的關係的人，有意識地運用某些方法給別人治病，如某些民間的巫婆、神漢之類。

6、利用「信則靈效應」抬高自己，自我神化，從中謀利。

在以上這幾種情況中，自覺的有意識的程度是有所區別的。

心理醫生使用的語言、物體、場景、安慰劑等中介物，是專家在了解掌握了身心關係的原理、掌握了安慰劑效應的原理以後，自覺地有意識地利用它們作為良性暗示的「心藥」來治療身體疾病。不僅眾多的歷史文獻記載了這種心理治療結果，在當代，走進各種專業的心理治療中心、心理諮詢中心、精神病院的心理診療科室等等，靠著各種信息符號的心理治療，就使病人康復的結果不勝枚舉。但他們深知這是由於人自身的心理生理特點決定的，醫生只是在某種程度上了解掌握了這種特點和規律，並利用了這個特點和規律來為人們解除疾病痛苦，而不是自己有什麼超常的能力或神秘力量。

一個成功的心理治療師就是我們所說的「自覺的大師」。他們理智地明白自己治病的原理、自覺地運用相應的方法技巧、自覺地總結和探索新的理論和技術。決不會因為不用任何藥物就治好了病人而將自己裝扮成具有超常能力的大師、超人。

梅斯默爾與現代的心理醫生的差別只是在於，他還沒有非常明確地認識到他的治療本質上是一種心理治療。他在探索從磁力到動物磁力，再到出版《論動物磁力的發現》的過程中，逐漸認識了治療者與被治療者、權威與信眾之間的關係對治療的作用。他沒有利用自己治療成功的巨大名望去謀利，相反，他對大部分病人的治療是完全免費的。特別需要強調的是，他對自己的發現從未誇大其詞，他從未聲稱已經找到了一種萬能療法，他很有分寸地強調說，他的動物磁力方法僅僅對神經系統疾病有作用，最多也只在間接的方式下對疾病帶給身體的副作用起些影響而已。他坦率地承認，他只能針對神經系統的癥狀著手來改善總的健康狀況，卻無法通過奇迹來改變組織結構。　　

作為一名理智的又是智慧的醫生，梅斯默爾意識到，運用某些形式化、戲劇化、神秘化的手段方式，可以增加對病人的暗示催眠程度，更好地輔助治療。梅斯默爾甚至坦率地承認，他所使用的方法，雖然看起來像是一些荒謬可笑和難以置信的噱頭，但卻是經過深思熟慮后確定的。他深知，任何一種信仰治療，為了增強它的效果，都需要某種神秘或類似於宗教的形式，這也是他在實踐中逐漸認識到的。所以他在醫療中自覺地運用對人的信仰心理的了解，給自己罩上了一層神秘的光芒，通過神秘提高了自己的權威地位。包括對診療室的布置都考慮達到特別的氣氛效果，如地毯的擺放與圖案要有神秘的意義，窗帘對光線要產生朦朧的效果；讓鏡子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四周擺放奇特的星狀符號，富於象徵意義又讓人產生神秘的聯想，……。他讓自己和環境都帶有一些神秘，目的是更有效地治療病人，而絕不將這種適當的神秘放大成超級神話，也更不利用人們的受暗示性來神化自己。

另有一種「自覺的大師」，他們也像瑪麗•貝克那樣，領悟到了人心的某些特點，比如崇拜權威、容易從眾、渴望超越等等，也在某種程度上領悟到心身之間的某種聯繫，於是，他們自覺地有意識地利用了人的這些特點，同時也利用了人的無知，去達到為自己謀利的目的。這裡面就包括了各種騙子，包括商業騙子、政治騙子、宗教騙子等等。他們也曾獲得或正在獲得巨大的成功。他們的方法也是運用各種信息符號來操控人的心理、人的精神。表面上說為了別人，實際並非如此。例如，當年名噪一時、紅遍全國的「氣功大師」沈昌， 90年代初推出沈昌信息茶。沈昌稱，他把所謂治病信息輸入了沈昌信息茶、沈昌信息水、沈昌信息面等一系列產品，你如果想要什麼，在吃喝時想什麼就行。比如說，想要腫瘤沒有，就在喝信息茶時體會腫瘤沒有，想要減肥，就體會體重減輕的感覺。 據調查，沈昌信息茶葉的進價與銷售價格相差極大。每500克茶葉進價是8、4元，實際銷售價格是每500克100元，牟取的暴利相當驚人。 據不完全統計，短短几年間，沈昌及其公司靠沈昌信息茶、沈昌信息水、沈昌信息面、沈昌錄像帶，牟取的暴利至少有5000多萬元，而僅在1991年至1993年，沈昌偷逃個人收入調節稅就達90多萬元。2001年，沈昌這個曾被千百萬人崇拜敬仰的超人、大師被判有期徒刑12年，並處罰金894、6萬元。 新華網http://news.xinhuanet.com/news/2001-11/21/content_126272.htm

在沈昌事件中，我們注意到他所以能在短短几年中獲取如此的暴利，肯定與他個人擁有大量的信眾有關。人們肯花費超出數十倍的價錢買他的信息茶、信息面、信息水，一定對他的「超常能力」有著異乎尋常的信奉與崇拜，也與部分人吃了以後有一定效果有關。人們不清楚信息茶、信息面、信息水能起一定的作用，是「安慰劑效應」的結果，或者是我們所說的「身體的信則靈效應」的結果。人們的信奉與崇拜是沈昌獲利的基礎，人們對「安慰劑效應」的無知是沈昌們獲利的更深層基礎。信息茶、信息面、信息水在沈昌事件中，充當的就是「安慰劑」的作用，如同流行在民間的「符水」、「香爐灰」等等也能起到一定作用。所以能起一定作用，或者準確地說，所以能有一定概率的治病效果，就是我們前面分析的「安慰劑效應」的機制在起作用。包括沈昌在內的一些「大師」們，實際上是有意識地利用了人們的崇拜信奉，達到謀利的目的。
     　
所謂「不自覺的大師」，包括當年氣功熱、特異功能熱中出現的許許多多的像司馬南那樣的自以為通過練功修鍊具備了超常能力的人。他們治病確實在一定條件下有效，但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有效。他們開始以為是自己煉出了超凡的功能功力，其中一些人在不斷被追捧、被崇拜的過程中自我神化和被神化了。這種神化在許多方面表現出來，例如對於治病效果，他們開始只是如實地說，今天給這個人治的效果還不錯，那個人差一點等等。之後，隨著名氣漸大，有了眾多信眾，有了一呼百應的感召力，就逐步將治病效果說成是「神奇事例」、「奇迹」、「神跡」等等，直到以為自己真是有什麼特殊來頭，有什麼前世淵源，或者是神仙下凡、菩薩化身、有特殊使命之類，因而具有超常法力或超凡能力。他們在被追隨、被崇拜的過程中自我膨脹、自我幻象，漸漸迷失了自我。這些人就是我們所說的「不自覺的大師」。
直到有那麼一天，情況發生了變化，形勢發生了逆轉，或其它各種原因，他們被質疑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他們的信眾開始觀望起來，他們不再被熱捧了、被冷落了，甚至被批評批判了，他們賴以生存的條件喪失了，於是，他們漸漸回到人的本來面目，其中一些人也能冷靜下來重新審視自己了。

歷經了十幾年的偽氣功大潮並身經百戰的張洪林教授，在回顧了司馬南自述成為氣功大師的經歷后曾有一段中肯的評析，他說：「司馬南先生以上這些行雲流水般的語言，生動地向我們介紹了他從一個普通人成為一名具有相當功力的氣功大師的過程。這個過程是那麼簡單！那麼自然！那麼樸實！也那麼具有代表性！須知，十幾年來，除少數十惡不赦深知其中奧妙的騙子外，絕大多數人就是象司馬南那樣成為這種氣功師的。應該說他們是樸實善良的，他們並非存心要騙人，但由於他們缺少氣功學科所要求的專業知識，所以他們無法知其所以然，並且至今仍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真正能向司馬南先生後來那樣，從通過親身體驗、親自驗證而逐漸形成最終牢固樹立起來的信仰迷宮中擺脫出來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實踐早已證明，如果一個人一旦形成了一種觀念，或樹立了一種信仰，要想改變這種觀念或信仰，是一件極難極難甚至對一些人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一點，也是偽氣功所有危害中，危害最大、然而人們意識最差的一點。」 《新語絲電子文庫》http://xys.freedns.us/xys/ebooks ... /pseudo/simanan.txt
　　
如果說，梅斯默爾對自我的理解是客觀真實的，對包括自己和病人在內的一般的人心人性也有相當的了解，並自覺運用這種了解去治病救人，是一個自覺的大師，那麼，司馬南對自我的理解開始是盲目的盲從的，別人說是外氣、是本事、是功能，再加上自己的體驗，他也就以為是，相信是。這時的司馬南是一個「不自覺的大師」。但後來的他，不僅從張洪林所說的極難極難甚至是不可能中走了出來，還成為了一個「自覺的大師」。這種自覺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自覺地運用心理學和心理治療中的暗示、催眠方法去為人治病；二是自覺而勇敢地逆流而上，揭露偽氣功、偽科學，為普及科學理念，提高公眾科學素質做出了特有的貢獻。

前面講了司馬南成為一個「不自覺的大師」的經過。下面以一個典型個案來說明司馬南在懂得了心理治療的奧秘之後，如何自覺地運用，取得奇迹般的療效，成為「自覺的大師」。
1990年，司馬南已經懂得他用所謂外氣給人治病的效果不是他個人有什麼超自然的能力，也不是他煉出了什麼「功」或「氣」，而是在中國國情、中國傳統、中國氣功養生文化的背景下，再加上當時氣功、特異功能熱的時代背景下，借氣功的名義對病人實施心理暗示或催眠，達到調整身心狀態和治療的效果。傳統的文化背景和當下的時代背景共同形成了巨大的心理暗示場、心理暗示氛圍。氣功師藉助這雙重背景就更容易「施法施術」。因為氣功是中國的土特產，中國人有這個概念和觀念，講氣功治病中國人能理解，好接受。用司馬南直指核心的話說：「氣功外氣治療和心理暗示治療二者一樣，催眠暗示是洋氣功，外氣療法是土催眠。」司馬南著《神功內幕》（上）122頁，中國社會出版社1995年　是這話是對美國人類文化學博士南希所說。南希原本不了解中國氣功，也根本不懂氣功。她當時到中國來是要研究中國農村的精神衛生狀況。沒想到的是，她會在一個湧現著大量特別的精神衛生現象的歷史時期中，踏入到中國的土地上，並且見證了這一過程中許多令她大受震動的事實。

她見證的事實之一是司馬南在1990年所治療的一位癌症患者。這位患者姓戴，40多歲的中學老師，她愛人是北京師範大學某科研所的所長。司馬南接手時，這位病人的情況是手術后癌症複發，靠吸氧氣和每天兩針杜冷丁維持，而且只能坐在那裡保持一種姿勢，連躺都躺不下，各種常規療法都嘗試過了，自己也已經不抱希望，要求給她多吃安眠藥求死，「讓我死了吧，讓我死了吧。」當時的狀況已經不僅是一般的癌症晚期，而是生命垂危狀態。

司馬南接手后首先做的是與她談話。這時的司馬南已經深知，他自己沒有什麼特殊的本事、功能、超自然神力，唯一有的是對心理暗示方法和奧妙的掌握，這個談話是最重要的治療過程之一。談話的目的是要讓她產生「信」，對氣功方法的信任、對治療者的信任，同時也產生對自己疾病好轉的希望和信心。有了「信」，才可能有療效，才可能「靈」。為了讓她產生「信」，司馬南打出這樣幾張牌，這實際上是自覺的大師與不自覺的大師都會有意無意運用的。一是傳統文化牌，說氣功是傳統文化遺產，自古就有，流行了多長時間。一般人的心理，古老的流傳時間很久的東西總是有它的道理，源遠流長的事物很容易抓住人心；二是打科學和科學家的牌，說氣功的療效受到了一大批科學家，包括國外一些聲名赫赫的大科學家的肯定。一般人特別是知識分子的心理，對科學和科學家無疑是信任的；三是打名人和大人物的牌，說很多中央首長和大人物都給予了充分關注，也有很多大人物接受氣功治療。一般人的心理，也是認名人和大人物的，或者說，名人和大人物的引導示範作用遠遠強於普通人；四是更不可缺少的一張牌，就是對自己治病能力和效果的宣傳強調，司馬南談了自己治療了多少多少什麼樣的病人，是什麼什麼樣的效果，如何神奇等等。最後必不可少的一環是對對方的要求，也是鼓勵和調動對方，「只要你配合，肯定有療效。你的這種狀態馬上可以改變。」說得信誓旦旦，言之鑿鑿，不容質疑，帶給她強烈的期望。又特別說了煉功也是煉心的過程，思想上要如何超脫等等。這些都是極為重要的鋪墊，既要使對方對外部力量產生足夠的信任，又調動起積極的內因。

實際上，司馬南所做的這些鋪墊工作，所打的這幾張牌，是幾乎所有的心理治療師、催眠師、新興宗教和精神信仰團體領袖、以及宗教騙子、偽氣功騙子等所用的共同手法，區別只在是否有自覺清醒的認知，以及動機目的的差異。

接下來司馬南就開始對病人具體地施加暗示。一個星期去三次，從第二次起病人就扔掉了賴以呼吸的氧氣袋，並且疼痛也大大減輕，停掉了止痛的杜冷丁，情況越來越好，如此不可思議的巨大變化，怎能不讓病人對司馬南產生極度的敬佩與信奉？！隨著治療（暗示）的進行，司馬南深深地感到：「她實際上把我當作一種神人，把氣功當作一種魔法，如果那時我向她灌輸一種宗教，她會毫不懷疑地接受。」　司馬南著《神功內幕》（上）121頁，中國社會出版社1995年　確實，這完全合乎情理，完全合乎人心人性的邏輯、規律，這也是為什麼新興宗教包括邪教能獲得信眾的重要原因之一。

司馬南在對這個病人進行治療時，少林內勁一指禪北京研究會的會長趙天德老先生也去看了，並大加讚賞，美國人類文化學博士南希也親眼見到了。司馬南還先後藉助趙天德和南希的到場，再對病人施加暗示說趙老先生的功力如何高強，南希博士如何不凡，結果病人就更加覺得氣感強，效果好。實際上這兩人什麼都沒做，南希也根本不懂氣功。但這個實情是不能告訴病人的。司馬南說：我是絕對不能把這個事情說穿了，如果說穿了是心理暗示，她可能馬上就失去精神支柱，失去信念，治療效果也會大打折扣，甚至完全沒有。

司馬南在這裡是以發放氣功外氣為名義，來實施暗示、進行治療。在一些醫院裡，還有用暗示性手術、暗示性理療、暗示性針灸等多種方式來達到治療目的。比如有一個病人在手術時聽到醫生問護士紗布的數量對不對，這一問話一直環繞在病人耳際，成了他的心病。因此手術后病人總是感到腹內留有紗布，天天腹痛，哭鬧不止。於是醫院對病人進行了暗示性手術，再次將病人推回手術室，假裝手術並「取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塊血紗布，從而解除了病人的心病和腹痛感。車文博主編《心理治療手冊》195頁，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當然也絕不能告訴病人是暗示性手術。

對於已經了解心理暗示作用的司馬南來說，對上面那個病人的治療，既是一次新的實踐，又再次驗證了心理治療的巨大功效，也生動鮮活地看到了病人是如何一步步將治療者敬為神人的過程。負責任的醫生、治療師會利用這種信奉更好地幫助病人，別有用心的人會利用這種信奉去神化自己，從中謀利。心理暗示作為一種治療方法和手段，本身是中性的，就看什麼人在用這個工具了。

在使用這個方法手段的時候，存在著科學地理智地使用，和盲目地甚至另有企圖地使用的本質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