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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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歷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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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號 發表於 2006-3-17 08:35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正序瀏覽 |閱讀模式
引子

  1984年7月31日陰曆,7月初四。

  北市康復療養院。

  四樓。

  四號。

  「阿姨!」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輕輕從房間的角落飄出。

  林利利跨出去一半的腳又收回來,轉身看著房間里那個躺在床上的小女孩。林利利在這所醫院已經工作3年了,她剛來時這個小女孩就在這個病房,而她也一直負責照顧這個孩子。她很難相信這個小名叫.的小孩子會是精神病人,但這個孩子確實住在這所很著名的精神病院里。這個孩子唯一的讓她和精神病聯繫在一起的就是常常會半夜狂呼亂叫,有時候跟發瘋了一樣。而其餘時間,她看不出這個孩子哪裡不對勁。照顧這個孩子是件辛苦的事情,不過也是一件很欣慰的事情。孩子的家裡出的薪水很高,更重要的是沒發瘋的時候,這個孩子會非常懂事。而這點,對於她這個經驗不夠豐富的特護人員來說,簡直是一種恩賜。

  3年來,她已經和這個小孩子有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感情,已經超越了醫生和病人之間的信任或者關懷。所以現在她微笑著問:「怎麼了,.?」

  「你相信鬼嗎?」.試探著問,同時縮了縮她在被窩裡的孱弱的身體。

  林利利走到床邊,給.窩了窩被子。這個孩子身體太虛弱了,3年來,她已經記不清看過多少次.從睡夢中驚醒,然後驚恐地大喊大叫,整夜整夜睡不著。而據說,從四歲開始她就得了這種毛病。

  「阿姨相信。」林利利違心地說。其實林家三代都是無神論者,然而她不可能傷了這個可愛的孩子的心。

  「阿姨騙我吧,」.眨了眨眼睛,「阿姨以前不是說你不相信鬼神嗎?」

  林利利坐在床邊,想起三年前剛來照顧.時,也曾回答過同樣的問題,便笑笑,說:「人都是會變的。為了.,阿姨就不做無神論者了。」

  「阿姨說的是真的嗎」.疑惑地問。

  林利利的手輕輕撫摩著她的小臉:「阿姨不會騙.的。好了,.睡覺了,好嗎?」

  .大約相信了她的話,思索了幾秒鐘,然後說:「那麼阿姨明天不要來上班了,好嗎?」她似乎怕林利利不聽自己的,又說:「我求求阿姨了,明天不要來了,行嗎?」

  「為什麼?」林利利奇怪地問,「.不喜歡阿姨了嗎?」

  .的目光突然變了,變成一種迷離的,或者說恐怖的樣子,恨恨的說:「再過幾天這裡就要鬧鬼了!」

  《北市日報》1984年8月11日頭版――《我市精神病院發生大火數十人葬身火海》 10幾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10幾年前,北市還是個毫不起眼的地方,而隨著幾條重要高速公路和鐵路從這裡通過,今天的北市儼然成了全國重要的交通樞紐和物流中心之一,人口也從不到50萬激增到將近四00萬人。

  晚上12點,北市最大的購物中心,2四小時營業的金元購物中心收銀員開始換班。李芳是才到這裡當收銀員的,今天是她第一天正式上崗。為了給主管一個好印象,她當班的幾個小時一直都是微笑服務,對每一張過手的錢也都至少驗了兩遍。

  而此刻,她滿頭大汗,不知所措,因為她已經點了好幾遍,還是短了100元。旁邊的同事安慰她,干這個沒有不賠錢的,以後小心就是了。又點了一遍,結果還是如此,李芳終於死心了,只好從自己錢包里掏出100元補上。

  回家的路上,李芳還在悶悶不樂。上班第一天就遇見這種事,確實夠倒霉的。

  一陣冷風吹來,李芳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天氣漸漸轉涼了,還是趕緊回家吧。

  等了好久,沒有計程車,倒是四路公交車來了。

  就在李芳坐在公交車上后,她無意中向站台掃了一眼。恍惚中看見有個人影就站在她剛才站的那個地方。她剛想再看一眼,公交車已經開出老遠了。

  而剛才自己在站台上確實沒有看見其他人,李芳心裡嘀咕。

  翌日,有早起晨練的人在四路公交站台上發現一具屍體。

  北市.刑警大隊會議室。

  啪,幻燈片打在白色的幕布上。一個年輕男警官介紹:「死者名叫李芳,女,24歲,本市人,金元購物中心收銀員。家住橫西街5號,家中有父母和一個哥哥。父親叫李大進,母親叫林芬芳,都是我市412廠的退休工人,哥哥李華在省城工作。」

  旁邊年紀稍長的領導模樣的人點點頭,示意剛才說話的.坐下:「劉笑遠你先坐下。讓張小川介紹一下他那邊的情況。」

  另外一個男警官看了看幻燈,說:「根據檢測,死者死亡時間是在昨夜凌晨過後,大約在24點40分左右。死亡地點離她工作的購物中心不到100米。死者身上找不到任何傷痕,沒有搏鬥過的痕迹,也沒有中毒跡象,身上的首飾財物完好無損。」張小川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不過有一個異常的地方就是死者錢包里有一張面額100元的冥幣。」

  「冥幣?好,鄉鄉,你接著說。」領導樣子的人說。

  一名女警官點點頭,說道:「吳局,經過我們走訪調查。李芳是一個星期前應聘到那裡的,經過一周的培訓,昨天正式上班。在此過程中,並沒有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不過我注意到,據昨天接她班的歐影講,李芳交班時現金少了100元。」

  「等等,你再說一遍!」吳局打斷了郝鄉鄉的話。

  郝鄉鄉看了看大家,說:「李芳昨天在交班的時候現金少了100元。」

  「這是個值得注意的情節,記錄一下。」吳局揮揮手,「你繼續。」

  「根據我們對李芳家庭和親戚鄰居的走訪,李家家境一般,李芳本人屬於乖乖女類型,結交的朋友很少,平時和她聯繫的基本上就只有幾個同學。以前她有個男朋友,叫張勇,半年前吹了,現在還沒查到張勇具體在哪裡。另外也沒有發現李家和誰有過深仇大恨。目前為止就這些了,其他情況還需要作進一步調查。」

  「好,其他人還沒有補充?」市.負責重特大案件的吳雁雄副局長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其他人都沒有什麼反應,他接著說,「那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笑遠你先說說。」

  劉笑遠站起來,把幻燈中的圖象放大,指著圖象中李芳的屍體,說:「大家應該能看出,李芳死的姿勢很怪異。似乎死的時候還是站著的,然後身體才慢慢彎曲了下去,並且她臉上看不到痛苦的表情,由此我推測死者死亡時間非常短,應該說是在瞬間突然死亡的。下一步可以去了解一下其家族病史,看她有沒有心腦血管方面的疾病。」

  「好,鄉鄉你負責去調查。」吳雁行做個手勢,示意劉笑遠暫時停一下。

  郝鄉鄉點點頭,拿筆在本子上記了下來。

  吳雁雄又做了個繼續的手勢,劉笑遠接著說:「還有,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現在剛入秋,天氣還比較熱。而李芳身上的穿戴似乎~~~~~~」

  確實,幻燈中李芳的穿著算得上厚實。

  「也許她身體虛弱,特別怕冷呢。」旁邊一個一直沒說話的年輕警官說。

  劉笑遠點點頭,說:「對,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想去徵求死者家屬的意見,有必要的話可以進行解剖分析。」

  「有這個必要嗎?似乎她有沒有病和本案關係不大。」又是剛才說話那個年輕人。

  劉笑遠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但很快就被笑容替代了。他聳了聳肩,似乎有點無可奈何,這個張克徽老是和自己抬杠,真搞不懂領導怎麼要把他和自己安排在一個部門。

  張克徽接道:「我覺得本案的關鍵在那張冥幣。一般人身上是不會帶這些玩意兒的。我認為可以去檢測一下錢包上的指紋。大家可以想想,自己的錢包一般都不會經他人的手,所以如果李芳的錢包上出現過其他人的指紋,可以推測是行兇者在李方死後故意放進去一張冥幣而留下的。即使沒有其他指紋,我也覺得這張冥幣絕不是李芳本人的東西。我想先調查一下這張冥幣是哪家店鋪賣出來的。因為面額100元的冥幣很少有人買,現在冥幣金額都是上萬的。這可能是個關鍵。還有李芳交班時剛好少了100元,似乎和這張冥幣也有聯繫。行兇者多半已經知道李芳少錢的細節,因此可以推測至少李芳在上班的時候,該人已經注意到她。而行兇者敢在離購物中心那麼近的地方殺人,並且能讓李芳絲毫沒有反抗,似乎表明他們之間並不陌生。所以可以重點調查一下最近和李芳來往比較密切的人,還有她最近去過哪些特別的地方。」

  吳雁雄點了點頭,臉上讚許的表情似乎說明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張克徽用餘光掃了一下劉笑遠,卻發現劉笑遠似乎也在點頭,「我想到的就這些了。」

  「剛才張克提到的和李芳往來密切的人,經過調查,似乎沒有發現她和誰往來比較密切。」郝鄉鄉一般都簡稱張克徽為張克,她一直堅持這樣叫更親切一些,「她父母也說,李芳平時基本上都是下了班就回家,幾乎就是兩點一線的生活。自從半年前和男朋友分手后一直是這樣,只有死亡的前一天和兩個朋友到『雲端』去喝過一次咖啡。那兩個朋友我們也仔細詢問過,都是李芳以前的同學,屬於特別要好那種手帕交,根本不可能有殺人的動機。她們也並沒有發現當天李芳有哪裡不對勁兒。她們對於李芳的死都不敢相信,在我們詢問的過程中兩個姑娘一直在哭泣。我認為可以重點調查一下李芳的前男友張勇。李芳似乎對這個張勇一直放不下,如果事發前有什麼特殊情況,我認為她一定會對張勇有所交代。」

  「還有誰補充?」吳雁雄看著很久沒有說話的張小川問。

  「他們都說得差不多了,我想不出該說什麼了。」張小川半開玩笑地說。

  吳雁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大家都明白吳局該分派任務了,每次分任務之前他都會有相同的動作。

  「鄉鄉你帶幾個人負責調查李芳的身體狀況。對於屍檢的事,先和家屬溝通一下,如果家屬不同意可以做做工作,儘快對李芳做個徹底的解剖屍檢。」

  劉笑遠笑了笑,他的提議還是得到了領導的首肯。

  「同時鄉鄉你繼續對李芳死前的情況進行了解,有新情況馬上向我彙報。」吳雁雄頓了一下,「可以到通信部門去查一下李芳最近的通話情況。劉笑遠,你從那個張勇入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張小川你去購物中心查一下。張克徽你的調查重點是那張冥幣,該怎麼做你應該比我清楚。我也覺得這很可能是本案的一個重點。人手不夠的給我提我盡量滿足大家。今天的碰頭會就到這裡,下來大家分頭行動。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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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22 09:02 | 只看該作者
文章有點長,大家看著有些不方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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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 發表於 2006-3-20 18:24 | 只看該作者
還是不要作孽,多做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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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笨熊 發表於 2006-3-20 16:01 | 只看該作者
用一天時間一口氣看完,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很誘人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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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你的感覺 發表於 2006-3-20 07:27 | 只看該作者
精彩  很久沒看過這莫引人入勝的文章了
不過這片子拍電影 恐怕需要很多演員來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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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18 19:42 | 只看該作者
「你父親是因為這隻盤子死的吧?」羅一超又問。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馮女痛苦道,「我父親死的前兩天,曾提起過你們上次說的陌生的門。」

  ――爸,你不會糊塗了吧?什麼神門鬼門的!

  ――真的。我看到鬼門了,裡面還有個女子端著一隻盤子。

  ――什麼盤子?

  ――你還記得以前咱們家那隻青花水仙盤嗎?

  ――記得,你不是拿去賣了嗎?

  ――就是那隻盤子,我又看見了。

  ――啊!怎麼回事?

  ――那隻盤子是十多年前爹偷來的。

  ――你從哪裡拿的?

  ――北河口!當時的富翁崔長生家。

  ――你怎麼連他們家都敢去?

  ――當時那家人全部死了,又沒人看守。我想裡面肯定有值錢的東西,就進去偷了那隻水仙盤。現在爹的報應到了,只怕活不過幾日了。

  「那天晚上,父親一個人坐在屋裡化妝,我就有種不詳的感覺。」馮女哭道,「半夜的時候,我突然聽到吱呀的推門聲。等我跑過去的時候,父親已經走了。」

  「何平,這邊已經搞定,你不用過來了。」羅一超興奮地把情況給何平作了彙報。

  何平在電話里聽完敘述,道:「果然如我所料。」

  「照這麼看來,那隻水仙盤後來被董嚴買回家去,於是把崔夫人招了來。」羅一超分析道,「那隻盤子對崔夫人肯定非常重要。」

  「崔夫人沒有殺董嚴,殺的卻是葉嫻,其中還有原因。」何平道,「其實我已經猜出幾分了。」

  「什麼原因?」羅一超急切問。

  「葉嫻祖父母雙雙死於解放初年,葉父死於十八年前,現在葉嫻也死了;加之葉嫻祖母曾是婦科大夫,又住在這一帶。」何平道,「你忘了圖書館的書了嗎?」

  「你意思是,」羅一超驚問,「解放初年,葉家得罪過袁半城那位小媳婦?」

  「從北大街到姑姑亭,路程不短,其間她必然曾找過葉家。」何平道。

  羅一超沉默一會兒,說:「葉家不敢和袁家沾上關係,多半拒絕了救她母子。」

  「正是如此,所以才有了後來葉家三代四口的悲劇。」何平道。

  羅一超連連稱是,何平考慮問題的確比自己全面一些。

  「你在跟誰說話呢?」忽然,何平聽見背後有人問道。

  他一驚,轉過身來,是戴若容。

  「和羅一超說點事兒。」何平關切道,「你怎麼起來了,快回去躺好。」

  戴若容倒還聽話,轉身就進屋去了。

  何平掛掉電話,趕緊回到屋子裡。

  看看戴若容,她並沒有回房休息,而是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若容,我就去做飯。」何平道,「你進去休息。」

  戴若容睜開眼睛,笑了笑,道:「我不太信任你,還是我來吧。」

  「你就給我一次鍛煉的機會嘛。」何平笑道,「萬一哪天你出門了,我也不用上街吃了。」

  誰說拿搶的手不可以拿菜刀,看人家何平現在不是把菜刀耍得有模有樣。

  海帶燉肚條已經在沙鍋里沸騰了!

  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吹,淺嘖一口,怎麼一點鹹味都沒有?

  抓起鹽罐一看,原來放的是味精。

  那邊炒鍋里的花生油已經冒青煙了,可蝦球兒還在蒸鍋里。

  趕緊放下勺子,打開蒸鍋,倒出蝦球兒,在面盆里裹了些麵包削,哧地倒進炒鍋。

  沖騰的油煙把何平嗆得直咳嗽,原來做飯真不是件簡單的事。

  想起妻子,想起老媽,何平有種心酸的感覺。

  誰說做女人容易啊?難怪梅艷芳會唱下輩子別再做女人。

  經過半天的手忙腳亂,幾道還算精緻的小菜擺上了飯桌。

  「若容,來嘗嘗我的手藝。」何平擦擦手,走進卧室。

  戴若容掀開被子,喜道:「辛苦我們的何警官了。」

  飯桌上,何平幾乎沒怎麼吃東西,一雙眼睛就盯著戴若容。

  「味道不錯!可塑之才!」戴若容邊吃邊贊。

  何平夾了一塊兒,擱到妻子碗里,道:「不錯就多吃點。」

  戴若容把那塊兒東西送進嘴裡,詫異道:「你怎麼不吃啊?」

  何平趕緊夾起一塊兒蝦球兒嚼起來:「在吃呢!」

  飯後,戴若容倚著沙發看新聞聯播。

  何平收拾完飯桌,開始洗碗。

  突然,咣地一聲。

  「啊!」戴若容被咣聲下了一跳,「何平,怎麼了?」

  「沒什麼。」何平探出頭來,「不小心打碎了一隻碗。」

  「瞧你毛手毛腳的,小心點。」戴若容慍道。

  何平蹲下身拾撿碎片,手上一涼,手指給割破了。

  月色如銀。

  何平擁著妻子躺在床上,輕聲道:「若容,如果有下輩子,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戴若容噌道:「都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

  「我是說真的,你願意嗎?」何平拉著妻子的手,輕輕撫摩著。

  「如果你願意娶我,我就願意嫁你。」戴若容閉上眼睛回答。

  何平有些悲凄:「下輩子,讓我們換一下位置,好不好?」

  午夜時分。

  何家卧室里,小兩口應該已經睡熟了吧。

  怎麼何平翻身起了床,的確,他是掀開被子,爬了起來。

  他沒有開燈,卻朝廁所的方向走去。

  人有三急?不像啊,他站在廁所門口卻沒有進去。

  他就這樣在那裡站著。

  「嘟嘟」,手機在震動,他輕聲接了電話。

  剛把手機放回口袋;吱呀一聲,戴若容從廁所里走了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戴若容驚道。
「崔夫人,我等你很久了。」何平平靜地說。

  戴若容一愣,隨即咯咯笑起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連董嚴都沒騙過。」何平痛苦道,「你以為騙得過我嗎?」

  「董嚴怎麼跟你說的?」戴若容笑聲漸漸低沉。

  「你怎麼一直沒改掉用左手吃飯的毛病?」何平恨道,「以前我不太在意,可是董嚴提醒了我。」

  「就因為這點?」戴若容又吃吃笑起來,越笑她的臉就越不像戴若容。

  「排《六月雪》之前,你沒事老愛看書,我問你看什麼,你說是劇本。」何平傷心地回憶,「後來我總算想起,就是那本《產科醫生手冊》。」

  「還有其他理由嗎?」戴若容笑得花枝亂顫,聲音也變得不再像戴若容。

  何平抖抖瑟瑟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樣白色的東西,聲音已經發顫:「我還找到了它。」

  「那裡也去查過了?」戴若容贊道,「果然是個好.。」

  一陣夜風襲進來,何平手上的東西飄落到月光下,那是一枚小絹人,上面依稀看得見三個繁體字:戴――若――容。

  「葉嫻和馮二娃都是你下的手,殯儀館的事兒也是你的傑作吧?」何平身子已經在發抖,看得出他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悲痛。

  「豈止他們,」戴若容哧道,「你以為董嚴能躲的過,你以為余瑞影能躲得過?」

  余瑞影?何平一下想起白天葉母的表情,驚道:「你把葉嫻的母親也殺了!」

  「該死的就活不了。」戴若容冷笑,「你以為你又能逃得了嗎?」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何平心中悔恨無比,上午撿到戴若容的絹人,心中太過驚懼,竟沒有注意到葉母的反常表現。

  「恐怕你已經查出原因了吧?」戴若容忽然揚起手,手裡亮晃晃的東西,正是那把手術刀。

  「他們都曾於我有恨,」戴若容輕輕撫著刀鋒,幽幽道,「水仙盤是我當年裝血污的心愛之物,盤在哪裡,人就在哪裡;這刀嘛,卻是醫院最古舊的,割過無數人的肚皮、腰身,切起人肉來甚是順手,紋理肌肋,一刀就准,絕無生澀。」

  聽到曾經的妻子口中竟然吐出這樣的話,何平心緒翻騰,憤然道:「你究竟什麼時候纏上若容的?」

  「有些時日了。」戴若容掰著指頭算了算,「你知道嬰嬰去殺李芳父母那夜嗎?當時我也在場。」

  天啦,何平心裡悔道,那些時日,一直忙著案子,卻沒想到家裡先出了禍事。

  「不過嬰嬰掩著我,他們都沒看到,」戴若容忽惱道,「只可恨小三卻對嬰嬰下手,害我露了行蹤。」

  何平的大腦已經麻木,只聽得戴若容娓娓道來。

  「你太太異常頑強,竟然一直和我抗爭,我不得已又挑上葉嫻;」戴若容拍手道,「前日在醫院才總算如我所願,徹底佔了這副身子。」

  完了她還補充道:「她很愛你,不然絕不能抵擋我這麼久。我也正好用這段時間來熟悉她的秉性,否則如何瞞過你們這麼久。」

  若容,你臨去前留下的那句話,我聽得很明白,我也猜到了你的意思,可是,我能走嗎?你不是葉嫻,我也不是董嚴啊!

  「若容和你無怨無恨,你為什麼要找上她?」何平悲憤地問。

  戴若容嘆息道:「要怪只怪她命不好。我六歲進采富班唱戲,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親唱竇娥,唱成名角兒。只可惜被袁家公子看中,早早離了戲園。」

  「你就為這個害死了若容?」何平的眼淚終於滾落出來。

  「最重要的是,你太太可以助我實現另外一個宏大的心愿,」戴若容笑道。

  「啊!」這個女人還有什麼險惡用心,何平驚問,「什麼意思?」

  「你忘記顏丹沉了嗎?」戴若容又吃吃笑起來,「姑姑每日煲了湯差人給她送去,她也樂得享受。你知道湯是用什麼煲的嗎?」

  煲湯?何平的腦袋轟的一聲,一下子失去了知覺,難道――「全是我刮的女屍骨髓,」戴若容笑得前仰後合,聲音越發尖銳刺耳,「就著取來的心肺熬成的。」

  何平腿腳一軟,趕緊扶住牆壁。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何平強按下翻騰的胃。

  戴若容一字一句道:「我用此湯養她胎兒,就能使我嬰嬰借腹重生。你莫忘記張小川可是純陽之體,嬰嬰與他合婚後,若再借他骨血重生,從此就能無所畏懼了。」

  崔嬰嬰料事如神,她會不會早就預見到將被合婚所制?何平突然發現崔家母子設計了一個天衣無縫的圈套,所有人都上了她們的當,包括張小川,包括周寒成。他的信念在這一刻崩潰:「你們設下這許多圈套,都是為了今天的結果?」

  「當然還有原因,」戴若容恨恨地說,「你知道韓姓賤人的前世嗎?五十二年前,就是她一手挑起了袁家的悲劇。我要讓她這輩子經歷人世間所有的苦難――喪夫,喪子,喪媳,喪孫;我要讓她一個人孤苦地活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張小川的母親不就姓韓嗎,何平完全被眼前這個女人惡毒的手段震住,半晌才道:「難道你姑姑也是――」

  「你已經知道得夠多了!」戴若容刷地舉起那把刀子。

  「二娘,都五十多年了,你還不肯罷手嗎?」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外面飄進來。

  戴若容臉色剎變,舉起的刀還沒來得及刺下,恨道:「你……還沒死?」

  「你都還在,我哪裡敢死。」蒼老的聲音道。

  「他們生出鬼門,是不是你乾的好事?」戴若容問。

  「我不能眼看著他們去死,所以提早一步將他們的魂魄拘住,」蒼老的聲音道,「否則只怕也遭了你的絹人咒。」

  「你不是答應不管的嗎?」戴若容收起刀,怒道,「怎麼十八年前傷我,十八年後還要插手?」

  「你錯了,」蒼老的聲音繼續說,「你所殺之人多與你有恨,就算我強鎮住你,也化不去恨意。十八年前並非我在攔你,而是小女不聽勸告,非要出頭,結果修為不夠,落了個兩敗俱傷,反而加深了你們的恨意。」

  「可是十八年前的大火卻是你放的。」戴若容的聲音已沒有開始那樣強硬。

  「我本想給你一條生路,望你仇怨得報就速速離去。」蒼老的聲音嘆息道,「哪知你們得寸進尺,竟以惡鬼開車,在陰陽路上劫走許多亡靈,還想用百條冤魂引動邪陣,毀滅北州;我不得以才出了手。如今你更異想天開,妄圖重生三世鬼胎,別說我不容你,就是天也不會容你的。」

  「你想怎樣,你忘記自己的諾言了?」戴若容神色已有些慌張。

  「你沒見我如今孤苦一人,已經子嗣斷絕了嗎?」蒼老的聲音開始輕輕咳嗽。

  尾聲

  桃花山不語,卻包容了戴若容的一切。

  其實她並不寂寞,因為旁邊好多都是熟人,比如劉笑遠,比如張小川。

  不遠處,一個神色憔悴的女人漸漸走近,手裡一大捧花束。

  「戴姐,顏丹沉來看你了。」女子輕輕把花放在戴若容墓前。

  低頭沉默一陣,又緩緩走到旁邊那座墓前,撲地跪在地上,抱著墓碑,號啕大哭。

  小川,我向你道歉來了,我沒保住咱們的孩子,你一定怨我吧!

  小川,你知道嗎,為了下那個決心,我整整四天沒吃沒喝,那是我們的血肉啊,我怎麼捨得!

  小川,你知道嗎,我平生第一次那麼害怕醫院,媽陪著我一步一步往前走,我多希望永遠那樣走下去,永遠不要看到第一醫院的大門啊!

  小川,你知道嗎,當我走進手術室那一瞬,我看見媽老了十歲!爸走的時候媽沒有倒下,你走的時候媽沒有倒下,可現在媽卻倒下了,你如果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媽快點好起來!

  小川,你知道嗎,手術的時候我拒絕了麻藥,我要親自感受咱們的孩子從肚子里出來的痛覺,我要經歷一回做母親的難忘――就算孩子不在了,我心裡總落個紀念。是的,會很痛,身上的痛可以忍,心裡的痛我忍不了啊!

  可是,小川,那一夜在窗台上我看到了戴姐的身影,是我給何平打的電話,而他沒有摁下掛機鍵!

  小川,如果你還在的話,你一定也會這麼做――為了我們,你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放棄;為了他們,我也可以放棄孩子!

  一年後,何平升任北市刑警隊隊長。

  某日,他碰到柳四飛――這個老傢伙還活得很好。

  交談中,柳四飛感嘆高薪難請守夜人。

  「以前那位守夜大爺呢?」

  「你說老孫啊,他早就沒幹,不知道去哪裡了。」

  老孫?何平這才想起還從沒請教過那位大爺的姓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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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容,你感覺怎麼樣?」何母關切地問,「鄉鄉去叫醫生了。」

  病床上,戴若容綻出了笑容:「我沒事兒。」

  「真是菩薩保佑,」何母虔誠地合十道,「好人好報啊!」

  「醫生來了。」郝鄉鄉跑了進來。

  一名醫生、一名護士進來忙碌開了。

  「怎麼樣?」何母急切地問。

  醫生收起工具,疑惑地說:「依我的經驗看,戴團長各項身理機能都已經基本正常,恢復速度實在是驚人。」

  「我可以出院了?」戴若容問。

  「那可不行,」何母搶著說,「起碼得休養一段時間,等完全康復了才能出院。」

  醫生道:「若單從身體狀況來看,已經完全達到出院的要求。這樣吧,我再找幾個大夫商量商量。」

  「醫生,該換藥了吧?」郝鄉鄉看到藥水袋裡的液體不多了。

  醫生捏捏吊在床頭的輸液袋,吩咐護士:「劑量減半。」

  「媽,我有點餓了。」戴若容忽然說。

  「我倒是把昨晚上煨好的烏雞天麻湯帶了來,就是不知道涼了沒。」何母趕緊打開床案上的保溫筒,一股熱氣騰了起來。

  「好象還是熱的。」何母喜道。

  「你看到了一扇陌生的門?」羅一超驚問。

  董嚴搖搖頭,道:「那些日子,葉嫻總是半夜起來上廁所。本來我沒太在意,有一次我也內急,跑進廁所時看到她獃獃地站在裡面,動也不動。此後我發現有些不對勁兒,她怎麼每天半夜都去廁所,一去就是老半天。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了,趁她上廁所的時候偷偷爬起來,可是她卻沒在廁所里。」

  難道刮骨者就是她?何平心道。

  「我就滿屋子找,找遍了每個房間都沒看到她。」董嚴繼續說。

  「她去哪裡了?」羅一超問。

  「我也不知道。」董嚴道,「找不著她,我只得回房睡覺。就在我剛走到樓上的廁所門口時,我聽見――」

  何平心裡一顫。

  「吱的一聲,葉嫻從廁所里出來了。」董嚴臉色已有些發白。

  「吱的一聲?」羅一超問。

  「就是推門的聲音。」董嚴聲音顫抖,「當時廁所的門是開著的,並且那間廁所里沒有內門。」

  難怪董嚴會提起陌生的門,原來他是聽見開門聲了。

  「然後呢?」羅一超追問。

  「我趕緊說我也想上廁所,她倒是沒說什麼,直接回去睡覺了。」董嚴頭上已經滲出汗珠,「上床的時候,我特意留意了她的鞋,看到鞋上似乎粘著血跡。」

  「你就為這個提出離婚?」羅一超問。

  「不是。」董嚴傷心地說,「我想葉嫻肯定是中了邪,就偷偷聯繫了一位高人。他告訴我,必須儘快斷絕和葉嫻的關係,離她遠一點,否則我性命難保。」

  這個自私的男人!羅一超心裡罵道。

  「他還告訴我,三日之後葉嫻自有解脫。我原以為三日後她就能回復正常,誰料想三日後她卻自殺了。」董嚴悔恨地抱著腦袋道,「葉嫻雖不是我殺的,可我丟下她一個人跑了,我真不是男人啊。」

  說著說著,董嚴居然嗚嗚哭出聲來。

  「你找的那位高人是誰?」等董嚴情緒平靜下來,羅一超問。

  「周寒成師傅,」董嚴道,「我們兩家是世交。」

  難怪周寒成躲起來了,原來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鈴――」何平的電話在響。

  「何平,」郝鄉鄉在電話里欣喜地報告,「戴姐已經醒了,開始吃東西了。醫生說一切都恢復得很好。」

  「葉嫻會不會被崔夫人上了身?」羅一超問。

  何平看著車外晃眼而過的街景,道:「極有可能,早先發生的刮骨事件多半就是她乾的。」

  羅一超納悶道:「那她自殺后又是誰?」

  「暫時還不清楚。」何平道,「崔夫人為什麼會找上她呢?」

  羅一超想想,道:「他們家對面就是鳳凰大廈,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何平搖頭道:「面對鳳凰大廈的可不止他們一家。」

  「那是怎麼回事?」羅一超問。

  「我看問題在那把手術刀上。」何平道。

  「每次都是同一把刀,」羅一超思索著說,「確實奇怪。」

  「今天晚上無論如何得守住那把刀,」何平道,「就算守不住也要弄清楚是誰把刀偷走的。」

  羅一超點頭道:「今晚咱們就守在隊里,看誰會來。」

  車出了北河口,進了鬧市區。

  「你直接回隊里吧。」何平突然提出,「我打個車到醫院去看看小戴。」

  羅一超道:「還是送你過去吧。」

  「那樣得饒個大圈子,算了。」何平道,「停一下。」

  「帶我問候嫂子,我們改天到醫院去看望她。」羅一超沖已經下了車的何平喊。

  何平笑笑,道:「回去吧。我會把你們的心意轉達給小戴的。」

  醫院裡,何母正在一勺一勺喂媳婦東西。

  「好了,吃不下了。」戴若容的臉色依然蒼白,但說話卻不顯虛弱。

  何母心疼地看著媳婦,道:「你啊,好些日子沒有安安心心吃頓飯了。」

  一會兒,何平撲撲地進來了。

  「若容。」他驚喜地喊。

  何母噌道:「小聲點。」

  何平笑了笑,一把過去拉住妻子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何母一個眼神,郝鄉鄉會意地跟著她退出病房,給小兩口騰出說話的空間。

  郝鄉鄉悄悄對何母說:「伯母,我還從沒見何平這樣高興過。」

  何母笑笑,道:「比他結婚那天還高興。」

  小兩口在裡面嘀咕了半天,何平終於出來了。

  「媽,我去找醫生了解了解情況,你們照看好小戴。」何平還感激地拍了拍郝鄉鄉。

  夜色重新籠罩大地,北市又是華燈一片,豐富的夜生活僅僅拉開了一角序幕而已。

  對羅一超來說,今天的夜生活是無聊的,因為他得和肇大慶一起在隊里守著那把手術刀。幾天的勞累積成了強烈的睡意。這把該死的刀,他罵道。

  「羅一超,我有個建議。」肇大慶忽然說。

  「你說,我聽。」羅一超眯著眼睛,抬了抬手,算是對肇大慶的提議感興趣。

  「咱倆一人守半夜,你覺得如何?」肇大慶說,「既保證了睡眠,又能完成任務。」

  「我也是這樣想的。」羅一超喜道,「反正就睡在這沙發上,有事兒一叫就醒。」

  「對。」肇大慶看出羅一超已經很瞌睡了,「那你先休息會兒,我還撐得住。」

  羅一超確實很困,也不推辭,馬上躺到沙發上,拉塊兒被單蓋住,道:「有事兒叫我。」

  只一會兒,就聽見他輕微的鼾聲。

  肇大慶一個人無聊,又不敢幹別的,只好拿起刀子左右擺弄。

  醫院裡,何平一個人守著戴若容。

  郝鄉鄉傍晚就被攆走了,她的假期滿了,讓她回去養好精神,明天好上班。

  母親當然更應該回去休息,年紀大了,再怎麼心疼媳婦也比不得年輕人的身體。

  此刻,戴若容已經在床上安靜地睡著了。

  何平趴在床沿邊守了半宿,終於拗不過瞌睡,開始打鼾。

  肇大慶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防止眼皮打架。

  哪個王八蛋想出的頭懸樑,錐刺骨,真他娘的是天才,肇大慶咕嚕道,要是再打瞌睡我該拿針頭扎自己了。

  「大慶。」忽然,他聽到外面有人叫他的名字。

  不會是出現幻聽了吧?他又掐了一下臉,很痛。

  「大慶,快開門!」的確有人在喊,並且是個女子。

  這聲音有些熟悉,誰這麼晚了還來這裡?

  他走過去啪地打開門,四下看了看,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他奶奶的,肇大慶罵著關上門。

  「啊!」他在轉身那一瞬間呆住了。

  剛才丟在桌子上的手術刀不見了。

  病房牆邊有張桌子,抽屜里放著何平的公文包;包裏手機正響個不停;只是離得太遠,又重重隔阻,始終沒能把何平吵醒。
 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今天得上班了,聽到隊里又有了疑案,郝鄉鄉心情複雜地趕到.。一進刑警隊的辦公室就看到兩朵苦菜花,當然是兩朵雄性的苦菜花。

  「你們兩個怎麼了?」郝鄉鄉問。

  羅一超道:「這下,何平得罵死我們了。」

  「什麼事兒這麼嚴重?」郝鄉鄉笑問,「你作姦犯科了?強搶民女了?」

  「你就別涮我了。」羅一超話剛說完,就看到何平進來了。

  聽完兩人的敘述,何平沒有生氣。

  郝鄉鄉反而生氣了,道:「你們兩個大男人怎麼搞的,連把手術刀都看不住?」

  羅一超和肇大慶苦著臉,沒有說話。

  「算了,」何平阻止了郝鄉鄉又要張開的嘴,「這事不能怪他們。你記得是誰叫你的名字嗎?」

  「有些耳熟。」肇大慶吞吞吐吐地說,「但又不能確定是誰。」

  「這樣吧,你馬上聯繫一下殯儀館,看看那邊有沒有刀子的蹤跡。」何平對肇大慶道。

  「何平,得給我安排點任務。」郝鄉鄉拉住何平。

  何平想了想,說:「這樣,你先和我們一起去查那把刀的來歷,一會兒再去幫我照看小戴。」

  「是。」郝鄉鄉覺得有事兒做還是不錯,趕緊收拾相關的東西。

  「走吧。」何平對郝鄉鄉和羅一超道。

  「等等,」肇大慶跑過來報告:「殯儀館那邊說了,沒有發現那把刀子。」

  幾個人驅車前往國強宿舍,因為昨天董嚴給他們提供了一條重要信息――葉嫻的父親去世前曾給她留下了一把手術刀。

  「葉嫻那麼有錢,怎麼還讓她母親一個人住在國強?」郝鄉鄉對案情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她忿忿不平道。

  「有念想的地方,讓她搬她還捨不得呢。」何平頗有感觸地說,「比如吳局,比如張阿姨。」

  「哦,」郝鄉鄉雖說是個直腸子,領悟能力還是不低,「搬到別處去了,回憶就沒有那麼清晰了。」

  儘管如此,郝鄉鄉見到葉母時還是驚出聲來。

  「我上次和張隊來的時候見過她,」郝鄉鄉悄悄對何平道,「她在這片兒管理清潔衛生。」

  葉母家裡很冷清,就她一個人,還有一隻貓。

  「阿姨,你還記得我嗎?」郝鄉鄉先套套近乎。

  葉母上下看了看,道:「我想起來了,上個月你來過,和一個小夥子,還是我給你們開的倉庫門呢。」

  「阿姨真是好記性。」郝鄉鄉歡喜地拉住葉母的手,「我們是來找你幫點小忙的。」

  葉母笑道:「我一個老太婆,能給你們幫什麼忙?你們還要去那個倉庫看看?」

  「不是,」郝鄉鄉掏出幾張圖片,交到葉母手中,問:「阿姨,你見過這個東西嗎?」

  葉母戴上老花鏡,看了看,道:「有點眼熟。」

  郝鄉鄉知道提起葉嫻她肯定會傷心,可沒招啊,只得小心翼翼地說:「你女兒葉嫻就是用它割腕自盡的。」

  「什麼?」葉母拿圖片的手已經發抖。

  「你認識這把刀?」郝鄉鄉問。

  「天殺的葉老頭啊,你留什麼不好啊,你要留把刀給女兒,」葉母老淚縱橫,「你害了女兒的一生啊。」

  從葉母斷斷續續的哭訴中,郝鄉鄉等人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緣由:原來葉家世代從醫,葉父生前就是第一醫院的主刀外科大夫,他一直希望葉嫻能女承父業,哪知葉嫻對此並無興趣,偏偏喜歡舞文弄墨。十八年前,葉父臨終時,要求女兒無論如何要實現自己的心愿,並留下了這把手術刀。葉嫻為此才踏上學醫的道路。

  十八年前?難道葉父也跟十八年前的案件有關聯?郝鄉鄉望著何平。

  大家好一陣寬慰,葉母才漸漸停止了哭聲。

  「阿姨,十八年前葉師傅是怎麼去的?」郝鄉鄉都能聯繫起來的問題,何平當然不會漏掉。

  「突發重病,不治而亡。」葉母擦著眼淚。

  「葉師傅在世時可曾和當時的市委書記賀紅雷,還有京劇團的孫小紅姐妹有來往?」何平問。

  葉母不假思索道:「沒有。他們都是北市的達官貴人,我們家一輩子老百姓,從沒和那些人有過來往。」

  何平想起剛才她曾說葉家世代懸壺濟世,心裡一動,問:「不知道葉師傅父輩在哪裡行醫?」

  葉母回憶道:「葉家解放前就是北市的名醫,特別是我婆婆精通兒科、婦科,人稱女華佗。」

  冤有頭,債有主,何平心裡有了些猜想。

  「他們是什麼時候去世的?」何平問。

  葉母道:「老葉十六七歲的時候他父母就雙雙亡故了,說起來老葉也是個可憐人。」

  「葉師傅若在生的話,今年高壽?」何平問。

  葉母道:「比我大兩歲,今年六十八。」

  六十八減去十六七,應該就在解放初,難道……何平心裡默道。

  「他們是怎麼死的,葉師傅提起過嗎?」何平趕緊問。

  「聽說是暴病而去的。」葉母嘆道,「不知道葉家到底造了什麼孽!」

  至此,何平總算明白了什麼叫醫者不自醫,這家人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大家唏噓一陣,何平起身告辭。葉母堅持要送他們,因為葉家本就在樓底,大家也沒拒絕。

  走到另外一個單元的時候,葉母突然嘆息道:「日後,我那兩間破房子只怕也要成庫房了。」

  何平心裡一動,道:「咱們乾脆去看看崔家的老屋吧。」

  張隊帶人來那次,自己有任務沒來成,一直很好奇崔家老屋會是個什麼樣子,今天正好看看。

  大家經他這麼一提議,都覺得不錯。

  葉母指著旁邊那扇門,道:「就是這裡。」邊著摸出一串鑰匙,把門打開。

  郝鄉鄉搶先走進去。

  客廳里,依然整齊堆放著掃帚、拖把之類的物件。

  郝鄉鄉輕輕推開卧室的門,吱的一聲后,她驚叫起來――卧室的地上錯落有致地擺放著許多小絹人。

  「啊,」葉母也驚道,「這十幾天沒來,誰這麼搗蛋,丟這些垃圾進來。」

  不,這可不是垃圾。何平撿起一個絹人,背面歪歪斜斜寫著三個字:張――小――川。

  「葉嫻!」郝鄉鄉也拿著一個絹人念道。

  「什麼?」葉母一把奪過郝鄉鄉手裡的絹人,哭道,「哪個天打五雷轟的惡人,居然詛咒我們小嫻啊!苦命的小嫻啊,他們瞞了我七八天,不讓我知道你的死訊,要是我能早些見到你,我一定知道是誰害了你啊!」

  「何平,馮二娃也在這裡。」羅一超拿過來一個絹人。

  何平看了一眼,道:「前面那幾個絹人好象不大一樣。」

  的確,前面有四五個絹人有些褶皺,像是被誰揉捏過。

  何平過去抓起來一個,上下拉了拉,褶皺中間,依稀可以看到一個名字。旁邊的羅一超輕聲念道:「霍如侵!」

  羅一超臉色剎變,抓起另外一個,上面寫著:何平。

  「找找還有誰的名字。」何平的面色也開始難看。

  一陣忙亂后,大家找到了許多死人的名字,不過也有幾個人並沒死,比如羅一超,比如肖粵,比如肇大慶……

  「余瑞影是誰?」羅一超捏著一個絹人喃喃道,「這個名字很陌生。」

  「你說,余瑞影?」葉母聲音瑟瑟。

  羅一超站起身,把絹人送到葉母面前,問:「阿姨認識余瑞影?」

  葉母接過絹人,仔細看了看,良久才搖頭道:「不認識。」

  「何警官嗎?我是董嚴,我有情況彙報。」這是董嚴第一次主動給.打電話。

  何平幾個人正在回隊的路上,車后那個紙箱里裝著一箱絹人。

  「什麼情況?」何平問。

  「葉嫻好象回來過。」董嚴話語間透著不安。

  「北河口別墅?」何平問。

  「對,你們趕快過來。」董嚴說。

  「何平,怎麼了?」郝鄉鄉是個急脾氣。

  「鄉鄉,你去醫院幫我照看一下小戴。」何平吩咐,「羅一超跟我去北河口。」

  儘管非常想跟著一起去,不過早先答應了要去照看戴姐,郝鄉鄉只得下車。

  北河口別墅,董嚴已經早早等候在門前。

  「怎麼回事?」何平一下車就問。

  「跟我上樓去。」董嚴說著把他們帶進了樓上的卧室。

  「就是它。」董嚴指著窗台上那隻青花水仙盤。

  何平過去看看,裡面就盛著半盤清水,並沒有什麼特別。

  「以前總覺得對不起葉嫻,沒有勇氣來,」董嚴道,「昨日把心中的悔恨說出來后,心裡好受了一些,今天就想過來看看。」

  董嚴過去撫摩那隻水仙盤,道:「這是盤子是葉嫻生前的最愛。那日你們走後,我特意養了幾塊兒石頭在裡面。」

  石頭?何平注意到盤子旁邊還真放著幾塊兒晶瑩的五色雨花石。

  「可是今天我來一看,石頭全被拿了出來。」董嚴指著那幾塊兒石頭道。

  難道這隻盤子還有古怪?何平小心地端起那隻水仙盤,挺沉的。

  「這是只古董?」何平問。

  「明朝末年的東西。」董嚴道,「民窯燒制的,值不了幾個錢。」

  明朝的東西值不了幾個錢?何平心道,當真是財大氣粗。

  「這東西是你祖傳的?」何平放下水仙盤問。

  「不是,」董嚴道,「是在束雲齋買的。」

  束雲齋是北市的百年老店,一直經營古玩字畫,沒吃過豬肉,豬跑何平還是見過的。

  「什麼時候買的?」何平問。

  「八幾年的時候,得有十多年了吧。」董嚴想了一下,道。

  「羅一超!」何平一抬手,羅一超就知道什麼意思,上來嚓嚓就閃了幾張。

  「束雲齋可曾告訴你這隻盤子的來歷?」何平問。

  董嚴搖頭道:「只知道是明末的東西,至於其他的倒是不太清楚。」

出來的時候,董嚴一再挽留兩人吃頓飯。

  當然,答應是不可能的,所以何平讓羅一超隨便找了個地方,準備胡亂吃些東西。

  趁這空擋,何平趕緊給母親打了個電話。何母說午飯準備好了,正在路上,馬上就送到醫院了。

  然後他又給郝鄉鄉打了電話。

  「戴姐非常好,正和我說笑呢。」郝鄉鄉吃吃笑著道,「你那邊怎麼樣?」

  何平知道郝鄉鄉性急,就把這邊的情況給她簡單描述一番,末了還叮囑了幾句照看好戴若容。

  「你放心,組織上交代的任務我從沒怠慢過。」郝鄉鄉笑著回答。

  「去束雲齋查查?」把肚子填飽后,羅一超問。

  何平點頭道:「先去看看吧。」

  車在街上七彎八拐,這束雲齋還真不好去。

  「何平,那些絹人還真的讓我有點心虛!」羅一超把著方向盤,道。

  「你看出那些絹的材質了嗎?」何平說,「應該就是金元失竊的那批。」

  羅一超想想,道:「即便把馮二娃算上,崔夫人最近也就殺了兩個人。她摻合其中會是什麼目的呢?」

  「我猜她最近的一系列行動就一個目的,」何平凝重地說,「想救一個人。」

  羅一超一驚,方向盤差點打滑,脫口道:「崔嬰嬰!」

  何平嘆息道:「只是不知道她準備怎樣救。如果能查出來,我們就可以阻止她了。」

  羅一超想起那些絹人背後的名字,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阻止她。

  可恨的束雲齋怎麼在城北,都快兩個小時了還沒到,羅一超惱著。

  拐過一條小街,終於看到一棟古樸巍峨的建築,他心裡總算愉快了。

  車泊到束雲齋的停車場。好傢夥,周圍好幾輛名車,看來到這束雲齋的都是些有錢的主。

  進了束雲齋的前廳,一派古舊陳設,他們那一身警服倒顯得特別醒目。所以工作人員很快就上前問道:「請問兩位是……」

  「請問你們的負責人在嗎?」何平知道自己一不像藏家,二不像商人,直接道,「有件案子需要麻煩他。」

  「你們先坐坐,我去叫他。」工作人員又對另外一個人道,「給兩位看茶。」

  不一會兒,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出來了。

  「兩位找我?」他過來道,「我是這裡的負責人。」

  「打擾了。」何平把警官證遞給他,道,「有件案子查到一樣古物,需要貴方品鑒一下。」

  老者坐下,謙遜地說:「能幫上忙的一定效力。」

  羅一超把照片拿出來,放到桌子上。

  何平推到老者面前,道:「這東西你看看熟悉嗎?」

  老者拿過照片,看了幾回,道:「不認識。」

  也是,都賣出來十多年了,記不得是正常的。

  「你能不能查查。」何平建議。

  老者笑道,「這樣吧,我叫負責明清瓷器鑒定的老曹來看看。」

  他轉身對後面的工作人員吩咐了幾句,不久工作人員帶著又一名老者出來了。

  「老曹,這裡有樣東西,你來看看。」負責的老者把照片遞給老曹。

  老曹仔細觀察了半天,道:「很可能是件明清青花。是不是贗品,要看了實物才敢確定。」

  「這是欣欣書城的老闆董嚴的東西,」何平提醒道,「他說是十幾年前在你們這裡買的。」

  「原來是他啊,他是我們這裡的常客。」負責的老者呵呵道,「不過時間太久了。老曹,平時你和他交道多,你可有印象?」

  老曹想了想,道:「好象是有這麼一件兒,嘉靖時期的民窯作品,價錢也不算貴。」

  這老頭記性倒不差,想起來就好,何平喜道。

  「這件東西是怎麼到貴店手上的?」何平趕緊問。

  「那可不好說。」老曹看看負責的老者,道。

  「看來馮二娃多半是死在這件瓷盤子上。」出了束雲齋,何平嘆道。

  剛才,束雲齋的負責人不願意透露盤子的來歷,幾個回合后,老鼠到底還是沒斗過貓。老者找出了當年的交易記錄,查到賣水仙盤給束雲齋的竟是馮二娃。馮二娃以前偷雞摸狗,這件東西極可能是賊貨,難怪束雲齋推三阻四不想說。

  「他是從哪裡弄到這個水仙盤的?」羅一超道。

  「有人可能知道。」何平道。

  「誰?」羅一超問。

  「他女兒。」何平說。

  「瞧我都弄糊塗了,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沒想到。」羅一超呵呵笑起來。

  從束雲齋到馮家是條漫長的路途,路過第一醫院的時候,何平讓羅一超停下車。

  「我到醫院去看看小戴,你等等。」何平對羅一超道。

  「我也去看看嫂子。」羅一超也跟了下來,還不顧何平勸阻在醫院旁邊買了一籃水果。

  兩人進了醫院,戴若容已經從重症觀察室轉到了普通病房了。

  「何平,」郝鄉鄉首先看到兩人,「羅一超,你也來啦。」

  病床上,戴若容已經談笑風生:「羅一超,怎麼把你也驚動了。」

  「嫂子是埋怨弟兄們吧。」羅一超笑著把水果放到床邊,「最近事兒特忙,不然早該來看嫂子了。」

  「若容,你感覺怎麼樣了?」何平問。

  「很好,比住院前還健康。」戴若容伸伸胳膊,道,「我看今天就出院吧。」

  何平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就去辦出院手續。」

  等何平離開病房的時候,郝鄉鄉不滿道:「何平怎麼能這樣?戴姐,你應該再住兩天。」

  「你知道這裡的住院費多嚇人嗎?」戴若容道,「已經恢復了,還躺在這裡,我都心疼我那點兒血汗錢。」

  「哎,說的也是。」郝鄉鄉道,戴姐拼死拼活工作、開店,掙的每一分錢可都不容易。

  在辦出院手續的時候,何平給他妹妹打了個電話。

  「鄉鄉,你跟羅一超先去執行任務。」何平辦完手續后回來,「我送小戴回家。」

  郝鄉鄉聽到有任務,笑逐顏開,撲撲地跟在羅一超身後去了。

  何平收拾好戴若容的東西,拉著妻子出了醫院,打了輛車往家趕。

  「若容,今天老妹家有事,媽晚上要過去。」何平在車上擁著戴若容道,「晚上我親自下廚給你做頓飯。」

  「難得何警官親自下廚,」戴若容笑道,「那我可就飯來張口了。」

  「就是這裡。」羅一超停下車,道。

  撲,郝鄉鄉跳下來,道:「上次你們給她吃軟,這次來硬的,一會兒你去搞定。」

  果然,還是羅一超把那馮女的氣焰壓下去了。

  「這盤子好象是我們家的。」馮女總算承認。

  「剛才怎麼說不認識?」比她更蠻橫的人羅一超都能制服,對付她自然更不在話下。郝鄉鄉很滿意羅一超的表現,記起東西來簡直得心應手。

  「那個,不是時間太久了嗎?」馮女支吾道,「我一時沒想起來。」

  「這盤子是你父親怎麼弄來的?」羅一超問。

  馮女抬頭看了看羅一超,吞吞吐吐道:「好象是哪裡撿的。」

  「撿的?你騙三歲小孩兒呢?」羅一超哧道。

  馮女臉色陰一陣,陽一陣。

  「你父親年輕時什麼名聲,相信你比我清楚。不過他年輕時干過什麼,我們並不感興趣。我們只想知道這隻盤子是哪裡來的。」羅一超又道,「如果你執意不說,我們倒想一刨到底兒了。」

  馮女咬了咬嘴唇,大約知道再撒謊不會有好果子吃,終於道:「好象是從北河口崔家拿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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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18 19:38 | 只看該作者
「何平。」羅一超的聲音終於出現了。

  「你可回來了。」何平高興道,「快把你那邊的情況說說。」

  大約半個小時后,羅一超把所見所聞一一敘說完了。

  「怎麼會這樣?」肖粵簡直不敢相信,「不是說崔嬰嬰已經被鎮住了嗎?」

  大家全都沉默不語。

  良久,何平愴然道:「或許我們漏掉了一個人。」

  「誰?」

  「崔夫人!」

  肇大慶盯著何平道:「你是說崔夫人還沒死?」

  「死不死對她而言並不重要。」何平道,「你們沒發覺以前咱們從來都沒接觸過她嗎?」

  經他這麼一說,之前一直參與案件的肇大慶、羅一超都不住點頭。

  「現在一想,當時就聽到過一次有關崔夫人下落的消息。」肇大慶說。

  「對,就只康行長的老伴兒提過一次,」羅一超補充道,「孫小紅出車禍前曾去過崔家。」

  何平點頭:「僅僅是去過而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也不知道。當初我們猜測崔夫人喪命在孫小紅手下,很可能並非如此。」

  「那麼葉嫻和馮二娃的死,還有刮骨事件,都與她有關係。」肇大慶一臉疑惑,「如果都與她有關,她到底想幹什麼?崔嬰嬰以前是殺人買命,她卻專撿死屍下手。」

  「不管她想幹什麼,反正不會有好事。」羅一超苦笑。

  「這樣,羅一超,你再去聯繫一個葉嫻的女兒,還有她那個阿姨。」何平想了一會道,「先要確定董嚴的敘述是不是真的,說不定董嚴才真正有問題。」

  羅一超點點頭,道:「好。經過上次的事,現在還真對誰都不敢放心。」

  「何平,你注意到上午那個居委會大媽沒有?」霍如侵突然插了一句。

  何平笑道:「我正有這個意思。那個大媽的話裡有話,我們下午去問問。」

  原來何平早想到了,霍如侵心道。

  「肖粵,你帶人去南市,看看能不能找到周寒成。」何平繼續安排。

  「刑警大隊居然淪落到這步田地,只怕現在周老頭兒正在偷笑。」肇大慶語氣中頗有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落寞。

  「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何平喝道,「我們這邊更不能有絲毫松怠。希望永遠掌握在自己手中!大家聽明白沒有?」

  「明白!」所有的聲音都清脆無比,聽得何平心裡發酸。

  這一瞬間,他看到了張克,看到了劉笑遠,看到了張小川。

  北市的居民啊,在你們每個美夢後面,你們知道藏著多少辛酸嗎?

  顏丹沉一行人吃完飯,招了一輛車就奔京劇團而去。

  趕到京劇團的時候,居然還提前了二十分鐘。

  「走,去看看戴姐。」郝鄉鄉一下車就拉過顏丹沉。

  顏丹沉會意道:「好啊。」轉身對張媽媽道,「媽,我去後台看看。」

  張媽媽點頭道:「可別給小戴添亂哦。」

  「不會,」郝鄉鄉道,「阿姨你們先過去吧。」

  兩人沒去什麼後台,只在院子里轉了轉。

  「顏姐,我總覺得這院子有點不對勁兒,我們還是去戲園子吧。」郝鄉鄉警惕地四處張望。

  是啊,大白天都有種發冷的感覺。顏丹沉忙答應了。

  戲園子里,早已經爆滿。

  「我的天!試演都成這樣了。」郝鄉鄉咋舌道,「糟,我們的座位肯定早不在了。」

  郝鄉鄉急忙拉著顏丹沉找到了2排10號、11號,居然真有人坐下去了。

  「對不起,這是我們的位置。」郝鄉鄉指著位子對那兩個男人喊。

  「憑什麼是你們的?」一名男子不滿道。

  「刷」,郝鄉鄉把票遞到兩個人面前晃了晃。

  兩個男人似乎沒有起來的意思。

  「嘿!」郝鄉鄉火了。

  顏丹沉拉過郝鄉鄉,輕聲道:「可能都是劇團的家屬,別弄僵了。」

  郝鄉鄉可不聽,啪地掏出警官證,又在兩人面前荒了荒,道:「不是要我親自動手吧?」

  兩男子互相看了一眼,終於怏怏站起來了。

  顏丹沉瞠了郝鄉鄉一眼。

  「干刑警這幾年,就發現這麼點好處。」郝鄉鄉苦道,「別人都說.是個肥差,你看看我,都瘦成這樣了。」

  「免費減肥。」顏丹沉笑道,「算是好事兒吧。」

  突然,她們聽到周圍嘈雜的聲音一下消失了。

  郝鄉鄉抬頭一看,是唱幕的人出來了,原來今天試演的只是法場那一折。不過郝鄉鄉對此本就搞不清楚,唱哪折根本無所謂。

  一會兒戲台上出來幾個人,有個丑角在上面淅瀝哇啦白了一通,郝鄉鄉根本就沒聽進去。

  「怎麼還沒看到戴姐?」她不耐煩地四處打望。

  剛惱了幾句,一個女聲念白傳了過來――「上天天無路,入地地無門;慢說我心碎,行人也斷魂。」

  回頭一看,戲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一撥人,一群鄶子手押著一個女子在上面。

  「戴姐出來了!」郝鄉鄉歡喜道。

  「這是反二簧慢板。」座在前排的吳雁雄回頭輕聲對兩人道。

  「什麼?」郝鄉鄉聽得一頭霧水,「顏姐,吳局說什麼?」

  顏丹沉笑笑,看來這妹妹是個門外漢。

  那邊,何平已經找到馮二娃那片的居委會了。

  那名大媽果然在裡面,還特認真地在看文件呢。

  「民警同志啊,快請進來坐。」聽到何平的敲門聲,大媽起身招呼道。

  何平笑道:「上午就見過你了,大媽。」

  大媽呵呵道:「這不是。民警同志,你抽煙還是喝水?」

  這民警大媽熱情得讓人難受。

  「不麻煩了!」何平擺手道,「找你問點事。」

  大媽趕緊把椅子搬得更靠近何平,道:「這片兒有幾隻耗子我都一清二楚。有事你儘管問。」

  這大媽說話還真逗!

  何平笑問:「想了解了解馮師傅的情況,大媽知道嗎?」

  大媽一拍大腿,道:「我和他是幾十年的老街坊。你算問對人了。」

  「上午聽你說馮師傅,」何平頓了一下,「早該死了?」

  大媽不好意思道:「我這人就這脾氣,有什麼說什麼。你別見笑。」

  「不會,」何平問,「要是人人都有你這麼直爽,我們辦事倒好辦得多。」

  「那我可就說了,」大媽在何平的鼓勵下,道,「馮二娃年輕時遊手好閒,做過不少缺德事兒,所以才一輩子攤上那麼個邪性的活兒。」

  原來馮二娃在這片兒的名聲並不好。

  「他都干過些什麼?」何平問。

  「偷雞摸狗,耍流氓,反正什麼事缺德幹什麼。」大媽憤憤道,「聽說還玷污過年輕姑娘。後來老了,才逐漸收斂。」

  戲園子里,所有的觀眾都站了起來,掌聲雷動。

  「戴姐的聲音真好聽。」郝鄉鄉的評價除了服裝好看,就是聲音好聽。

  當然,也別期望她能就程派藝術說出什麼見地來。

  台上,竇娥及一干人等謝幕退場。

  一齣戲就這樣結束了,而生活還要繼續。

  「戴姐可真辛苦,」郝鄉鄉道,「又當領導又當演員,剛才見她腳步都有些踉蹌。」

  顏丹沉也想起來,竇娥出來謝幕時確實差點跌倒,多虧旁邊的演員伸手扶住。

  「她還經營著一處膳食店呢,」顏丹沉道,「太能幹了。」

  「要不,咱們去後台看看?」郝鄉鄉建議。

  顏丹沉想想覺得不錯,給張媽媽他們打了聲招呼,道:「走吧。」

  兩人來到後台,有人攔住她們:「這是後台,請留步。」

  「我們找戴團長。」郝鄉鄉故意高聲吼道。

  果然,戴若容被她的聲音吼出來了。

  「你們啊,進來吧。」戴若容正在卸妝,披散著頭髮。

  兩人跟在戴若容身後。

  「隨便坐。」戴若容說完,又坐在鏡子前繼續卸裝。

  「戴姐,你今天的演出非常成功。」顏丹沉由衷贊道。

  戴若容笑道:「那顏記者給我做篇報道,也算是免費幫我宣傳宣傳。」

  顏丹沉呵呵道:「早有記者下手了,哪裡還輪得到我。」

  「哎呀,這些東西真好玩。」郝鄉鄉東瞧瞧,西瞅瞅,覺得什麼都新鮮。

  「以前邀你來,你總不來。」戴若容聽到郝鄉鄉的聲音,道,「今天可是稀客啊。」

  「平時忙嘛,」郝鄉鄉道,「何平不也一樣,戴姐你是知道的。」

  經過一陣忙碌,戴若容又回復了原來的面容。

  「丹沉,你肚子里的寶寶快三個月了吧?」她轉身道。

  顏丹沉點點頭,頗有些初為人母的羞澀。

  「我是過來人,讓我看看。」戴若容笑著起身摸了摸顏丹沉的肚子,「恩,很好。」

  顏丹沉忽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和大媽聊了半天,都是些價值不大的東西。

  何平告辭后想再去馮家看看,不過考慮一下,還是沒去。

  「去醫院查查。」何平對霍如侵道。讓羅一超去查那本書的來歷,他總沒成行。

  霍如侵驅車到了第一人民醫院。

  在醫院門診大樓前,恰好碰到馬酥。

  「何平,你們怎麼也來了?」馬酥問。

  何平玩笑道:「肖粵讓我來問好。」

  「少貧。」馬酥嗔道,「為羅一超上次調查那事兒吧?」

  何平點頭道:「張院長在嗎?」

  「在。」馬酥指著對面的外科大樓道,「三樓,李主任那裡。」

  三樓,普通外科的標牌掛在樓梯口。

  主任辦公室裡面兩個人正在說話。

  「張院長,能不能給我換一間辦公室?」有人求道。

  「外科主任不都是在這間嗎?」張院長的聲音。

  「可是最近這裡――」那人沮喪地說。

  「沒有什麼可是,」張院長道,「李貧,你現在是領導,要以身作則。」

  篤篤,何平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何平簡單地說明了來意。

  「何警官啊,昨天小羅才來過呢。你問那本書的事情,我正想打電話告訴你們。」張院長呵呵道,「今天上午產科剛好有人來找那本書。」

  「是葉嫻從產科借的?」何平問。

  張院長點頭稱是。

  「找誰借的?帶我去看看。」何平馬上道。

  「戴姐,你們這戲什麼時候公演啊?」顏丹沉問,「我看大家都很迫不及待,今天好多人激動得流淚了。」

  戴若容嘆道:「已經很多年沒看到這麼熱烈的場面了。」

  「到時候肯定引起轟動。」郝鄉鄉笑道。

  女人在一起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就像男人在一起總有喝不完的酒一樣。

  何平此刻沒有喝酒,不過腦袋已經發漲。

  「何平,葉嫻借那本書幹什麼?」霍如侵在車上問。

  「天知道。」何平回答。

  霍如侵想了一會兒又問:「你說葉嫻與馮二娃會不會有恩怨?」

  「依馮二娃以前的行跡,倒不排除這種可能。」何平道,「問題是兩個人都死了。」

  正在嘆息,羅一超打電話過來了。

  「何平,看來董嚴沒有撒謊。」羅一超在電話里說,「據他女兒回憶,她父母的感情一直很好,離婚的事還是葉嫻死後她才知道的。」

  「那他們家阿姨找到沒有?」何平問。

  「還沒聯繫上。」羅一超包票道,「不過找她絕對是小事一件,沒問題。」

  「好,你抓緊時間。」何平對這點還是深信不疑的,諾大一個.在北市範圍內找個人還不是難事。

  「何平,今晚上怎麼辦?」車外,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霍如侵忍不住問。

  「先回去再說吧。」何平道,「我的頭也大了。」

  回到隊里,所有人都在。

  「何平,葉嫻家阿姨得明天才能找著。」羅一超抱歉道。

  「行。」何平不想給大家太多壓力,「你辦事,我們都放心。」

  「大慶,你那邊有什麼結果?」何平轉頭問。

  「經過調查分析,被盜屍體中,只有葉嫻的死有問題,其他應該都是自然死亡。」肇大慶說,「所以我覺得重點仍然在葉嫻身上。」

  「很好。」何平道,「我們也用不著再去那個鬼地方了,現在重點調查葉嫻。」

  「要是刮骨事件繼續發生呢?」霍如侵問。

  「所以你保持和殯儀館的聯繫,隨時獲得最新信息。」何平指著霍如侵。

  連續幾天高強度工作,身心都已經疲憊。

  何平打開家門,好象戴若容又沒回來。

  「媽。」他叫了一聲。

  何母在廚房裡應道:「何平回來了。你休息一下,馬上吃飯了。」

  撲地倒在沙發上,何平問:「若容又不回來?」

  「今天的演出很成功。」何母道,「鄉鄉幾個在外面給她慶祝呢。」

  不提倒罷,一提何平心裡就窩氣。

  打聽戴若容要復排《六月雪》,他心裡就不舒服,因為老讓他想起死去的戰友。不過戴若容也是為了振興京劇團,再加上最近工作也忙,也就放一邊去了。

  「你們兩個都忙得看不到人影兒,」何母抱怨道,「一點都不珍惜自個兒的身子。我看著心疼。」

  何母說著把東西端出來,看見兒子已經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早上,手機的鬧鈴把何平吵醒。

  一翻身,怎麼在沙發上?

  何母看到兒子起來了,忙道:「何平,快過來吃飯。我做了不少你喜歡吃的東西。」

  老太太心疼兒子,一大早居然就做了一桌子菜。

  何平洗漱的時候問:「媽,若容上班去了?」

  「昨晚上看你睡得香,我不忍心叫醒你。」何母道,「若容一早就走了,說先去看看店子。」

  「店子不是有她姑姑幫著打理嗎,」何平道,「她還費那麼多心幹嘛?」

  「別人幫忙哪有自己做放心。」何母道,「快來吃飯吧,肯定餓壞了。」

  「叮鈴鈴」,何母喊到:「何平,你的電話。」

  「好。」何平三下兩下收拾完,趕緊跑出去。

  「什麼?」何平的喊聲把何母嚇了一跳。

  何母忐忑地問:「何平,怎麼了?」

  何平沒有回答,放下電話,抓起茶几上的公文包,啪地打開,呼呼翻了幾下。

  「媽,誰動過我的包?」何平疾問。

  何母詫異地看著兒子,搖頭道:「沒有誰動過啊。」

  啪,何平手裡的包掉到地上。

  「何平!何平!」電話里有人焦急地喊。

  何平抓起電話,聲音有些抖瑟:「刀子不見了。」

  「不見了?」霍如侵被何平的回答驚住了。

  昨天下班時,何平專門向肇大慶要了那把手術刀,放進自己公文包里,還半開玩笑說,要是這次還不見了,那才真叫見了鬼。當時大家笑道,你當場把她逮住,那不就結了。

  現在戲言成真,手術刀又不翼而飛了。

  真他媽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你馬上去把那刀取過來。」電話里,何平焦急的聲音。

  「我已經在路上了。」霍如侵回過神回答。

  「媽,我有事兒得走了。」何平胡亂吃了兩碗飯,抓起東西就往外去。

  「等等,」何母喊道,「若容這些日子神色憔悴,你打個電話給她,讓她注意休息。」

  「知道了。」何平撲撲衝出門。

  霍如侵此刻已經到了殯儀館。

  柳四飛老遠就迎了出來,道:「你們可來了。」

  霍如侵泊好車,問:「刀子還在嗎?」

  柳四飛不住點頭:「在收發室里。」

  「是大爺先發現的?」霍如侵邊走邊問。

  「對。」柳四飛回答。

  兩人幾步到了收發室,大爺正在裡面發獃。

  「咳咳」,柳四飛乾咳兩聲,大爺回過神來。

  「柳主任,你們來拿刀子吧?」大爺趕緊問。

  霍如侵道:「快給我看看。」

  大爺在抽屜里摸索一會兒,一把細長的手術刀出現在面前。

  霍如侵接在手裡,果然是同一把――昨天為了區分,肇大慶專門在刀柄底端畫了一個小紅點;如今那個小紅點赫然在目。

  「你是怎麼發現的?」霍如侵問。

  「昨天晚上我又聽到了哧哧的聲音,」大爺平靜地說,「你們都不在,我想去看看,萬一能給你們幫上什麼忙呢。」

  霍如侵笑笑:「真感謝你。當時你看到什麼了?」

  「走到門口,聽到鐺的一聲,」大爺描述道,「裡面有一具被割過的屍體,還有這把刀。」

  這大爺膽子也太大了,怎麼說起來一點懼意也沒有。

  刑警隊里,肇大慶高興地喊:「何平,肖粵回來了。」

  何平湊到窗前,看到肖粵的車進了.大院。

  不知道是喜是憂,何平心裡有些不安。

  「肖粵,怎麼樣?」肇大慶剛看到肖粵的身影就扯起嗓子喊。

  肖粵撲撲到了辦公室,沮喪著臉。

  「得,沒戲了。」肇大慶轉身對何平說。

  果然,肖粵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周家所有的人都不知所蹤。南市那邊幫著查了一整夜都沒有消息。」

  何平其實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本就沒把希望放在這邊,倒也不存在多大的失望。

  可是肇大慶的想法不一樣,他罵道:「該死的周老頭兒,有事就躲。」
「鈴――」,一個不熟悉的電話。

  「誰?」何平接了電話,「劇團?小戴怎麼了?好,好,我知道了。」

  肇大慶小心地問:「小戴出事兒了?」

  何平點點頭。

  「那快點去呀。」肇大慶道。

  「可是――」何平有些猶豫。

  「可是什麼!是別人的老婆重要,還是自己的老婆重要?」肇大慶對那些所謂的為了工作不顧家庭的事迹總是嗤之以鼻,拿家人的痛苦裝點自己的門面算個什麼鳥。

  何平被他這麼一鼓勵,終於道:「我先過去看看。這邊的事就交給你了,有事電話聯繫。」

  肇大慶拍拍何平的肩膀:「你放心。快點去吧。」

  醫院急救室里,一群人正忙得團團轉。

  「病人血壓很不穩定,」一名護士喊道,「心跳越來越慢。」

  「再打一劑強心針。」一名醫生吩咐。

  旁邊的護士劈劈啪啪取葯,敲開,吸進注射器,一連串熟練的動作后,俯下手哧地把葯注射進病人體內。

  過了一會兒,守在病人旁邊的護士道:「沒有任何反應,病人心跳更慢了。」

  「做好電擊準備。」醫生已經沒轍了。

  「砰」,急救室的門被人踢開了。

  「不能進去」,有人在外面叫喊。

  「若容。」一個男子啪地摔開拉扯他的手,呼地撲到急救台。

  是何平,只見他捧著病人帶著氧氣面罩的臉,哭道:「若容,你醒醒。」

  一名護士要去拉他,旁邊的醫生擺擺手。

  有時候,親情是最好的急救良方。

  果然,在何平的哭聲中,一名護士說:「病人心跳加快了。」

  病床上的戴若容居然慢慢睜開了眼睛。

  何平驚喜地拉住妻子的手道:「若容,你醒了。」

  戴若容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

  何平趕緊把耳朵湊過去,聽到若有若無的聲音――「何平,快走。」

  「若容,你別說話了。」何平心都快碎了,「好好休息。」

  突然,他感覺妻子的手軟了下來,然後聽到一名護士喊――「病人心跳停止了。」

  「把他拉開,實施電擊。」醫生嚴厲地命令。

  幾個人七拖八拽開了僵硬的何平。

  「嘭嘭」幾聲后,有人道:「沒有反應。」

  「繼續。」醫生吩咐。

  「嘭彭嘭――」

  「有反應了。」屏幕上,又出現了微弱的心電波。

  何平一下子癱軟在地。

  戴若容終於從急救室轉到了重症觀察室。

  「醫生,她沒有危險了吧?」何平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來往幾個回合,身心經受了殘酷的考驗,說話都有些困難。

  「應該脫離危險了。」醫生道,「戴團長有沒有過心臟病史?」

  何平搖頭道:「沒有。」

  「那就奇怪了,」醫生納悶道,「她的心電波形比常人小很多。」

  「是不是因為她最近太勞累了?」何平問,「她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醫生想想,道:「暫時只能這樣解釋。觀察一段時間看能不能恢復正常。」

  「何平。」顏丹沉等一群人全都聞訊趕來了。

  「戴姐怎麼樣了?」郝鄉鄉搶著問道。

  何平指了指病房,小聲道:「在休息,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真是老天有眼啊。」張媽媽邊說邊抹眼淚。

  老天若真有眼,就不會讓大家流淚了,何平苦笑。

  「昨天晚上戴姐還和我們一起吃湯煲啊。」郝鄉鄉嘆息,「怎麼會這樣?」

  「你們進去看看吧。」何平道。

  「大家小點聲。」張媽媽說,「別吵著小戴。」

  病床上,戴若容安詳地睡著。

  昨天舞台上踉蹌的身影又浮現出來,哎,戴姐真是太累了。顏丹沉看在心裡也發疼。

  大家傷心了幾回,又慶幸了幾回。

  張媽媽和顏丹沉先回去了,郝鄉鄉執意留下來陪戴若容。

  「何平,你是怎麼搞的?」郝鄉鄉道,「戴姐身體這麼差,你都沒注意到。」

  何平自責道:「最近事兒忙,我――」

  「你不是說一切正常嗎?局裡又接大案子了?」郝鄉鄉問。

  何平點頭道:「又是件疑案。」

  「疑案?」郝鄉鄉正想問個明白,有人在喊――「何平。」

  怎麼是她?不遠處,一個老太太飛快跑過來,頭上那朵紅花隨著腳步上下跳動。

  「何平,容容在哪裡?」老太太顧不上休息,急問。

  何平指指裡面,老太太呼就沖了進去。

  「這個老太太是誰?」郝鄉鄉皺眉問,「我在公園見過她幾次。」

  「小戴的姑姑,」何平靠在門口回答,「請來幫著照看店子。」

  病房裡,老太太的背影剛好擋住兩人的視線,所以有些事情他們都沒有看到。

  「何平。」羅一超打電話過來了。

  「怎麼了。」何平趕緊離病房遠一些,手機的電磁波對戴若容這樣的病人簡直像殺手。

  「聽說嫂子住院了,沒事吧?」羅一超問。

  「沒事,」何平知道羅一超打電話不會僅為這事兒,「查出點什麼了?」

  「幸虧家政公司幫忙,找到那個保姆了,」羅一超回答,「她說話閃爍其詞,有些前言不搭后語。」

  「挖下去沒有?」何平問。

  羅一超笑著回答:「開始她的話還基本和董嚴一致,經我們施加壓力后,終於說出了一些新情況。」

  「什麼情況?」何平心中升起了希望。

  「是董嚴主動提出的離婚。」羅一超說,「並且主動搬出了北河口的別墅。」

  何平啊了一聲:「董嚴一直在說謊?」

  「還有阿姨也是董嚴辭退的。」羅一超繼續道。

  「是什麼原因,她有沒有說?」何平趕緊問。

  「阿姨說她不清楚,兩口子的事外人肯定不太明白。」羅一超回答。

  「目標鎖定董嚴。」何平吩咐完又問,「你現在在哪裡?」

  「回隊路上。」羅一超道,「離醫院不遠。」

  「馬上到醫院來接我,我也一起去。」何平道。

  「可是嫂子需要你照顧。」羅一超為難道。

  「現在有鄉鄉照顧著,我一會兒再通知我媽過來。」何平已經隱約有種感覺,妻子的突然發病似乎與本案有某種聯繫,越快破案,當然越好。

  他回到病房,拉住郝鄉鄉的手,道:「嫂子就交給你了,有事馬上打電話。」

  郝鄉鄉用力點點頭,因為她看到了何平眼裡的淚光。

  「姑,我有事先走了,小戴勞你費心了。」何平又對病房裡的老太太喊道。

  在醫院門口等羅一超的時候,何平給母親打了個電話,把戴若容的情況告訴了她。

  電話里,何母緊張得不行,說馬上到醫院來。

  一會兒,羅一超的車來了,何平趕緊上車。

  「這是詳細情況,你看看。」羅一超把董家阿姨的筆錄扔給何平。

  何平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合上筆錄道:「葉嫻會不會是董嚴下的手?」

  因為他想起了杜離花中毒自殺的事兒。

  「我覺得不太像。」羅一超疑惑道,「他對葉嫻那種思念之情是表演不出來的,完全是真情流露。」

  何平因為沒有參與董嚴的調查,倒不好反對:「一會兒就見分曉了。」

  「他辦公室還有葉嫻的照片,」羅一超補充了一句,「反正我現在挺犯糊塗的。」

  「說不定他殺了人之後心有悔意呢。」何平猜測道。

  羅一超想想,道:「如果真是這樣,那董嚴和刮骨案有聯繫?」

  何平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該不會董嚴也是――」羅一超突然驚道,「那種東西吧?」

  何平還是沒有說話,羅一超也閉上了嘴巴。

  「何哥、超哥,欣欣書城到了。」駕車下屬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何平下了車,抬頭看看對面那幾個大字――欣欣書城。

  上一次來還是為給孩子買輔導書,一家三口已經很久沒有團聚了。

  「何平。」羅一超看到何平望著書城的招牌發獃。

  「哦。」何平應了一聲,隨羅一超朝裡面走去。

  「阿姨,你還記得我嗎?」郝鄉鄉實在無聊,只好找那個不太喜歡的老太太說話。

  老太太端詳著郝鄉鄉,笑道:「你不是韓大姐的女兒嗎?」

  郝鄉鄉噓了一聲,說:「阿姨,戴姐需要休息,我們到外面說吧。」

  老太太摸了摸戴若容的手,道:「她沒事,我最了解她了。」

  郝鄉鄉看到老太太好象在偷笑。

  這老太太,樂什麼?郝鄉鄉對她的厭惡更深了,決定不再和她說話。

  幸好她看到了一個喜歡的人,何平的母親來了。

  「伯母!」郝鄉鄉迎過去接住何母提的東西。

  哇,挺沉的,看來老太太煨了湯來。

  何母顧不上說話,疾步跨進病房,看到正吊著點滴的戴若容,沒有隻言半語,惟眼淚刷刷長流。

  旁邊那位老太太看到何母,竟然招呼不打一聲,扭身就走。

  這噁心的老太婆,郝鄉鄉恨不得衝上去揪下她頭上那朵紅花。

  「伯母,你別擔心。剛才醫生來過幾次,都說沒問題了。」郝鄉鄉生生忍住衝動,轉身安慰何母。

  何母嗚咽著把郝鄉鄉拉到門口,輕聲問:「醫生還說什麼了?」

  「醫生說一切正常,很快就會康復了。」郝鄉鄉把「需要一段時間」改成了「很快」。

  「真的?」何母問。

  郝鄉鄉委屈道:「伯母,我騙你幹嘛?」

  「哦。」何母撫撫自己的心口,「擔心死我了。」

  「明明不知道吧?」何母又想起了她的孫子。

  「應該沒告訴他。」郝鄉鄉想了想,回答。

  突然,兩人聽到戴若容的聲音――「媽」。

  郝鄉鄉扭過頭――天啦,戴若容終於已經醒來了。

  「我去叫醫生。」她激動地喊道。

  「董嚴,是不是需要我們把你拘起來,你才肯說實話?」羅一超已經被董嚴拒不承認說謊的態度激怒了。

  他是個什麼態度,居然敢說――「這件案子已經結了,我不想再說什麼。」

  .很生氣,後果很嚴重!這是很多人的共識,董嚴也明白。

  所以他的口氣軟了一些:「我也有苦衷,你們是不明白的。」

  「殺人也有苦衷,我倒是長了見識。」羅一超冷笑。其實在案件沒有弄清楚之前,輕易認定嫌疑人為兇犯是他們的大忌,何況董嚴連嫌疑犯都算不上,沒有任何的證據指向他;不過羅一超已經失去耐心了。

  這句話讓董嚴有些慌亂,他急忙辯解道:「葉嫻絕對不是我殺的。我和她相濡以沫二十多年,如何下得了手。」

  「買兇殺人的事我倒也偵破過不少。」羅一超乘勝追擊。

  董嚴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黯然道:「好吧,我說。」

  羅一超朝何平笑了笑,這個董嚴畢竟是書生,和真正狡猾的兇犯比起來,差勁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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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18 19:35 | 只看該作者
「霍如侵,你醒醒!」

  「大慶,快急救。」

  恍惚中霍如侵聽到許多人在呼喊,可是聲音忽遠忽近;想應一聲,嘴巴像被封住一樣張不開,想睜開眼睛看看,眼皮異常沉重,怎麼努力都打不開。

  絕對不能睡著!心裡有個聲音不斷提醒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有人驚道――「他醒過來了!」

  然後,他朦朦朧朧看到肇大慶乾癟的嘴巴正對著自己的臉,還在大口大口喘著氣。

  「嘿嘿,多虧我的人工呼吸。」是肇大慶的聲音。

  霍如侵眼前一黑,差點又暈厥過去。

  「霍如侵!」何平俯下身問道。

  霍如侵費力睜開眼睛,輕輕笑了一下。

  「馬上送到外面去。」何平見霍如侵醒來,懸到嗓門的心終於塌實了。

  躺在收發室裡屋的床上,霍如侵的腦子逐漸清醒。

  看到大家都關切地望著自己,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霍如侵,你沒事了吧?」何平關切地問。

  「休息一下應該沒事了。我還能看走眼。」肇大慶道,「用不著送醫院。」

  霍如侵感激地點點頭,張開嘴道:「不用擔心,我沒事兒。」

  「瞧,能說能笑了。」肇大慶喜道。

  「你剛才看到什麼了?」何平輕聲問。

  霍如侵臉色一下變得煞白,戰戰兢兢地敘述道――撲撲撲,我跑到冷藏室門口,屋子裡,剛才被推倒的桌案又整整齊齊擺放在正中間,放在地上的那具女屍又躺到了桌案上;――不,不對,她上半身怎麼坐起來了;天啦,她竟然一隻手掰開大腿上外翻的皮肉,一隻手拿把細長的刀子哧哧刮著自己的腿骨;――啊,我驚叫出聲;那具女屍突然抬起頭,狠狠瞪了我一眼;――她沒有眼珠?!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是不是這把?」何平掏出一個塑料袋,裡面一把柳葉形的手術刀映射出冰冷的光暈。

  霍如侵張大了嘴,機械地點點頭。

  「肇大慶,你和羅一超去取死者的指紋。」何平放下袋子吩咐。

  「是左手。」霍如侵輕輕道。

  「啊。」一會兒,對面傳來羅一超恐懼的呼聲。

  何平一個箭步衝出去。

  「怎麼回事?」肇大慶的聲音也有些發顫。

  這可是非常少見的。

  順著肇大慶指的方向,何平的目光投向第二冷藏室的右牆。

  牆上,一片平整,剛才那道偏門消失不見了。

  「你們看到偏門了?」守門大爺聽完敘述,臉色大變。

  何平點點頭,看看其他幾個人,也是一臉驚疑。

  「那是這裡的鬼門。」守門大爺不住搖頭。

  「鬼門!」何平驚道。

  守門大爺點頭道:「我也是聽這裡的老美容師傅說的。」

  「美容師傅?」霍如侵問。

  「就是專門給死人上妝的。」守門大爺又對柳四飛說,「柳主任應該知道馮師傅吧。」

  柳四飛點點頭,道:「馮師傅在這裡工作了幾十年,不過言語很少,我也沒和他說過幾次話。」

  「老馮跟我倒是合得來,無話不談。」守門大爺說,「他曾對我提起過,咱們這裡有道鬼門,專供鬼靈使用。」

  「就在二冷藏室?」何平問。

  「鬼門並非固定在某一個地方,如果哪堵牆上出現一扇陌生的門,那就是鬼門。」守門大爺說。

  「馮師傅見過?」何平問。

  「見過的人都死了。」守門大爺嘆息道。

  「那他是怎麼知道的?」何平疑惑地問。

  守門大爺悲痛道:「他也死了。」

  守到天際發白,也沒再聽到那種奇怪的聲音。

  「我早說今天不會再來,因為骨髓已經刮盡了。」肇大慶打著呵欠說。

  何平苦笑道:「那就在這裡休息一下,一會兒正好去上班。」

  的確,疲勞開車可不是個好活兒。

  幾個人就著桌子、椅子、床邊打起盹來。

  「起床啦!起床啦!」

  大家全被何平手機上的尖叫吵醒。

  伸伸懶腰,哇,手臂好麻;想站起來,腿腳也麻得不行。

  大家都用一張苦瓜臉互相望了望。

  上了車,霍如侵吞吞吐吐問:「何平,這事是不是――」

  「見鬼了。」何平悵然回答。

  「怎麼辦?」霍如侵小聲說,「我看殯儀館好象有專門的法師,咱們要不要找他問問?」

  「騙人的玩意兒。」肇大慶鄙夷道,「死人財可比活人財好發。」

  「如果真是那東西,我們怎麼斗得過。」霍如侵囁喏。

  「刑警大隊破不了案,栽贓到鬼身上,說出去怕要笑死人。」何平道,「崔嬰嬰都會過了,還怕什麼?」

  以前可有個張小川,現在有誰呢?霍如侵沒有說出來。

  「對了,馮師傅是最近才死的,會不會也和本案有關聯?」肇大慶問。

  「說不清,得去查查。」何平回答,「那個柳四飛,不知道還隱瞞著什麼。」

  「大慶,你趕緊把手術刀和指紋拿去檢測。」回到隊里,何平安排道,「羅一超帶人去調查葉嫻的家人,我去找馮師傅的家屬。」

  他又轉頭關切地對霍如侵道:「霍如侵,你休息一天吧。」

  「我沒事。」霍如侵邊說邊拍著自己的胸脯。

  何平想想,道:「好吧,那你和我一起。」

  所幸守門大爺提供的地址非常詳細,一路上沒饒什麼圈子,好象已經快到了。

  「鈴」,何平看看手機,是肇大慶的電話。

  「何平,發生了一件怪事。」

  「什麼事?」

  「昨天放在檢測室里的那把手術刀不見了。」

  「啊!」

  「今天這把刀上的指紋和葉嫻左手的指紋完全一樣。」

  「那麼霍如侵看到的並非幻覺!昨天檢測到的指紋呢?」

  「完全不同,屬於另外一個人。」

  「會不會,就是前夜火化掉那具女屍的?」

  「好象要到了。」肖粵對羅一超說。

  「過了前面那個路口就是欣欣書城。」羅一超左手把著方向盤,騰出右手關掉CD.「你怎麼喜歡聽這些?」肖粵笑指剛才CD里播放的京劇選段。

  「我父母都是票友。」羅一超道,「從小耳聞目睹,習慣了。心裡不痛快就聽幾曲兒。」

  肖粵哦了一聲。

  「聽說京劇團又要開排《六月雪》,我父母激動那個勁兒,甭提了。」羅一超撲地踩下剎車,道,「到了,下車吧。」
「你們總經理在哪兒?」羅一超掏出警官證,對欣欣書城的導購員道。

  導購員一臉驚詫地看著他們,喏道:「在辦公室里。」

  「我們有事找他,請帶路。」其實羅一超平時還是蠻威嚴的,好象有個詞叫不怒而威,形容他挺合適。肖粵心裡想著。

  在書城二樓,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迎了出來。

  「.同志,裡面請,裡面請。」看來,底下的人已經搶先給他通報了。

  待羅一超、肖粵走進去,他又殷勤地親自沏茶。

  「不用客氣。」羅一超道,「我們是來找你協助調查案子的。」

  中年男子把茶水送過來,又遞上自己的名片,道:「在下董嚴,一定儘力協助兩位。」

  「你前妻是第一醫院的葉嫻?」羅一超一貫有話就說。

  聽到這個名字,董嚴的眼睛一下就濕潤了。

  「她死了,你可知道?」羅一超又問。

  董嚴點頭道:「前段時間,我一直覺得她不對勁兒,可是怎麼都沒想到她竟然會自殺。」

  「你相信她是自殺嗎?」羅一超追問。

  董嚴睜大眼睛道:「怎麼,你們也懷疑她不是自殺?」

  「你不相信?」羅一超反問。

  董嚴道:「我們夫妻感情很好,半個多月前,她突然提出離婚。」

  「等等,是她先提出離婚?」羅一超打斷了董嚴的敘述。

  「恩,」董嚴頗有些傷心,「我也不知道她中了什麼邪,非離不可。」

  「她提出離婚的前後可有什麼不同?」羅一超問。

  董嚴想了想,不好意思笑笑:「不怕你們笑話,那段時間她不准我碰她的身子。」

  「其他方面呢?比如脾氣,生活細節等等。」羅一超問。

  董嚴道:「我工作很忙,也沒太在意。讓我想想。」

  趁他低頭回憶的時候,肖粵輕輕碰了一下羅一超。原來董嚴的辦公桌上斜放著一面大鏡框,裡面的人好象正是葉嫻。

  「我想起了一些。」董嚴抬起頭,眼眶已經濕了,「那段時間她脾氣忽好忽壞,有時候根本就像換了個人。對了,有一次我見她居然用左手吃飯。」

  ――「是左手。」

  羅一超想起了霍如侵的話。

  「她以前不是左撇子?」羅一超問。

  董嚴搖頭道:「不是。那天她抱怨阿姨做的飯菜不合口味,啪地把筷子仍了,我看到她用的就是左手;但有時候又是右手。」

  「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情況的?」羅一超趕緊問。

  「好象是從那天,」董嚴回憶道,「那天晚上她半夜去上洗手間,去了很久也沒回來。我以為她出事兒了,就爬起來找她,看見她在廁所里獃獃地站著。我問她怎麼了,她轉頭瞪了我一眼,不聲不響回房就睡。」

  「具體是哪天?」羅一超問。

  「我參加全省圖書訂銷會的前一天,圖書會是11號,應該是10號晚上的事。」董嚴又補充道,「對了,她丟筷子就是在11號晚上。」

  「她這些反常情況你難道沒在意?」羅一超問。

  「那幾天一直在準備圖書會的事,我忙都忙暈了。」 董嚴悲痛地說,「她去了以後仔細一想,後悔已經晚了。所以他們告訴我葉嫻是自殺,我到現在也不相信。」

  「那你為什麼要同意離婚?」羅一超問。

  「她以死相逼,說如果不理,她就去死。」董嚴的聲音已經哽咽,「想不到離了,她還是去了。」

  「你懷疑她是怎麼死的?」羅一超問。

  董嚴看看羅一超,諾諾道:「多半是撞了不幹凈的東西。」

  羅一超轉過眼神,望了一下肖粵。

  「董經理相信這些?」肖粵問道。

  董嚴尷尬道:「難道還有更合理的解釋?」言下之意,他不是.,這個問題本該由他來問的。

  「你們有孩子嗎?」羅一超問。

  「有,在南市念大學。」董嚴道,「前天剛走。」

  「能把她的聯繫方式給我嗎?」羅一超又道。

  「可以。」董嚴馬上掏出紙筆寫了個電話給羅一超。

  「能去你們原來的家看看嗎?」羅一超接過電話,收好又問。

  「離婚的時候,葉嫻要了那套房子。」董嚴說著到辦公桌里找出一串鑰匙,「不過我悄悄留了一套鑰匙。」

  只怕已經換鎖了!羅一超心想。

  「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吧?」何平邊走邊問霍如侵。

  霍如侵點點頭,道:「難道最近這些事情都是同一把刀子乾的?」

  「有這個可能啊。」何平長嘆一聲。

  「就是這裡,」霍如侵停下來指著牆邊那道牌兒,「256號。」

  「進去。」何平道。

  又是一個老院子。

  有位大媽從院子里出來,何平趕緊問:「大媽,這裡面有位馮二娃馮師傅吧?」

  「民警同志,你們找馮二娃啊,我知道。」大媽看到兩人一身警服,熱情道,還作了自我介紹,「我是這片兒居委會的負責人。」

  敢情這個居委會大媽不識字?明明是刑警她楞說成民警。霍如侵想笑。

  何平趕緊謝道:「謝謝大媽。馮師傅好象去世了吧?」

  「早該死了。」人死為大,這居委會大媽不厚道。

  何平剛想再問問,大媽指著前面掛著白幡的人家說:「就那兒。」

  「謝謝。」何平道。

  「不用。」大媽說完轉身道,「我有事先走了。」

  這家人顯然沒想到會有.上門。

  「你們找誰?」一位中年女子沒好氣地問。

  何平笑道:「馮師傅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父親。你們找他?」馮女道,「他已經死了。」

  「你別誤會,我們本來是想來找他幫忙的,」何平道,「不知道馮師傅竟然去世了,真的很抱歉。」言語中頗有些不安。

  馮女臉色稍微好看了些,道:「有什麼事兒嗎?」

  何平和馮女不咸不淡胡扯了半天,不過是些家長里短的話題,偶爾會流露出讚美馮二娃,或者安慰馮女的語句。郝鄉鄉的技術看來學到了幾分。

  「馮師傅單位上的老哥哥們聽說馮師傅去了,都很傷心。」何平嘆道,「真不知道馮師傅這麼個好人怎麼就去了!」

  「哎,我父親一輩子裝扮別人,」馮女對何平已經不再抵觸,「到死都放不下他的工作啊。」

  這話什麼意思?何平納悶。

  馮女見何平一臉不解,補充道:「我父親死之前正在給自己上妝。」
「他不是只給死人上妝嗎?」何平驚問,眼前不由地浮現出這樣的場景――一個乾瘦的老頭,對著鏡子,輕輕地在一張臉上敷上胭脂白粉,小心地用眉夾一根根理著眉毛,還就著口紅紙嘖了嘖;最主要的是,這個老頭一輩子只給死人化妝,而現在他經手的卻是自己的臉。

  馮女傷心道:「是啊,我也覺得奇怪。」

  難道馮二娃知道自己要死了?何平納悶。

  「是很奇怪。」何平道,「馮師傅給你們留下什麼話沒有?」

  馮女回憶道:「父親死的頭一天一言不發,心事重重的樣子。」

  ――「爸,你是不是不舒服?」馮女關切地問。

  馮二沒有說話,搖搖頭。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馮女又問。

  馮二娃長嘆一聲:「報應!」

  「這話是什麼意思?」何平問。

  馮女嘆息道:「我也不知道。」

  「大姐,你可曾馮師傅提起過他單位的事?」何平見馮女已經比較合作,終於問。

  「什麼事?」馮女不解道。

  「比如陌生的門?」何平試探著問。

  誰知馮女一聽此話,臉色大變,擺手道:「沒有聽過,沒有聽過。」

  第一人民醫院外面,兩個女人正邊走邊聊。

  「顏姐,這下放心了吧。」郝鄉鄉小鳥一樣的聲音。

  「呵呵,」顏丹沉笑道,「可能是最近吃得太多了,居然有些營養過剩。」

  看來,化悲痛為食量的格言在顏丹沉身上同樣適用。

  「吃得越多,寶寶才會更強健嘛!」郝鄉鄉笑道。

  「到時候還不痛死我。」顏丹沉苦道,「我可不想搞什麼剖腹產。」

  「在這麼完美的身體割上一刀,別說你,就是醫生也捨不得啊。」郝鄉鄉打趣地比劃道。

  「你!」顏丹沉想抓住郝鄉鄉,她卻早跑得遠遠的了。

  看來這個女人還心存戒心,得,先回吧。

  何平起身告辭。

  「何平,這個女人還有話不肯說。」出了院子,霍如侵道。

  「你還記得守門大爺的話嗎?」何平問。

  「記得。馮二娃頭天告訴他自己看到了鬼門,第二天就死了。」霍如侵恍然道,「從那個女人剛才的表情看,確有其事。那麼守門大爺說的是真的?」

  ――馮師傅見過?

  ――見過的人都死了?

  ――那他是怎麼知道的?

  ――他也死了。

  如果守門大爺說的是真的,那麼我們已經連續看見了兩次,是不是意味著……

  何平真不願意往那方面想。

  「先回去吧!」何平看看時間道,「不知道他們有什麼發現。」

  「超哥,葉嫻真是給鬼害死的?」肖粵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案件,頗有些懷疑。

  羅一超手握方向盤,眼睛盯著前面那輛車,道:「不好說。」

  「董嚴會不會在撒謊?」肖粵又問,「有沒有可能是他乾的?」

  「是他乾的倒還好辦,」羅一超道,「就怕不是他乾的。」

  肖粵笑笑,不說話了。

  「怎麼是這裡?」羅一超皺眉道。

  「北河口?」肖粵看看外面的街道,說。

  他們跟著董嚴的車進了一個富人區,裡面全是一棟一棟的小別墅。

  「啪」,董嚴居然輕而易舉就開了門。

  這是一座上下兩層的房子。董嚴摁開客廳的吊燈,又到全落地玻璃前刷地拉開窗帘,窗帘是純白色的。

  「家裡很亂,你們隨便坐。」董嚴道。

  確實很亂,羅一超真不知道該在哪裡坐。

  「很久沒人來過了吧?」何平問。

  「離婚後葉嫻一個人住,把阿姨也辭了。」大約是睹物思人,董嚴神色略帶悲戚。

  羅一超四周看了看,屋裡雖然亂,但依然遮掩不了那種清新淡雅的氣息,看得出主人生前的情趣。

  「我們的卧室在上面,」董嚴指著樓上道,「要不,上去看看?」

  樓梯的扶手做得很精緻,鏤刻的花鳥栩栩如生,霍如侵禁不住贊道:「真漂亮。」

  董嚴回過頭來,看到霍如侵摸著扶手,笑道:「黃花梨的。」

  樓上的卧室雖然簡單,但窗邊立架上那隻青花水仙盤給整間屋子營造出古樸的味道。

  「花都枯了。」董嚴心疼地撫著那隻水仙盆。

  「你沒回來過嗎?」何平問。

  「她生前不准我來,」董嚴道,「老來多健忘啊!她走後我又不敢來。」

  是啊,老來多健忘,惟不忘相思。

  「廁所在哪裡,我想去看看。」羅一超在卧室環顧了一番,道。

  「這邊。」董嚴過來帶路。

  這間屋子似乎不是主卧,沒有帶洗手間。

  「啊!」在洗手間,羅一超驚呼。

  他面前的洗漱台上丟棄著半支口紅,洗漱鏡上胡亂畫著一些或深或淺的線條。

  這些線條,不正是以前張隊給大家發的照片上那種圖畫嗎?

  那時天天沒事就研究,印象太深了!

  羅一超再走進去一些,聽到了轟轟的聲音。

  透過窗戶,他看到對面有個建設工地。

  那裡,好象就是以前的鳳凰大廈。

  「顏姐,乾脆把阿姨叫出來在外面吃飯吧。」郝鄉鄉建議,「她下午不是要去看戲嗎,自己做飯多麻煩。」

  「這個主意不錯。」顏丹沉贊道。

  說著就給婆婆打了電話。張媽媽滿口同意,問在哪裡吃。

  「就在呼朋堂吧,那兒離家比較近。」顏丹沉看看郝鄉鄉,那個丫頭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

  「不錯,不錯。」還沒等顏丹沉掛上電話,郝鄉鄉就道,「咱們搭一截車吧,很遠呢。」

  兩個女人上了一兩計程車,沒用多久就看到了呼朋堂巨大的招牌。

  張媽媽還沒到,她們趕緊進去找了個位置點好菜等她。

  一會兒,電話響了。

  「丹沉,你吳叔下午也要去看戲,我叫他也過來?」張媽媽在電話里詢問。

  「好啊。」顏丹沉道,「我馬上給吳叔叔打電話。」

  郝鄉鄉湊過頭來,眨了眨眼睛。

  顏丹沉用胳膊推了郝鄉鄉一下,繼續打她的電話。

  此時,刑警大隊里,大家也在吃飯了,不過都抱著速食麵。

  肇大慶端著面碗吃了兩口,又放下來,拿過幾張圖片,仔細對照了半天,斬釘截鐵地說:「何平,絕對是同一把刀。」

  「快吃東西吧。」何平刷刷吃著面,「一會兒你要叫餓自己去買,我可不跑了。」

  「我在這裡趴了半天,腦袋都發痛了,就換你一碗速食麵,也忒不值了。」肇大慶放下圖片,用塑料叉撈起麵條抖了抖。

  「眼看著案子有了些眉目,現在讓我吃什麼都沒心思。」何平道,「馬上羅一超就回來了。我們得趕緊研究對策,難不成今天晚上你還去守靈?」

  「不!不!不!」肇大慶居然也有打退堂鼓的時候,「最好還是別去了。」

  「那不就結了。好好吃你的面,吃完了仔細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何平道。

  肇大慶指著圖片道:「我這不是正想著嘛。」

  「媽,你可來了。」看到門口婆婆和吳雁雄的身影,顏丹沉趕緊迎出去,「吳叔,這邊。」

  張媽媽笑道:「老吳路上塞車,我等了他一會兒。」

  大家坐好后,郝鄉鄉問:「阿姨,下午咱們去看什麼戲啊?」

  「《六月雪》,聽說是你們戴姐唱竇娥。」張媽媽說。

  糟糕!本來打算不去了,可戴姐的戲怎麼也得去捧捧場啊,這可難辦了。郝鄉鄉心裡苦道。

  「今天是第一場試演,小戴給了我幾張內部票,叫我們全都去呢。」張媽媽道,「丹沉,你不方便就算了。」

  顏丹沉正想同意,吳雁雄說話了:「其實倒不遠,去聽聽也沒什麼。《六月雪》可是這個團的一絕,何況是小戴親自上台。」

  「沒事兒,有我陪著。」郝鄉鄉看到吳雁雄表了態,只好附和道。

  談笑間,菜都上得差不多了,於是幾個人邊吃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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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18 19:33 | 只看該作者
正說話間,一名工人進來了,湊到柳四飛耳朵邊咬了一陣。

  柳四飛不住點頭,臉色卻並無變化。

  何平認得這名工人正是火化車間的,看來他們也發現了那具女屍。

  柳四飛聽完后,站起身道:「小何,確實如你所說。我要去現場看一下。你們去不去?」

  何平剛要說話,手機響了。

  城南分局的秦隊長打電話來請求支援。

  這幫人,整天就待在辦公室里,能破個屁案。何平心裡罵了句。

  掛掉電話,何平對柳四飛道:「我們有點事先回去了。你這邊有新情況的話馬上與我們聯繫。」

  剛到局上,羅一超就喊道:「何平,趙局讓你去一下。」

  趙局平時很少直接和底下的人溝通,何平猜想多半是為這個案子的事。

  過去之後,果不其然,城南已經把案子移交過來了。

  趙驚海任命何平負責這件案子的調查偵破,還冠上對他進行鍛煉的名頭。

  鍛煉鍛煉,這一句鍛煉都說了十幾年,不知道還要鍛煉到幾時,何平苦笑卻只能「愉快」地接受。

  回到隊里,他開始安排工作。

  「大家都到會議室來,現在案子正式交到我們這裡了。」他對大家說。

  肇大慶笑道:「怎麼樣,不出我所料吧。」

  一會兒,大家都集中到小會議室了。

  何平先把案情大致描述了一遍,然後分析道:「被盜屍體都是女性,年齡不等,自然死亡或因病亡故,相關資料都在照片背面。大慶,把你拍的那些照片給大家看看。」

  「哇――」接到照片的人都忍不住叫出聲來,連羅一超都鎖緊了眉頭。

  「何平,這誰幹的?也忒殘忍了吧?」羅一超道。

  「我要知道誰幹的還用得著這麼興師動眾嗎?」何平笑道,「大家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我們好採取下一步行動。」

  「何平,事發現場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羅一超問。

  「也不盡然,」何平道,「昨天晚上我們在屍體旁邊發現一把手術刀,目前正在進行檢測。今天就能拿到檢測結果。」

  「可是,為什麼沒發現兇犯呢?」羅一超對何平所述的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現象也非常納悶。

  「的確費解。」何平苦笑道。

  羅一超又低下頭看看照片,不禁回想起前些日子的案件,心裡一動,道:「何平,你還記得李大雲幾個人的死嗎?他們當時心臟不是也有損傷嗎?」

  「你的意思是,」何平看著他,「與崔嬰嬰有關聯?」

  羅一超點點頭。

  何平馬上否定道:「不可能。崔嬰嬰已經被鎮住了,再說她們只對活人下手,沒聽說過對死人感興趣。」

  肇大慶也在旁邊說:「哪兒來那麼多崔嬰嬰。案子要都是崔嬰嬰乾的,咱們改名叫捉鬼大隊算了。」

  剛說完,外面有人在喊肇大慶的名字。肇大慶連忙起身出去。

  「何平,手術刀上發現四個指紋。」一會兒,肇大慶進來歡喜地說,「羅一超,崔嬰嬰做案可不會留下指紋。」

  羅一超不好意思笑了笑。

  肇大慶把圖片遞給何平,又說:「手術刀刀柄上有個阿拉伯數字『1』,不知道什麼意思。」

  「啊!」肖粵驚訝地叫出聲。

  大家一齊把目光對準他。

  「那把刀可能出自第一醫院,那個『1』是他們的標記。」肖粵說,「我老婆馬酥就在那邊工作。」

  何平呵呵一笑,道:「太好了,如今又增加了一條線索。」

  連肇大慶都開心地笑起來,畢竟多一條線索就多一份希望。

  「何平,昨晚上咱們好象漏掉了一個地方。」霍如侵突然說。

  「哪裡?」何平、肇大慶同時問。

  「放屍體的桌案。」霍如侵說。

  「那個桌案不是四面都封住了嗎?」何平不解道。

  「我當時踢了兩腳,好象裡面是空的。」霍如侵說。

  「那當時怎麼不提出來?」何平問。

  霍如侵尷尬地笑笑,道:「昨天晚上心裡緊張,沒有時間想這麼多。剛才我回憶昨天晚上的經過時,才恍然想起。」

  「昨天晚上我還不是一樣,竟然連這點都沒想到。」 何平笑道,「還多虧你這麼有心。」

  一句話化解了霍如侵的尷尬,他感激地對何平笑笑。

  「還有什麼情況沒有?」何平問他。

  「對了,還有一點,我想大家可能都注意到了。」霍如侵又道,「大家看照片背面的資料――第一個人是在9月12號死的,屍體被盜時間是9月19號,也就是大前天;第二個人是9月13號死的,屍體被盜時間是9月20號,就是前天;第三個人是9月14日死的,屍體被盜時間是9月21號,就是昨天晚上。」

  「剛好都是第七天?」羅一超驚道。

  何平在一邊暗自點頭,本打算一會兒提出來的,原來霍如侵也注意到了。

  「我們該和殯儀館聯繫一下,看哪些人是七天之前死的。」霍如侵又道,「很可能那就是兇犯今晚的下手目標。」

  「好。」何平道,「一會兒我去聯繫。醫院那邊羅一超和肖粵去查查。」

  大家又商議了一會兒,把該做的事情分配完畢,已經臨近中午了。

  「那下午就行動,今天的會此結束。」何平打了總結。

  在下樓的時候,羅一超叫住肖粵:「中午回家吃飯?」

  肖粵苦道:「馬酥今天值班,中午得自個兒解決。」

  「我也正愁沒地兒吃飯呢,要不一起在外面隨便吃點?」羅一超建議。

  兩個人在.背面那條街上找了家小店,隨便要了幾個菜。

  「超哥,市局這邊確實比分局壓力要大。」肖粵頗有感觸地說。

  羅一超縮回筷子,嘆道:「我從上一個大案就加入進來,親眼目睹了一連串的悲歡離合。特別是張隊的死,對我簡直是一種震撼。我終於明白了一個真正的.該做些什麼。有壓力是好事,調整心態坦然對待就好了。」

  提起張小川,肖粵也是神色黯然,此前他已大致聽說了事情的經過。

  「我說現在的人是怎麼了,」還是別提那些傷心事兒了,肖粵轉移話題道,「什麼事變態就幹什麼。」

  羅一超夾了一撮菜,道:「我看不是人有問題,是整個社會都有問題。」

  肖粵停下筷子想想,道:「對。什麼樣的社會教出什麼樣的人。」

  肚子填飽后,羅一超問:「直接去第一醫院?」

  肖粵擦了擦嘴巴,道:「馬酥還在醫院呢,先去坐坐。」

  第一醫院不算太遠,兩個人到的時候,馬酥正在辦公室里煲電話。

  「肖粵,你來幹什麼?」馬酥正嘿嘿地笑著,聽到敲門聲,抬起頭看見肖粵在門口站著。

  「專家門診需要預約,我忘記了。」肖粵故做歉意道。

  「現在還不用,等過幾年就得預約了。」馬酥給電話里的人說了句再見,掛斷電話笑道,「快進來坐啊,外面還有誰?」

  「怎麼,馬專家不認識我了?」羅一超笑著進了屋。

  馬酥起身迎道:「羅一超?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你們兩口子,」羅一超搖頭道,「絕代雙嬌。」

  「撲哧」,馬酥笑起來,「你是不是病了,我可以幫忙。」

  羅一超故作神秘道:「我們在一兇案現場發現了你們醫院的東西。」

  「啊,真的假的?」馬酥驚訝地問。

  肖粵掏出兩張圖片,放到馬酥面前。

  馬酥看了肖粵一眼,撿起圖片。

  圖片上,一把細長的手術刀,刀鋒上隱約泛著青光;另一張是刀柄的特寫,上面一個清晰的阿拉伯數字映入馬酥眼帘。

  「有點像我們醫院的東西。」馬酥看著圖片,猶豫地說。

  「什麼有點像,到底是不是啊?」肖粵問。

  馬酥白了肖粵一眼,道:「我又不是院長,我可不敢肯定。」

  羅一超制止了肖粵,道:「馬酥別生氣。我們就是來等你們院長的。」

  馬酥笑笑,道:「我哪裡生氣。只是這東西出現在案發現場,我不好亂說。」

  「醫院最近有沒有過發生反常的事情?」羅一超問。

  「反常?」馬酥若有所悟道,「對了,前幾天有位外科大夫自殺了。」

  何平此刻正在家裡,準備去上班。

  「何平,路上小心啊。」何平的母親叮囑道。

  戴若容升任京劇團團長后,事情一天比一天多,何平乾脆把母親從妹妹家接過來,幫著料理家務。

  「知道。媽,你下午不是要去看戲嗎?我叫小戴過來接你?」何平邊換鞋子邊說。

  何母連忙阻道:「若容事情多,你可別去煩她。我自個兒坐車去。」

  何平匆匆趕到局裡。他前腳剛到,霍如侵後腳就跟進來了。

  「呵呵。」霍如侵笑著。

  這小夥子不錯!何平想。

  他坐到辦公桌前,馬上給柳四飛掛了個電話,柳四飛在辦公室。

  「柳主任,我是.何平。」何平道,「麻煩你查一下你們那邊可有15號死的人。」

  「15號死的?」柳四飛在電話那頭應道,「好,我馬上叫人去查查。你先等等。」

  「怎麼樣?」霍如侵過來問。

  「正在查呢。」何平回答。

  不久,劉四飛回話了:「小何,就找到一個15號死的。可能那天其他的都送到城北去了。」

  只要有就行,管他是一個還是一群。

  「死者是誰?」何平又問。

  「一名醫生,自殺的。」柳四飛回答。

  自殺?何平連忙道:「行,那我們馬上過來。」

「刷」,掀開屍體上的白布,一具冰冷的中年女屍出現在大家面前。

  「就是她。」柳四飛指著女屍說。

  死者葉嫻,女,45歲,北市第一人民醫院普通外科主治醫師,割脈自殺。

  普通外科?上次黃飛不也是這個科室的嗎?

  何平拉出她的手,手腕上已經呈黑色的傷口赫然入目。

  「她是什麼時候送過來的?」何平問。

  「16號早上,聽送過來的人說是15號晚上自殺的。」柳四飛回答。

  她真的是自殺嗎?她為什麼要自殺?

  何平吩咐道:「霍如侵,你打電話告訴羅一超,叫他注意一下這件事情。」

  「15號死的真就這麼一具?」何平對柳四飛還是不太放心。

  柳四飛苦道:「這我騙你幹啥?真就這麼一具。城北不是還有一處嗎,多半都送那邊去了。」

  是城北沒發生這樣的事情,還是也被他們隱瞞了?

  「大慶,你打電話給城北派出所,讓他們去看看城北那邊有沒有類似的事情。」何平馬上安排道,「還有15號死的有幾個。」

  話剛落,霍如侵報告:「何平,羅一超在醫院已經知道這件事兒了,他們正在調查。」

  醫院那邊,羅一超、肖粵正在醫院張院長的帶領下去查看葉嫻的坐診室。

  「就是這裡。」張院長打開一處房間道。

  羅一超進去看了看,裡面擺設極其普通,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靠牆的地方有個鐵皮架,其中一格堆著些普通醫療用具,最上面一格擺放著一排書。

  「怎麼隔壁也鎖著?」羅一超想起進來之前,看到隔壁那屋也是鎖著的。

  「哦,那是以前黃飛的辦公室,現在還沒有人用。」張院長回答。

  黃飛?羅一超不禁皺皺眉。

  他四處看看,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就走到書架前,隨手抽出一本書。

  居然是一本小說,還是亦舒的作品。

  「葉大夫死之前沒有什麼異常嗎?」羅一超翻了幾頁。

  「她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張院長回答,「畢竟二十多年的老夫妻突然離婚,肯定有思想負擔。」

  「她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嗎?」羅一超問。

  張院長搖頭道:「就算有隻怕她家人才清楚。那天她在醫院值班,什麼時候自殺的沒有人知道。」

  「就她一個人值班?」羅一超把那本小說放回去。

  「這層樓的醫生就她一個,護士倒是不少。」張院長回答。

  「難道沒有人聽到一點聲響嗎?」羅一超問。

  張院長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那天值班的護士在嗎?我想見見她們。」羅一超又道。

  「這個要去問護士長。」張院長說完,問道,「你們懷疑那把刀跟她的死有關?」

  羅一超點點頭,說:「那把刀還要煩勞張院長你費心查一下,看看是哪裡失出去的。」

  羅一超邊說邊查看書架上的書目,中間居然有一本《產科醫生手冊》,他抽出來,好奇地問:「葉大夫搞過產科?」

  張院長搖頭道:「葉嫻在我們院一直是搞外科的,沒聽說過她想搞產科啊。」

  轉了一圈,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張院長,我們去找那幾名護士問問。」羅一超有點失望,把那本書啪地丟在桌子上,轉身朝外面走去。

  「好吧,我馬上去找找。」張院長等他們出來,拉上門說道。

  一陣風吹進來,桌子上那本書的書頁被翻得撲撲直響。

  忽然,書裡面飛出來一樣白色的東西――一枚工藝精湛的小絹人,通體雪白,惟口上一點朱紅。

  「何平,」肇大慶掛了電話道,「城北派出所的人馬上就過去查。」

  「好。」何平點頭道,「霍入侵再告訴羅一超,叫他們完事之後直接到這邊來。」

  霍如侵趕忙又拿起電話。

  「柳主任,把你12號到15號的相關記錄給我看看。」何平轉頭對柳四飛說。

  「好,你們先坐坐,我這就去找。」柳四飛起身離開自己的辦公室。

  「大慶,依你看葉嫻是自殺嗎?」等柳四飛離開,何平問。

  「屍體經過了清理,不大好說。」肇大慶回答,「不過從傷口來看,應該是自殺。還是等羅一超過來再說吧。」

  「小何,這是記錄。」柳四飛的聲音傳來,旋即就見他撲撲地過來了,手裡拿著一本帳冊。

  何平打開仔細翻看了一遍,道:「12號到14號你們生意都不錯,惟獨15號只有一具,並且是自殺。這裡面很值得推敲。」

  「難道是專門為了刮骨的事死的?」霍如侵小聲道。

  「小羅同志,那天值班的護士只有兩個在。」一會兒,張院長帶著兩名年輕護士過來了。

  兩個姑娘都有些不安,跟在張院長後面偷偷看了羅一超一眼,又趕緊調轉眼神。

  「謝謝張院長。」羅一超又對兩名護士說,「你們坐啊,有點事問你們,就當是閑聊吧。」

  張院長也用溫和的語氣說:「沒事,你們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葉大夫自殺那天,你們也在值班?」羅一超問。

  兩名護士點點頭,其中一名道:「那天有好幾個人在值班。」

  「葉大夫在辦公室里自殺,你們一點都沒聽到?」羅一超問。

  「那天她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我們不敢去打擾她。」一名護士回答,「那段時間她情緒低落,很少和我們說話。」

  「後來你們誰先發現葉大夫死了?」羅一超又問。

  「我。」另一名護士聲音有些發顫,「半夜有人送來急救,我去叫葉大夫,推開她的門――」

  ――葉嫻耷拉著頭倚靠在沙發椅上,頭上高盤的髮捲兒有幾縷已經打散,身上的白大褂下擺被血染成烏紅,地上的血跡早凝結成塊兒。

  「當時我嚇得哇地哭起來,」護士心有餘悸道,「她們聽到我的哭聲都過來了。」說話的護士指指旁邊的護士。

  「現場還有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細節?」羅一超問,「比如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葉大夫腳邊有一把手術刀,後來被城南.的人取走了。」護士說。

  羅一超心裡一動,手術刀?

  「是不是這種?」他拿出圖片問。

  「啊。」護士驚叫起來,「好象是這種。」

  「還有其他情況嗎?」羅一超追問。

  「我想起來了,」另外一名護士說道,「葉大夫的桌子上還放著一本書。」

  「什麼書?」羅一超急問。

  「沒仔細看,好象是什麼手冊。」那名護士回答。

  「撲」,門被推開。

  那本書躺在桌子上,外面的風偶爾會捲起幾頁,沙沙做響。

  「是不是這本?」羅一超問那名護士。

  那名護士上前看了看,道:「就是這本。」

  「肯定嗎?」羅一超邊問邊查看鐵皮架上的其他書目,沒有一本叫什麼手冊的。

  護士又看了看,道:「的確是這本。」

  羅一超拿起這本《產科醫生手冊》,仔細翻了翻,沒看出什麼眉目。

  「這本書我先帶回去看看。」羅一超轉身對張院長說。

  「啪」,門被關上。

  門背後,靜靜地躺著那枚小絹人。

  「何平,城北派出所的人回話了。」肇大慶接著電話道。

  「動作還挺快。」何平喜道,「問問他們查清楚沒有。」

  肇大慶點點頭,對著手機恩恩啊啊了一會兒,報告道:「沒有發現一個15號死的。至於屍體有沒有被毀,他們還在調查。」

  「沒有一個?」何平皺眉道,「難道真是專門為了刮骨死的?」

  「何平,我覺得這具女屍是我們現在的重點,她的死因肯定也有問題。」肇大慶說。

  何平點點頭,道:「不知道羅一超能給我們帶回些什麼。」

  「超哥,現在直接去殯儀館?」出了醫院,肖粵問。

  羅一超看看時間,道:「先去城南分局找老秦。」

  「超哥,我有種預感,」肖粵說,「葉嫻不像是自殺。」

  「你的老上司秦隊長已經定性為自殺,一會兒你可給他留點面子。」羅一超道,「15號你已經到市局來了吧!」

  「剛好已經調走了。」肖粵訕笑道,「看來我只有繼續裝啞巴。」

  「歡迎羅老弟來視察工作!」秦隊長看到羅一超兩人,笑道,「肖粵也回娘家來啦。」

  「秦隊長,你就別取笑我了。」羅一超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秦隊長邊走邊道:「為殯儀館的事兒?」

  羅一超點點頭。

  「城南這邊實在是人手不夠,雜事太多,還真得感謝市局的幫助。」秦隊長訴苦道,「市局有什麼指示,我們一定鼎立配合。」

  羅一超笑笑,道:「查殯儀館的事兒竟然扯出第一醫院葉嫻的死。正好路過這裡,順便來看看那件案子的資料。」

  秦隊長驚問:「怎麼,葉嫻的死跟殯儀館的事兒也有關?」

  「那倒不是,」羅一超說,「我們在殯儀館發現一把手術刀,跟葉嫻自殺時使用那把有些相似,過來核對核對。」

  秦隊長略有些不快,畢竟葉嫻案是他親手過問的,但他仍然笑道:「那把刀還在,我馬上叫人去取。」

  在秦隊長的辦公室,羅一超自己接了杯水。

  水太燙,入不了口。

  一會兒,秦隊長急匆匆地走進來,道:「那把手術刀不翼而飛了。」

  帶著葉嫻案的相關材料,羅一超和肖粵離開了城南分局。

  「超哥,」肖粵說,「秦隊長好象有點不高興。」

  羅一超道:「不高興就不高興唄,沒辦法。」

  肖粵想了一會兒,說:「咱們要不要去調查調查葉嫻的家人?」

  「明天去吧。」羅一超說,「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再不過去,何平該罵我們了。」

  「這兩個人,怎麼還不過來?」何平又看看時間,早過下班的點兒了,殯儀館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就剩柳四飛還陪著他們。

  「鈴――」何平的電話響起來。

  「羅一超,你們在哪兒?」何平問。

  「快到了,在半路上。」電話里,羅一超回答。

  「要不,大家一起吃個便飯吧。」柳四飛在一邊說,「時間也不早了。」

  何平看看時間,道:「好吧。附近哪裡有吃飯的地兒,最近的。」

  「前面不遠處有一家,味道還不錯。」柳四飛說,「我帶大家去吧。」

  「到北河外街?」車上,羅一超接到何平的電話,「我知道那地兒。馬上就到。」

  副駕位置上的肖粵問:「去哪裡?」

  「何平叫先去北河外街把飯吃了,晚上咱們去守靈。」羅一超掛掉電話道。

  守靈?肖粵心裡一顫。
等羅一超和肖粵趕到的時候,何平等人已經吃起來了。

  「怎麼樣?我說他們趕過來剛好吧。」霍如侵笑道。

  何平招 呼道:「沒有等你們了。」

  羅一超呵呵道:「咱們誰跟誰啊,用得著等嗎?」

  雖然何平有提升的希望,但畢竟還不是領導,大家現在都還放得開,沒有什麼拘束的感覺。其實張小川在的時候,大家就從來沒有拘束過,都養成習慣了。

  羅一超和肖粵坐下來,邊吃邊把醫院的情況給大家講了一遍。

  其間,不時有「啊啊」的驚嘆聲,尤其是柳四飛更是驚奇得不行。

  「城南是怎麼定的案?」何平聽完敘述后問。

  羅一超嘴裡正吃著東西,用手肘碰了碰肖粵。

  肖粵趕緊道:「家庭變故造成心理抑鬱,導致自殺。」

  「一場離婚就能導致自殺,現在的人不會這麼脆弱吧?」何平疑惑道,「她為什麼離婚?誰先提出離婚的?」

  「還不知道。」肖粵回答,「得去問她家人才清楚。」

  「她自殺那把刀不見了?」肇大慶接過話問。

  肖粵點點頭。

  「會不會就是昨天晚上那把?」肇大慶看著何平。

  何平停下筷子,苦笑道:「我也有這種感覺。但願不是。」

  「對了,這是葉嫻辦公室里找到的書,據說她死時就放在桌子上。」羅一超擦擦手,從公文包里掏出那本書,遞給何平。

  何平接過來看了看,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仔細一想又想不起來。

  「你先收好。」何平把書還給羅一超,「是一直在她辦公室,還是最近放上去的,查查這本書的來歷。」

  「何平,你不知道醫院的張院長有多倔,」羅一超抱怨道,「開始很不配合,非說葉嫻的事已經結案。」

  「還不是在你威逼恐嚇之下服了軟?」何平笑道,「他們那兒是這樣,上次就領教過了。」

  「顏姐,最近我發現個事兒。」郝鄉鄉收拾飯桌的時候悄悄對顏丹沉說。

  「自從上次吳局來過之後,阿姨和他好象約好了一樣,」郝鄉鄉探過身子看了看客廳,確定張媽媽正在聚精會神看電視后,繼續道,「每天早上吳局都會到這邊的公園來晨練。」

  顏丹沉哦了一聲,說:「兩個老人同病相憐,互相關心是正常的。」

  郝鄉鄉笑笑,道:「那倒也是。對了,你的報道做得怎麼樣了?」

  「還行,就快出來了。」顏丹沉說完,問道:「鄉鄉,明天有沒有什麼安排?」

  「阿姨給了我一張票,叫我明天一起去看戲。」郝鄉鄉說,「你有事兒?」

  「我約了個產科專家,明天上午去做例檢。」顏丹沉道。

  「那我陪你去吧。」郝鄉鄉歡喜道,「阿姨給的票是下午,正好。」

  大家邊談邊吃,一頓飯下來,天都已經黑了。

  柳四飛搶著要付帳,被何平堅決拒絕了。

  柳四飛尷尬地對著大家傻笑,那一口黃牙讓人覺得噁心,至少霍如侵是這個感覺。

  昨天晚上雖然有些害怕,不過當做一起普通案件而已,剛才聽羅一超幾個人一說,事情好象並不簡單。知道得越多,疑問就越多,心裡反倒越害怕。

  「走吧。」何平的聲音稍微給霍如侵壯了些膽。

  他們都不怕,我怕什麼!

  不到十分鐘,整個殯儀館又出現在霍如侵面前。

  夜色下,稀稀拉拉幾盞路燈已經點亮。

  「把路燈關掉。」何平對柳四飛說。

  柳四飛一臉不解,自己特意吩咐晚上開路燈還有錯?

  「前幾天都沒開路燈,今天也不能開。」看著柳四飛的表情,何平暗罵一句笨蛋。

  柳四飛下了車,到收發室,吩咐了一通,路燈熄滅了。

  一切回歸昏暗,霍如侵的心情也跌落了不少。

  幸好月色如水,還大致看得清近處的事物,如果再用心一點,遠處的東西也依稀可見。

  「離冷藏室最近的是什麼地方?」何平問柳四飛。

  「旁邊有間休息室。」柳四飛回答。

  「把鑰匙給我,」何平安排道,「肖粵,你陪柳主任在收發室,隱蔽好,別露面。」

  柳四飛轉身問看門大爺要了鑰匙,遞給何平:「就是這把。」

  何平接過來,拽緊鑰匙,吩咐道:「其他人都跟我到休息室。」

  霍如侵看看肖粵,怎麼不留我在這裡。

  正在羨慕,羅一超拉了拉他,低聲道:「發什麼愣,走了。」

  大家跟隨何平進了那條走道,找到休息室的位置。何平特意看了看旁邊,的確是一冷藏室和二冷藏室;二冷藏室剛好在拐角處,非常顯眼。

  大家都等著何平開門。

  可是,何平在門前鼓搗了半天,也沒有把門打開。

  「你來試試。」何平要鑰匙交給羅一超。

  羅一超也鼓搗半天,門還是沒能打開。

  「我去叫大爺來開。」霍如侵建議。

  「快點。」何平急道。

  一會兒,大爺趕過來了。

  他接過鑰匙,啪就把門打開了。

  「這門我熟,生人不好開。」他笑道。

  何平有些不信,也有點不服,問:「大爺,你是不是給錯鑰匙了。」

  大爺把鑰匙串提到何平面前,用手電筒照了照,道:「就是這把啊,做了白色標記的,很好認。」

  可是,何平記得剛才那把明明是帶紅色花紋的。

  難道我看錯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我先出去了。」大爺撲噠撲噠地走了出去。

  聲音不大,霍如侵心裡卻激起一種顫抖的感覺;大爺的笑容彷彿還在面前,可是怎麼老覺得很奇怪。

  沒有大爺手電筒的光線,屋子裡又暗了下來。

  「怎麼樣?」肇大慶笑道,「第一次在這種地方執行任務吧。是不是覺得很刺激?」

  這個老傢伙!霍如侵心裡罵道。

  休息室里陳設很少,不過長凳倒有好幾條。

  霍如侵坐上去就不舒服,總感覺像坐著一具屍體,要不就覺得有隻手在摸自己的屁股。

  「大家千萬不要在這裡打瞌睡。」見大家都沒有反應,肇大慶又說。

  「為什麼?」霍如侵小聲問。

  「別問為什麼?」肇大慶不似開始那般玩笑,而是嚴肅地說,「不想死就不要在這裡睡覺,我可是有言在先。」

  霍如侵趕緊提了提精神,開始懊悔怎麼沒帶瓶清涼油來。

  「大家警惕一點就是,也別緊張。」借著窗口透進來的月光,霍如侵看到何平鼓勵的表情。

  「圍坐到一起吧。」羅一超建議。

  「好,好。」霍如侵趕緊附和。

  四個人把凳子排在一起,這樣靠得比較近。

  「好了,別說話了,保持安靜。」等大家坐好后,何平道。

  於是大家都閉口不語。

  沒有人說話,霍如侵耳朵里只有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偶爾瞟一眼地上,全是窗戶外投進來搖擺的樹影。

  看看何平和肇大慶,兩人一臉坦然;再看看羅一超,咬著嘴唇,似乎也有些害怕。

  四個人就這樣坐著,只是何平會偶爾摸出手機看看時間。

  不知道幾點了!時間過得好慢!霍如侵縮回一直放在腰間的手,上面全是汗滓,槍可能也浸滿汗了。

  忽然,何平的手機震動起來。

  「什麼事?」何平用儘可能輕微的聲音問。

  「有個黑影進來了。」肖粵的聲音,大家都聽到了,「沒看清楚,一閃即逝,動作非常快。」

  「知道了。」何平看看時間,收好手機道,「十一點剛過,大家準備行動。」

  霍如侵一下緊張起來,趕緊摸出槍,上好膛。

  不久,隔壁隱約傳來悉悉的聲響。

  霍如侵心跳開始加快。

  過了一會兒,悉悉的聲音沒有了,轉而是嘶廝的撕扯聲。

  霍如侵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豬剝皮。

  然後,嘶嘶的聲音也消失了,變成輕輕的敲擊聲。

  很快,敲擊聲消失了,一切又回歸寧靜。

  這可怕的寧靜,霍如侵感覺鼻尖上的汗水就要滴落下來。

  十多分鐘后,寧靜被打破了。

  哧嚓――霍如侵鼻尖上的汗水噠地滴到地上。

  何平一揮手,搶先帶頭沖了出去。

  他迅速拉開了過道上控制冷藏室白熾燈的開關,然後「啪」地撞開第一間冷藏室的門。

  與此同時,羅一超也按事前的約定「啪」地撞開了第二間冷藏室的門。

  第一間冷藏室里一切正常。

  「啊――」站在羅一超身後的霍如侵驚叫。

  何平和肇大慶趕忙奔跑過來。

  第二冷藏室正中的那張桌案上,葉嫻屍體腿上的皮肉已經被割開。

  肇大慶趕緊過去掰開察看。

  「怎麼樣?」何平問。

  「左腿骨髓已經被取走,右腿還沒取完。」肇大慶說話的時候,何平已經在四處搜索。

  羅一超和霍如侵也開始到處翻查。

  「沒有。」何平搜尋了一番道,「把屍體抬下來,翻過桌案看看。」

  肇大慶呼地就拉起葉嫻的腿,看到沒有人過來協助,惱道:「霍如侵,發什麼呆,過來幫忙。」

  天!霍如侵臉刷地白了。沒辦法,硬著頭皮上吧!

  他過去抱住葉嫻的頭,和肇大慶一起把屍體抬放到地上。

  何平一揮手,羅一超過去撲地推翻桌案。

  桌案翻倒在地,有塊木板滾了出來,原來桌案還有道活門。

  可惜,裡面空空如也。

  「啪」,過道上的窗戶突然響了一聲。

  「會不會跑了?」肇大慶指著右牆上另外一道門。

  何平趕緊過去推了一下,那道門還真的開著,外面也是過道。

  他馬上出去,過道盡頭那扇門似乎在輕輕搖動。

  「走,過去看看。」他命令道。

  幾個人跟在他身後,小心地朝過道盡頭走去。

  那扇門果真沒關死,何平推開門,外面是花圃。

  「快點。」他回頭看到霍如侵居然才走了一半。

  霍如侵正待加快步伐,突然哧嚓――聲音又響起了。

  大家先是一愣,隨即何平喊道:「快回去!」

  霍如侵被這一吼,趕緊撲撲地往回跑。

  「啊――」一聲慘叫后,何平看到霍如侵倒在了冷藏室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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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18 19:30 | 只看該作者
經過幾個小時的折騰,已經黃昏時分了。

  「柳主任,我們先回去研究一下,有事再通知你。」何平起身道,「感謝你的支持。」

  柳主任忙伸過手來,道:「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很震驚,一定全力配合你們的調查。」

  車上,霍如侵說:「何平,我老覺得他們不像在說實話?」

  「呵呵,我也有這種感覺。」何平笑道,「先回去商量一下,看採取什麼行動。」

  「什麼人這麼惡毒,竟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霍如侵又憤然道。

  「大慶,你說說。」何平道。

  肇大慶咳了一下,道:「除了骨髓被颳走,死者的心和肺也被切走一小部分。手法熟練,下手精準,若沒有多年訓練,是做不出來的。我看不像是殯儀館的人乾的,他們還不至於那麼變態吧。」

  「那可說不定,他們天天和死人打交道,根本就沒把屍體當人看。」霍如侵馬上說,「以前報紙上不是報道過火葬場割人肉的嗎?」

  「不可能,就算普通的外科大夫都不一定能有這麼純熟的刀法。」肇大慶駁道,「殯儀館可找不出這樣的能人。」

  霍如侵想想也對,就道:「要做這樣的事情,肯定需要不少時間吧。」

  肇大慶點點頭,說:「腿骨像是用小錘慢慢錘開的,加上切割、刮取的時間,沒有幾個小時恐怕完不成。」

  「那麼一定是夜裡乾的。」霍如侵說,「不然肯定早被發現了。」

  「廢話。」肇大慶說,「誰大白天敲得劈劈啪啪還不被發現才怪呢。」

  「劈劈啪啪?」何平回味著肇大慶的話,「在夜裡這樣的聲音應該更容易被發現才對。咱們明天再去看看,找守門人詢問一下。」

  「好。」肇大慶摸著肚子說,「今天你是不是犒勞一下,請我們吃點什麼?」

  「別。我現在還想吐,一點食慾都沒有。」霍如侵苦著臉道。

  ――眼前彷彿又看到了那具女屍腿骨周圍那些倒翻的皮肉、健筋……

  「你若是做到我這個工作,那只有餓死的份兒了。」肇大慶調侃道,「要不,今天晚上去吃燒豬手?」

  「哇」,霍如侵捂著嘴,半天才恢復神色。

  「啊。」郝鄉鄉撲哧一下,差點把嘴裡的東西噴了出來,因為剛才顏丹沉倚在陽台邊,居然說想做一期關於老黨員的專題,「親愛的顏大記者不做先鋒派,改走大眾路線了?」

  顏丹沉迴轉身,道:「以前給別人許過願,沒有還,總覺得心裡不安。」

  「這對你還不是小事一件,」郝鄉鄉道,「你準備從誰做起?」

  「文化局的孫老局長。」顏丹沉回答。

  「丹沉,鄉鄉,來吃水果。」張媽媽端過來一盤水靈靈的紅提。

  郝鄉鄉趕緊接過道:「阿姨想得真周到。顏姐就該多吃水果,將來一定生個水靈靈的寶寶。」

  「媽,要吃我自己知道,你不用這麼費心。」顏丹沉道。

  張媽媽笑著說:「這是你吳叔送來的,嘗嘗味道怎麼樣。」

  「不錯,不錯。」郝鄉鄉先摘了一顆放進嘴裡。

  「你們先聊聊。我去把毛線拿出來。」張媽媽轉身回自己的卧室。

  過了老半天,張媽媽還沒出來。

  「顏姐,阿姨拿毛線怎麼拿這麼久啊?」郝鄉鄉正把提子皮往煙灰缸里丟。

  顏丹沉臉色一變,似乎也感覺到了異常。

  她馬上站起身,跑進婆婆的卧室。

  屋裡,張媽媽正獃獃望著窗口,一動也不動。

  「媽!」顏丹沉走到張媽媽身邊叫了一聲。

  張媽媽身子一震,嚯地轉過頭來,看到顏丹沉,才道:「丹沉啊!」

  「媽,你怎麼了?」顏丹沉擔心地問。

  「沒什麼,就是想起了點往事。」張媽媽彎下腰,拾起地上的線團兒。

  「小夥子,餓了還是得吃吧。」街邊一家飯館里,肇大慶搖晃著手裡的雞腿道。

  面對他坐的正是霍如侵,他此刻正努力地扒著飯,沒有說話。

  「等你多干幾年,就好了。」肇大慶那隻鷹爪晃來晃去,簡直跟白骨沒有區別,使霍如侵頭也不敢台,「想當初,我上完第一次實體解剖課後,整整兩天吃不下飯。後來慢慢也就習慣了,無所謂了。」

  何平倒是不在乎,依然吃得有滋有味。

  「何平,你說兇手會不會再次做案?」霍如侵實在忍不住了,用問題阻止了肇大慶繼續說下去。

  「說不清。」何平嚼著食物說,「今天你沒聽那邊的人說嗎,他們壓根兒就不知道這擋子事兒。咱們就更不知道了。」

  「反正我覺得這事不簡單。」肇大慶說,「要不,明天我們去挨個兒檢查一下其他屍體?」

  霍如侵差點被嘴巴里的飯噎住――挨個兒檢查?

  何平想了想,點頭道:「可以。」

  「人家在城南立的案,咱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霍如侵趕緊說。

  「城南那幫傢伙,」肇大慶不滿道,「每次有疑案都往咱們這邊送,沒見他們破過什麼像樣的案子。我看這次就算咱們不過問,用不了三天他們也會送過來。」

  一彎細月升上天空,清澈的光輝混合著城市裡霓虹燈的光芒,給這座城市罩上一層霧一樣的輕薄。

  張家,最後一盞燈也被摁滅了。

  「顏姐,我摸摸你的肚子,感覺一下懷孕有什麼不同?」郝鄉鄉的聲音。

  顏丹沉笑道:「才兩個月,摸不出來。」

  「咯咯――」隨著顏丹沉的笑聲,郝鄉鄉已經縮回了她調皮的手。

  「顏姐要做媽媽了,」郝鄉鄉歡喜地說,「我也可以當阿姨了。」

  兩個女人嬉戲的聲音漸漸低了,轉而響起呼呼的熟睡聲。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顏丹沉迷迷糊糊覺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肚子,她伸過手,拂了一下。眼睛沒有睜開,臉上居然綻出了笑容,這個女人終於開始做好夢了。
 第二天,霍如侵起了個早。

  趕到隊里的時候,何平似乎早就到了。

  「何平,你可真早。」霍如侵招呼道。

  何平笑道:「今天要執行任務,能不早嗎?」

  一會兒,肇大慶也來了。

  「走,去那邊看看。」何平拎起東西道。

  三個人到殯儀館的時候,那邊的人正在陸陸續續來上班。

  停好車,他們沒有往裡面走,而是轉身朝大門走去。

  收發室里的看門大爺看三個.走進來,有點不知所措,忙站起來道:「領導們都在上班。我這就給他們掛電話。」

  「不用。」何平制止了他,「大爺,我們想找你談談。待會兒再去找你們柳主任。」

  「找我?」大爺頗為驚訝。

  何平安慰道:「就是隨便聊聊,你不用擔心。」

  大爺忙端過椅子道:「那你們請坐。」

  大家坐下后,何平問:「大爺,你到這裡上班才不久吧?」因為前不久那串案子中這裡就死過一個守夜的老頭。

  大爺說:「我在這裡好多年了。以前是兩個人輪流值班,現在就剩我一個。」

  「哦,」何平說,「那你現在一個人干兩個人的事情,不是很辛苦嗎?」

  大爺笑道:「他們倒是一直在招人,前幾天剛招了一個,才待了沒幾天,就跑了。」

  「跑了?」何平訝然。

  大爺點點頭,說:「沒有點膽子可吃不了這碗飯,他是被嚇跑了。」看來他對自己的膽量頗有點自得。

  「什麼事居然把人都嚇跑了?」何平追問。

  「小事兒。」大爺不削道,「在這裡守夜難免會碰到一些希奇古怪的事情。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何平道:「你說的很對。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到底什麼事把他嚇跑了。」

  「看來,屍體被盜取的事情絕不止一件。」肇大慶對何平說。

  何平點點頭,道:「咱們再去找柳四飛談談,順便去檢查檢查冷藏車間。」

  「什麼?他說老許辭職的原因是夜裡聽到刀子刮碗的哧哧聲?」柳四飛聽何平說完,瞪大眼睛道。

  「我看不像是刮碗,倒像是刮骨頭。」肇大慶在一邊補充道。

  柳四飛惱道:「怎麼老許辭職的時候都沒有給我提起過。」

  何平笑笑,看看肇大慶。

  「柳主任,我們想去檢查一下冷藏車間。」何平提出要求。

  柳四飛忙道:「好,好。跟我來。」

  因為天氣原因,送來的屍體一般都存放在冷藏室里。

  冷藏車間的工人挨個把冷凍箱打開,肇大慶也挨個摸了個遍。

  一邊的霍如侵不知道是冷,還是怎麼著,臉色青得難看。

  如果不是親自到這個地方,何平還真難想象北市隨時都有這麼多死人躺著。人啊,這輩子無論多麼輝煌,到了還不是躺在同一個地方。

  經過了好半天,肇大慶的工作終於完畢,他對何平搖搖頭。

  「柳主任,全部屍體都在這裡?」何平問。

  柳四飛點頭道:「是啊。」

  「可是我看到外面有幾輛車不是你們的吧?」何平停車的時候注意到有幾輛車好象是政府的。

  柳四飛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還有屍體沒在這裡吧?」何平追問。

  柳四飛終於吞吞吐吐道:「政府那邊死了個老領導,今天要火化,現在屍體在火化車間。」

  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不過發生在不同的屍體身上。

  由於死者是北市一位頗有威望的老領導,柳四飛的臉上終於掛不住了。

  「小何,求你千萬別把這事告訴外面那幫子人,不然我可就慘了。」柳四飛哭喪著臉說。

  何平譏道:「柳主任不是不知道這事嗎?」

  柳四飛的臉越發難看,道:「我什麼都說,什麼都說。」

  原來殯儀館發生這樣的事情有幾天了。

  從第一天開始,柳四飛就已經知道。因為擔心家屬來找麻煩,他就暫時把事情壓了下來,並安排守夜人多加註意,晚上四處巡視一下。誰知道守夜人賊沒逮著,自己卻先嚇跑了。

  「怎麼不報案?」何平問。

  「我尋思著要是過幾天不再發生這樣的事兒了,就算過去了。」柳四飛苦著臉說,「再說這樣的事說出去,我怕影響不好。誰知道――」

  「誰知道卻讓死者家屬給發現了?」何平道。

  柳四飛點點頭,道:「他們都說這事邪氣,誰都不願意提及。」

  最後,何平到底沒把這事給外面那些幹部或者幹部親屬們說。

  說了也白白增加他們的傷心,還加重自己辦案的壓力。上次那件事因為上頭的壓力就辦得夠嗆,還是少和他們打交道得好。

  對不住了,何平心裡默念道,我一定會找出兇手告慰你在天之靈。

  回到局上,大家坐在一起商量案情。

  「何平,有什麼安排嗎?」霍如侵的臉色終於恢復正常,也開始說話了。

  肇大慶盯著何平,也在等他拿主意。

  何平想了想,道:「今天晚上我們去守夜。」

  不是吧?霍如侵的臉色刷地拉下來。

  報社那邊,顏丹沉正忙著做專題的事兒。

  她先把想法給田大姐進行了彙報。

  身為主編的田大姐對顏丹沉的想法也頗為驚訝,不過她倒沒說什麼,滿口同意了。

  此刻,顏丹沉正在地鐵里,準備到文化局去收集一些資料。
地鐵到站了,她邊想事情邊往外走。

  到樓梯口,她忽然覺得像是有人在跟蹤自己。

  該不會是搶東西的吧!她下意識地拽了拽自己的挎包。

  等她走出來,卻沒有發現有人跟上來。

  之前報社已經通知了文化局,所以文化局對顏丹沉的到來非常歡喜。開始還堅持要派車去接她,不過被顏丹沉婉拒了。

  整整在文化局忙了一天,從領導到普通職員都非常配合,對顏丹沉是有求必應。顏丹沉第一次做這樣的報道,對他們的熱情反而有點招架不住。

  天黑了,行動就要開始。

  「霍如侵,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經歷吧?」何平問。

  霍如侵點點頭。

  「你要是不習慣,可以不去。」何平已經注意到霍如侵今天上午的神情,懇切地勸道。

  霍如侵尷尬地笑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想鍛煉鍛煉。」

  其實他是想,剛到刑警隊就推三阻四,日後只怕會抬不起頭來,自己既然參與進來了,硬著頭皮也要上。

  何平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果然是我們刑警隊的漢子。」

  「哧」的停車聲格外刺耳,因為殯儀館的夜晚顯得非常安靜,所有建築幾乎完全籠罩在黑暗裡,只有大門口收發室里還有一點亮光。

  守門大爺對他們的到來未覺詫異,不慌不忙地招呼他們進來坐下。

  「大爺,你這裡就能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何平指指對面那棟建築,冷藏車間正是在那裡面。

  大爺點頭道:「我們這邊沒有什麼人居住,晚上一丁點聲音都特別明顯。」

  「那我們就在這裡等。」何平吩咐道。

  霍如侵連忙點頭同意。本來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到裡面去守,現在就在外面,簡直謝天謝地。

  坐了大半夜,整個殯儀館依然沒有一點聲響,靜得可怕。

  肇大慶已經在打瞌睡,何平的眼皮也開始打架了。

  霍如侵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東一句西一句和守門大爺胡扯著。

  忽然,大爺停止了說話,眼珠一動不動,側耳聆聽著什麼。

  隨著話音落下,一個很輕微的聲音開始敲打霍如侵的耳膜。

  果真像刀子在瓷器上刮過的聲音――哧嚓,哧嚓。

  何平顯然也聽到了,精神一振,推了推旁邊的肇大慶。

  哧嚓――大家的呼吸隨著這個聲音一齊起伏。難道兇手又出現了?

  何平已經摸出搶,上好膛。

  「走!」他命令道。

  「我給你們帶路。」大爺自告奮勇道。

  說著,他就推開門,走在了前頭。

  幾個人躡手躡腳地往裡面走,寒氣逐漸加重,冷藏室越來越近了。

  那個哧嚓的聲音依然有規律地響著,越來越清晰。

  走到一扇房門前,大爺用手電筒晃了晃,門上幾個字一閃而過――第二冷藏室。

  就是這裡了!大家的心跳開始加速。

  奇怪的是裡面的聲音並沒有停止。

  開門,推門的聲音他都沒有聽到?是兇手一點警覺都沒有,還是他太專註於自己的事情,忘記了周圍的響動?

  何平一個臉色,大爺摁開了房間里的燈。

  「啪」,何平撞開房門。

  天亮了。

  柳四飛上班的時候,看到三個.在收發室里坐著。

  「小何,你們怎麼在這裡?」柳四飛驚訝地說。

  「怎麼,不歡迎?」霍如侵鐵青著臉說。

  「不敢,不敢。」柳死飛忙笑道,「要不,你們到我辦公室坐坐。」

  可是他的笑容沒有保持多久,就被驚恐所取代。

  「怎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道。

  「柳主任不相信?」何平問。

  「不是,不是。」柳四飛道,「我只是覺得太過詭異了。」

  「莫說你,就是我們幾個都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場的確沒有發現其他人。」何平說,「不怕你笑,當時我都是一身冷汗。」

  確實――「啪」,何平撞開了門。

  裡面沒有一個人。哦,不,應該是沒有一個活人。

  一具年輕女屍平放在屋子中間的桌案上,身體上同樣的傷口讓人不寒而傈。

  何平一下想起菜市場上賣肉屠夫案板上的剮皮全羊。

  屋子裡似乎有股冷風在翻卷,好冷。霍如侵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肇大慶啪啪地拉開其他冷藏箱,沒有發現意外。

  大家都緊張地四處搜索,所以他們都沒注意到――桌案上,那具女屍竟然眯起眼睛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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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18 19:28 |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刮骨

 看到那些工人紅撲撲的臉,就知道北大街工程還是復工了。

  對於他們而言,這個工地上死沒死過人倒是其次;如果長期停工沒活兒做,比讓他們死還可怕!

  「正在施工,不能進去。」看守工地的老頭攔住顏丹沉。

  顏丹沉抬起頭對他笑笑,正待說話,老頭的態度居然來了個360度的大彎:「啊,是你!這是安全帽,你帶上,小心點。」

  看來,這個老頭兒已經認識顏丹沉。

  安全帽!這麼一隻簡單的帽子若真能保人平安,該多好。

  顏丹沉接過來,道:「謝謝。」

  老頭憨厚一笑,揮揮手,讓她進去。

  乾元觀終於保住,拆下的磚瓦已經復原。

  小川,你看到了嗎?

  顏丹沉默默佇立在乾元觀門口,眼淚止不住又滾落下來。

  那天,如果沒有貿然打斷陸主任的敘述,是不是可以早一步知道真相?可就算早點知道又能如何,我依然阻攔不了周寒成的催命符,依然阻攔不住你必死的決心。假如可以,永遠別讓我們知道真相多好!

  小川,你送我的玉佛,我已經找到了,卻碎成了兩截。是不是,上天早就註定我們要陰陽相隔!

  天色逐漸陰霾,黑壓壓的。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暴雨。

  「噠噠――」暴雨說到就到,大顆大顆的雨點打在顏丹沉身上,臉上,早已經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淚水。

  「啪啪」,有人跑過來,送上了傘。

  顏丹沉轉過頭,愕道:「媽!」

  張媽媽撐著傘,憔悴的臉上淚水的痕迹依稀可見,她關切道:「丹沉,下雨了,回去吧!」

  這個苦命的女人啊,早年喪夫,老來喪子,所有能夠想象到的痛苦她都品嘗過了,可是她依然堅強地站著。

  顏丹沉好想哭,但是她不敢。她知道自己一哭,婆婆將比自己更傷心。

  所以她點點頭,默默接過婆婆遞過來的雨傘。

  走得遠了,她忍不住又回過頭看看。

  雨幕中,乾元觀猙獰到讓人發怵。

  雨聲中,她隱約聽到嗩吶鑼鼓的聲音。

  經過一連串的打擊,張媽媽越發顯得老態。

  「媽,你真的不去啊?」為減輕婆婆的悲傷,顏丹沉聯繫了一個旅遊團,準備帶婆婆出去走走。

  「離開這裡,我就覺得心慌;只有守著,心裡才塌實。」張媽媽說,「要不讓鄉鄉陪你去吧!」

  顏丹沉笑笑:「你若不去,我去也沒有意思。媽,我準備去金元。你有什麼東西要買嗎?」

  張媽媽搖搖頭,道:「一時也想不去,你自己看著買吧!」

  丹沉遲早是要離開這裡的,張媽媽想,她還年輕,不該把一生誤在這裡。

  金元中心的招牌依然鮮亮,顧客依然盈門,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帶著滿意的微笑。

  顧客滿意,商家當然更滿意。

  其實並不沒有什麼想買的東西,顏丹沉就是想來轉轉。

  蟬衣!

  不知不覺怎麼轉到三樓上來了。那家絲綢店依然保持著那種江南水鄉的韻味,老闆娘也依然一身細緞招呼著客人。

  就這樣遠遠看著,她覺得眼前恍若看到了張小川。

  「鈴――」電話在響。

  她回過神來,接了電話。

  「顏姐,你在哪裡?」郝鄉鄉打過來的。

  「金元三樓。」顏丹沉輕聲回答。

  「真巧啊。我在金元門口,正說叫你一起到二樓去喝點什麼呢。」郝鄉鄉喜道。

  輕柔的音樂流動在咖啡屋裡,手工磨製、現場煮熟的咖啡香隨著音樂在蕩漾。

  顏丹沉要了一杯檸檬水,檸檬的味道就像自己的心情,酸得牙發疼。

  「顏姐,我請了半個月的假,準備好好休息一下。要不,我搬過來陪你住?」郝鄉鄉攪著杯子里的東西。

  「好啊!家裡少了個人,總覺得冷冷清清。」顏丹沉依然望著窗外。

  大街上車如流水,偶爾會看到一輛公交,不過是101路。

  4路車已經從北市消失了。

  「阿姨最近好點沒有?」郝鄉鄉關切地問。

  顏丹沉回過頭來,道:「媽還是老樣子。她從不當著我的面流淚,可是我知道她比我更傷心。」

  郝鄉鄉眼圈也紅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個女人這樣對坐著,偶爾會端起杯子喝上一口,更多的時候,她們都在想著咖啡屋以外的事情。

  「顏姐,你有兩個月了?」郝鄉鄉問。

  「差不多。」顏丹沉忽然壓地聲音道,「對了,鄉鄉,最近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可又不敢給媽說。」

  「什麼夢?」郝鄉鄉問。

  「我夢見小川了,他好象在對我說什麼。可是,我的耳朵卻像被誰捂著一樣,一句話也聽不到。」顏丹沉不安道。

  郝鄉鄉一愣,不過旋即道:「或許你太想張隊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顏丹沉想了想,搖搖頭,沒有說話。

  喝了聊了,兩個女人準備回家,不過沒有坐車,她們更願意用腳走。

  回到家,張媽媽已經把飯做好了。

  看到郝鄉鄉,她呵呵道:「鄉鄉來啦!」

  郝鄉鄉笑道:「阿姨,我又準備搬過來住。」

  張媽媽一邊擦著手,一邊道:「歡迎歡迎,阿姨我可一直把你當親閨女。」

  三個女人一台戲,可這三個女人坐在一起,卻看不出熱鬧來。

  「鄉鄉,局裡最近怎麼樣?」張媽媽邊吃邊問。

  郝鄉鄉停下筷子,不滿道:「因為沒再發生命案,我們只是被警告,扣發一季度獎金。讓人心寒啊,我真不想幹了。」

  小川用死換來了其他人的平安,又有幾個人肯信?就算信了,小川也是自殺!呵呵,真是可笑啊!張媽媽無奈道:「一個女孩子家干這個,還真難為你了!」

  「阿姨,你還晨練嗎?明天我陪你。」郝鄉鄉忽然說。

  電視上播放著古裝劇,這兩年這樣的東西好象挺盛行。

  「你們看吧,我先休息了。」張媽媽看了一會電視就道。

  顏丹沉趕緊站起來,關切道:「媽,你還沒吃藥呢。」說著就去倒好了開水。

  「人老了,記性也老了。」張媽媽從抽屜里找出葯,笑道。

  以前,可從不用顏丹沉提醒她都能準時吃藥的。

  夜色深了。

  兩個女人窩在床上竊竊私語。

  終於,燈光熄了,說話的聲音沒有了。

  彷彿一切都那麼安詳。

  凌晨兩點。

  「小川!小川!」郝鄉鄉突然被誰的呼聲驚醒。

  她慌亂中朝印象中檯燈的地方摸過去。啊,摸到了一隻手!

  「啪!」檯燈亮了。

  哦,原來是顏姐!郝鄉鄉拍拍胸口,鬆了口氣。

  「怎麼了,顏姐?」郝鄉鄉看著眼前驚恐不安的顏丹沉。

  顏丹沉望著她,半晌才說:「我又夢見小川了。」

暴雨過後的清晨格外明媚。

  一早張媽媽就起來準備好了早餐。

  郝鄉鄉聽到外面的聲音,也趕緊爬起來。

  「阿姨,你要出去晨練了?」她穿好衣服出來問。

  「對啊,早點去,空氣好。」張媽媽拿著兩把綢扇,又道,「把丹沉叫起來吃飯了。」

  「好。我也要跟你去。」郝鄉鄉道。

  路上,郝鄉鄉好幾次差點就把顏丹沉昨夜的情況告訴張媽媽。可看到老人瘦小的身子,真怕她會承擔不住這麼多的困擾。

  公園裡,來晨練的人已經不少。

  老老小小都有,或打太極或舞劍或慢跑。張媽媽等一眾老人在一位中年婦人的帶領下舞著扇子。

  郝鄉鄉也拿著把扇子站在張媽媽旁邊,跟著節拍舞動。

  「韓大姐,好多天沒看到你來了。」旁邊有位大媽笑道「這位姑娘是你媳婦啊?真不錯!」

  張媽媽呵呵一笑:「不是我媳婦,是我閨女。」

  「哦。」大媽轉過眼神,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郝鄉鄉。

  郝鄉鄉突然覺得那位大媽的打扮可夠難看,這麼大一把年紀了頭上還戴朵碩大的紅花。

  顏丹沉沒有開車。因為張媽媽不准她開,非讓她坐車上班。

  顏丹沉當然知道婆婆是為自己好,所以也很聽話。

  本來想招輛出租,可車停到面前卻不想上了。計程車上就兩個人,真的不熱鬧。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司機嘟囔了一句什麼,她也沒聽清楚。

  還是去擠公交車吧!她已經害怕人少那種冷清。

  公交車人很多,擁擠到爆,可售票員還在喊:「大家往中間靠一靠,把車門讓出來。」

  不知道這算不算超載?她突然想笑。

  由於沒有座位,她只能背貼背地跟人擠著。

  忽然,她感覺到有隻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一下。

  她看看四周,大家都若無其事。或許是誰抓錯了,人這麼多,難免會觸碰到別人的身體。

  「沉沉,你怎麼來上班了?」剛到報社門口,就碰到編輯部的田大姐。她一直怩稱顏丹沉為沉沉。

  顏丹沉擠出點笑容,道:「在家沒有什麼事做,全讓婆婆包完了。不如上班充實。再說我請的假也滿了。」

  田大姐邊走邊說:「沉沉,你比我們想象中的都要堅強。有事儘管給大姐說,大姐一定儘力幫你。」

  「謝謝田姐。」顏丹沉感激地說。報社的領導、同事聽說她的遭遇后,已經多次到家裡去看望慰問了。

  「對了,沉沉,你上次那個專題已經發出來了。」田大姐說,「做了個整版,今天就能看到了。」

  說著說著都上了二樓。二樓正是記者部的位置。

  「田姐,那我先到辦公室了。一會兒見。」顏丹沉說。

  「好,回見。」田大姐朝樓上走去。

  幾天沒到辦公室,走進去的時候感覺有點陌生。

  辦公桌上,那個精巧的玻璃花瓶里居然插著一枝玫瑰,上面還綴著一張小卡片。

  顏丹沉摘下來,上面寫著――希望沉沉天天向上,愛你的朋友們!

  她轉身看看周圍那些或埋頭打字或聯繫業務的同事們,心裡充滿感激!

  總有一種力量催人奮進!

  郝鄉鄉在張家已經住了整整十天。

  除了頭兩天顏丹沉會因為夢見張小川而驚醒外,以後的時間都很正常。

  每天,顏丹沉都會按時上下班,大概也沒有出去做什麼新聞。

  而她則每天陪著張媽媽散步、說話;偶爾打電話給何平,何平說局裡一切都很好。

  看來,陰霾已經過去!

  「鈴――」門鈴在響。

  郝鄉鄉打開門,道:「吳局!」

  門外,吳雁雄提著一袋東西。

  張媽媽已經聞聲過來:「他吳叔啊,快請進。」

  「嫂子,我是來給你賠罪的。」吳雁雄走進來,卻沒有坐下。

  「賠什麼罪?你這是說哪裡話!」張媽媽道,「快請坐。」

  「嫂子,你不會恨我吧!」吳雁雄終於坐了下來,「當初你讓我把小川調到經偵隊,我沒有做到。」

  張媽媽苦笑道:「這怎麼能怨你?小川這孩子脾氣倔,是勉強不來的。」

  郝鄉鄉趕緊去沏茶。水正在加熱,暫時等一等吧。

  「他吳叔,有件事兒我不知道該給誰說。」忽然,郝鄉鄉聽到張媽媽說,「想告訴丹沉,又怕她擔心。」

  「什麼事兒啊?」吳雁雄問。

  張媽媽小聲說:「前段時間我連續三天夢見小川。」

  聲音很小,但郝鄉鄉還是聽到了――「他焦急地對我說著話,可是我怎麼努力也聽不見。」

  郝鄉鄉一驚,手上的茶杯差點落地。

  大前天晚上的事情又浮現出來――那天半夜,忽然內急。剛摁開廁所的燈,她看到窗口上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開始以為幻覺,後來她洗手的時候,通過鏡子,隱約看到窗口上似乎有一隻手。她趕緊回頭看去,卻什麼也沒有。難道真的是最近事太多,神經過於敏感了嗎?

  城南,殯儀館,火化車間。

  一具遺體即將被送進熔爐。熔爐里的火焰張牙舞爪撲騰著,像進行一場歡迎儀式。

  「媽――」有人從外面沖了進來。

  隨即有人追著喊:「新新,你慢點。」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呼呼跑到火化車間,啪地跪倒,撲到那具屍體上暈天暗地哭起來。

  「媽,女兒不孝,來遲了。你走的時候,居然沒能給你送行。」女人哭喊著,「我為什麼要去那該死的美國啊。」

  「怎麼回事?」一名火化工人皺皺眉。

  也許這樣的場面見多了人就會變得麻木,那名工人居然流露出不滿的表情。

  外面跟進來幾個人,開始勸說那名女人,可任由別人怎麼拽她卻始終不願意站起來。

  突然,那名女人停止了哭聲,在那具屍體上胡亂摸著。

  「啊――」她驚叫出來。
北河口派出所內,有人正拿著電話聽筒張大了嘴。

  「怎麼了?」旁邊有人問。

  那人放下聽筒道:「殯儀館有人報案,屍體被盜。」

  問話的人考慮了一會兒,說:「我這就帶人過去。你馬上報告分局。」

  為補充警力,最近市.從其他地方調了幾個人到刑警大隊。

  比如坐在原來張克徽位置上的霍如侵,就是從巡警那邊過來的。

  還有他旁邊那個肖粵,是從城南分局過來的。

  現在刑警大隊還沒有任命正式隊長,不過大家都對何平比較信服,加上局裡也有意讓他帶一段時間,所以有事都向何平報告。

  「何平,城南分局那邊有情況。」霍如侵接到城南分局打過來的電話,趕緊告訴何平。

  因為李芳一案,刑警大隊和城南分局的聯繫格外密切。刑警這邊也告訴城南,有情況多向他們反映。

  聽到城南兩個字,何平馬上想起半個月前那一串案子,脫口道:「又死人了?」

  霍如侵搖頭道:「沒死人,不過死人的屍骨被盜了。」

  天,該不會是又一個李芳吧!李芳的屍體可到現在都沒找到!

  何平緊張道:「屍體不見了?」

  「屍體還在,不過被嚴重損毀。」霍如侵道。

  幸好!何平懸起的心落了下去。

  殯儀館現場已經亂成一團。

  死者家屬正在和工作人員激烈地爭吵,特別是剛才那位女人,已經發瘋似的咒罵起來。發展到最後,雙方已經從互相漫罵升級到拳腳相向。

  北河口派出所的人到的時候,已經有人掛了彩。咒罵的女人頭髮全部打散,衣服也因為撕扭而被扯開,眼淚、血跡、唾液混合在一起,讓人想起唱戲的花臉。

  .制止了雙方的打鬥。

  「.大哥,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那個女人看到.哇地哭喊起來,「這些喪盡天良的傢伙,竟然連死人都不放過。」

  「我是北河口派出所的所長萬長舟,」一名.拉住那名女人,勸道,「大姐,有話你慢慢說。」

  一個小時后,何平也帶人趕來了。

  「小何,你也來了。」城南分局的秦隊長迎出來。

  「最近對這邊的事特別關心,秦隊長你可別怪我插手你轄區的事情呀。」何平笑道。

  秦隊長笑笑,說:「說明市裡關心我們嘛。上次的事要是交給我,我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何平苦笑一下,道:「裡面什麼情況?」

  秦隊長邊走邊說:「有具女屍的腿骨被挖,胸口有切過的痕迹,懷疑內臟被竊取。目前正在鑒定。」

  「她的死沒有問題吧?」何平現在最擔心的是這個問題。

  「經過仔細詢問,死者屬於自然死亡,死因應該沒有問題。」秦隊長說完指著前面道,「就在那邊,去看看現場吧。」

  「大慶,你看看是怎麼回事。」何平對同來的肇大慶說。

  肇大慶緩緩挽起女屍的褲腿,一隻瘦弱的小腿出現在大家眼前。

  小腿上一道暗紅的血線觸目驚心。

  肇大慶用鑷子沿著紅線輕輕夾開,紅白相間的皮肉從紅線處分成兩片,裡面一根森森白骨豁然暴露出來。更為可怕的是,那根白骨居然從側面被敲開一條大縫。

  肇大慶取出小電筒,借著電筒的光埋頭看了看,道:「骨頭內部很乾凈,像是用刀子刮過一樣。」

  「他取走了骨髓?」何平驚問。

  肇大慶點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難道是一個變態兇手。」何平說,「你再看看她內臟有什麼損壞?」

  「你是這裡的負責人?」在辦公室里,何平問。

  對面那個委瑣的中年男子應道:「對,費主任過世后我接任了他的職務。鄙姓柳,柳四飛。」

  真是人不可貌相。何平看看他,覺得這個人怎麼看怎麼一臉賊樣。

  「柳主任,以前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嗎?」何平問道。

  「沒有。」柳主任不斷搖頭道,「絕對沒有。今天要不是死者家屬發現,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

  既然不知道,怎麼這樣肯定以前沒有發生過?

  「柳主任,是真沒有還是不敢說?」何平單刀直入。

  柳主任已經謝頂的腦袋又搖起來,道:「是真沒有。又不是我們乾的,有什麼不敢說的。」

  那邊,霍如侵也在詢問火化車間的工人,得到了同樣的答覆。

  「之前你們怎麼沒有發現?」霍如侵不太相信工人的回答。

  「昨天舉行告別儀式的時候還好好的,今天我們把屍體抬出來也沒太在意。」一名工人回答,「火化前只是看了看她的臉,確定了一下身份,誰去在意她的身體呢。」

  似乎這是一個無懈可擊的回答,霍如侵一時間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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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18 19:26 | 只看該作者
顏丹沉兩人趕到.,張小川已經在大門口等她們。

  「張隊!」郝鄉鄉呼地跑過去,「是不是有眉目了?」

  張小川笑著說:「瞧你急得。怎麼,肚子不餓啊?一會兒邊吃邊聊。」

  「小川。」顏丹沉喊了一聲。

  張小川對她笑了笑,道:「走,去一聚樓。」

  「怎麼,準備提前慶祝勝利啊?」郝鄉鄉歡喜道。

  一聚樓在城北,離這邊不近,大家趕過去的時候,裡面的食客已經很少了。

  「張局長,您好!」裡面的大堂經理迎出來道。

  看來一聚樓生意能如此興隆也不是光憑幾道菜就做得出來的。張小川升任副局長還沒幾天,他們就已經知道了。

  張小川笑道:「蘭花廳沒人吧?」

  大堂經理笑盈盈地回答:「給您留著呢。您這邊請。幾位這邊請。」

  蘭花廳在三樓上,站在裡面,透過雕花窗口,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大樓和遠天的白雲;你還可以推開半掩的門,走到廳外的環廊上,倚著美人靠,欣賞街上的車水馬龍。

  「來一桌『馬到成功』。」張小川對殷勤的大堂經理道。

  「好,好。」那個女人臉上像開了一朵花,隨後這朵花迅速下了樓去。

  「看來張隊這次是有十足把握了!」郝鄉鄉喜道,「快給大夥兒說說是怎麼回事。」

  其他人都非常好奇,一起湊到桌子邊坐好,準備聽張小川說話。

  「你們知道林利利吧?她分到北市康復醫院的時候,已經快要成周家的媳婦。」張小川道。

  「我知道,剛才羅一超都告訴我了。」郝鄉鄉喊道,「她為什麼要去照顧崔嬰嬰?」

  張小川對這個下屬真是沒辦法,接著道:「照顧崔嬰嬰又不是她選擇的,而是醫院安排的。她並不知道崔嬰嬰的真實身份,但是周寒成告訴她,一定要悉心照料那個孩子,萬不可有一絲怠慢。加之林利利本就有一顆愛心,所以她在醫院那幾年,居然把脾氣暴躁的崔嬰嬰照料得有條有理。」

  「所以崔嬰嬰後來放過了她?」郝鄉鄉問。

  「可能是這這樣吧。程金定都能流淚,崔嬰嬰也並非沒有感情。還有一點,當時醫院醫生病人一共是一百零二個,而崔嬰嬰只需要殺一百個人,正好做個人情放了林利利。」張小川道。

  「她殺那一百個人幹嘛?」郝鄉鄉驚道。

  張小川摸出那張照片,放到桌子上,道:「這上面的圖案我們一直看不懂,因為這是一個惡鬼符,需要一百條人命才能引動。」

  郝鄉鄉拿過照片,看了看,聲音打著顫道:「啊,太可怕了!」

  「可是林利利為什麼要在醫院一直伺候崔嬰嬰三年呢?崔嬰嬰後來讓她走,她也一再拒絕,直到崔嬰嬰把預言能力表明后她才願意離開?周寒成為什麼不早點叫她走?」羅一超問。

  「菜來了!」上菜的服務生已經托著盤子進來。

  女服務員過來整了整桌子,把菜放上來,脆生生道:「這是冷盤,熱菜馬上到。」

  大家目光都沒轉,依然望著張小川。

  「這個問題,何平來分析給大家聽。」張小川笑道。

  何平笑笑,道:「康家大媽不是說過嗎,鬼胎之人生性多疑,仇恨世人,如果林利利當初斷然拒絕這項工作,或者照顧不周,或者半途而廢,只怕崔嬰嬰早就對她下手了。非要等到崔嬰嬰自願讓你離開,才可以。」

  「哦。」郝鄉鄉仰起腦袋想了想,道,「那麼林利利慾應還拒,也是周寒成教的。」

  張小川呵呵一笑,道:「你終於想通了。這些周寒成都沒說,是我們推測的。」

  正說著,服務員又把熱菜上了幾個。

  「大家先吃東西吧。」顏丹沉招呼道,「我可很餓了。」

  經她這麼一提,大家都發現自己的肚皮在呱呱叫。

  「光顧說話,竟然沒有餓的感覺了。」張小川笑道,「快吃吧,一會兒就涼了。」

  「如果崔嬰嬰不放過林利利,周寒成怎麼辦?」郝鄉鄉邊吃邊問。

  顏丹沉笑道:「周寒成不是會相面嗎?林利利是死是活只怕早就算準了。」

  「人算不如天算。我是說萬一。」郝鄉鄉辯道。

  「這個你得去問周寒成,反正我們不知道。」張小川回答。

  「對了,小川,周寒成有沒有說崔嬰嬰到底是什麼東西?」顏丹沉問。

  「說了。」張小川含糊不清地說,因為他正小心吃著桂魚。雖說刺少,也不能大意。

  「那是什麼啊,快說啊。」郝鄉鄉急不可耐。

  張小川咀嚼完食物,道:「他猜測崔嬰嬰是前世凶靈,至於跟北市到底有何怨恨,他也不清楚。」

  「那崔家夫人呢?」顏丹沉問。

  「一樣不知道。」張小川說,「不過他說能得凶靈投胎者,前世必然與她有莫大聯繫,崔夫人本身說不定就是一個凶靈。崔長生陰氣很重,男子中百無一人,正好適合與鬼婚配,借他微弱的陽氣催動鬼胎。如果陽氣過盛則達不到這個目的了。」

  「恰好崔家與賀家又是表親,找到崔長生正是一舉兩得。」顏丹沉接過他的話頭道,「她們利用杜離花迷惑賀紅雷,如果失敗還可以通過崔長生的關係達到目的。可惜孫小紅把兩個計劃都給她們粉碎了。」

  張小川點點頭。

  「那麼孫小紅呢?周寒成可有提及?」顏丹沉分析完又問。

  張小川道:「周寒成信中提到北市曾有過一戶人家,通曉奇門之術,後來家道沒落,沒了影蹤。孫小紅與那家是否有聯繫,咱們也只能猜測。」

  「十八年前康復醫院的大火是不是周寒成燒的?」顏丹沉又問。

  張小川搖搖頭,道:「不是。」

  「難道是孫小紅?」顏丹沉道。

  「啊,我早就猜到是她了。」郝鄉鄉在一邊插話,「孫小紅一定是位俠女!」她還比畫了兩下。

  「可是孫小紅為什麼不早點阻止她們?如果不讓崔嬰嬰生下來,那多好。」羅一超嘆息道。

  「崔家曾離開北市兩年,期間生下崔嬰嬰,孫小紅又怎麼知道。康家大媽曾陪崔夫人去看過孫小紅演出,崔夫人中途退場,如此看來,她們正是因這次演出才認識的。」張小川說完又嘆道,「周寒成信中所說有限,很多都只能從他的敘述中進行推測,別說你們,我也還有很多疑問。」

  ――「可是,為什麼要挑上我們?」

  ――「欠你的七十九條人命,我下輩子再還?」

  ――「原來是你!」

  ――程金定凄厲的慘叫還在耳邊迴響,她到底怎麼了?被崔嬰嬰吃了嗎?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要阻止崔嬰嬰,其他的倒是次要。」張小川道。

  大家想想也是。

  「所以先把肚子填飽,有精神晚上才好行動。」張小川大口大口吃著東西。

暮色降臨。

  這是最後一個晚上了,明天北大街工程就將以新方案開工。

  所有人心裡都有種莫名的興奮和忐忑。

  國強家屬院兒里依然保持著平時的作息,深夜后,幾乎所有窗戶里的燈光都已經熄滅。

  何平帶人守在國強外面。

  身邊有位下屬問他:「頭兒,你說那東西要是先在我們這邊出現該多好。」

  何平笑道:「我也巴望著能親手了結她,給劉隊和弟兄們報仇。」

  鳳凰大廈廢墟。

  清理工人早已經下班,或許都入了夢鄉。

  一個角落裡,有人正密切關注著工地上的動靜,大約脖子有點酸,他縮回頭來揉著頸項。

  「啪」有人拍了他的頭。

  「我說兄弟,用點兒心,別走神。」羅一超的聲音訓斥道。

  「顏姐,你說這東西真的那麼管用嗎?」郝鄉鄉攤開手掌,裡面有一小塊兒黃符一樣的東西。

  顏丹沉揮揮握著的手,道:「你可別弄丟了。小川的話難道你還不相信?」

  「郝警官,你們還相信這套?」金元的安保經理問。

  郝鄉鄉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崔嬰嬰一出現就給她帖上去。」郝鄉鄉跳躍著模擬了幾下。

  「只要今天晚上滅了崔嬰嬰,北市不再死人。」顏丹沉道,「小川去找馮市長說話就會有力得多。」

  「顏姐,明天我也要陪張隊到市裡去。」郝鄉鄉說,「那個不知死活的馮剛強,如果他還敢搬遷乾元觀,我先跟他拚命。」

  「鄉鄉,你說小川一個人在北大街那邊該不會有事吧!」顏丹沉心裡突然閃過一絲不安。

  「他會有什麼事?崔嬰嬰都怕他!再說他不是也有這個東西嗎?」郝鄉鄉晃晃手裡的東西。

  或許真是自己太敏感了!顏丹沉釋然地笑笑。

  2點,4點,6點,7點。

  天已經亮了。

  「頭兒,咱們白等了一晚上。」何平旁邊的.埋怨道,「看來被他們拿下了。」

  「被誰拿下還不都是一樣。」另外一個.說。

  如果真被拿下了,該打個電話來通知一聲啊,該不會是哪組想給大家一個驚喜吧。

  「先回局上匯合。」何平說。

  原來他不是第一個回.。郝鄉鄉和顏丹沉離得最近,已經先回來了。

  「怎麼,何平,你也沒有收穫?」郝鄉鄉笑著問。

  何平苦笑一下,正要開口說話,羅一超也到了。

  看他臉上的表情,大家已經清楚結果了。

  「這麼說,是在張隊那邊?」郝鄉鄉說。

  「小顏,快給張隊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何平道。

  昨天晚上大家都在自己負責的區域里集中精力監視,生怕錯過一絲風吹草動,連水都沒顧上喝一口,更別說打電話了。

  顏丹沉撥通了張小川的電話。

  「沒人接!」說完,她愣了片刻,呼地衝出去。

  何平心裡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大家快去北大街。」他喊道。

  北大街工地上晨霧仍未褪去。

  「施工重地,閑人免進」的牌子還豎在街邊。

  三兩個早到的工人已經準備在這裡開始他們新的生活。

  這一切都萌動著一種即將復工的喜悅。

  突然,呼呼幾輛警車停在街邊。

  上面衝下來一個步履蹣跚的女人,只見她跌跌撞撞在工地上亂跑,嘴裡焦急地喊著:「小川!小川!」

  幾位身穿警服的男女跟在她後面,也在四處找尋,有人在喊:「張隊!張隊!」

  工地上的人都詫異地看著這群闖入者。

  終於,在乾元觀大門口,那個瘋女人停止了呼喊。

  她獃獃地站著,一動也不動,剛才還神色慌張的臉一剎間沒了表情,只有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滴。

  她的喉嚨像被人掐住,啊啊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一位女警官跑過來,望了望觀裡面,一把抱住瘋女人,「哇」地哭了起來。

  其他人聞聲而到,男警官們撲撲地沖了進去。

  乾元觀大門對面的台階上,一個男子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匍匐著趴在那裡。

  他身邊,橫落著一把沾著血跡的刀子;他身下,畫著一副奇怪的鮮紅圖案;他的手腕上,鮮血已經凝結出一道傷疤;他的手心裡,緊緊拽著兩張黃色的紙片。

  「小川!」顏丹沉終於沖了進去,高大的門檻啪地把她拌倒。

  她爬起來,嘴角邊已經磕出血滴,她連伸手抹一下都沒有又向前衝去。

  「你們讓開!你們讓開!」她發瘋似的把何平、羅一超等人掀翻在地。

  若是平時,張小川一定會惱怒她沒有禮數。

  可是現在,張小川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顏丹沉俯下身,一把抱住張小川,柔聲道:「小川,你還記得七夕那天我問你要禮物嗎?你送了我一枚小玉佛,我送了你一道護身符。」

  ――小川,你帶著護身符,能保一生平安!

  ――丹沉,假如有一天我們兩個人必須死一個的話,我希望死的是我自己!

  ――七夕節不許說這種話!

  ――我說的是真心話,你信嗎?

  ――我不信!因為那種情況永遠不會發生。

  她邊說邊往自己脖子上摸:「啊,我的玉佛呢?」

  她隨即放下張小川,雙手在脖子上亂抓:「我的玉佛呢?我的玉佛呢?」

  慌亂中她始終沒想起張小川帶著資料回家那夜,脖子上一瞬而逝的清涼感覺!

  「小川,你的符還在嗎?」她緊張道,又抱起張小川,在他脖子上一陣亂摸。

  她伸手從口袋裡抖抖瑟瑟摸出那張小黃紙,柔聲道:「啊,我終於明白了,我們都被你騙了。」眼淚啪地滴在上面,一下就浸透了。

  突然,她呼地站起來,一把抓住旁邊的何平,厲聲道:「你到底給他說了什麼!」

  何平被她使勁搖晃著,哽咽著道:「我只交給了張隊一封信。」

  張小川隊長見信如晤:一別半月有餘,君當安好!

  想必事到今日,你已查出端倪,其中是非亦明白七八分。非是小老兒故做玄虛,實是事該如此,人力難變,若是那日由我親口說出,你未必肯信,你的上下未必肯信。只有親歷親為,才明白老朽所述事情。

  千年北州,地勢險遏,自古大凶之地。故前人修城築路,由高人指點,自成陣勢,壓制邪氣。所謂九宮十八廟者,多是前人在陣點上布局,仿如寫字作畫之鎮紙石。石若去,紙當飛。此宮廟歷經數百年而無一損,文革中卻幾乎悉數毀盡。今僅存乾元觀,勉強壓住北大街那片殘紙。老朽人微言輕,眼看千年古城就要毀於一旦,卻束手無策。

  十八年前,偶遇杜二小姐,方知已有惡靈作怪。后憶起崔家母子,大驚。此二人壽宴上竟能不懼老朽眼神,靈力著實非常。文革中乾元觀險被拆除,不知是否與此有關。無奈老朽光有慧眼,卻無一雙蓮花手,救不得眾生。幸有高人一把大火,化去北州苦厄。老朽歡喜,以為多年前家道沒落的前輩世家又有人仗義而出。不過今日之事,他卻未見出手。想來,即使沒有亡故,也在十八年前與惡靈爭鬥中元氣大傷,難以出手。老朽若貿然說出事件緣由,只怕亦會步其後塵。

  ……

  是月初六一見,你攢竹、印堂處隱隱有正氣湧出,已然驚訝,后仔細觀察,君應是公元一九七七年九月初九寅時出生,純陽之體。人之生時沒有相同,所謂相同蓋因時間精確不夠而致。我自相過李家女兒純陰之身,不敢再談相面,非得遇到純陽之身才敢開口。純陽之身百年難遇,本以為今生無望,誰料想得償所願。如此身體,百邪難侵,君之幸乎,君之不幸乎。

  ……

  要破崔家女兒,老朽有一偏方。你定會怨我早不說出,老朽並非敝屣自珍,不肯示人,實是此方大幹天和,以毒攻毒,難以治本。

  崔家女兒,純陰之體,幾世積怨。要化解怨恨,惟有純陽之人與其結成陰婚,陰陽交合,除盡怨恨,則其所控冤靈可得盡消。老朽附上你二人生辰八字兩張,合婚符一道。若以純陽之血繪出此符,手捏八字,當能合婚。合婚之地,須在乾元觀正殿石階陣點上,如是可使崔家女兒被鎮與此。合婚成功,則陰陽二人結為一體,萬世難得翻身。

  老朽痛泣,崔家女兒莫大冤屈,所殺之人必是前世或今生與她有過仇怨。奈何老朽力量輕微,無法化解,出此下策,實是萬不得已。施行與否,望君三思。

  再痛泣拜上

  周寒成公元二00二年八月

  數日後,顏丹沉已經逐漸平靜。她把張小川留給她那一小片兒符紙裝進一個素青錦囊,掛在胸口。有一件事情還沒來得及告訴小川,本想給他一個驚喜――自己已經懷孕了。

  收拾屋子的時候她看到張小川帶回來那幾本書。那是圖書館的,該去還了。

  顏丹沉驅車到了圖書館,把幾本書還給陸主任。正準備轉身回去,陸主任忽然驚道:「這本書怎麼被撕掉幾頁了?」

  張小川樓下的花園裡,一陣風吹過,草叢裡飄出幾頁紙。

  那是《北州逸事》第140到150頁――《解放初期的豪門悲劇》上面記載這這樣的故事――解放前,北市有一家旺族,方圓百里良天萬頃,鋪面無數,號稱半城。這家人雖然家資無數,卻宅心仁厚。如果遇到天災,種他家田的人可以減租甚至免租;若是田工奴僕家中遭遇人禍,還會出資幫助他們度過難關。

  解放后,這家人卻被當作地主資本家的典型,遭到了相當殘酷的鬥爭和迫害,一家數十口,老老小小無一人倖免。其時,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們說話。

  最慘的是他們家有個小媳婦,身懷六甲還被坐老虎凳,搞鴨子浮水。

  那時候,關押土豪劣紳的地方正是乾元觀。一日,那個小媳婦就快臨盆,卻是難產。她苦苦央求兩位看守大嬸救她母子性命,那兩個婦人卻熟視無睹,還踢了她幾腳。據那兩名婦人後來敘述,當時那女子恨恨地說,若得來世,當使你二人受盡冤屈,自相殘殺而死。

  后小媳婦自己艱難地往外爬,大概是想去找人接生。兩個婦人也懶得理她,任她爬出乾元觀。

  第二天,有人順著血跡在姑姑亭邊找到了那名小媳婦。卻早已經胎死腹中,一屍兩命。

  地上,用鮮血歪歪斜斜畫著一排字――北城此後,永無寧日;日弒一命,雞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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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鄉鄉念完,撲地丟到羅一超手裡,抓住張小川搖道:「張隊,快把那張拿出來看看。」

  張小川摸出另外那張照片,遞給她道:「早看過了,順看倒看、上看下看都是一團亂麻。」

  郝鄉鄉顯然不信,接過照片左右擺弄了一番,終於死心,懊惱道:「張隊,這張會不會是她精神病發作時胡亂畫的?」

  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句氣話而已。

  「還有一點很奇怪,孫小紅當年為什麼不直接把崔家母子的殺機告訴杜、程二人呢?」郝鄉鄉想了想,又問。

  「一個富家太太去殺兩個素不相識的唱戲女子?別說她們,之前給你說你會信嗎?」張小川反問,「孫小紅不是常人,而她們跟你我一樣。」

  郝鄉鄉想想也是。

  一番討論研究后,已經臨近中午時分。

  顏丹沉和郝鄉鄉死活要出院,張小川沒有辦法,只得同意。

  經昨天晚上那麼一折騰,再加上早飯也沒吃,張小川已經餓得肚皮帖著脊梁骨了。

  一行人趕緊找了個吃飯的地兒,一陣狼吞虎咽。

  「你慢點。」顏丹沉關心道,「小心噎著。」

  「張隊上輩子絕對是餓死鬼投胎。」郝鄉鄉笑道,「一看他那個吃相就知道。」

  張小川呵呵一笑:「上輩子是餓死鬼,這輩子就一定要做個漲死鬼。」

  「胡說些什麼呢!」顏丹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正說笑間,何平的手機響了。

  何平接完電話,欣喜地說:「張隊,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問。

  「周家阿姨又從鄉下老家搬走了,已經去了南市。」何平道。

  「切,這是什麼好消息。」郝鄉鄉哧道。

  「那麼說她肯定是與周寒成聯繫上了?」張小川喜道。

  何平點點頭,道:「即使沒有和周寒成聯繫上,也肯定是得到了新的暗示。大家還記得上次周寒成給她的留言吧。」

  張小川思考片刻,道:「這樣吧。何平,飯後你就帶人去南市,看能不能有什麼新發現。羅一超、鄉鄉和小顏留在醫院,防止大媽再出意外,有情況立即與我聯繫。我想去國強,找李芳父母再談談。」

  飯後,大家開始行動。張小川也驅車到了國強家屬院兒。

  剛到門口,就碰到李父李母急匆匆從裡面趕出來。

  「張隊長!」看到張小川,李母高興地喊道,「我們正打算去.找你。」

  「李芳給你們託夢了?」張小川驚問。

  李母坐在張小川旁邊點點頭,抹著眼淚道:「我那苦命的芳芳!」

  李父端了茶過來,罵道:「光知道哭,把事情給張隊長說啊。」

  又把茶水放到張小川面前,道:「張隊長,你喝水。」

  李母收起哭腔,道:「昨天晚上,我夢見芳芳跪在我面前,渾身上下血淋淋的,她哭著對我說,今天晚上會有人來取我們的性命,讓我們去找張隊長救命。」

  張小川一凜,杜離花帶的信果然是真的。

  「我原以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早上起來跟老頭子一說,誰知道他也做了同樣的夢。我們這才說去.找你。」李母繼續道。

  「她可曾說是誰,為什麼要來害你們?」張小川急問。

  「她剛說了兩個字就不見。我看她神色慌張,好象在下面受了很多罪,我的心都快碎了。」李母傷心道。

  「她說的什麼?」張小川問。

  「鬼胎。」李母道。

  鬼胎?這可是第一次聽說。

  「什麼意思?」張小川問。

  李母恍然大悟地喊道:「莫不是她?」

  「誰?」張小川疾問。

  李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娓娓道來:「芳芳從小身體就不好,大熱天都犯涼,我長年給她抓中藥進行調理。有幾回我在中藥房碰到崔長生也來抓藥。有一次我問他誰生病了,他說沒人生病,給妻子開點葯補補身子。那個時候他剛結婚沒多久,可我看他老抓菟絲子、首烏、阿膠等幾味葯。」

  「那些葯有什麼不對嗎?」張小川問。

  李母笑笑,道:「你沒經歷過當然不會知道,那些都是安胎補血的上品。」

  「啊。」張小川驚道,「你的意思是崔家夫人婚後不久就已經懷孕。」

  「有一次我無意中看見崔家夫人在屋子裡走動,那個身材絕對是有孕在身。」李母又道,「可是,她在這邊將近兩年,卻始終沒見她生產。老時間有個說法,這種孕期過長,不能按時生產的,是因為來投胎的鬼對人世間有莫大怨恨,不願意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來,俗稱鬼胎。」

  「崔嬰嬰正是這種鬼胎?」張小川道。

  李母點頭道:「那年,芳芳被詛咒后,我感到非常害怕,就帶她去看過相。看相的人見了芳芳,什麼都不說,只是搖頭。我那苦命的兒啊!」說著又抽泣起來。

  「可是崔嬰嬰為什麼要來害你們?」張小川問。

  李母嘆道:「鬼胎產下的孩子,對所有的人都充滿恨意,心眼小,一叮點小事就可能得罪她。母若其子,大進和崔長生共事多年,大家又是住在一個院子,什麼時候得罪了她們也說不定。我總算明白余師傅是怎麼死的了。」

  張小川不由想起余師傅對徒弟媳婦的埋怨,還有他闖到崔家看到崔夫人扎絹人的事,難道這也得罪了她們嗎?

  「根據我們的調查,李大雲師傅很可能也是崔嬰嬰殺的,難道他也得罪了她們嗎?」張小川忍不住問。

  「我兄弟也是遭了她的毒手?」李大進在旁邊驚問。

  張小川點點頭,道:「李師傅,你兄弟也和崔家有瓜葛?」

  李大進痛苦地說:「大雲真是死的冤枉啊!崔長生返回北市后,曾托我轉告大雲,願意重金聘他做專職司機。當時車隊不願意放人,大雲就回絕了他的邀請。想不到,二十年後,她們還耿耿於懷,害了大雲。」

  難怪當年她們會一次次上車想買走李大雲的命,二十年前未如意,二十年後終於稱了心。

  如果當初李大雲伸手接過了她們的買命錢,現在那輛惡鬼車的方向盤是不是就該由他來掌握?

  張小川腦子裡飛快轉了幾回,又道:「阿姨,剛才你說你們曾找過人給李芳相面,找的誰?」

  「周寒成周師傅。」李母道。

  「他?!」張小川驚道,「他不是經營喪葬用品的嗎?」

  「怎麼,你們認識?」李母道,「對啊,他家祖傳的那個生意,不過他家也一直精通相面,以前很出名的,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不做了。」

  希望這次何平能帶回周寒成的消息,張小川在心裡祈禱。

  「阿姨,難道李芳死的時候你們沒有過這樣的懷疑。」張小川問。

  李母苦著臉道:「我心裡也疑心過,可是這種事不能隨便說。俗話說隔牆有耳,民間就算知道誰生了鬼胎也只能把想法爛在肚子里,說出來就會遭殃。如今她既然找上我們了,也顧不得這些了。」

  張小川又問了些其他的事,大家拉拉家常,一個下午就混得差不多了。

  醫院那邊,郝鄉鄉正百無聊賴地繼續擺弄著那張照片。

  「顏姐,你那麼聰明,你看出什麼沒有?」郝鄉鄉問。

  顏丹沉也正盯著手裡的照片,聽郝鄉鄉這麼問,道:「恐怕愛因斯坦都不定看得明白。」

  羅一超輕輕從病房裡出來,道:「大媽睡著了,你們小聲點。」

  「何平這個時候該到南市了吧。」郝鄉鄉沖羅一超問。
 當國強家屬院兒亮起路燈的時候,張小川知道只剩下一天時間了。如果明天這個時候還沒有結果,乾元觀將實施搬遷,那麼一切真要遂崔嬰嬰的心愿了。

  此地不除,難遂心愿!

  這母子苦心經營二十多年的陷阱,就要有人跳下去了。

  「張隊長,大進,別聊了,來吃飯了。」李母已經做好了飯菜。

  這是張小川做.這些年來第一次在被害人家裡吃飯,但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呢?

  張小川坐上桌子,吃在嘴裡總覺得沒有滋味兒。

  「怎麼,不合口味?」李母看出張小川吃得心不在焉。

  張小川搖搖頭,連忙道:「不是,不是。在想點兒事。」

  李母放下碗筷,嘆息道:「張隊長,我們兩個老傢伙是生是死都不重要,要是連累了你,我們可真是罪過不輕啊。」

  張小川笑笑,道:「這是我份內的事,我只是盡到自己的責任而已。」

  「哎――」李父在一邊道,「現在的官老爺們幾個能做到份內的事?我看做得全是他媽份外的事!」

  正說話間,張小川的電話響了。

  「丹沉!我們也正在吃飯呢。」張小川沖電話那頭的人道,「大媽情況穩定,恢復得很好?那就好。你們好好看著她,今晚上可千萬別出什麼亂子。羅一超呢,叫他接下電話。」

  那頭的顏丹沉顯然已經把電話給了羅一超。

  「羅一超,你可給我聽好了,今天晚上你的責任重大。除了保護好大媽外,小顏和鄉鄉也要給我看好。對,對,多叫幾個兄弟過來。好了,就這樣了,你們先吃飯。」

  飯後,張小川想聯繫一下何平,電話撥了幾回卻沒撥通。

  想想之前何平已經打電話回來說到了南市,那麼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一時聯繫不上可能是手機信號不好罷。

  「張隊長,要不我們來殺一盤?」李母正在廚房收拾,李父從屋子裡拿出一副象棋道。

  張小川喜道:「好啊。」

  於是兩人就著茶几擺開陣勢撕殺起來。

  李母收拾完,擦著手出來道:「大進可好久沒和人下過了。」

  「你可別說,我這技術還一點沒有回潮。」李父笑道。

  李母隨後從屋裡拿出一個線團兒,坐在一邊織起了毛衣。

  三個人其樂融融,居然看不出有什麼陰霾。

  只是張小川會時不時抬起手腕,看看時間。

  時針終於指到了12點。

  楚河漢界也殺過好幾盤,張小川幾戰全負。

  這會不會是個不詳的預兆?

  「再來一盤。」李父興緻勃勃地說。

  「好冷!」李母突然站起來道,「大進,要不要我去給你拿件衣服?」

  「確實有點涼,把那件黑外套給我拿來吧,」李父道,「在過道上晾著。」

  李母放下毛線,打開房門。

  「啊――」,她驚叫一聲。

  隨著驚叫,屋裡的光線驟然暗下來。

  光線的變化讓張小川的眼睛有點不適應,眼前幾乎一片漆黑。

  他馬上站起來。

  突然,有人拉住他。

  「張隊長,你看――」是李父。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借著過道上映進來的光線,他漸漸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一個紅紗薄翼、水袖齊地的女子就半懸在他們的對面,臉上抹滿了白粉,一隻鮮紅的嘴唇與身上的衣服相得益彰,最可怕的是她的雙眼,明明沒有眼珠卻不停眨著。

  李母已經癱軟在地,驚恐望著那名女子,喉嚨里發著啊啊的顫聲。

  李父倒還沉得住氣,不過張小川感覺的到他拉自己衣服的手也在不斷抖動,竟然不知道收回去。

  「程金定,你終於來了!」張小川沉聲道。

  「既已經離去,為何又要回來,徒增加我的傷心。」她用懊惱的聲音說。

  張小川呆望著她,不知她這些話從何說起。

  只見她水袖輕甩,戚戚唱道:「沒來由遭刑憲受此大難,看起來老大爺不辨愚賢。」

  聲音凄涼動人,果真不負當年紅倌名伶的盛名!

  「在老戲園唱戲的就是你?」張小川問。

  紅衣女子沒有回答,卻道:「你知道嗎,這幾日,我一直跟在你的左右。」

  張小川一驚,隨即道:「那麼,想必事情的真相你全知道了。」

  「明白又怎樣,還不如糊塗的好。」紅衣女子陰慘慘地說,「可笑啊,可笑!日日跟在你身後,想加害於你,想不到――」

  「良善家為什麼反遭天譴,作惡的為什麼反增壽年!」她又唱道。

  唱畢,眼角居然垂下兩行紅淚!

  原來鬼也是有感情的!

  「不止你,杜二小姐也被騙了!」張小川道。

  「她?」紅衣女子哧道,「十八年了,還在怨恨我下毒害了她。你知道她曾答應過嫁給賀紅雷嗎?」

  張小川愕然,杜離花曾經準備嫁給賀紅雷?

  「條件是推掉乾元觀,只可惜卻被姐姐捷足先登。」紅衣女子道,「姐姐曾說過她是鬼迷心竅。只可惜我當時太糊塗,不知道姐姐的一片苦心。」

  「是崔嬰嬰利用了你們!」張小川面對這個作惡多端的鬼影竟然提不起恨意。

  「離花與我一樣命苦。」紅衣女子又恨恨道,「可是,為什麼要挑上我們!」

  張小川忽然想起劉笑遠,忙問:「劉笑遠現在在哪裡?」

  「他早已經不在了。」紅衣女子嘆道。

  「那晚上救我們的,難道,是你?」張小川驚問。

  ――張隊,就在你喊危險那一瞬間,我發現對面那名紅影子突然不見了。

  「是我。」紅衣女子道。

  張小川正要問她為什麼救自己,外面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當真是你。」

  屋內的紅衣女子聽到聲音,似乎非常害怕,身體已經在瑟瑟戰抖。

  外面的人沒有進來,只有聲音繼續喝道:「還不下手,難道要我教你嗎?」

  紅衣女子哀道:「他在這裡,我如何下得了手。」

  「那就先殺他。」外面的人已經惱怒。

  紅衣女子突然跪在地上,道:「求你放過我吧。」

  「哼!」外面的人怒道,「你是怕他?沒用的東西,你就不怕我嗎?」

  紅衣女子站起身來,恨恨地說:「好,我下手!」

  「糟了,鄉鄉,小川肯定有問題。」顏丹沉突然抓住郝鄉鄉的手說。

  「怎麼了?」昨晚上郝鄉鄉就沒睡好,現在已經在打瞌睡了。

  「你忘記昨天晚上小川一進來,她們就不見了嗎?」顏丹沉搖了搖郝鄉鄉,終於把瞌睡給她趕走。

  「是啊!」郝鄉鄉想想,驚道,「難道她們怕張隊?」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糟了!」顏丹沉緊張道。

  「糟什麼糟?那是好事啊!」郝鄉鄉歡喜地說。

  「今天晚上小川單獨行動,一定是有事發生。」顏丹沉擔心地說,「昨晚他曾下過樓,他又沒說下面發生過什麼。」

  「怎麼辦?」郝鄉鄉也意識到這是個問題。

  「我馬上給他打電話。」顏丹沉低頭摸著手機,就被郝鄉鄉推了一下。

  過道不遠處,一個白影子正緩緩走過來。哦,不,是飄過來。

  羅一超等人也注意到了,大家齊齊掏出搶,刷地指向那個影子。

  「咯咯――」白影子越來越近。一頭長發皮散在頭上,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大家不由地後退,已經退進了病房裡面。

  「啪――」終於有人開槍了。子彈穿過白影子的身體,就像穿過一層白霧。白影子一點反應也沒有。

  只見她突然揚起頭,甩開披散的頭髮。

  大家全都呆住了。有人的腿腳已經發軟,終於站不住,撲地坐到地上。

  不知是視死如歸,還是練大了膽子,病床上的康妻居然還能說話:「杜二小姐。」

  「我都成這樣了,想不到還有人認識我。」白影子吃吃地說。

  「你我有什麼仇怨,你要找上我?」康妻問。

  「你為何要泄露紅雷的事?」白影子嚯地跳起來,身體倒掛在空中,伸手掐住康妻的脖子,惡狠狠叫道,「你們這些騙子,一個個都要死在我手上。」

  康妻喉嚨被卡住,仍然吃力地擠出一句話:「害你的是,崔嬰嬰。」

  可惜太過含糊,白影子可能根本沒聽明白。

  就算聽明白了,她會信嗎?

  話音一落,紅衣女子伸出白森森的雙手,刷就向張小川撲來。

  張小川甚至聞到了她身上死亡的氣味。突然,她一折身居然朝屋外撲過去。

  「你敢。」小女孩的聲音驚道。

  「欠你的七十九條人命,我下輩子再還。」紅衣女子凄厲地叫道。

  「找死。」小女孩的聲音哧道。

  屋外幾陣陰風捲起,屋裡的張小川覺得冷得刺骨。

  「啊――」紅衣女子一聲慘叫,然後張小川聽到外面嗤嗤的噬咬聲。

  「原來是你!」這是張小川聽到紅衣女子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張小川呼地衝出屋子,空蕩蕩的過道里冷風激蕩,卻已經沒有剛才那種透骨涼。

  地上,一縷殘紅嗖地被風吹起,不知飛到了什麼地方。

  屋內的李母已經暈厥過去,李父嘴巴里正上牙打下牙。

  只顧著這邊,她們會不會去醫院?

  張小川趕緊撥了顏丹沉的電話,半天沒人接聽。

  糟糕!

  終於,電話那頭傳來顏丹沉哆嗦的聲音:「阿姨已經被害了。」

  張小川心裡一沉,到底還是讓她們得了手,到底自己還是輸了!

  可是,我能離開這個地方嗎?

  一輛警車給醫院送來兩位老病人。

  「小川。」顏丹沉已經聞訊趕來。

  「他們沒事。」張小川心情很糟,「就是受了驚嚇。」

  張小川把他們安頓好后,隨顏丹沉來到康妻的病房。

  幾位醫護人員正準備離去。

  「真的沒救了?」張小川仍不死心。

  醫生搖搖頭,嘆息著走了出去。

  病床上,康妻眼珠凸出,舌頭也露了出來。不過她臉上沒有以往死者那種恐懼,卻像蒙著一層微笑!死對她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只是該如何向家屬交代?

  床頭依然放著喝剩半碗的桂圓蓮子羹,只是永遠不會再有人來品嘗。

  一大群.竟然保護不了一名老婦。這還叫.嗎?

  張小川感到深深的自責。

  回到李父李母的病房,守著兩位老人,又是一夜未眠。

  張小川終於忍不住趴在長椅上打起了盹。

  「顏姐,你一直沒睡啊?」郝鄉鄉打著哈欠進了病房。

  顏丹沉抬起頭笑笑,眼裡布滿血絲。

  病床上李母已經醒來,愛憐地說:「張隊長真是好福氣!」

  顏丹沉不好意思地回答:「這幾天小川都沒好好休息過,我真擔心他。」

  「你還不是一樣。」郝鄉鄉道。

  幾個人的聲音雖然很小,還是驚醒了張小川。

  「啊,我怎麼睡著了!」張小川呼地翻起身,隨即看了看時間,「都已經快中午了。丹沉,你怎麼不叫我?」

  「我也睡著了,剛醒。」顏丹沉撒謊道。

  張小川起來整理整理,問:「羅一超他們都回去了?」

  郝鄉鄉點點頭,道:「天亮了才走的。」

  張小川急忙趕回.。在車庫停車的時候,他看到了何平的車。

  何平回來了!他心裡喜道。

  果然,他一進辦公室,何平就迎了過來。

  「張隊,我帶回了特大喜訊!」何平興奮地說。

  「快說,快說。」張小川一把拉住何平。

  「我見到周家阿姨了,你絕想不到她在哪裡。」何平道。

  「在哪裡?」張小川抑制不住心頭的歡喜。

  「她在林利利家。」何平道。

  「她家!」張小川驚道,「她和林利利什麼關係?」

  「林利利就是周寒成的小兒媳!」何平回答。

  張小川更加驚訝,以前只知道林利利夫家是富豪,卻沒想到過就是周家。沒有在林利利身上下工夫,看來是個錯誤。太出乎意料了,果然是喜訊。

  「你們見到周寒成了?」張小川疾問。

  何平搖頭道:「周寒成到底去了哪裡,她們都不肯說。看來他確實是不想趟這攤渾水。」

  「他沒有留下什麼話,或者什麼東西嗎?」張小川想起他離開北市時給自己留下的信札。

  何平從身上摸出一件東西,遞到張小川手裡,道:「這是他給你留下的信,說只有你才能看。」

  張小川急忙拆開信,越看臉色越白。

  「啪」,他收起信札,道,「我到辦公室仔細看看,你們不要來打擾我。」

  何平、羅一超守在在外面,等了將近三個小時。

  「何平,周老頭寫的什麼?張隊居然看了這麼久。」羅一超心裡像貓抓一樣。

  「我又沒看,怎麼知道。」何平道,「張隊總會給我們說的。」

  終於,張小川打開門,出來了。

  「何平,打電話讓鄉鄉、小顏都過來,醫院那邊不用擔心了。」張小川平靜地說,「大家先一起吃飯。今天晚上有重要行動。」

  「顏姐,何平回來啦!」郝鄉鄉接到電話高興地喊道,「他說張隊讓我們全都過去呢。」

  「真的!何平有沒有帶回好消息?」顏丹沉精神一振。

  郝鄉鄉邊接電話邊道:「沒有,何平讓我們先過去再說。」

  這個上午為了安慰康家阿姨的兒媳,顏丹沉、郝鄉鄉可真累得不行。

  康家兒媳的哭泣現在還迴響在耳邊――你們是怎麼做.的?

  真希望她能罵得更狠,越是罵得狠,郝鄉鄉、顏丹沉的心裡才會好受一點。

  現在心裡的陰鬱終於減輕了一些。

  「那咱們趕快過去!」顏丹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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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你的感覺 發表於 2006-3-18 13:46 | 只看該作者
好精彩的文章  讓我看得頭皮發麻  不過很上癮  題材不錯 懸疑類 外加恐嚇
樓主繼續發啊 等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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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壺清茶 發表於 2006-3-17 18:03 | 只看該作者
呵呵~~樓主辛苦了,這懸疑小說不錯,留著慢慢看,謝謝提供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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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17 14:51 | 只看該作者
張小川飛奔到電梯口。電梯在1樓。

  張小川心急如焚,使勁摁住下鍵,摁了好幾下,電梯還在1樓。

  張小川轉身從旁邊的步行樓梯撲撲往下沖。

  他的身影剛消失在樓梯口,上面顯示電梯已經到了3樓。

  張小川腦子一片混亂,心裡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劉笑遠的身影又浮現出來――笑遠,你可給我準備了位置,我是不是該來陪你說說話了。

  地上的磕磕碰碰已經沒有感覺,只知道離老戲園子越來越近,只知道前面那個白影子漸漸清晰。

  「你來了!」白影子依然低頭梳理。

  張小川的腳步驟然停滯。聽到她開口說話,心裡反而平靜下來。

  「二小姐?」張小川問。

  白影子未置可否,說:「感謝你沒有揭開老賀的事。」

  「僅僅為了感謝我?」面對著殺害於阿姨的仇人,張小川強壓住心裡的憤怒。

  白影子沒有理會,而是繼續說道:「老賀到死都不知道我接近他的真正目的,還一心一意念著我的好,是我對不住他。我不願意他死後還被人揭老底,有時候殺一兩個人也是逼不得已。」

  「你殺於再芬也是逼不得已?」張小川恨道。

  「出了門卻不殺人,我沒法交代。」白影子幽幽地說,「吳雁雄殺不得,只有殺於再芬。」

  吳雁雄殺不得,只有殺於再芬!於阿姨,原來你是以自己的性命換回了吳叔叔的命啊!

  「殺了這麼多人,仇早已經報了,你們還要做什麼?」張小川問。

  「李芳要我代她求你一件事兒,」白影子沒有回答,轉口說,「她父母明天晚上就要上惡鬼車了。」

  「要取誰的性命還不是你們說了算,我搭上幾條性命又何曾阻撓到你們半分。」張小川打斷她的話,悲憤地說。

  「只有你能幫她。」白影子道。

  張小川皺皺眉,正準備再問,無意中目光瞟到了康家所在的6樓。

  剛才還亮著燈的陽台上怎麼一片黑暗?

  張小川看了對面的白影子一眼,她依然低著頭。

  啊,糟糕!

  張小川撒腿就往回跑。

  身後,白影子抬起頭來,慘白的臉上滑過一絲奇怪的笑容。

  張小川腦子裡一片空白,所有的潛能在這一刻完全被發揮出來,就像一匹黑豹在夜色里飛奔。

  所幸這段路程很短,他的身影一會兒就出現在了電梯口。

  電梯在6樓。

  他的心情越發沉重,又調動全身的力氣啪啪啪衝進了樓梯。

  康家的門終於出現了,張小川噼里啪啦邊拍邊喊:「丹沉!鄉鄉!快開門!」

  裡面傳來人被掐住喉嚨時發出的嗝嗝聲,卻沒有人說話。

  張小川再次用手槍打開防盜門,然後啪地撞開裡面的木門。

  「嗖」地一股冷風迎面撲來,張小川不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

  裡面,顏丹沉、郝鄉鄉癱軟在客廳的角落,郝鄉鄉的手槍就落在她的面前。

  「張隊怎麼不接電話?」鳳凰那邊,白天忙碌的清理現場已經一片寂靜,羅一超帶著幾個人守在附近的街角。

  「頭兒,現在我們行動嗎?」旁邊有個.問。

  羅一超想了想,道:「好,悄悄接近他,注意不要驚擾他。」

  大家下了車,朝鳳凰大廈的廢墟緩緩逼近。

  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站在廢墟一角,目光獃滯地望著前方。

  「頭兒,他是從那裡冒出來的?」有人小聲地問。

  羅一超噓地制止了他說話,指指耳朵。問話之人仔細一聽,那名男子似乎在說著什麼。

  只聽他口中喃喃道:「事情已經辦完,怎麼還不來接我。」

  羅一超正在側耳細聽,旁邊有人輕輕推了他一下。

  他轉過頭,順著那位下屬手指的方向,他又看到了那輛4路車。

  4路車哧地停在鳳凰前面,剛才那名男子趕緊上了車。

  可是,車門卻沒有關上,好像還在等誰。

  羅一超心裡有些發麻,已經不自覺地舉起了槍。

  「今天不上來,明天總是要上來的。」車裡有人沖著羅一超等人隱藏的角落嘆息。

  車門終於關閉,嗖地衝進鳳凰廢墟中,消失在羅一超等人眼前。

  「丹沉!鄉鄉!」張小川一把抱住她們,焦急地呼喚。

  顏丹沉輕輕抬起手臂,指著客廳旁邊的卧室,嘴皮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話來。

  她們沒事!張小川心裡狂喜。

  卧室的門還在前後擺動,張小川放下她們,舉起槍,啪地撞開門,沖了進去。

  裡面,康妻口吐白沫躺在床上,兩隻腿若有若無地蹬兩下。

  凌晨2點,醫院急救室的門終於打開。

  「她怎麼樣?」張小川拉住急救醫生急切地問。

  「幸好送得及時,病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如果再遲幾分鐘,可能就沒救了。」醫生道,「不過由於嚴重窒息,其大腦、心臟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傷,需要住院觀察。」

  「阿姨沒事吧?」另外一處病房裡,顏丹沉和郝鄉鄉躺在病床上。張小川剛進來,顏丹沉就關切地問。

  張小川點點頭:「已經脫離危險了。這麼大歲數的人,經這樣一折騰,確實夠嗆。」

  「命總算還在,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顏丹沉嘆息道。

  「我下樓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小川問。

  ――張小川剛下樓不久。

  「鈴――」有人在摁過道上的鈴。

  郝鄉鄉正準備去開門,康妻居然從卧室里出來了。

  「阿姨,你還沒睡?我們吵著你了吧!」郝鄉鄉不好意思地說。

  康妻笑笑:「人老了啊。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著。」

  她說著摘下電子鑰匙,外面走廊上的防盜門啪地打開。

  「小川這麼快就回來了?」顏丹沉看看郝鄉鄉。

  「釘――」門鈴響了。

  康妻透過門孔,看了看,道:「是不是我眼神不好,怎麼沒有人啊?」

  「釘――」門鈴又響了。

  康妻打開房門,伸出頭去看了看,惱道:「沒人啊。門鈴是不是壞了。」

  說完啪地關上門。

  顏丹沉和郝鄉鄉在一邊目瞪口呆地看著康妻的舉動。

  因為她們明明看到一名紅衣女子牽著一個小女孩從門口進來,現在正木然站在客廳。

  康妻轉過身來,道:「不知道誰在搞惡作劇呢。你們先忙,我回房休息了。」

  說完就撲撲衝進了卧室,啪地把門關上。
「哧」,那名紅衣女子抬起頭來。

  顏丹沉呆若木雞地望著她,那隻眼睛,不就是昨晚上在金元看到的嗎!

  郝鄉鄉刷地把槍對著她們,手卻不住抖動,聲音也在打顫:「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紅衣女子返著死魚白的眼睛掃了她們一眼,沒有說話。

  她牽著的那個孩子甩開她的手,慢慢向陽台走了過來,一步步靠近顏丹沉和郝鄉鄉。

  「你別,別過來。」郝鄉鄉幾乎快絕望,「再過來,我,就開槍了。」

  小女孩嘿嘿地笑出聲來:「你放心,我若說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

  說罷,一下撥開臉兩側垂下的頭髮。

  「我條件反射就摳動手槍,誰知道手指一點力氣都沒有,手像僵住了一樣。」郝鄉鄉心有餘悸地描述道。

  「然後呢?」張小川急問。

  小女孩刷地撥開臉兩側垂下的頭髮,一張詭異的臉呈現在郝鄉鄉和顏丹沉面前。

  「啊」,顏丹沉一下攤倒在地。

  「啪」,郝鄉鄉的手槍掉落下來。

  「雖然聽人說過,但沒有親見,我絕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恐怖的臉。」顏丹沉提起來還驚魂未定,「原來最嚇人的不是鬼,而是走了形的人。」

  「嘿嘿。」小女孩又笑了笑,居然彎下腰來伸手摸了摸郝鄉鄉的臉,然後又在自己臉上比畫了幾下,「怎麼每個人的臉都不如我的好看。」

  郝鄉鄉幾乎暈厥。

  小女孩站起身,轉而向康妻的卧室走去。

  「既然已經看到我了,還躲什麼躲?」小女孩尖細的嗓音叫道,「要怪只怪自己命苦,偏偏和孫小紅那個賤貨勾勾搭搭。」

  卧室門撲地被彈開,小女孩拉著紅衣女子鑽了進去。

  「你們――」裡面傳來康妻哆嗦的聲音。

  「我當時幾乎沒有知覺,」郝鄉鄉道,「恍惚聽見卧室里傳出阿姨嗝嗝的聲音。」

  「後來聽到你的聲音,我真怕你進來會遭遇不測。不過你進來后,卧室里的聲音突然就停止了。」顏丹沉補充著。

  「當時我看到外面鐵門居然開著,心裡說不出有多急。」張小川嘆道,「幸好大家都沒事,不然――」

  「對了,張隊,阿姨似乎已經預感到晚上會出事,她把兒媳、孫子都送出去了。」郝鄉鄉突然道。

  「經鄉鄉這一提我也覺得奇怪。她說是給我們騰地兒,我看不盡然。」顏丹沉道。

  天亮后,張小川通知了康妻的家人。

  她兒媳、孫子都趕到了醫院,劫後餘生,一家人悲喜交集。

  張小川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家人又哭又笑,心頭稍微有一些寬慰,挽救了一個人的性命,說不定就是挽救了一家人的幸福。

  「我已經沒事了,別給大牛說,省得他擔心又跑回來。」病床上的康妻對兒媳說。

  康家媳婦點點頭。

  「把冬冬帶走,回去給我熬點湯。」康妻吩咐兒媳,「我有話給張隊長說。」

  康家媳婦含著淚花拉著冬冬離開了病房。

  「奶奶,您好好休息,我叫媽媽給您熬您最喜歡的桂圓蓮子羹。」冬冬到了門口,還回過頭喊道。

  康妻笑著點點頭:「冬冬真乖。快回去吧。」

  「阿姨,你兒媳真好。」張小川感慨地說。

  康妻笑笑,道:「張隊長,昨晚上要不是你,只怕我已經去會我們家老康了。」

  「大媽,你別這麼說,都怪我到你們家打亂了你們的生活。」張小川內疚地說。

  「你來不來,她們都會找上我的。」康妻嘆道。

  「你早就知道了?」張小川驚問。

  「你們第一次來調查崔家的事,我就知道我活不了幾天了。」康妻難過地說,「我只是擔心我的孫子和媳婦,所以那天你們一走,我就讓她回娘家去了。」

  張小川靜靜地聽著,他相信眼前這位老人心裡一定藏著許多驚人的秘密。

  「十八年前,京劇團接連死了兩個人,接著漆風死了,崔長生死了,老康死了,後來賀紅雷和孫小紅也死了。我以為我也會隨他們而去,誰知道卻活到了現在。」康妻緩緩道。

  等等,她怎麼知道程金定的死,連吳叔叔都是後來調查過程中才發現的。

  還有崔長生,別人都說他搬離了北市,她怎麼知道是死了?

  「你一定奇怪為什麼我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對吧?」康妻道。

  張小川點點頭,問:「你是怎麼知道程金定死訊的?」

  「她死的時候,老康就在現場。」康妻道。

  張小川驚呆了。

  「那天,孫小紅緊張地打電話過來,叫老康無論如何要把京劇團的程金定帶到南市去。老康到劇團,死拖硬拽才把程金定帶上車。他們的車在半路上不知怎麼出了故障,大家下車休息,司機在車上檢修。突然,車子一下開動,把當時正在車前的程金定砰就撞死了。這樣的事有一萬張嘴都說不清,老康只好把屍體拋到山崖下回來了。」康妻道。

  「這事孫小紅知道嗎?」張小川問。

  康妻搖頭道:「回來后老康不敢說實話,就對孫小紅說程金定已經在南市安頓好了。」

  「孫小紅什麼反應?」張小川問。

  「孫小紅沒說什麼,但是據老康講,她好象早已知道結果了。」康妻回答。

  「那崔長生呢,你怎麼知道他已經死了?」張小川問。

  「孫小紅告訴我們的。」康妻道,「漆風死後,孫小紅就過來警告過我們,要小心。過了幾天,孫小紅過來說,崔長生死了,要我們趕緊躲起來。」

  「她可曾說過他們是誰害死的?」張小川略有些興奮,查了這麼久終於快看到真相了。

  「孫小紅沒說,老康也沒告訴我,但我猜也猜得了七八分。」康妻恨恨地說,「昨天晚上她不是又來了么。」

  「崔嬰嬰!」張小川道。

  「還有程金定!」康妻道,「十八年前老康突然爆死,我還只是懷疑。昨天晚上程金定親自指著我說,十八年前的血債今天要還了,我才確信,老康一定是她們害死的。」

  「她們為什麼要殺其他人?」張小川問。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康妻道,「之前孫小紅已經在和崔長生密謀除掉崔家夫人,只是被她先下手了一步。」

  「啊!」張小川驚道。

  「孫小紅嫁給賀紅雷后,經常和崔長生接觸。崔長生本就對他妻女有所不滿,接觸到孫小紅后,他那種不滿愈加強烈,發展到後來甚至商量怎樣才能把她們母子除掉。」康妻道。

  「你怎麼知道的?」張小川問。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賀紅雷當年還在做副書記的時候就在貪污挪用公款,」康妻嘆道,「老康在這其中出過不少力,也得過一些好處。他們沒把老康當外人,我們家幾乎就是他們的大本營。」

  張小川看著眼前這位滿頭白髮,神色憔悴的老太太。她能把事情說出來,不知道經過了多大的內心掙扎,他實在不忍心再往她傷口上撒鹽:「其實我們已經知道。你放心,不必寫的我們盡量不寫進報告。」

  康妻掙扎著爬起來,拉住張小川的手道:「張隊長,真謝謝你了。」

  當初拿了多少,後來就得還多少!拿了錢的都已經遭了報應,妻子兒女十多年後還不得安身。如果當年他們能看到現在的結果,他們還願意那樣做嗎?

  「孫小紅可曾提起過杜離花的死因?」張小川問。

  康妻搖搖頭,道:「沒聽他們明說,不過有一次談話中好象提過。那次孫小紅惋惜地說杜二小姐可能沒救了。當時崔長生問她為什麼,她回答說藥方已經被換了。」

  難怪杜二小姐死了十八年還不相信是孫小紅毒死了她!

  原來毒死她的真是另有其人!

  「崔嬰嬰的母親呢,怎麼現在沒見過她?」這是張小川最大的疑問。

  「孫小紅死的頭天好象去過崔家,」康妻道,「後來孫小紅一死,崔家夫人也沒蹤影了。」

 出了病房,張小川覺得心情豁然開朗。

  似乎一切都要雲開霧散了。

  「張隊!張隊!」有人在喊,原來何平、羅一超等人也趕到醫院來了。

  張小川愉快地應了一聲,很久沒有這樣的心緒了。

  「聽說小顏和鄉鄉住進來了,大家都很擔心!」何平道。

  「走,去她們的病房。」張小川拉住何平道。

  「張隊,給你報告個事兒。」羅一超說,「昨天晚上,鳳凰大廈倒塌時裡面還有一個人。」

  「誰?」張小川問。

  「就是下令拆除樓頂亭子的副總。」羅一超回答。

  「啊,」聽完張小川的敘述,大家都很驚訝,特別是郝鄉鄉驚呼一聲。

  「這樣說來,杜離花真不是孫小紅毒死的,程金定也不可能。」何平分析道,「那麼就是崔嬰嬰母子了。」

  「可為什麼孫小紅當初要讓黃飛騙杜離花說她患的就是心臟病呢?」郝鄉鄉問。

  「那個時候,杜離花早已身中巨毒,身體實際狀況已經和心臟病人差不多,受不得刺激,與其讓她知道真相,還不如讓她繼續認為自己是心臟病。」何平有分析道,「其後,孫小紅肯定想要救她,只是崔家母子下手太快,沒給孫小紅救她的機會罷。」

  郝鄉鄉拍掌道:「有理!」

  「之後,程金定誤打誤撞把藥水拿到醫院去進行了檢查,正好崔家母子想對她下手,孫小紅本要救她一命,最終卻功虧一簣,反而讓程金定更加相信是孫小紅一手導演了杜離花和自己的死。」何平繼續分析道。

  張小川讚許地點點頭。何平平時候話不多,但他說的話基本上都是經典。

  「然後崔家母子開始幫助杜離花、程金定復仇,於是一切和孫小紅來往密切的人都成了她們下手的目標。」何平又道。

  「那麼孫小紅是清楚崔嬰嬰母子的陰謀的?」郝鄉鄉問。

  張小川點點頭,道:「的確如此。這樣看來,孫小紅利用賀紅雷的軟肋攀上賀家,她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賀家的錢,而是為了賀家的權。」

  「賀家的權?」郝鄉鄉不解地說。

  「你忘記賀冉的遺願了嗎?她到死都不忘保住乾元觀。而當年最有這個權利的正是賀紅雷。說不定當年市裡就有拆乾元觀的意見,後來被孫小紅阻止了。」張小川道,「還有,如果沒有書記夫人的身份,她能和市裡若干部門,能和崔長生混上關係嗎?」

  「可是崔家夫人為什麼不直接去攀上賀紅雷,而要煞費苦心導演杜離花和程金定的戲呢?」郝鄉鄉繼續問,「她們如此精心策劃,還不如孫小紅來得直接。」

  「肯定是有原因的,譬如杜、程二人的死會給她帶來某種幫助,或者某種好處。」張小川道,「只是目前還不清楚罷了。」

  「那崔長生和賀紅雷又怎麼成了表兄弟?」郝鄉鄉問,「好象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們的關係。」

  「人家本來就是表兄弟,說不定崔長生到國強就是賀紅雷老早安排好的一條渠道。賀紅雷要轉移資金,能把關係隨便告訴別人嗎?」何平笑道。

  「對啊,我傻啊!」郝鄉鄉一拍腦袋。

  「看來你是被嚇傻了!」張小川也笑道。

  「崔家夫人最後去了哪裡?」旁邊的顏丹沉聽到現在,終於開口。

  「康家大媽說孫小紅死前去過崔家,之前又曾商量過除掉崔家夫人,如此分析,崔家夫人多半喪生在她的手下了。」張小川回答。

  「要是孫小紅不死多好!」郝鄉鄉嘆息道,「上次聽何平說崔嬰嬰終於把孫小紅殺了,我還高興半天。」

  「這三個竇娥的關係總算理清楚了。崔嬰嬰可到現在都還領著杜二小姐和程金定作怪,她想要幹什麼?」羅一超插了一句。

  「她現在的首要目的就是拆除北大街,乾元觀。」張小川說著又拿處那張照片,「你們看,我終於看懂了這副符號的意思。」

  照片上,張小川已經用黑色筆把崔家飯廳里的符號勾畫了一遍。

  「這些是顏色較濃的線條,你們看出什麼來沒?」大家一起湊過來盯著照片看。

  「沒有啊。」郝鄉鄉趴著張小川的肩膀道。

  「我看出來了!」站在張小川前面的羅一超道,「是兩排潦草的字跡。」

  「我怎麼看不出來?」郝鄉鄉問。

  「這是倒著寫的,要倒著看才能看出來。」羅一超回答。

  郝鄉鄉刷地奪過照片,倒轉來一看,一字一字念道――此地不除,難遂心愿

  1980年12月24日 多雲轉小雨北河口,崔家嶄新的別墅;一個身穿白綢、目光獃滯、臉色煞白的女人端著一碗粘糊糊的鮮紅液體,慢慢從樓上下來,來到客廳靠窗的牆邊;突然,她跳起來,用手指蘸著液體嗖嗖在牆上畫著什麼;不對,她怎麼沒有落回地面,而是頭朝下,腳朝上,用一種奇怪的姿勢半跪在牆壁中間,胡亂畫著;一頭長發倒垂下來,隨著窗外吹進來的徐風左右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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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17 14:48 | 只看該作者
「顏姐走南闖北,見過的東西多了,有那麼兩處比較相似的也很正常嘛。」一邊郝鄉鄉解圍道。

  顏丹沉搖搖頭,道:「不對,好象就是這幾天見到過的,一時又想不起來。」

  「羅一超,你馬上聯繫一下鳳凰那邊,這個樓頂是誰設計的?」張小川吩咐。

  「恩。」羅一超立刻撥了電話,很快聯繫上了上午那名負責人。

  「是賀冉設計的。」羅一超報告,「大廈倒塌前已經被拆了。」

  「他們為什麼要拆?」張小川說,「再問問,誰讓拆的?什麼時候拆的?」

  羅一超又在電話里問了一陣,報告道:「賀冉遇害后,他們的一位副總就以亭子不吉利為由叫人拆了。」

  張小川點點頭,道:「鄉鄉,你記下來。完了羅一超再去調查一下,我覺得這個細節值得注意。這個問題先到這裡。羅一超,把鄉鄉拍的照片放出來。」

  羅一超又調出另外一個文件,幻燈布上出現了國強宿舍里拍下的照片。

  「大家看,這是崔家在國強的宿舍。」張小川指點道,「這是客廳,現在是那邊的雜物堆放間。下一張,對,就是這張,是崔長生寢室的門。門把上的灰塵很厚,應該有些年沒人進去過了。好,這張才是重點。大家看,這是在他們床頭髮現的奇怪符號。咋一看,似乎雜亂無章,是胡亂塗鴉,你們仔細看看,能看出點什麼。」

  大家緊盯著圖片,圖片中班駁的牆壁上一串張牙舞爪的暗紅符號。

  「羅一超,你說說。」張小川道。

  「我看不像是隨便亂畫的,」羅一超道,「一筆一畫疏密有致,章法嚴謹,我看倒像是一副書法作品。不過分辨不出寫的什麼。」

  張小川點點頭,道:「我也是這種想法。你們再看看下一副。」

  幻燈上又出現另外一串符號。

  「這是崔家的飯廳,牆上也有這麼一串符號,可是這串符號跟剛才那些好象有所不同。」張小川介紹道。

  羅一超點點頭。

  「大家怎麼看,都說說。」張小川抬抬手。

  「這串符號比剛才那副雜亂得多,根本看不出什麼東西來。」羅一超攤手道。

  張小川看看大家,其他人也是同樣的表情。

  「更為奇特的是,崔家後來在北河口的新家裡也有同樣的東西。」張小川說,「所以這些符號肯定有其特殊的含義。鄉鄉,你把照片給他們人手一份,大家多看看。古人不是說讀書千遍,其意自現嗎?咱們看它千遍,說不定也能看出玄機。」

  出了會議室,剛好經過劉笑遠的辦公室。

  張小川忍不住又推門進去,裡面依然是熟悉的老樣子。

  顏丹沉跟著走了進來,柔聲道:「怎麼,又想劉笑遠了?」

  張小川回頭看看顏丹沉,道:「我總覺得笑遠沒有離開,時常覺得他還坐在辦公室里。」

  「或許是你太想他了,產生了錯覺。」顏丹沉安慰道。

  張小川未置可否,伸手拿起桌子上那張《六月雪》的唱詞單,上面劉笑遠勾勒的筆跡依然鮮艷。

  「不對啊,」張小川突然觸電一樣道,「我明明記得昨天進來時這張東西是放在書架上的,今天怎麼會在桌子上?」

  顏丹沉也是一愣,道:「會不會是其他人進來過?」

  張小川聽畢馬上衝出辦公室,對外面的人喊道:「這兩天誰進過劉隊辦公室。」

  大家被他一吼,都放下手裡的事情愣愣望著他。

  沒有人進來過?那麼,是笑遠回來了!張小川心裡一陣激動。

  「走,去桃花山公墓。」張小川一把拉過顏丹沉。

  桃花山就在北河口外十幾公里處,因春來遍山桃花故得此名。

  此時,不僅桃花,連桃子都沒了蹤影,滿山破敗正好襯托出公墓的荒涼。

  幾座新建的墓碑上面排著那幾張熟悉的笑臉――張克徽、蘇煒、王青、劉笑遠。

  「兄弟們,我來看望你們了。」張小川依次給他們送上鮮花。

  來到劉笑遠墓前的時候,張小川默默肅立,身邊的顏丹沉也默然無語。

  「笑遠,你讓我走。最後我還是沒有做到。」張小川傷感地說,「本來想等案件水落石出再來向你賠罪。如今,我又食言了。」

  顏丹沉聽著聽著,眼裡已經淚花滾動。

  「我知道你一定聽得到。你丟不下工作,捨不得大家。昨晚上就是你救了我們吧。你不要擔心我。就算不要這條命,我也要與她們拼一拼。」張小川繼續道,「你記得在旁邊給我做個記號,到時候,我怕找不到你。」

  顏丹沉再也沉不住氣,抱住張小川失聲痛哭。

  「丹沉,這兩天你那麼專心,可看出了什麼?」回來的路上,張小川問顏丹沉。

  「你是說你帶回來的那幾本書?」顏丹沉問。

  張小川點點頭。

  突然,顏丹沉啊地叫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她驚喜地喊道,「剛才那個樓頂,我在書上看到過。」

  《北州古迹》第120頁――消失的姑姑亭「姑姑亭?」張小川看著這個題目問。

  顏丹沉翻到後面的彩頁,指著上面的照片道:「你看,是不是跟鳳凰大廈上面那個亭子很相似。」

  彩頁上從高處鳥瞰的那座碩大的十六角亭在陽光照耀下頗為壯觀。

  張小川仔細看了看,又想想之前看到的圖片,確實非常相似。

  「明末,北市出了一名舉人。他從小是由他姑姑撫養長大的,等他高中后,姑姑卻因病亡故。為紀念他姑姑,舉人出資修建了這座亭子。本名叫孤獨亭,以示他姑姑走後,他成了無親無故之人。後來大家都習慣叫它姑姑亭。」顏丹沉知道書上所載太為複雜,不如自己三言兩語來得快,「就是現在鳳凰大廈的位置,文革中被毀了。姑姑亭也是九宮十八廟之一。」

  「賀冉為什麼要建這座亭子?難道和乾元觀有什麼聯繫?」張小川納悶道,「羅一超說鳳凰大廈見到鬼影是在賀冉遇害以後,也就是亭子被拆除之後。」

  「那麼說崔嬰嬰很忌憚這座亭子!」顏丹沉和張小川不約而同道。

  「對。不僅如此,乾元觀也是這個道理。」張小川道,「我一直有這樣的懷疑,今天總算是完全明白了。」

  「難怪那些反對搬遷乾元觀的人會飛來橫禍。」顏丹沉道,「可是,李大雲、余師傅呢?他們好象跟那事完全沒沾邊。」

  「疑問還多。」張小川說,「十八年前崔家選擇住在這裡,之後賀冉重建姑姑亭,一直到昨晚大廈倒塌。一路上都是疑問。」

  顏丹沉搖搖頭,疑問確實太多了,腦袋想炸都想不明白。

  「不僅乾元觀,北大街那一片都有類似的作用。」張小川道,「我們早就注意到這些案件一直發生在北大街以南,有幾次似乎想越過北大街那條線,但始終沒有成功。」

  「難道北大街、乾元觀還發生過書上沒有記載的事情嗎?」顏丹沉翻著那幾本書。

  「丹沉,這次又要你出馬了。」張小川道,「圖書館那邊應該有對這片歷史比較了解的人,你去走訪走訪他們。給鄉鄉說過一回,她又總沒有時間。」
北市圖書館內非常冷清,現在電子書籍的快速發展使以前門庭若市的熱鬧一去不返,北市圖書館也在籌劃著搞一座電子圖書館。

  陸主任對顏丹沉的到來頗有些意外。她當然認識這位筆鋒犀利的名記者,一度以為顏丹沉是來對電子圖書館的籌劃做報道的。

  之前以做報道為借口訪問劉阿姨的經歷使顏丹沉有個一項新本事,隨口就胡謅了一個理由,說要做一期有關老北市的報道。

  陸主任有些自豪地說:「我在北市呆了一輩子,說起老北市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顏丹沉喜道:「那你能說說姑姑亭,還有北大街的乾元觀嗎?」

  陸主任馬上滔滔不絕地講述開來,並且是從幾百年前講起。

  顏丹沉聽了半天,無非都是書上那些東西。

  「鈴――」有人給張小川打電話。

  「誰?李力!什麼?哦,我知道了。」張小川接完電話,臉色變得很差。

  「張隊,怎麼了?」羅一超問。

  「城規局就北大街改造向市裡呈報了新方案,已經通過了。北大街兩天後復工。」張小川黯然道。

  「那麼賀冉的計劃就全部落空了?」何平驚道。

  「他們怎麼能這樣,接手了鳳凰的資產,卻違背她的遺願。」郝鄉鄉不平道。

  「賀冉人都死了,誰還在乎她的意見。」羅一超嘆道。

  「去找馮剛強問問。」郝鄉鄉建議道。

  「怎麼問?擅自修改方案的賀冉死了,她手下設計新方案的工程人員死了,連反對搬遷的聶工也死了。你叫他們不要搬遷乾元觀?他們現在是恨不得今天就開工。」張小川道,「所有的跡象都表明按照原方案開工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你去怎麼說?」

  「陸主任,近幾十年有沒有什麼重大事件發生?」顏丹沉知道打斷別人的講話很不禮貌,但是也顧不了許多。

  陸主任倒沒有不悅,想了想,道:「近幾十年?好象只有文革中遭到過破壞。」

  「那你說說文革中的事吧。」顏丹沉想起書上關於文革期間的記載比較簡略。

  陸主任痛心地說:「文革時期號稱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姑姑亭因此被毀。那真是北市文化史上的恥辱啊,幾百年的祖宗遺產噼里啪啦就被大火燒成了灰。之後他們著手開拆乾元觀,都拆到一半了,有人向省里作了反映,正好省里某位領導參觀過乾元觀,這才保住了這座數百年歷史的古迹。」

  「拆燒過程中有沒有比較奇特的事發生。」顏丹沉問,「比如有沒有人死亡?」

  陸主任嘆息道:「那個混亂的年代,天天都有人被殺或者自殺,就算死過三五個人也沒人注意。誰還管這些。」

  「文革過後呢,乾元觀有沒有發生過怪事?」顏丹沉又問。

  「之後乾元觀倒是一直平靜。」陸主任又不滿地說,「不過最近聽說又要搬遷。說是原樣搬遷。狗屁!搬都搬走了,還是原來的乾元觀嗎!」

  「聽說市裡不少人都反對搬遷。」顏丹沉道。

  「反對也沒用。一切為經濟讓道,現在發展經濟才是首要任務啊。」陸主任語氣中不難聽出嘲諷之意。

  「你還記得北市康復醫院嗎?就是金元購物中心的前身。」顏丹沉想起了金元,心中一動。

  「當然記得。」陸主任點頭道,「十八年前一場大火燒沒了。」

  「你對它了解嗎?」顏丹沉問。

  陸主任搖頭道:「那種地方,沒事誰想去。不了解,不了解。」

  「就剩兩天時間了。這兩天,就算不睡覺也要給我撐下來。我們必須在這兩天內找出足夠的理由來改變市裡的決定。」張小川開始安排晚上的行動,「何平,你帶人去金元,同時你手下安排兩個人去國強;羅一超,你帶人去鳳凰;鄉鄉跟我去北大街。」

  「顏姐呢?」郝鄉鄉問。

  「她還在圖書館,應該回來了。她也在我們這組。」張小川道。

  完了,張小川又補充道:「記住,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陸主任,佔用你下班的時間,真的很抱歉。」顏丹沉握住陸主任的手感謝道。

  「沒什麼,就當你陪我說話吧。這些話,平時我想說還沒有人願意聽呢。」陸主任笑道。

  入夜,顏丹沉也趕了過來。張小川在康家搭建瞭望遠鏡,正好可以把北大街工地盡收眼底。康家非常配合他們的工作,也省得張小川這樣解釋那樣解釋。

  華燈初上,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燈火通明中。

  北大街這片略顯冷清,不過或許是因為即將復工,似乎也透著蠢蠢欲動的氣息。

  張小川仔細觀察著工地,從老戲園到乾元觀。

  忽然,他發現北大街那幾串燈光似乎組成一副奇特的圖案。

  對了,白天從這裡望下去就隱約覺得似曾相識。

  「鄉鄉,快把照片拿出來!」張小川喊道。

  「照片?」郝鄉鄉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從包里摸出了國強宿舍拍的照片。

  張小川接過照片,飛快地找出一張,仔細看看,又看看樓下。

  「原來畫的就是這裡!」他興奮地說。

  郝鄉鄉和顏丹沉馬上湊過頭來,看了半天,道:「我怎麼沒看出來。」

  「你們看這裡,這裡。」張小川指著照片說,「這幾筆是不是顏色比其他的要淺;你們再看看樓下,是不是正好是和這幾筆的位置一樣。」

  顏丹沉用手在照片上沿著張小川指點的那幾條紅線走了一遍,又伸過頭看看底下北大街周圍幾條街道的燈光,驚道:「確實一樣!」

  「崔家為什麼要把這些街道畫在家裡?」郝鄉鄉問。

  「還有些顏色較深的似乎是後來補上去的。你們看出畫的什麼了嗎?」張小川道,「還有卧室那張照片,上面的符號是什麼意思?這肯定就是答案。」

  「可惜看不出來。」郝鄉鄉沮喪地說。

  「今天看不出來不等於明天也看不出來,還有兩天時間嘛。」張小川安慰道。

  「張隊長,你們喝水。」康妻居然殷勤地端了幾倍茶出來。

  「謝謝阿姨。」郝鄉鄉接過來道。

  「你們忙啊,我先進去休息了。」康妻說。

  時間一分分過去,張小川聯繫過何平、羅一超,一切正常。

  難道這將是一個沒有收穫的夜晚嗎?不會的,崔嬰嬰一定會出來的。冬冬不是說多次看到過她出現在北大街嗎!

  顏丹沉正湊在望遠鏡前觀察。

  「啊――」她喚了一聲,轉過頭來,手哆哆嗦嗦指著下面。

  張小川馬上搶過望遠鏡――老戲園子,一個白衣白裙的女子正坐在金魚池舊址邊,梳理著一頭長發。

  「是她!」張小川脫口而出。

  「你們在這裡繼續監視,我下去看看。」他說罷丟下望遠鏡,就要向外跑。

  顏丹沉一把拉住他:「你去做什麼?」

  「我要去會會她。」張小川道。

  「就算見到她你又能如何?」顏丹沉道。

  張小川轉身擁了一下顏丹沉,道:「我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明白真相就永遠不知道如何對付她們。如果我不在了,我也能託夢告訴你們。」

  旁邊的郝鄉鄉獃獃地看著他倆,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我也去。」顏丹沉道。

  「你們就在這裡保護大媽,這是你們的責任。」張小川用不可抗拒的語氣說。

  顏丹沉鬆開手,目光瀅瀅看著張小川跑出屋子,砰地帶上房門,消失在眼前。

  她一下子抱住郝鄉鄉,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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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17 14:47 | 只看該作者
「你上廁所回來還聽到什麼沒有?」何平問那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道:「回來時我走得急,經過這裡好象聽到一種哧哧的撕扯聲。當時有點害怕,我趕緊回屋了。」

  「誰住在他隔壁?」何平問。

  「我。」一名婦女站出來輕聲道。

  何平看了看她,道:「昨天晚上你聽到什麼響動了嗎?」

  婦女緊張地擺手道:「沒有,我什麼都沒聽見。」

  不自然的表情自然逃不過何平的眼睛。

  何平沉聲道:「大嫂,請配合我們的調查。連上廁所的人都聽到了,你就在余師傅隔壁,你怎麼什麼都沒聽到?萬一你隱瞞的正好是犯罪過程中最重要的細節,你可要承擔責任。」

  那名婦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諾了半天,像是在做思想鬥爭。

  「我說霍嫂,你聽到什麼就直說吧,扭捏個啥?」旁邊有人表示不滿,看來好奇心對每個人而言都是一樣的。

  被叫做霍嫂的婦女張了張嘴,終於鼓起勇氣道:「剛才劉三不是說了上半句嗎,我剛好聽到下半句。可是為什麼我聽得到,劉三卻沒聽到呢?」

  ――「你怎麼還活著?」

  ――「我十八年前就已經死過一回了。」

  ――「你,敢把我怎麼樣?」

  ――「十八年前我說你活不過七十一歲,你可知道為什麼?因為要你命的正是我。」

  「然後,我聽到一種小孩子嘿嘿的笑聲。」那名婦女臉色越發難看,「還有就是劉三剛才說的哧哧聲。我當時在被窩裡,嚇得直哆嗦。」

  「最近有個變態殺人狂,流竄做案。大家要加強戒心,千萬別讓陌生人隨便進咱們這個院兒。不過也請大家放心,我們已經追查了好幾天,這兩天就要捉拿歸案了。」何平不希望這事給大家的生活帶來太大的影響,安撫道。

  幸好這位鄰居當時未曾採取其他行動,雖然顯得人情味淡了些,畢竟沒有冤枉送命。何平嘆息。

  「早上,我第一個來敲余師傅的門,發現他的門沒有關死,我打開就看到了這個情景。」霍嫂指著屋子裡的狀況道。

  「不礙事,小孩子嘛,喜歡胡鬧。冬冬很可愛。」郝鄉鄉笑道。

  康妻尷尬地笑了笑,喊道:「冬冬他媽,來把孩子帶走。」

  康家兒媳趕緊出來拉走了小男孩。

  「大媽,聽說以前孫小紅和崔長生也接觸很多,你對她了解多少?」張小川轉口問。

  康妻遲疑著回答:「她啊,也沒什麼了解。」

  張小川看出康妻心存疑慮,連忙寬慰道:「你放心,我們的目標是崔家,至於涉及到其他人,都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們也不會在上面做文章。」

  郝鄉鄉也補充到:「我們只負責刑事案件,經偵隊沒有牽扯其中。」

  這已經很明白地告訴她:我們早就知道康建當年的事,只是不想過問罷了。

  康妻挪了挪身子,乾咳兩聲道:「你們喝水,喝水。」

  「孫小紅除了和崔長生接觸較多,和康行長好象也往來頻繁吧?」張小川問。

  康妻顯然領會了張小川的意思,也不再遮遮掩掩:「工作上的事情,老康比我清楚。你們也知道,老康他已經――」

  「你記得些什麼,就說什麼?」張小川道。

  「孫小紅找老康,多是為資金上的事。那些年北市財政收入少,行政資金有時候都得不到保障。孫小紅就為這事經常來找老康。」康妻道,「老康礙著賀書記的面子,倒也行了不少方便。」

  「孫小紅找康行長僅僅為這事兒?」張小川問。

  「哦,有一次財政帳戶上錢不夠,孫小紅又催得緊,老康沒辦法還是找崔長生借的錢。」康妻又道。

  「崔長生這麼慷慨?」郝鄉鄉插嘴問。

  「聽老康說,開始他也不太願意,後來聽說是孫小紅急用,才肯借的。」康妻回答。

  「崔長生和孫小紅關係好到這個地步?」張小川當然記得聽別人說過二人關係曖昧,他當時就有些懷疑,如今正好證實一下。

  「孫小紅救過崔長生的命,他怎麼不肯?」康妻道。

  孫小紅居然救過崔長生的命?這可是第一次聽說。

  「怎麼回事?」張小川急問。

  「就是在京劇團死了人不久,有一回崔長生突然在家犯病,孫小紅剛好過去找他,就救了他一命。正好我在那個醫院住院,聽到了這件事。」康妻道。

  「崔長生有什麼病?」張小川馬上追問。

  「心臟病!」康妻回答。

  杜離花有心臟病,崔長生也有心臟病,這僅僅是巧合嗎?

  如果不是巧合,那又如何解釋呢?

  杜離花的心臟病是孫小紅下毒,崔長生呢?如果也是孫小紅,那麼她就不應該救他。如果不是孫小紅,又會是誰?

  「他妻子呢,沒叫人救他?」郝鄉鄉插道。

  康妻搖搖頭,道:「這個就不清楚了。我總覺得他夫人腦子有問題,或許不知道叫人來救吧。」

  郝鄉鄉看看張小川,也是一臉不相信。

  「孫小紅和崔長生的妻子關係如何?」張小川道。

  「崔家夫人很少外出走動,不清楚孫小紅和她的關係。」康妻道,「對了,有一次孫小紅在我們家,曾當著崔長生的面罵他夫人是老妖精。」

  「崔長生什麼反應?」張小川問。

  「我記得崔長生不僅沒有生氣,好象還頗以為然。」康妻道。

  「崔長生怎麼會這樣?」郝鄉鄉問。

  「所以後來我看到他們兩口子分室而居,就猜想他們多半不合。」康妻又說明道,「崔長生肯定是有錢了就嫌棄糟糠妻子,何況崔家夫人不僅是啞巴,神智好象也有問題。」

  那當年如何要娶她?看來,其中必然還有秘密。

  「還有一點,我從沒聽他女兒叫過他爸爸。」康妻忽然說。

  難道,崔嬰嬰不是崔長生的女兒?張小川大膽地假設。

  「啊!」郝鄉鄉驚訝地問,「他們家人怎麼都那麼古怪?」

  「我也覺得奇怪啊。」康妻道,「比如那次崔長生因心臟病被急送去搶救,聽說一直是孫小紅在照顧。從頭到了,他妻子女兒連醫院都沒踏進一步。家庭關係處到那個地步,還叫一個家嗎?」

  「你可曾聽崔長生抱怨過她們?」郝鄉鄉問。

  「崔長生好象很怕她們母子,當著她們的面大氣都不敢出。」康妻回答,「只有在我們家,才敢說幾句氣話。」

  如此說來,崔長生是沒有膽子主動和妻子分居的,那麼――「他怎麼抱怨的?」張小川接著問。
「原話記不得了,反正意思就是他在家伺候著兩個瘋子。」康妻道。

  那麼,當初他當眾扇崔嬰嬰一巴掌,然後送她去精神病院的事也可能另有隱情,張小川想。

  中午,晴轉陰,風力5級。

  外面略有些悶熱,市.會議室里卻透露出陣陣清涼。

  空調效果真好啊!

  張小川已經聽完了何平、羅一超的情況彙報。

  「鄉鄉,把我們那邊的情況給大家說一下。」張小川安排道。

  郝鄉鄉點點頭,拿起整理過的筆錄,正待發言。

  門哧溜給推開了,顏丹沉撲撲跑了進來,道:「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張小川搖搖頭,看來讓她在家好好休息的意圖又落空了。

  張小川示意她坐下,又對郝鄉鄉說:「開始吧。」

  郝鄉鄉把訪問的內容較為詳細地描述了一遍,又分析道:「據此,我做個大膽的猜測,以前我們知道的真相中有很大一部分將被推翻。」

  「你的意思是崔長生很可能不是孫小紅害死的,而是崔嬰嬰母子?」何平第一個發表意見。

  郝鄉鄉點點頭,道:「當年孫小紅和崔長生的關係不止金錢那麼簡單,多半還有更深的意思。」

  「賀紅雷等人的死怎麼解釋?」何平再問。

  郝鄉鄉看了看張小川道:「單單是杜離花、程金定,還可以理解為報仇;可是攪上崔嬰嬰之後,我懷疑目的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如果你的假設成立,那麼她和孫小紅之間就不存在滅門之恨。她千方百計幫助杜、程二人復仇,目的是什麼?」何平說。

  郝鄉鄉搖搖頭,道:「現在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到她這麼做的目的。」

  「可是崔嬰嬰的母親呢,她去哪裡了?」何平又問。

  郝鄉鄉聳聳肩,道:「無可奉告。」

  「張隊,昨晚你是怎麼發現有危險的?這個問題我已經憋了一整天了。」羅一超半天沒開口,現在終於說話。

  張小川抬起手腕,亮了亮手錶,道:「多虧了它。」

  「手錶?」大家都驚訝地說。

  張小川笑笑,道:「或許是我不該死,在那種情況下居然鬼使神差地想起看時間。第二次,通過表面上的倒影,我正好看到鳳凰大廈的上幾層在逐漸傾斜,當時真以為跑不掉了。只可惜,他們――」他想起了犧牲的兩個兄弟,黯然地搖搖頭。

  大家一陣唏噓,既感嘆他們的幸運,又感傷犧牲的戰友。特別是顏丹沉,淚水已經奪眶而出。早上她在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已經嚇得半死,拜了一萬個阿彌陀佛。

  其實,幸與不幸,相差的也就是那麼一秒半秒之間。

  「真是多虧了你那雙手,要不是你拉我,或許我仍然躲不過。」羅一超感嘆道。

  張小川抬起頭,愕然望著羅一超。

  羅一超看著張小川奇怪的目光,以為自己哪裡沒對,居然伸手摸了摸頭臉。

  「那是誰救了你們?」大家都驚奇得不行。

  張小川搖搖頭,羅一超也搖搖頭。

  「既然有人肯出手救咱們,總不會是壞事。」張小川隨即道,「希望越來越大了。」

  「小川,上午你們走訪的是康建的妻子?」顏丹沉擦去眼角的淚水,問。

  張小川點點頭。

  「我覺得咱們該去保護她,」顏丹沉道,「不能再讓余師傅的悲劇重演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張小川擊桌而嘆,「每次我去走訪當事人,都有點膽戰心驚,生怕我的出現會給他們帶來厄運。經過這麼幾次,我可真是怕了。」

  眼前,又浮現出袁先生不滿的質問:你到底是在救人還是害人?

  暫時不想這些,一想就頭疼!

  張小川趕緊道:「羅一超,你不是從鳳凰那邊帶了大樓平面圖回來嗎?給大家看看。還有鄉鄉,把國強拍的照片也拿出來,大家研究研究。」

  電腦打開,幻燈播放器擺出來,幻燈布拉下來,一會兒,一副清晰的建築平面圖呈現在眾人眼前。

  「據鳳凰集團的人說,該大廈是優良工程,絕不會存在工程上的問題。」羅一超走到幻燈片前介紹道,「雖然只有五層,但以鳳凰多年設計、建築的實力,整座大樓設計得相當不俗。大家先看看平面圖,我再播放實景圖片。」

  張小川一邊看著幻燈,一邊把玩著國強那邊的照片。

  大家盯著幻燈看了半天,沒看出個什麼名堂。

  「放放大樓的實景圖吧。」張小川道。

  羅一超點點頭,一會兒幻燈片上出現了大廈的正面實景,側面實景,鳥瞰實景。

  「等等,」顏丹沉突然喊道,「就是這張,先別動。」

  大家看看顏丹沉,又看看圖片。這是鳳凰大廈的鳥瞰實景,樓頂上,用琉璃瓦鋪了一個很大的亭子一樣的古怪東西。

  「好象在哪兒見過。」顏丹沉自言自語道,「是在哪兒呢?」

  想了半天,似乎也沒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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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冒號 發表於 2006-3-17 14:45 | 只看該作者
國強家屬大院兒,一大群人圍在2號樓8號門口。

  裡面,余師傅靜靜躺在椅子上,瞪大了眼睛。

  「真可憐啊。」

  「他兒女也很少回來。」

  「余師傅平時對人多和氣啊,想不到――」

  鄰居們都在議論紛紛。

  「你們最後見到他是在什麼時候?」何平問。

  「昨天晚上八點多我還在院子里見過他。」有人說。

  「九點過的時候我還看見他在洗碗呢。」又人人說。

  「昨天夜裡我起來上廁所,聽到余師傅在和誰爭吵。」有個中年男子說。

  何平馬上叫住他:「等等,昨天夜裡大概幾點的時候?」

  「可能一兩點吧。我當時沒看時間。」中年男子回答。

  「你聽見他在和誰爭吵?」何平馬上問。

  「不知道。當時借著走廊里的燈光,我看到窗子上余師傅身影起伏,好象爭吵得很激烈。不過只看到一個投影。」中年男子又道。

  「當時門窗都關著?」何平問。

  「對。」中年男子回答。

  「他平時有過這樣的情況嗎?」何平又問。

  「余師傅待人和善,平時幾乎沒和誰吵過嘴。」中年男子道。

  「那你聽見另一個人的聲音了嗎?」何平繼續問。

  中年男子搖搖頭,道:「沒有。」

  「那你怎麼肯定余師傅是在和別人爭吵?」何平問。

  「我看見余師傅拐杖都舉起來了,到處亂揮,」中年男子說,「他平時不怎麼用拐杖的。」

  「余師傅在吵些什麼?」何平隨即問。

  「我恍惚聽到他驚訝地說,」中年男子學著很驚奇的口吻道,「你怎麼還活著?」

  何平聽著中年男子的描述,看著椅子上的余師傅,他那兩隻怎麼也閉不上的眼睛里至今還顯露著驚奇。

  「後來又聽他訓斥著誰,」中年男子轉用一種訓斥人的口氣模仿道,「你敢把我怎麼樣!」

  「把那幾個人給我找來,我問問他們。」羅一超對那名負責人說。

  一會兒,該名負責人找來一男一女。

  「找到兩個,還有幾個不在這裡。」該負責人說。

  「說說你們近幾天在大樓見過的怪事。」羅一超對他們說。

  那兩個人對望了一下,男的先道:「前天晚上我加班,走的很晚。路過賀董的辦公室時,我隱約聽到裡面有什麼聲音。我好奇地透過門逢偷偷一看,當時把我嚇個半死。」

  該男子心有餘悸繼續道:「我看到有個紅衣女子背對著我,坐在賀董的沙發椅上。當時我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再看時,那個背影已經沒有了。」

  「就看到一次?」羅一超問。

  「我就看到一次,還有別人也看到過。」該男子回答。

  「你呢,也看到過嗎?」羅一超問那名女子。

  那女子點點頭,馬上又搖搖頭,道:「那天我上完洗手間,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晃眼看到有個位置里有什麼白色的東西晃動。我躡手躡腳過去拉開門,原來不知道是誰在牆上粘了個絹人。」

  「也是晚上?」羅一超問。

  女子點點頭,道:「以後我再不敢加夜班了。」

  羅一超想了想,又問那名負責人:「你們這個大廈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比如設計上,布局上。」

  該負責人道:「你等等,我去找找工程部門,看還能不能找到設計圖。」

  「大媽,你對崔長生還有印象嗎?」張小川問。

  康妻聽到這個名字,愣了片刻,才道:「還記得。十幾年沒聽誰說過他了,他犯事兒了?」

  張小川點點頭,道:「我們在調查他的一些情況。聽說以前他在北市時,和康行長關係不錯,是嗎?」

  康妻略顯緊張,道:「關係一般,都是平常的你來我往。」

  這樣看來,當年康建在崔長生和賀紅雷的交易中確實出過不少力,他妻子也一定知道其中的情況。

  「我們就是想了解一些崔長生生活上的事情,沒什麼。」張小川給她暗示道。案件還沒水落石出,還是不要刺激她。

  康妻點點頭,緊張的情緒稍微緩解了一些。

  「你知道崔長生的夫人嗎?」張小川問。

  「你問她啊。」康妻道,「我和她接觸過幾次,她是個啞巴。」

  「她叫什麼名字,哪裡人,你知道嗎?」張小川問。

  康妻搖頭道:「不知道。崔長生和她交談都是打手語,我也看不懂。平時也很少見她出來走動,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家裡。」

  「你覺得她奇怪嗎?」張小川問。

  康妻想想,點頭道:「你這麼一說,還真讓我想起了好多事。比如她特別喜歡穿旗袍,我每次見到她都是一身旗袍。她很講究的,只穿塔綢。」

  張小川想起了金元那幾匹失竊的白塔,難道她也出現了?

  「還有嗎?」張小川問。

  「她特別喜歡手工藝,比如用白細絹扎絹人。有一次,我到崔家,看到她卧室里滿屋子的絹人。」康妻道。

  絹人?

  ――「當時長生不在家,我看到我那徒弟媳婦一個人在家扎紙人。」

  原來是余師傅沒看清楚,所謂的紙人其實應該是絹人。

  「她扎那麼多絹人做什麼?」張小川問。

  「我也奇怪啊,那麼多白生生的絹人,看著就不吉利。有一次我就悄悄問崔長生,誰知道他臉色大變,拂袖而去。」康妻道,「所以我也不清楚。」

  「她平時出門嗎?一般出門會去哪裡?」張小川又問。

  「我印象中,只有一次和她去戲園子聽戲。」康妻道,「那個時候京劇團正火,市裡的領導也喜歡去聽。」

  「聽的可是《六月雪》?」張小川問。

  「就是,就是。」康妻點頭道,「可戲唱到一半,她就離開了。」

  「那個時候賀紅雷還沒有結婚吧?」張小川問。

  「對。怎麼,和賀書記有關係嗎?」康妻愕然問。

  張小川連忙道:「沒有,沒有,只是一下子想起老書記了。你繼續說。」

  康妻看了看張小川,才繼續道:「我陪她出來,路過乾元觀。我女兒嚷著要進去,我就邀她母子一起進去看看。誰知道她狠狠瞪了我兩眼,轉身就走了。」

  「她女兒也在?」張小川道。

  康妻點頭道:「對,那是個畸形兒,怪可憐的。他們兩口子都好看,怎麼生個那樣的女兒。」

  郝鄉鄉在一邊認真記錄著。

  「對了,還有一點。她和崔長生似乎有矛盾,我印象中他們好象一直分居。」康妻又道。

  張小川對這點頗為好奇,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去過他們家幾次,他們的卧室都是分開的,崔長生在樓上,她妻子在樓下。」康妻回答。

  「他們住的那棟小樓,可有什麼比較特殊的地方?」張小川又問。

  「就是那種普通的兩層別墅,帶花園的。」康妻道,「不過他們家裝飾比較新奇,牆上裝飾的那些花紋特別奇怪。」

  張小川心裡一動,道:「鄉鄉,把那幾張照片拿出來。」

  郝鄉鄉馬上會意,拿出在國強那邊拍的照片。

  「可是這種花紋?」張小川指著照片問。

  「啊――」康妻顯得很驚訝,「就是這種,你們在哪裡找到的?」

  「奶奶,怎麼家裡有.叔叔?」一個幼稚聲音從卧室一直響到客廳。

  康妻放下照片,拉過那個小男孩,道:「小懶蟲,周末就知道睡懶覺。」

  忽然她意識到有客人在,連忙對張小川道:「這是我孫子冬冬。」

  小寶調皮地蹦到張小川面前,說:「長官,我有情況報告。」

  聲音故意模仿著電視里偵破片那種語氣,還舉著右手很正規的樣子。

  張小川、郝鄉鄉啞然失笑。

  康妻拉過孫子,道:「這孩子電視看多了。張隊長見笑了。」

  「不嘛,奶奶,我真的有情況報告給叔叔。」男孩掙脫康妻的手。

  「你說,你說,叔叔在聽。」張小川摸摸孩子的頭。

  「叔叔,我晚上經常看到有個小姐姐在下面轉,她是不是走丟了,找不到家。」小男孩天真地指著客廳外說。外面正是北大街工地。

  康妻臉色剎變,一把拉過孫子,叱道:「小孩子別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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