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開始的這次接觸之外,我與Trevor唯一的一次工作接觸就是開始上班之後的頭一個星期。當時,我覺得剛剛開始工作的時候,英文的空調專業術語非常吃力,跟人在語言交流上有困難。我把這個困難跟頂頭上司、銷售經理艾倫報告了一下。艾倫想了一會兒,說:「解決你這個困難恐怕還不是我們一個部門的事,你得向Trevor報告一下,看有什麼辦法沒有?」於是,打了很久的腹稿之後,我只好硬著頭皮去找Trevor,結結巴巴地把自己的困難重複了一遍,Trevor認真地聽了一遍並做了記錄,然後說:「嗯,這的確是一個問題。我們研究一下,明天答覆你!」結果當天下午,Trevor就召集各部門經理開了一個會,研究出一個辦法了。第二天上午,Trevor就召我去他的辦公室,對我說:「公司已經決定任命你為售後服務科的科長,(Warranty Service Co-ordinator),為期三個月。這個工作需要大量地使用專業術語與人溝通,我已經跟各部門的人都打個招呼了,你的英文不好,要大家耐心一點向你解釋,你自己也要抓緊這幾個月的時間,儘快熟悉專業術語,讓工作走上正軌。」
當然,根本沒到三個月,我就已經把那點簡單的英文空調術語說得爛熟了。但Trevor卻沒有看到這一天,因為他很快就辭職了,據說他是第四位辭職的總經理了,主要原因是下面的這些AUSSIE們都過慣了安閑舒適的生活,對德國派來的大人物根本不賣帳,每個總經理幹不了一年就被氣走了。舉一個我親眼所見的事實就可以說明問題,有一次,我們銷售部正在開會,Trevor派秘書送來一紙公文,大意是:重申組織紀律性的重要性,上班不許遲到、下班不許早退、上班時間不準打牌之類的東東。我們的艾倫經理接過公文,胡亂看了幾眼,就隨手將公文扔進了字紙簍,隨口還說了一句:「He is right, but who care?」(他是對的,可是誰會在乎他呢?)。大家都鬨笑一通了事。
酒至半酣,酒館裡面有一群人唱起了憂鬱的歌曲,聲音很大,大家都在行注目禮。這時候,ROB俯身在我的耳邊悄悄地說:「All bloody Germens!」(都????是些德國佬!)。我看了他一眼,心裡想:你不也是德國佬嗎?但我沒有說這句話,因為我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果問出這一句,他會怎麼答覆了。他肯定會不以為然地說:「I am an Aussie!」(我是一個澳洲人!),這老狐狸就是憑著這一條矇騙了很多無知的澳洲工人,套近乎歸套近乎,但他在下手開除這幫倒霉蛋的時候是決不會有半點猶豫而手軟的,所以,我還是別去鑽這個陷阱、少說為妙。
晚飯後,又去了一家名叫「Casablanca」(卡薩布蘭卡)的夜總會。看來他們以前多次去過那裡,ROB還告訴我一個心得:那裡面漂亮的姑娘無數,個個都會說流利的英文。你只消坐在吧台前喝酒,就不斷會有美女在你面前來找你搭訕,你可以欣賞風月無邊的秀色,但是:「Don't touch them!」(不要去碰她們!),原因是,一旦碰了她一下,你就得花錢了。我也笑著對ROB說:「Show me, please!」(請給我做個示範吧!)。於是,我們倆分開坐下了。我坐在角落的位置上,而ROB就坐在吧台邊上喝啤酒,果真,很快就有一個漂亮的美女走到ROB邊上的位子坐下,笑容可掬地
跟他聊天,ROB也春風滿面地跟她說笑著,說了大概不到10分鐘,不知ROB指著我對她說了句什麼,那美女就離開了;然後,就又來一個美女,ROB又如此這般地重複一遍;秀色可餐地折騰了兩個小時,才盡興而歸地打道回酒店。回酒店的路上,我問ROB,你每次打發美女離開的時候,都指著我說了一句話,怎麼你一說,人家就走了?你都說什麼了?ROB笑著說:「I am just a worker, my boss is there.」(我只是一個工人,我的老闆在那邊)。把我笑得夠嗆!
國際空調展開了三天,辦得非常成功。來我們BITZER澳大利亞集團的展位參觀的人絡繹不絕,其中還包括很多我的大學同學和老師。來展位索取資料及留下名片的國內同行也很多,我的印象是每天都有一千張以上的名片留下。ROB也應中國同行的要求對BITZER壓縮機的各種性能進行了解說,當然,他的這些解說都是通過我翻譯成中文講解的。在這個過程中,我驚詫地發現ROB不僅有相當高的業務造詣,而且能仔細觀察對方的反應,做出準確的判斷。比如說,有的來賓聽得似事而非,頻頻點頭。如果這是比較要緊的那一類人物的話,ROB就會焦急地對我說:「雖然他在點頭,但其實並沒有搞懂我們的意思,你得從什麼什麼方面入手,再給他深入淺出地解釋一遍才行。」按照ROB的話去做,果然是無往而不利的。後來,我問ROB:你是怎麼看出他並沒有真的弄懂我們的意思的呢?ROB簡單地回答說:「Catch His eyes.」(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展會的最後一天,BITZER集團的唯一真神——50年前,BIZTER公司的創始人Peter Schaufler (彼得.肖夫勒)——德國總公司的董事局主席、德國會參議員,也從德國專程趕來,以示對中國市場的重視。他已經是年過70的老人了,滿頭銀髮。坐了14個小時的飛機之後,馬不停蹄地出現在展會上。我對他的全部印象就是,在場的全體德國人對他都畢恭畢敬的態度,我當時就在想:領導一群德國人工作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作為從遙遠的澳大利亞趕過來的客人,應中國同事的邀請,我們四人都得參加當晚的晚宴,並且都被安排與肖夫勒總裁在同一桌。看到這個安排,ROB異常緊張,就對我們說了一句話:「You do dress well and do on time!」(你們全體都要衣著整齊且必須準時!)這是我印象中,ROB唯一的一次用命令式語句對大家說話,一個真正的AUSSIE就是去見總理也不會怎麼認真著裝的,從這一點可以清楚地看出ROB身上的德國人特徵。
但ROB說出來的卻是另外一番話,他說:BIZTER在亞洲地區的總部設在香港,那邊有一個亞洲地區的銷售經理職位空缺,你如果不介意到香港去工作的話,我可以為你做一個內部推薦,讓你去那邊工作,亞洲區的總裁蘇浩德,在上海時你也曾見過的。薪水也不錯,「Half million package a year」,一年五十萬元!我一聽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激動地問ROB:「是50萬澳元嗎?」ROB大笑起來:「想什麼美事呢?ROBERT。要有50萬澳元的話,我都去了,還輪得著你?是50萬港元!」我心裡馬上轉開了小九九:那時候,澳元對港元的匯率還不到5,50萬港幣比10萬澳元還多呢,這等美事不幹,不是傻子又是什麼?!我當即表示同意,並請ROB立刻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